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跑了?”季黑子没反应过来,突然一愣。
强子边擦汗边点头。
“对!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连你放在水龙头下接水的盆都没留下!”
……
季黑子听完强子说的话,一句话都没说,就往家里跑回去。
月眠和陆雪以及裁缝店的老师傅把季云峰扶到陆珩的背上,先带季云峰去医院。
……
刚才来这边看热闹的人本来以为他们看的只是父子吵架,哪想到还有这么精彩的后续?季黑子的老婆,竟然跑了?
于是,在季黑子跑回家的时候,刚才来看热闹的也跟着一起走,去看情况去。
穿过胡同,还有很多人冲着季黑子指指点点,想来陈淑芬跑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还是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季黑子回到大杂院,瞧见邻居们都围在他家门口议论纷纷。
“季黑子,你回来了啊。”许大爷第一个发现了他。
季黑子没搭理许大爷,也没搭理站在他们家门口的那群人,自己跑进屋去了。
进去后,才发现自己家的房子果然被搬空了。
炕上的席子、被子、枕头,桌子上的水壶、水杯、碗筷,柜子里没用过的布料,以及厨房里所有的吃的,连盐、调料这些都没了。
这年头大家家里都穷,没几个人家里能有多余的东西,吃穿用度能省则省,季家以前就只有季云峰在挣钱,后来季云峰还搬出去住了,家里条件更差,东西就更少了。
现在那些并不多的东西还真被陈淑芬都给搬走了。
如果说刚才从裁缝铺那边跑回来的时候季黑子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强子可能在开玩笑的话,这下他心里希望全无了,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也能也看出来,陈淑芬这次不是要回娘家,而是真的不和他过了。
季黑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跑到卧室,把放在墙角装衣服的大木箱子搬开,当看到箱子下面空荡荡的大坑,他脸一白,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季家也是有些家底的,虽然不多,但也是真金真银。
季云峰也是十二岁才开始到处打零工,在这之前,他们家就靠着消耗那点家底过活。
在季云峰开始可以打零工挣钱后,季黑子就把没用光的一些银块和几颗金子都放在一个箱子里,埋到这个大木箱子底下,以备不时之需。
这件事,他只告诉了陈淑芬,连季云峰他都没说,现在放金银的那个箱子,就这么不翼而飞,除了陈淑芬,没有人会拿了。
季黑子只觉得他浑身都在发抖,心凉得不行。
他是害怕陈淑芬再回娘家,才告诉她他藏有这些银块金块的,而且他昨天才告诉她,他的目的只是为了留下陈淑芬啊……
结婚她一知道他的家当在哪里,马上偷了家当跑了……
“你们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你们知道来看热闹,为什么不帮我阻止他们!”季黑子爬起来跑出来,只觉得自己心里有气,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撒气,逮着人就骂。
邻居们见季黑子发疯,赶紧后退了几步。
“季黑子,不是你自己让我们别管你家的事的吗?我们就不管了。”
“那可不?我们之前好言好语劝你,是你骂我们多管闲事,骂我们瞎说的,你现在怎么好意思说我们不阻止他们?”
“小月说陈淑芬怀孕,我还想着陈淑芬回娘家和自己兄嫂住在一起能怀谁的孩子呢,啧啧,原来竟然是季青山的。”
“你们就没觉得季青山和陈淑芬一点都不像吗?季青山看起来比他实际年纪要大很多,陈淑芬反过来的,我看他俩就是联合起来骗季黑子的。”
“我说怎么季绿水长得像陈淑芬也像季青山,倒是一点都不像季黑子呢,季绿水也是季绿水的孩子吧?”
……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都不许说了!不许说了!”季黑子大喊,他想拿一个什么东西把邻居们赶走,可惜家里的东西都被陈淑芬和季青山拿走了,他带出去的那个扁担因为着急落在裁缝铺了,他只能干嚎。
邻居们之前好心劝他被他骂,又想到他骂月眠的样子,心里对他还有些不满呢,哪会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尤其是那些喜欢看人笑话的,巴不得留下来笑话他呢。
“季黑子,嘴巴长在我们身上,还轮不到你来管吧,我看你这就是报应来着,对自己亲儿子那么差,为了个别的女人这些年云峰的日子多苦你视而不见,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吧?”
