又在村子里转一圈,把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林如海他们便沿着那条泥泞的小路原路返回到马车旁。黛玉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她心疼林如海,怕把自家爹爹累着,无论多泥泞坎坷难走的路都坚持自己走,不肯让他抱,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已累得气喘吁吁。


    不过小脸蛋倒是红扑扑的,看起来精神头儿很足,有些容光焕发的感觉。


    要是问黛玉,林如海就会知道那是兴奋的,谁还不向往外面自由广阔的天地啊?


    这会子林如海只觉得让黛玉出来的决定没错,瞧,比在内帷圈着的时候强多了吧,从前在家里待着的时候,天天都是无精打采、精神萎靡的,以后多出来走走,身子就该硬朗了。


    眼见日头已经往西偏,早过了用午饭的时间,自己都觉得饿了,女儿还没吃一点东西,林如海不免有些心疼。他忙从马车内拿出来一个包袱,从里面摸出几张饼,先给陆云晏、陆离一人分了一张,才在剩下几张里挑出最松软的一张递给黛玉。他自己留一张,又给两个车夫一人分了一张。


    拍拍包袱,告诉众人:“饼多得是,不够吃再来拿。”


    黛玉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小口咬了一口饼,样子又乖又萌。


    陆离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马扎子往黛玉身边挪了挪,余光注视着,心头痒痒的,想捏捏她那白嫩嫩的嘟嘟脸,奈何当着人家爹的面儿,他不敢。


    陆离在心里数着,一口饼黛玉嚼了几十下都没咽,他看的都心疼死了。也是,黛玉出身世禄之家,又是林如海的独女,被众人捧着,从小锦衣玉食的,哪吃过这等硬邦邦的干粮?一时难以下咽也是情理之中。


    哈哈,幸好自己早有准备。


    陆离三两下爬到马车上,将自己的小包袱拿下来,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攒盒,盖子一掀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竟是好几样点心、果脯,又山药糕、藤萝饼、百合酥、苹果脯、酸角脯、果丹皮等。攒盒不大,每个格子有限,东西量都不大,却也十分丰盛精致了。


    当陆离献宝似的将攒盒捧到黛玉跟前儿,笑的谄媚的时候。


    林如海觉得要不是他家姑娘还小,要不是他跟陆云晏乃是多年至交好友,不值当为这点事闹掰,他得把这手脚不尊重的臭小子拎起来揍一顿。


    陆离偏还没有危机意识的盯着黛玉笑:“林妹妹你尝尝,这都是我特意给你带的,尝尝好不好吃?”


    陆云晏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儿子啊,你有点眼力见好不,当着人家爹的面儿这样向一个小姑娘献殷勤,轻些说你是年幼懵懂无知,说严重些这就是调戏,你没看见林如海的脸都黑了吗?!


    除此之外他还有的吃醋,他亲眼看着陆离兴高采烈准备这些点心蜜饯,还天真的以为是孝敬自己的,现实简直啪啪打脸。


    陆离一心都在黛玉身上,根本没主意到他爹的警示。


    陆云晏只好出口:“离儿,我渴了,拿个水袋给我!”


    陆离把攒盒放在黛玉跟前,才动身拿水袋,还不忘嘱咐她快吃。陆云宴这么一闹,陆离自己也觉得渴了,给他爹拿过水袋之后,他自己也拿一个水袋,咕嘟咕嘟灌了个饱。摸摸肚子看到黛玉没吃他给的点心,正微仰着头就着林如海拿着的水袋小口小口喝水,心里有点失落,不由垂了头。


    他的小情绪没有逃过陆云晏的法眼。不过,陆云晏没想到他是为黛玉没吃他给的东西而失落,还以为他看见林如海喂女儿喝水心里不高兴了;毕竟同样都是孩子,黛玉就有人喂,他不仅没有,还得给当爹的拿水袋。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后,陆云晏越看儿子越觉得自己委屈了他,很想过去拍拍他的肩安慰两句,理智却告诉他不能那样做,林如海养的是女儿,他养的可是儿子,女儿尽情娇养没关系,儿子则不可过于纵溺。


    黛玉喝过水,还是吃了两块糕点,吃完后对着陆离笑,陆离立马多云转晴,愉悦的就差绑个尾巴摇啊摇了。


    攒盒里的的东西黛玉没吃多少,便被林如海分给跑出来玩,好奇的盯着他们看的农户家的孩子们了。


    对此,陆离在小小的心疼了一下,不过没说什么。


    当然,他也不好说,毕竟那是林妹妹的爹。


    回去的路上,陆离被亲爹耳提面命教训了一路,无非是长篇大论说礼法,强调男女有别,让他以后别动不动往女孩跟前凑之类的话。陆离态度良好,其实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放在心上。一个现代人冷不丁的被扔到古代,即使不得不入乡随俗,骨子里的思想和看法还是根深蒂固,不容易改变的。


