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事出突然,竺心兰直接被送回了宫中接受太医的治疗。
就在静太妃宫里。
她醒来时,也没有出声。
竺心兰感受着身上传来的酸痛,听着屏风另一边红娟与静太妃身边的厉姑姑低声交谈。
“王妃这一摔,又得休养好些日子了。厉姑姑,太妃娘娘真的要在这个时候,给王爷纳侧妃吗?”
厉姑姑早就被竺心兰收买,这会儿自不会瞒着红娟。
“你也知道,王妃一直未曾有孕,太妃心中早有不满。这次王妃又撞到了肚子,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王妃想要有孕,更是难上加难了。太妃娘娘不可能看着王爷一直膝下空虚的。”
红娟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怎么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妃身子本就不好,偏偏这次又摔了!若是真让侧妃进了王府,生下长子,王妃可怎么办啊?”
厉姑姑叹息,“王爷的心思全在王妃身上,便是有侧妃进府也不会威胁到王妃的。而且,换一个角度想,若是那侧妃生下长子,能抱到王妃膝下抚养,也是一桩好事啊!”
左不过,静太妃只是想抱孙儿罢了。
“对了红娟,关于皇上和王妃的传言,你在王府里可千万不能提及!等王妃醒了,也不要言语!”
“厉姑姑,这事兹事体大,我明白的!何况,我也怕王妃……”
床内,竺心兰听着两人说的话,不但没有难过之意,反而无声笑了出来。
她赌对了!
她不仅让自己有了“难以有孕”的借口,还让穆阳州与自己扯上了联系!
一石二鸟的计划,她成功了!
竺心兰眼中全是疯狂之意。
故意用簪子扎马使马受惊的法子虽然惊险,可收获却是巨大的。
静太妃一直因为“生育”之事刁难她,穆阳勋口口声声说爱她,可不照样没有拒绝静太妃要给他纳妾之事?
母亲流泪说着“都怪我,没能将你生得健健康康”的一幕深深被印刻在她的心里。
笑话,不能有孕,就一定是因为她的问题吗?这么些年,看过的太医也不少了,可有谁真的说过是她身子有问题?万一有问题的是穆阳勋呢?
可静太妃却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她头上!
那好,那她就将自己不能有孕的事给坐实了好了。
只需要出一场意外,她就再也不用面对静太妃的指责。
更是可以借这场意外,试探一番穆阳州对她到底还有没有情意。
想到坠马时,穆阳州不顾一切接住她的模样,竺心兰笑了。
他心里,果然还有她。
紫极殿外,等太后并静太妃走了,周年年才进去。
她才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太后霉头,那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进了殿内,穆阳州躺在龙床上,左臂被包得严严实实。
见到周年年,穆阳州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年年,你来了。”
回到宫里冷静下来后,他也发觉了自己当时去救竺心兰的不妥之处。若不是皇后处理得当,只怕现在满都城都要传遍他与竺心兰的谣言了。
皇上与嫂子,老百姓最喜欢这种皇家秘事。
庆幸之余,他又开始惆怅该如何向周年年解释。
之前刚在心里答应过她,要慢慢放下心兰的。
可看到心兰身下的马受惊的那一刻,他也的确没有控制住自己,几乎下意识地就冲了出去救竺心兰。
周年年走到他身前坐下,低着头默不作声,只安安静静地查看他左手的伤势。
她这般不言不语,却让穆阳州心慌。
“年年……”
周年年抬起头,明明眼眶泛红却挤出一抹笑,“皇上没什么大事就好,嫔妾也就放心了。”
穆阳州见她如此,心中愈发不自在,“年年,此番是朕考虑不周到。朕保证……”
他话还没说完,陈力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陛下!勤王妃……”陈力喉咙一堵,兰嫔娘娘怎么在这儿?
周年年右眉一挑,就见穆阳州立刻朝陈力看了过去。
“勤王妃怎么了?”他沉声问道。
陈力叫苦不迭,“太后娘娘发了大火,让勤王妃在宁寿宫外跪着呢。”
穆阳州坐起身,“勤王呢?”
“适才太后娘娘命勤王回勤王妃收拾勤王妃的衣物,勤王已经出宫了。”陈力犹豫半晌,“主要是奴才看着这天,怕是下大雨,勤王妃又受了伤……”
他偷偷觑着兰嫔的神色,老天爷啊,他原是想用勤王妃的消息来皇上这儿卖好,哪知兰嫔正巧也在紫极殿。兰嫔该不会记恨上他吧?
周年年心里的确在骂陈力。
墙头草!这些人真是成了精了,哪处都不想得罪,哪出都想得好。
先前觉着她得用,便处处相帮,如今发觉勤王妃在穆阳州心中地位也不低,就想着先卖个好。
周年年心中已经开始给陈力扎小人了!