……
“哎哟,我刚才在胡同里听到有人说去郊外钓鱼的时候见过季青山和陈淑芬,说他们抱在一起,但是他们以为自己看错所以没敢乱说,现在想起来,那根本就没看错啊!对了黑子叔回来了吗?有人告诉黑子……”林哈哈从外面跑回来兴奋地说自己打听到的八卦,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季黑子。
林哈哈瞬间尴尬了。
“我……我什么都没听说啊,什么都没说啊……嘿嘿,嘿嘿。”他尴尬地笑。
季黑子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月眠和陆珩陆雨陆雪把季青山送到医院,医生一检查,马上把人送进了手术室,还从隔壁医院请了另一位外科医生过来,说是情况紧急。
那么长一根钉子打进脑袋里划出那么长一条伤口,季云峰真的很危险。
陆雪坐在手术室外,着急得想要大哭,月眠提醒她要是哭了被季云峰听到,可能会让他不安心手术,会更危险,陆雪这才硬生生憋住。
几个人在手术室外等了一个多小时,季云峰还没出来,季黑子倒是来了。
才半会儿功夫不见,季黑子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他手里提着国营饭店买的饭菜,还有国营农贸场买的水果,想要见季云峰。
月眠跑去告诉刚才也一起接诊的护士这个人就是打伤季云峰的人,才十五六岁的小护士一下子就慌了,还以为季黑子又来伤害他们的病人呢,于是带了好几个男医生过来,把季黑子给轰走了。
月眠看着季黑子被架出去的背影,摇了下头。
他脸皮可真是厚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不过也许是她和陆珩先提醒过他陈淑芬和季青山有苟且?季黑子这次的反应并没有月铃兰梦里的那么强烈。
月铃兰的梦里,季黑子可是气不过,直接自杀了的。
……
一直到下午两点多,季云峰的手术才结束,他也醒过来了。
医生说他的伤口在脑门上不方便打麻药,整个收拾过程他硬生生忍了下来。
月眠想,真不愧是男主啊!这毅力,这忍耐力,不得了!
陆雪知道这件事,又知道他已经安全了之后,“哇”的一声扑到季云峰的腿上大哭了起来。
季云峰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还笑着看月眠和陆珩、陆雨。
“大珩哥,嫂子,小雨,小雪,谢谢你们,谢谢……”
“不客气,都是朋友。对了云峰,刚才你爸来过,他还给你买了饭菜和水果。”月眠也没瞒着季青山这件事。
季云峰冷笑了下。
“他已经不是我爸了,我今天这一遭,算是把他的血都还给他了,以后我和他,两不相欠。”
“这就好。”月眠点头,就怕季云峰轻易就原谅季黑子了,要是季云峰是那种人,她说不定会觉得救他救得很不值呢。
季云峰的伤口看着严重,处理好了之后问题就不大了。
医生给他开了一些消炎的药,再告诉他三天来换一次换药,就让他们先回去。
月眠他们不放心,尤其是陆雪,更不放心,于是几个人决定把季云峰送回他姥姥姥爷家再走。
路上月眠一直在看医生给季云峰开的药,里面有不少抗生素,这让她眉头都皱了起来。
要是中医,根本就不需要抗生素,而且抗生素用多了会有耐药性,也会影响人的体质,她只怪自己还学艺不精,不能帮季云峰治病开药,看来还是得多学习。
季云峰的姥姥姥爷和舅舅舅妈见到他挂着彩回来,别提多着急了,陆雪见到他姥姥家的人都那么关心他,反而放心了。
月眠和陆珩接了季云峰他舅舅递过来的医药费,才带着陆雨陆雪一起回家。
回到大杂院,就看到季家的大门关着,邻居们还对着季家窃窃私语,见到月眠回来,都围了过来。
“哎哟小月,你猜怎么着?陈淑芬带着季青山季绿水跑了!还是你有本事啊,原来那个陈淑芬怀的是季青山的孩子,啧啧啧。”
“咱大杂院好久没出这样的丑事了,那季黑子也真是倒霉啊,我听说过认贼作父的,还是第一次听说认贼作子呢。”
“他也不倒霉,他那是活该,他但凡对云峰好一点,都不会有这样的下场了。”月眠笑道。
潘大娘他们不解。
“他不是被骗的吗?他被陈淑芬和季青山骗,和云峰有什么关系啊?”李大妈问。
“要是他对季云峰好一点,那再婚的时候肯定会找愿意对季云峰好的啊,那陈淑芬根本就没有嫁给他的机会。”月眠分析。
大爷大妈们恍然大悟。
“这么说确实是啊,他要是对自己的儿子好一点,都不会这样了,简直就是自作自受,啧啧啧。”
“就是,如果他对云峰好些,陈淑芬欺负云峰,非得把云峰的工作给季青山的时候,他就应该和陈淑芬离婚了,哪还会有今天?活该!”