    林如海也委婉给黛玉讲了一路大道理,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说,女儿啊,你长点心,再过你个月你就七岁了,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了,以后要跟男孩子保持距离,尤其是没有长辈在的时候,瓜田李下,有时候不得不谨慎些。


    其实他是怕女儿小小年纪便被拐跑,也算是用心良苦。


    黛玉认真的点了点头,似乎是听见去了。


    这一天累得不轻,黛玉回到自己屋里,匆匆梳洗过便躺在贵妃榻上歇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再醒来,夕雾在旁边做针线,风铃和雪雁在不远处围着桌子剪彩纸玩。


    夕雾告诉黛玉今日上午的朱姨娘和严姨娘来了。


    黛玉问:“你怎么说的?”


    夕雾答:“就照姑娘吩咐的,说姑娘身上不好,大夫让清净养着,这两日不见人,请她们回去了。严姨娘没说什么,朱姨娘不大高兴,出门的时候可巧一个小丫头没看见,冲撞了她,被她发作一顿,打了两个耳光,哭的眼睛都肿了。”


    黛玉问:“怎么冲撞的?”


    夕雾道:“也没怎么样,就是朱姨娘气冲冲出院门,走得快,小丫头一时没看见,等看见停身的时候已经晚了,停的太急,不小心将手里的茶碗打了,朱姨娘受到了惊吓。”


    黛玉眯了眯眼,吩咐夕雾:“你去,拿二两银子赏予那丫头,就说我都知道,不是她的错,今日委屈她了,叫她别往心里去。”在她院子里无端发落她的人,未免太猖狂了些。


    黛玉坐起身,端起小盖碗呡了一口茶,悠悠的道:“你们都是跟我的人,我不会让你们无端受委屈,今天那丫头吞的苦果受的委屈,总有一天我会为她讨回来。这话你记得就行,不必说给那丫头听,明白吗?”


    夕雾道:“奴才明白。”


    她虽然比黛玉大几岁,这会子看着黛玉竟觉得有些看不懂她。她知道自家姑娘十分早慧,面儿上虽不很表现出来,心里头其实通透的很,但饶是如此,她也没料到今儿个姑娘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她忽然有一种被姑娘给保护起来的感觉,像是姑娘比她还大似的。


    也是,这满院子的小丫头们,哪一个不比姑娘年纪大,但论起老成稳重,没一个比得上姑娘的。


    黛玉摆摆手道:“你去吧。”


    夕雾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她这里刚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有一个小丫头过来回话,说陆家公子派一个小丫头过来,要送什么东西给黛玉。想起林如海的谆谆教导,黛玉咬了咬嘴唇,没见。


    小丫头去传了话,过一会又回来,手里捧一个小匣子。


    “那姐姐说,陆家公子料到姑娘可能不会见她,她说陆家公子说了,不见人没关系,东西让姑娘一定收下。就是这个,奴才说得问过姑娘才能行,那姐姐却死活要把这小匣子塞给奴才,奴才实在推辞不过,还请姑娘恕罪。”


    都已经拿来这里了,还能怎么样。


    黛玉想了想,命风铃将匣子打开,然后她愣住了。


    是动画书!


    整整三本!


    比之前陆离送她那个更大更厚,想看。


    这……到底收还是不收?黛玉心里头顿时蹦出来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说收,从封面来看,就知道画的很好,一定是三个非常有趣的故事;一个说不收,爹爹刚强调过要跟男孩子保持距离,明知故犯不好。


    “姑娘?”


    眼看黛玉陷入了沉思,一直抿着嘴不说话,风铃忍不住叫了一声。


    终究对动画书的喜爱盖过一切,黛玉道:“留下吧。”


    看向送匣子的丫头,“你替我谢谢陆家公子。”


    翌日一早,陆家父子便动身,林如海一直送到城外十里长亭。回城后便一头扎进巡盐御史衙门里,轰天地黑才回家。这样一连好几天,他又走访了城内各盐铺、两淮盐运使下辖各司,总算理出个头绪。


    扬州城内盐价高企,是有人故意为之。


    种种矛头都指向总商程家和冯家,这两家是姻亲,多年来把持扬州盐业,势大的很,盐运使衙门和官府内都有其党羽。


    食盐历来严禁跨辖区流通,也就是说两淮盐运使辖区内生产的食盐只能在本地销售,不能运往其他地方。程、冯二家为卖高价钱,买通官府,以运鱼为借口,私下将食盐运离两淮地区,到内地食盐更短缺的地区卖高价钱,导致两淮食盐供不应求,又恶意抬高扬州城的盐价,致使百姓吃不起盐,影响安定和平。


    身为皇帝钦命的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林如海有专折奏事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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