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许丰远见了鬼似的连忙摆手,正想笑一下掩饰尴尬,嘴角刚扬起来就是一个抽搐,酸的。
太过分了!这是人能吃的东西吗!
许丰远牙关发抖,努力微笑:“小兄弟,真的不用,你留着自己吃吧,我这个人,向来不夺人所好……”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惨了。
秦陈忍不住道:“没关系,药柜里还有很多,不够可以去拿。”
这东西是白神散的原料,但白神散利用率不高,秦母就带头拿来当零嘴吃——她比吴书还能吃酸的。
秦父也任她吃,反正本身是水果,只要不吃太多,没什么太大危害。
但对此时此刻的许丰远来说,这小小一颗白梅简直比毒药还让他觉得可怕。
秦陈说不够去拿的时候,他就像是被渣男玩弄后抛弃一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
“不,真的不用了……”
“噗嗤——”
听见笑声,许丰远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邻床多了一位包得像半身不遂的病友。
对方正趴在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这边,眉眼间没有恶意,似乎是觉得有趣。
许丰远心头的火气不知怎么就消了。
算了……看在这小白脸这么惨的份上,他不跟他一般计较。
“水来了,来,丰远。”
这时黎婶端着碗过来,秦陈给她让开位置,冲吴书挥挥手让他别在这儿杵着。
“我有点饿,你中午想吃什么?”
吴书笑说:“我都行的,秦小医。”
他向来不挑食,秦陈自知问错了人,正准备再问问其他人。
许丰远突然叫她:“秦小医师,我应当已经大好了,不知道诊金如何算?”
秦陈惊讶回头:“你要付我诊金?”
许丰远也很惊讶,这年头还有医馆看病不需要诊金?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家人这一身破破烂烂的穿着,对方还能不嫌弃地接治,恐怕是真的没想过要诊金。
就算要,他们也付不起啊!
许丰远不好意思道:“秦小医师放心,我们的钱财虽然被人劫走,本事却还在,诊金肯定会付给你的……”
“就是还需要一段时间,等我们安顿下来……你看,能否打个欠条?”
秦陈去看许志安夫妻,两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一副全凭儿子做主的模样。
这一家子人,居然看起来最不靠谱的许丰远主事。
秦陈点点头:“可以,吴书,去拿纸笔来。”
“哎,好嘞!”吴书声音响亮地应了一声。
秦陈不明所以,他怎么突然好像特别高兴?
药材报的是成本价,意思一下加了点人工费,收下许丰远写的欠条,秦陈补充一句:
“这钱不用着急还,我一直就在这里,你们早日安顿下来,等自己有了余钱再还也不晚。”
“好,多谢小医师。”
许丰远见她看都没仔细看一眼,就随手将欠条给吴书收起来,不禁笑说:
“你就不怕我写的是假名字,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秦陈轻飘飘看他一眼,再看向黎婶。
“说什么瞎话呢!”后者一巴掌落在儿子背后,怒不可遏:“你这张嘴就是胡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娘我错了……您也不用这么用力,我还是个病人呢!”许丰远神态夸张地求饶。
隔间内一时充满热闹又轻松的气息。
笑闹一番过后,许丰远提出要离开。
“我已经想好了,我先带着爹娘去找份短工做着攒点银子,等积攒够本钱,再重新捡起老本行。”
“九都这么多贵人,生意肯定比平阳好。”
许丰远已经开始畅想未来,望向黎双秋夫妇:“爹,娘,你们觉得怎么样?”
“……先别着急。”秦陈十分不忍打击他:“你还有三碗药没喝,喝完再走吧。”
“……还有三碗?”
秦陈解释:“是同一剂药,分四次服用,每次间隔一个半时辰,你们今夜不便离开,就先住在我这里吧。”
许丰远纳闷道:“为何要分四次服用?”
这可把秦陈问住了。
她能对症下药还是因为秦父曾讲过类似的案例,但原理……恕秦陈还真不清楚。
为难之时,趴在一旁的苏叶突然插嘴道:“许公子可是因受寒而至昏厥?”
“正是。”许丰远反问:“怎么了?”