……
薛雪娟一直在干活,今天院子里发生的事她也算是见证者了,她还有些懵。
一开始她见陈淑芬被季黑子护得好好的,还想着说自己也拿捏好方正义就行,她再有心理压力,怎么着还有个陈淑芬陪着自己,至少赵秋红想骂她的时候,只要想起陈淑芬,或许还能消点气,哪想到陈淑芬竟然跑了?
陈淑芬跑了,没有比她更过分的女人在院子里了,赵秋红没了对比,那不得更喜欢拿她出气啊。
她刚刚这么想,就听到赵秋红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了。
“薛雪娟,你烧的这热水怎么回事?那么多水垢,你是想刮死我的喉咙啊!”
“来了。”薛雪娟把肚子里的气忍了下来,跑进屋去。
她忍,她就先忍着,等着吧,现在赵秋红怎么对她,等她生出了儿子,她就怎么对赵秋红。
……
月眠和陆珩回家后也没再和李桂芝多说季家的事情了,李桂芝一直在院子里,知道得比他们更清楚呢,没什么好说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除了陆珩要去上班,月眠他们就忙着做山楂雪球。
到周五的时候,婆媳姑嫂一起,做出了一大袋子的山楂糖雪球。
这年代公家单位和国营厂子都只有单休,李桂芝先提前去找曹主任打了招呼说周天去他家登门拜访,省得到时候突然上门会打扰人家,曹主任也应下来。
等到了周日,陆珩月眠和李桂芝三个人就提着自己做的山楂糖雪球,又去买了两条烟和两瓶酒就去曹主任家了。
商业部什么领导都有,有管百货商店的,有管供销社的,有管国营饭店国营澡堂子的……这些都是有油水的部门。
国营裁缝铺不一样,这年头的人手都巧,谁家没几个会做针线活的啊?老百姓对裁缝铺的需求就没那么高,这妥妥的就是一个清水衙门。
所以曹主任在得知李桂芝要找自己,并且在周天这天见到李桂芝和陆珩夫妇还带了礼上门,都觉得稀奇。
他一个管国营裁缝部的主任,什么时候被人找过?一时间,曹主任心里就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可是他进到商业部的那天起到现在,第一次有“当官”的感觉啊。
陆珩三个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也是猜到了他心里所想,顿时心中一喜,这样的话这个曹主任就好拿捏一些了。
“你们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曹主任笑,他还叫自己媳妇过来端茶倒水,让自己儿子进屋写作业去了。
“我们这不是见领导嘛,两手空空的也不太好,总觉得对领导不尊重。”李桂芝圆滑,最为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话听得曹主任心花怒放。
不过曹主任也发愁。
“你们这是家里有孩子上学毕业了,想找工作啊?可是说实话吧,裁缝铺挣不到几个钱,工资低,很多家长都不乐意自己孩子去做裁缝的。
你们是不知道啊,前些年把城里所有裁缝铺都收为国有的时候,裁缝铺还真不少。可现在很多老百姓家里都能买得起缝纫机了,需要裁缝铺的就少了,裁缝铺是越来越不好干。
不瞒你们说,这几年关门的裁缝铺,有裁缝铺最多的时候的四分之一了,随着现在有缝纫机的家庭越来越多,以后关门的还可能更多呢,你们要是想找裁缝铺的工作,不太建议。”
曹主任也是个实诚人,没瞒着什么。他都想好了,要是李桂芝这三个人也是来找他安排工作的,他回绝,再让他们把礼物拿回去就好,他也体会过当官的感觉了。
“老曹,人家都还没说话呢,你就说那么多,你好歹让人家自己说说来意啊。”曹主任媳妇端了茶水过来笑吟吟地说道。
她总觉得陆珩几个带这么多礼物过来,又是烟又是酒的,还会投其所好送了那么一大袋子的山楂糖雪球,肯定不是找他们安排一个裁缝铺的工作那么简单。
能拿出这么多好东西来送礼的家庭,条件应当是不错,哪能看得上裁缝铺那些一个月就二十几块钱的工作?