可偏偏,看着穆阳州此时一脸担忧,明显想去救竺心兰却又顾忌她感受的模样,她还不能拦着。
穆阳州顾忌她的感受,那就证明心里有她,可正因为如此,在竺心兰这个头号对手有难的时候,她还必须得彰显自己的大度。
否则在穆阳州心中,她就成了一个不识大体心生嫉妒的女人。
吃醋、耍小性子这些都是小节,但见人不救、嫉妒成性就是品行不堪了。
要是因为她的阻拦,竺心兰真出了什么事,那她就真前功尽弃了。
所以,她不但不能拦,还得主动让穆阳州去救人。
周年年这会是真有些佩服竺心兰了,这手段,高!
她先前敢自刎搏得穆阳州将她与竺心兰彻底分割,竺心兰也敢自伤搏得穆阳州垂怜。
这种碰到对手的感觉,嘶,周年年血液都要沸腾了。
她主动扶着穆阳州起身,“陛下,您去看看吧。勤王妃才受了伤,若是淋了雨,身子肯定更加受不住了。太后娘娘发怒,您不去,没人敢劝的。”
去吧,你去了,太后怕是要更生气。
穆阳州没想到周年年会这么说,有些诧异,随即涌出一股感动。
他拍了拍周年年的手,“朕去看看。陈力,送你兰主子回关雎宫。”
宁寿宫外,竺心兰一脸倔强地跪在宫门口。
狂风大作,吹得周围的树纷纷作响。
没一会,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廊下的红娟一脸焦急,她已经按照王妃的吩咐偷偷跑去紫极殿告诉陈大总管了,只是,皇上他,真的会来吗?
王爷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王府了呢!上次的事本就已经让一些人心中生疑,若是皇上真的来了,只怕真会有闲言碎语了。
王妃怎么就不肯低头认错呢!
她回过头,看着大门紧闭的正殿,太后娘娘和静太妃都在里面。可却没有派任何一个人出来,哪怕是让人给王妃撑一把伞。
红娟实在忍不住了,冒着大雨跑出回廊,徒劳地用手替竺心兰遮挡。
“王妃,您就向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认错吧!这么大的雨,您受不住的啊!”
“红娟,你别管我,你快回去!”竺心兰把她往旁边推。
认错?她不可能认错的。
太后从紫极殿一出来就奔向静太妃的住处,知道她醒了后就开始指责她不守妇道狐媚惑主勾引穆阳州。
哪怕她心中的确有一丝不光明的想法,可当着满宫的人被太后这样责骂,她也承受不住这样的屈辱。
可静太妃,她的好婆婆,不仅没有相帮,还将穆阳勋给支出了宫。
多可笑,这两个人,明明与她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在她儿时也对她和颜悦色,可等她嫁给了穆阳勋之后,两个人就变了。
静太妃因为她迟迟未有身孕而心生嫌隙,太后就更莫名其妙了。
竺心兰不明白,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便是心中的确对穆阳州有一丝不可告人的心思,她又没有做出什么行动,太后凭什么这么骂她?
她第一次顶了嘴。
换来的却是太后更上一层的怒火。
太后将穆阳州的伤势与宫中的风言风语全都怪到了她的头上。
不顾她还受着伤,罚她跪在宁寿宫外反省。
竺心兰被红娟扶着到宁寿宫的时候,林君华刚从里面出来,林君华一身皇后朝服,姿态是那般从容雍雅。
见到她如此狼狈,像是可怜她一般地叹息一声后,让宁寿宫的宫女每隔半个时辰给她送一碗姜茶。
太后并未阻拦。
瞧瞧,如果当初,她嫁给了穆阳州,那今日做皇后的便是她了。她若是皇后,太后会这般羞辱自己吗?
竺心兰的心里升起了从未有过的野望。
她的不甘,在那一刻,攀到了顶峰。
穆阳州到宁寿宫的时候,竺心兰早已被大雨淋湿透,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心兰!”他大步走过去,身后举着伞的太监也急忙跟着跑。
“陛下……”听到穆阳州的声音,竺心兰抬起毫无血色的脸,苍白的嘴唇动了动,“陛下,您终于来……来救心兰了。”
她身子一歪,就要倒到地上去。
穆阳州立刻蹲下扶住她。
没有受伤的右手摸着竺心兰的额头,一片滚烫。
“陈力,去太医院请太医!”
“不行的。”竺心兰握住穆阳州的手腕,“太后娘娘罚我在宁寿宫外跪两个时辰,时间还没到。”
由于手抬起的姿势,竺心兰的袖子往下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而那手腕上,赫然戴着一个羊脂玉做成的镯子。
穆阳州愣了愣,这玉的成色他太熟悉不过。
“你都这样了还跪什么?”穆阳州拧着眉,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了,就这么将竺心兰横抱了起来。
他到底还存着一丝理智,“陈力,最近的宫殿是何处?”
不是带着勤王妃回紫极殿就好,陈力大松一口气,“是水云榭!只是平常歇脚的去处,并未住人。”
“让太医直接去水云榭!”他抱着竺心兰大步离开。
而刚接到禀报才走到宫门口的太后,看着他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
“糊涂!糊涂!”她捂住胸口,往后到了下去。
“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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