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重逢
甘饴到了骨科门诊,诊室外的小屏幕上都写了医生的名字及职称,她很顺利地找到了陈无犹坐诊的诊室。
虽然已经接近中午,但他的诊室外还等着几位病人,也不知道是还没看的病人,还是等着看检查结果的。
甘饴没有急着进去找陈无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给他发了微信。
甘饴:【我在门口等你。】
甘饴:【不着急,你先忙。】
陈无犹的消息没有立刻回过来,过了约五分钟,甘饴看到他的诊室里有患者和家属走出来,接着很快他的微信就发来了。
陈无犹:【等我下门诊,我带你去找甲乳外科的樊纯英教授看一下。】
甘饴没有回他的消息,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等他。
玩了一会手机,甘饴觉得也没意思。
无聊时刻,甘饴低头玩手,发现自己最近两个月都没有去美甲店了,自己剪的甲型就是没有专业的剪得好看。接下来她要去做全套的美甲,这次再也不涂低饱和度的裸粉色了,不怕挨院感的骂,不怕病人投诉了,她要做手绘美甲,要涂得blgblg的,要每个人一看见她的手就知道她做过美甲。
无意之间,甘饴发现自己打底衫的袖口有个小线头,她轻轻地一扯,越扯越长。明知道这样扯没用,也拉不断,手上扯的动作就是停不下来,甘饴觉得这就像人的劣根性。
明知道不能做的事,一定要试一试。
“再扯,等下半只袖子都要没有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甘饴抬头看见了陈无犹。
他穿着白大褂,和以前每次见他都没有什么区别。
“你忙完了。”
陈无犹坐在了甘饴旁边,拉过她袖子开线了的那只手,然后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那根线烧断了。
火焰窜出来的那一秒,甘饴本能地想要缩手,却被他牢牢地抓住了,陈无犹说:“别动,我肯定烫不着你。”
“你上门诊还抽烟吗?”甘饴思维跳脱,忽然想到这个问题,这么多病人,他哪里来的空闲。
“不抽,只是放在衣服兜里了。”这是陈无犹的实话,他的烟一向随身携带。
“陈无犹,少抽一点烟吧。”
陈无犹侧首看向甘饴,“会戒的,你以后来监督我。”
甘饴听到以后,欲言又止,陈无犹却没让她再说下去,“走吧,樊教授在等我们。”
陈无犹也没有换下这身白大褂,直接就带着甘饴又去了甲乳外科门诊。
走在路上时,甘饴把早上的病历本递给了陈无犹,里面夹着b超报告单和早上那位夏杏利医生写的门诊病历与医嘱单。
陈无犹先看了b超报告,详细看了检查描述,看完他也没有说什么话,又翻了一下夹着的另外几张纸。
忽地,陈无犹脚下的速度慢了一点,他捏着门诊病历那张薄薄的纸,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右下角的签名,他问甘饴,“之前已经找这个医生看过了?”
“对啊。夏杏利夏医生,我随便挂的一个号。”
“她说了什么?”
“还不就是穿刺,你看病历上的处理意见上写的很清楚嘛。”
陈无犹没有再接着问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甲乳外科的门口,此时走廊上的人比之前少了很多了。
甘饴给陈无犹指了一下其中一个诊室,现下诊室的门已经关着了,“就在这里看的,医生还挺年轻。”
她刚一说完,诊室的门开了,有一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从里走出来。
甘饴认出来了,就是刚刚给她摸甲状腺的夏杏利医生。
甘饴主动与她打了招呼,“夏医生下班了?”
夏杏利的一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她本没有当回事,只是碰见患者给她打招呼,她也记不清那么多患者,脸熟而已。然她抬眼扫过去,原本平静的眸子里,霎时起了波浪。
好在金丝眼镜片挡住了很多情绪,她下意识低了一下头,而后又极快速地抬起来,“是啊。穿刺预约的什么时候?”