所以她倒想看看他们有什么目的。
“对,对,你们说,来,先喝茶,先喝茶。”曹主任招呼。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油水部门的主任了,这淳朴热情的劲儿,连生产队的分队长那都没有呢。
“曹主任,我们也知道国营裁缝铺这些年不好做,开在我们家胡同里的两个裁缝铺今年都关门了啊……”李桂芝叹了口气。
曹主任跟着叹气了,他也在为国营裁缝铺以及自己的将来发起愁来。
月眠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就是要让曹主任慌啊。
月眠接着也叹气开口。
“我刚结婚的时候,我们家也添置了缝纫机,现在小年轻结婚都用到缝纫机。别说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缝纫机了,哪怕是没有缝纫机,或者不会做针线活的,都不一定想去国营裁缝铺。
国营裁缝铺的裁缝那都是拿固定工资的,做得好,做得赖,每个月都是那么多钱,这就不能保证他们裁衣服做衣服缝衣服那些会上心了,很多老百姓都不喜欢去找他们,宁可找会做的邻居帮忙,给的钱少,做得还好。”
“就我们院的那大光媳妇和二明媳妇,不知道曹主任听说过不?她们应该也在这片活动的,她俩做的针线活好啊,很多人都喜欢去找她们做衣服做裤子,缝缝补补的,都不去找国营裁缝铺。”李桂芝接着说。
“还有这事儿?难怪国营裁缝铺开不下去啊……”曹主任叹气。
“所以我们这不是找您来了嘛,我们有让国营裁缝铺开得下去的方法。”李桂芝把话题转到正事儿上来了。
“什么方法?”曹主任马上就来了兴趣。
曹主任媳妇也眼睛一亮,她想原来她刚才猜得没错啊,他们果然不是来找安排工作的。
“曹主任您看。”李桂芝把几个样品拿出来给曹主任看。
“这个叫护腰,一些腰不好的人,或者孕妇,或者身体凉的女人,都可以用。这个是护膝,小孩子学走路或者玩闹的时候都可以用,这个是眼罩……”
李桂芝一件一件地介绍她做好的样品。
曹主任还觉得这些东西无比新奇,他媳妇就凑过来了。
“原来这些东西都是桂芝大姐你做的啊,我是罐头厂的,我们厂子很多年轻的女工都喜欢用这些护腰,最近还跟我抱怨说做这东西的人不做了,原来竟然是你。”说着,她还拿了几个护腰起来看。
“我还想我也买一个的,奈何不巧,我知道有这东西的时候你已经不接单了呢。”
“那这个就送给你了。”李桂芝笑。
“真的啊,那我可不客气了。”曹主任的媳妇收了下来,“那你后来怎么就不做了呢。”
“我哪敢做啊,居委会街道办的,还有联防队的,还有‘红袖章’每天四处巡逻到处抓那些走街串巷的人,我一开始给和我熟悉的几个女工做一点,拿我的收工和她们换一些米面粮油还好。
后来我名气越来越大,来找我做的人就越来越多,我不怕街道办的,联防队的或者‘红袖章’来抓我呀,所以就不做了。”
“所以你这次来找我们……是想让裁缝铺的做?”曹主任的媳妇反应快,马上就想到了这点。
“这样好啊!桂芝大姐,你是不知道,自从你不接单了之后,我们厂子里的那些女工都抱怨买不到了,也有人尝试照着你做的做,都做不出来那个样子,她们都着急想买却买不到呢。
这些东西要是让裁缝做出来,肯定供不应求,这样一来国营裁缝铺不就被盘活了嘛。老曹,这对你来讲也是好事啊。”
曹主任一开始也很高兴,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又回到那个问题了。我可以做主让他们做,可是他们的工资就是固定的,做得好做得赖的,都是那个工资,他们哪里会用心。
刚才你也说了,工厂里的女工买不到大姐做的东西想照着做一样的,都做不出来,说明大姐做的这些东西也是需要一定水平的。
裁缝铺的裁缝们做裁缝活儿是比那些女工要好一些,可如果不用心,那也做不出来啊,这又不是做个口水兜小手套。”