苏叶笑道:“那就对了,许公子此症乃阴寒太盛,阳气大衰,气血凝滞之故。”
“秦小医师给你开的是重剂,否则难以挽扶阳气,但若一次性服用完,恐有脉暴出而亡的风险,所以才要分四次服用。”
重剂缓服,正如春临大地、冰雪自然消融;倘若一剂顿服,则譬如烈日当空、冰雪骤化,反致弥漫成灾。1
“秦小医师,我说得可对?”苏叶说完,反过来向她询问。
秦陈心中还在“原来如此”,面上露出一丝赞同的微笑:“苏姑娘说得对。”
“原来如此。”她俩都这么肯定,许丰远恍然大悟,望着苏叶好奇地问:“你也是这里的医师吗?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后者神色一滞。
秦陈适时解围道:“她同你们一道,都是从并州来的,这伤是不慎被路过的贵人所致。”
“什么?这是哪门子的贵人,未免欺人太甚!”
许丰远顿时义愤填膺,同情地看着苏叶:“唉,这位兄弟,你好生养着,可千万别冲动做出什么傻事。”
“以后有什么难处,来找我便是,能帮上的我肯定帮你!”
苏叶感激地道谢。
她声音带着用嗓过度的沙哑,加上刻意压低稍许,许丰远竟然一时没有听出任何不对,一口一个兄弟单方面跟她唠嗑上了。
……
两位病人的情况都基本稳定,秦陈也就不再看着他们,跑去书房里清点资产——重点是医书。
书房不大,一面墙摆着老旧的书架,上面很大一部分医书纸张都已泛黄,很有些年头了。还有一部分则是手抄本、以及一些笔记,上面的笔迹有些是秦父的,更多的秦陈也不认识。
估计是秦家的祖辈们写的。
这些书都已被秦父分门别类放好,秦陈不需要再进行整理,她清点一遍的目的主要还是想知道自家医书都囊括哪些方面,也好留个印象,方便制定后续的学习计划。
除了书架,书房内还摆了一大一小两张书案。
大的那张是秦父用的,上面还放着写到一半的病例记载……秦陈将之收好,打开抽屉准备放进去,结果抽屉恰好放满了。
另一个抽屉上了锁,里面装的是什么原主也不知道,但记忆中秦父拿放钥匙并不避着她。
秦陈犹豫了一秒,找出钥匙开锁。
引入眼帘的首先是两本书,封面上都没有字,秦陈拿出书,发现下面还放着一根短笛。
笛身是稍暗的青色,笛尾上盘着一条细长银丝做的小蛇。
这笛子显然是一件旧物,笛身有些斑驳褪色,银蛇却像崭新的一样,晶红的蛇眼让秦陈有种自己正被凝视的错觉。
她手一顿,翻开其中一本书。
内页上写着“蛊虫之育成之术”。
再翻开另一本:“驭蛊要法”。
秦陈:“……”
她冷静地将两本书大致翻看了一遍,发现这应该只是残本,很多内容都写得不甚明了,或者直接标注“内容缺失”。
但还是为秦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看不懂,且大为震撼。
不过她没有立即将这两本书弃如敝履。
连穿越这么虚幻的事情都发生了,万一,她是说万一,这上面的内容是真的呢?
秦陈闭眼回忆了一下,终于在角落里翻找出相关的线索。
这两本书,应该是原主母亲的东西。
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对于自己的母亲,原主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清楚。至于和母亲这边的亲戚往来,印象中更是从未出现过。
不仅如此,秦陈还想起来,在原主小时候,秦母曾给她打了一套特别漂亮的银首饰。
那套首饰后来被变卖了,只剩下一对银镯子,现在就在她手上戴着。
光一对镯子当然看不出什么,但秦陈还记得那些首饰的样式,依稀带着一些少数民族的风格。
所以说,果然人不可貌相。
若非证据就摆在眼前,秦陈都不敢相信,平日里活泼娇俏、跟个小孩子似的的秦母,居然是苗疆走出来的蛊女?
最关键的是。
秦父还一直在想尽方法,试图让女儿克服对虫子的恐惧。
说他没有什么打算,秦陈是不信的。
摇了摇头,将书和笛子放回抽屉,落好锁。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医术,至于蛊术……学会了也不失为一种助力,等之后再抽出时间来研究吧。
孰轻孰重,秦陈心中有数。
将家里的藏书过了一遍,最后她决定先按照秦父原本的计划,继续熟悉基本药草的功效、习性以及形状和外貌。
许多贵重的药物采集困难,药店坐地起价,如果用量稍大,基本上就是倾家荡产。
秦父经常外出去采药——九都城郊外有一条连绵的山脉,那里的药材资源很是丰富。
原主没去过,但她以后总得去。
没钱,就是最大的动力。
秦陈徜徉在中医知识的海洋中,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当年在医科大学背书的时光……
次日,许家三人前来请辞。
秦陈特别舍不得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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