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四仰八叉地仰面躺倒,停了片刻,忽然气愤道:“白白浪费我一天!这下任务品都来不及去找了!”
苏恒冷嗤:“你怎么比上一次变强了这么多,我这剑招简直白悟了!”
他这么一提醒,七杀便想到与谢玄天单独过招那一次,虽然过程很惨烈,但收获极佳。闭上眼睛,驰狼感受着如潮水般淹没而来的四年,想得连胸腔都微微发痛,哪怕在梦里见一面也好——那样他就能堂堂皇皇地抱紧这个人了。
思及此,七杀笑得邪气,道:“下次我还会胜你。”
“想得美——”苏恒一跃而……而没跳起来,只要再躺了回去,道,“我还没输,哼,你给我等着!!”
斗了几句嘴,一片阴影笼住了月光,却是拄着一根长树枝、姗姗而来的兰雀。他摸出两块任务令牌分别抛给七杀和苏恒,随手抹去颊边的汗水,道:“靠你们早凉了,快拿好吧!”他怒气冲冲地来,转身又怒气冲冲地走。
虽然乙组第一次的任务不难,可谢玄天既然特地安排了秘境试炼,那么,“拿取任务品”就不可能仅仅是单纯的拿取。不论兰雀表现得多么轻描淡写,能在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获取这么多的任务令牌,过程必定不会轻松。
七杀翻身坐起,随手捡一粒小石子阻止兰雀离开,又一脚踹向败军之将,道:“你输了,快道歉!”
小剑修别别扭扭杵着剑起身,不情不愿地行了个道揖:“我不该随意迁怒,对不起了。”
兰雀愣了半天,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他整整衣衫,向七杀行了一个郑重的谢礼,道:“是我执念了,体质与修炼之道本无罪,更不是怨恨的根源,唯一有过错的是我太软弱,又过分奢求别人的尊重。多谢师哥以言行点醒我。”
他放下执念,仿佛放下了什么重担。苏恒拿着兰雀不计前嫌帮他取来的任务令牌,心里也若有所悟。三人终于消泯恩仇,不多时,熟悉的眩晕感又一次来临,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人也回到了送他们进秘境的那座传送阵中。
不少修士挂了彩,各个狼狈,再不是试炼之前那副洋洋自得的面貌,想来对七杀来说“过于软弱”的妖兽,对其他的修士而言并没有那么简单。
混在一群狼狈的修士之间,七杀这一组反倒不显出什么了。
谢玄天招手收起传送阵,又确认过人都回来齐了,道:“未获得任务品的,回居所休整三日,再探秘境。其他人明天按时上课。”
自从传送回来,七杀便一眼不错地盯着谢玄天看,捱到全员解散便立刻快步向他而去。还想再他多说几句的兰雀只一转头的功夫,再转回头便找不到人了。
而七杀终于得以直视那双黑眸,在深不见底的幽潭里似乎找到了一丝欣慰之意。他像获得了鼓励,下意识抬起手,想与这个人更亲近一些,却又恍然记起周遭还围着许多闲杂人等,只好尴尬地收回来,摸了摸鼻梁,道:“我回来了。”
——咱们赶紧回家吧。
谢玄天微微颔首,道:“走罢。”
他如读懂了驰狼的心意似的,转身先一步向仙宫深处而去,七杀立刻高兴起来,快步跟着穿过几道云梯,把修士们的话语声远远抛在身后。
云层低低的压在扶手左右,几缕清风带来树影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天地之间,终于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七杀也终于得以彻底放松了下来。
打了五天的妖兽,又畅快地打了一架,七杀其实早就精疲力尽了,只凭不愿意出丑的一口气撑着,便没注两人是去往什么方向。待到后山那片水汽弥漫的水池出现在眼前,他吃惊不已,却也终于撑不住了。
这是……让他沐浴?
也不奇怪,毕竟他身上不是沙就是泥,素来洁净的谢玄天怎么会不介意。
七杀抖抖耳朵,磨磨蹭蹭地脱衣服,不意向谢玄天那边一扫,却惊讶地发现他从袖中拿出一根浅灰色的长带子,一边熟练地将阔袖绑起,一边带着半分的笑意,用那双莹润的黑色眸子回了他一眼。
不知是水雾太过朦胧,还是因他心中丛生了太多不应当的念头,明明是无心的一瞥,居然蛊得他连心跳都少了好几拍。
他愣着不动,那边谢玄天已经系好了襻膊,冲他招招手,道:“先下汤泉里洗了污浊,我再为你处理外伤。”
被这双眼睛的注视着,再被这柔和的语气一哄,七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便乖乖被谢玄天剥了个精光,再不知被施了什么术法,轻飘飘地落到了温泉池子里。
池水氤氲,美人相伴,纵是仙境也不过如此。驰狼深感死而无憾,半眯着眼睛,舒服的连魂儿都散了。
谢玄天明明衣着一尘不染,也规矩得一丝不苟,却像是丝毫没在意这潮湿局促的池边,亲手掬起一捧水,泼在七杀的肩头。
七杀如梦初醒,他何德何能,哪里能让尊贵的仙尊亲自伺候沐浴,顿时坐都坐不住了。幸好他还记得自己光溜溜什么都没穿,也记得人族里赤身露体也算一种冒犯,否则怕不是要当场跳出池子逃走了。
他一边向远处退避,一边连连摆手,道:“谢、谢玄天,别,你不用、不要这样。”
眼看着小狼崽儿吓得耳朵毛都炸了谢玄天心里暗暗笑倒,表面却如老僧入定一样波澜不惊,且故意忽略他的异样,反而指摘道:“明明与我切磋毫发无损,怎么,几天不见,与那几个小道友的情谊就要胜过与我的了?”
七杀立刻否定道:“和你怎能叫打架,明明是我单方面挨打。”
谢玄天按着驰狼宽厚的肩,又拿出一块丝帕给他擦洗,哄道:“是是是,是我单方面欺负你,可我总比那小剑修有分寸得多吧?若非他年纪尚幼,我须要给他单开一门功课,叫他好好学习何为切磋、何为拼命、何为藐视本座的威严。”
语气略显敷衍。
内容更是、更是哪里不对劲了吧?!
这哪是要上课,根本是打着上课的名义挟报私怨了吧!天下怎会有小孩打架就亲自撸袖子上的熊家长!
七杀可顾不上别的了,埋头一扑,把谢玄天连人带衣服整个扑在池边,盯着那双明明肖想了多日,见到了却惹他生气的凤眼,磨着牙道:“不行,你、别去。”
视角上下逆转,水珠便零零落落洒落下来,将那片洁白的衣衫印出一片濡湿的水痕。更有几点洒在那光洁如白玉似的面颊、鬓边,把七杀那点微末的、还来不及发力的怒意,通通化作不小心染坏一副画卷的惶恐。
谢玄天反倒不介意似的,抬手将遮挡七杀视线的乱发撩到旁边,道:“那就该小心些,莫要在切磋中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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