“那可不可以外包给我?”李桂芝问。
“我娘家的二叔,二婶,就是做荆条编织的,那是供销社和百货商店外包给我们生产大队做的,那国营裁缝铺是不是也可以把这些活外包出来呢,到时候放到裁缝铺去售卖。”月眠接着说。
“国营裁缝铺的裁缝拿着固定工资,工作积极性不高,这是个问题,所有的国营厂子都有这个问题,曹主任你也不能做主让他们提工资,不过可以送一些我们做的东西给那些裁缝作为福利。
这些东西是外包方提供的,您也不用到单位去打申请审批,就由外包方来负责,我们保证一定会按时按量提供,这样不就能提升裁缝们的工作积极性了吗?”陆珩接着说。
“这……”曹主任听到他们这么说,就陷入了沉思。
曹主任他媳妇已经在旁边推他的肩膀了。
“这是好事啊老曹,我觉得这个行得通,这也是在你的职能范围之内的,你能做这个主。”
“我们也不着急,今天就是过来提这个事情,我们再给曹主任您一个思考的时间吧,等您考虑好了可以去找我们,我们家就在西山胡同的……”
“不用考虑了,我们就答应下来这个事情,明天老曹就直接去单位,开个会说这个事情。”曹主任媳妇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李桂芝。
“你们放心,开会也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四九城的国营裁缝铺基本都是老曹说了算,他算是一把手,所以你们放心,这个事情一定能做得下来。到时候会把外包的合同那些都按照流程走一遍,会让你们有保障的。”她又补充,并且先答应了下来。
“行,那这些样品我们就先留下来,曹主任您就先去开会,我们等您的好消息,到时候您再过来找我们商量供货量,还有供货点的问题。”李桂芝笑着站起来,三个人就先道别离开。
曹主任他媳妇笑吟吟地出来送,还拉着曹主任一起。
一直把陆珩他们送到大杂院门口,夫妻俩才回屋里去。
曹主任有些不满。
“你刚才怎么就那么着急答应下来了呢?你考虑清楚了吗?”
“这还用考虑吗?难道你不想答应吗?”曹主任他媳妇王凤凰心情好,说这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我自然是想答应,可是这是人家来求我们做事,我们答应得太快了……”
“要不怎么说你是榆木脑子呢,和你同样进商业部的,人家都升职了,哪怕没升,人家管的也是供销社百货商店那些,你呢,你学历比人家高,年纪也比别人大了,还管着国营裁缝铺,就是因为你这脑子转不过弯。
你没瞧见他们说完了来意之后就一副想要走的样子,那桂芝大姐都站起来了,说明他们也不是非求我们不可,要是你不答应下来,万一他们去找供销社或者找纺织厂制衣厂,那可咋办?这个肥活儿可就落不到国营裁缝铺头上来了。”
“说的是,说的是。”
“你啊,就是当主任没个主任的样儿,身上没有一点官气儿,以后你得学这个地方多的是呢。
哎哟,看来我上次回娘家的时候到土地爷那边拜拜,算是拜对了,这不就保佑咱了,以后你这个国营裁缝铺啊,就不再是个清水衙门咯。”
“你小声一点,你是怕别人听不到嘛!”曹主任赶紧捂住了王凤凰的嘴。
王凤凰也是知道自己说的快了,这年代要被人知道去拜土地爷,那可不得被红袖章抓起来啊。
……
月眠陆珩他们出来之后也十分开心,一家人也没有想到曹主任会这么快答应。
李桂芝的这个手工活确实是个挣钱的好活儿,最大的问题就是走街串巷去接活儿,很容易被人举报被抓起来。
等以后和裁缝铺合作,出售的是交给裁缝铺来做,那这个问题就解决了。
几个人刚从曹主任家走出来没多久,就被人认出来了。
“桂芝大姐,你怎么来这里了?好巧啊!对了,之前听说你不做护膝了是吗?为什么呀?是因为家里有什么事情吗?你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做呢?
我上次在你这儿订做了一个,觉得好用,现在我爸妈也想要呢,这不是最近经常下雨吗?他们风湿,膝盖就老疼的,我那儿就一对,不够用啊。”
听这话就知道是李桂芝的老顾客了。
李桂芝笑吟吟的。
“我现在不自己接单了,等过几天吧,过几天你过来找我……”
“好勒!”李桂芝这个老顾客还没听李桂芝说完呢,就高兴地应了下来,她以为李桂芝单独给她接这个单。
李桂芝也没有过多解释了,而且现在也不能这么早说,虽然曹主任是答应下来了,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呢?说得太早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
第二天周一,曹主任赶到单位后就火急火燎地开了会,说了这个事情。
其实管国营裁缝铺的办公室就三个人,除了他,还有个会计,以及一个管人事等别的杂事的。
一个办公室的人少了就很容易彼此熟悉起来,一听说裁缝铺也能提升效益,大家都很开心,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天下午,曹主任就带着裁缝铺的另外两个人亲自到陆家去,找李桂芝签外包合同。
见到陆家有几个吃公家饭的登门,邻居们也是看着窃窃私语,各种猜测都有。
毛春丽刚刚还在骂自己两个儿媳妇,见了曹主任他们之后她突然不骂了,耳朵都竖起来,想听听陆家传出来的声音,可惜什么都没听到。
花慧玲本来也在院子外面洗席子,见到了人也关掉了水龙头,真怕水深干扰自己的听力,只可惜她也什么都没听到。
曹主任签完合同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出来了。
昨天晚上陆家也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分析了一下需求量,还有李桂芝做东西的速度,最后决定暂时把供应量控制在一个李桂芝能做得出来,并且能够卖得出去的数量。
有国营裁缝铺帮忙寄售,卖出去的东西就多了,李桂芝又省了像以前那样走街串巷送东西的时间,能做的成品也就更多了,算下来,一个月的收入和以前比,那是多了不少出来的,这还只是开始,以后应该能越挣越多。
这个年代不让老百姓乱跑,就是为了防特务,老百姓都不能乱跑,特务就更加不能走街串巷到处打听消息了。
所以只要不乱跑,就不容易被抓,李桂芝可以让这个大杂院里有时间的小媳妇过来帮她做一些基础活,那些需要技术,也不方便交给别人的核心的活儿他在自己干这样下干活就轻松很多,每个月的产出也会变多。
曹主任离开大杂院后,毛春丽就好奇的走了过来。
“桂芝,刚才那三个人一看就是吃公家饭的,是哪里的啊?他们找你有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花钱给你们家孩子买了工作啊,你们家这三个不是还没毕业嘛,那也安排不了啊。”毛春丽问。
花慧玲还有有几个大爷大妈也竖着耳朵听。
李桂芝摇摇头。
“那倒不是,我找人安排工作,那是我求人,应该是我去找他们才是,哪里有让他们来找我的道理啊?
他们是国营裁缝铺的,来找我啊,是想找我外包做一些小手工。”
“哎哟,外包啊!那你每个月能挣多少钱啊!”花慧玲也忍不住开口问了。
“每个月有个十几块钱,够买不少菜了。”
“才十几块钱啊。”毛春丽一听到这个钱,顿时就没了兴趣。
刚才听李桂芝说这几个人是国营裁缝铺的,她还想着让李桂芝牵个线,把她两个儿媳妇也介绍介绍过去呢,她两个儿媳妇这不是在给人做针线活挣钱嘛。
结果一个月才十几块钱,那还不如自个儿接散活,有的时候活儿接的多了还能挣得多一些呢。
花慧玲顿时也是一脸不屑了。
“难怪人家吃公家饭的还要亲自来找你呢,就这么点钱,他们态度不好一些,谁会愿意做啊。”
……
四进的大爷大妈们都没了兴趣,不过这个事情倒是在大杂院里传开了。
大家都知道三个吃公家饭的去找李桂芝,李桂芝别提多风光了,结果却只是接了个一个月只有十几块钱的活儿。
那不就是表面风光,实际上苦哈哈啊。
“裁缝铺能挣几个钱啊?听说正式的裁缝一个月都不到三十块钱,干这个的哪里真能挣得多了。”
“大光媳妇和二明媳妇不是一直自己干裁缝活嘛,要干这个真能挣钱,他们家的日子哪里还那么苦,春丽婶子又怎么会天天骂他们呢。”
“哎呀,你们也别这么说啊,十几块钱那也是钱啊,桂芝听她现在不去干他以前干的那些活儿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给裁缝铺干活儿,一个月多挣十几块钱,那不是挺好的嘛。”潘大娘一边淘米一边说。
李大妈也点头。
“陆家有缝纫机,现在人干手工活又不像以前得一针一线地缝,有缝纫机就方便了,挣不了大钱有什么关系?活儿那么轻松,你们说是不?”
大伙儿听完潘大娘和李大妈的话,都觉得有道理,不过要是让他们去干这个活,他们那是不愿意的,找个关系去国营饭店端盘子,那都比干这个挣得多,还不伤眼睛。
知道李桂芝也挣不到多少钱后,邻居们彻底对这个事情没兴趣了。
……
签了合同的第二天,李桂芝就把家里的那些存货按照合同上写的几个裁缝店的点送过去。
她还给那些店里的裁缝送了一些布,这是她自己可操作的范围,就当是送给他们的一些福利了。
裁缝们收到布,自然很开心,对李桂芝很热情,态度那真是好得不得了。
“以后我还会送东西过来给你们,我每次都给你们带一些布料或者别的东西过来,售卖这些的活儿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也是为国家做事,怎么能说麻烦呢,大姐,你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好好介绍这些东西,好好帮你卖的。”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等卖完了我再送这些成品,还有给你们的小礼物过来。”李桂芝说完就从裁缝铺离开。
裁缝们都知道,李桂芝每次送货过来他们都有礼物了,那可不得更积极?
李桂芝去那几个固定的裁缝店送东西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些她以前的顾客,她也告诉他们想买什么东西,直接去裁缝铺里买。
“如果你们还想定做什么东西的话,你们就和裁缝铺里的裁缝说让他转告给我,我做好了会放到裁缝铺去。”李桂芝又说道。
毕竟这年代直接和顾客接触人来人往的太多了还是不安全呀,哪怕她已经拿到了正式的和国家签署的外包合同,那还是得谨慎一些为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一开始还以为顾客们得知想让她订做的东西还要通过裁缝铺之后会嫌麻烦呢,哪想到大家反而觉得更放心了。
毕竟他们也体会过李桂芝突然不接单的感受,现在知道李桂芝和国营裁缝铺合作了,就觉得稳定了很多,也让他们放心了。这对李桂芝来讲那是意外的惊喜啊。
李桂芝的顾客有很多都是彼此认识的,当初她开始做这个生意的时候,都是靠她的老顾客们介绍新顾客。
因此现在她的东西在国营裁缝铺有卖这个事情被她少数几个顾客知道之后,很快就传播开了,这倒是省了她或者裁缝铺去宣传的事儿。
她和国国营裁缝铺签的合同里说是把销售额的百分之九十五给她,因为她告诉我曹主任说她做这些东西的成本就有销售额的百分之九十五左右那么多,实际上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她还要拿着这百分之九十五的钱去买材料做周转。
反正不管曹主任信还是不信,合同就这么定了,再说了,这个事情曹主任也受益,他应该也不想去算那么清楚。
……
第二天,李桂芝去找国营裁缝铺结账,才知道她送过去的第一批活儿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全都卖出去了。
又去找了一遍曹主任。
“曹主任,我亲自去每个裁缝铺送成品也有些不太好,当然了,让每个裁缝铺的都到我那里去拿成品也不好,这样太麻烦了。
这样吧,以后这个事情交给你们的出纳来做,让他到我这里来拿货,再由他一个人把成品分到每个裁缝点去,省得人员流动那么多,你觉得怎么样?
而且我们一个月供货和结算一次就行,这样还是不是方便很多啊,我这边省事儿,裁缝铺那边和你们的会计也省事儿。”还是那句话,小心驶得万年船。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也觉得这样子好一些。”
“那咱一个月送一次货,一个月结一次账吧。”李桂芝又提议。
这样一来也方便很多,又更安全。
家里总是三天两头的来人,那样太高调了,她现在和邻居们说她一个月只能挣十几块钱,要家里总来公家单位的,邻居们怎么可能还会信呢。
只有他们家公家单位来的人少,邻居们才相信他们家挣得少。
这一点曹主任也答应了下来。
李桂芝拿着这第一批货挣的钱回家,发现月眠她们都已经放学回来了。
“孩子们,你们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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