才找了夏杏利看,又去找其他专家,甘饴有些不好意思,便只说道:“我们正要来约,找个伴来陪我。”
其实预约的地方现在这个点有没有下班甘饴都不知道。
夏杏利望向陈无犹,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夏杏利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幅度很小,也很快就隐去了。
“先办事,不然来不及了。”陈无犹说完就扯着甘饴走了。
甘饴回头朝夏杏利挥了挥手。
夏杏利还站在刚刚的诊室门口,看着那一高一矮背影渐行渐远。
她好像有四年没有见过陈无犹了。
明明知道回来呆在同一家医院就会遇见,却没想到是先给他的女朋友看了病。
他应该会夸她吧,她在选择的领域自信地往前走了。
陈无犹帮甘饴联系的樊纯英教授是整个柠城市都知名的甲乳外科教授,据说她下的彩超结论与穿刺病理结果基本都是一致的。
樊纯英教授人也很为患者着想,没挂到号的患者找她加号,她都会答应,所以往往上午门诊能看到下午两点去。
樊纯英又在电脑上看了甘饴检查的彩超图像,边看边给陈无犹指,“结节在这呢,能看到吗?还有个小淋巴结肿了,应该就是炎症。”
她也摸了甘饴的淋巴结,但是她的检查速度就快了很多了,不到一分钟。
摸完,樊纯英又扫了一眼b超图像,“不是纯实性,更像是实囊性,一个混合成份。再加上你之前就有囊性结节,可能正在一步步演变。”
“那您这边的建议是什么?”陈无犹问。
“目前大小是4,不算很大,穿刺可能会取不到标本,或者取到的标本恰好避开了不好的东西长的那一块,所以结果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我建议可以随诊观察三个月再复查,根据复查结果决定是消融、外科手术切除还是继续保守观察。”樊纯英教授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陈无犹:“那随诊过程中的变化是不可控的?”
樊纯英:“当然每一种方案都有利弊。观察肯定你们就是害怕这个结节会继续长大,但我们现在把这个东西弄掉,比如微波消融,它就是穿个针孔,不留疤。可消融一是怕清理的不干净,要受二茬罪,二是限制多,对恶性程度、大小都有要求,一般我们都是建议确定良性的结节做。那最放心的就是手术切除了,可一下子切了小半个甲状腺,终身服用万一以后还长呢,总不能又是切一刀,有的人就是结节体质。”
陈无犹自认自己与病人的谈话也算是炉火纯青了,如何几句话就点到病人在意的点,摸清病人的需求,他都练出来了。
可是,此刻第一次作为病人家属被谈话,那种感受完全不一样。
取舍难了万分,瞻前顾后是目前唯一的心态。
甘饴突然开口了,“就说我要是明明白白的确定知道这长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得外科手术切下来?不然就是含含糊糊地过下去?”
樊纯英笑了,说道:“有时候含含糊糊也好,危害性不大,不会马上要了命,后面再手术也来得及。”
“那就观察吧。”甘饴说得很是洒脱。
甘饴是坐在樊纯英对面的椅子上的,陈无犹站在她的身后,听到甘饴的决定,陈无犹的手按在了甘饴的肩膀上。
樊纯英点头,“小姑娘还是很有魄力。三个月后再过来找我。不过现在也要去查个甲功三项看看甲状腺功能。”
从樊纯英的诊室出来,陈无犹与甘饴说道:“不用急着决定。我再联系一下其他医院的甲乳外科教授,北京、上海的都问一问。”
“害,陈无犹,你太紧张了。我刚刚都听明白了,反正怎么样都会有问题。我现在不想切,或者说我不敢切,既然可以等,那我就等一下。”甘饴说不到不敢切时声音哑下去了。
手术马上切马上出病理结果,万一真是不好的东西,从此一辈子她就要背负上肿瘤这个担子了。那只要不切不确诊,她还可以自欺欺人。
白大褂太脏了,陈无犹没有抱甘饴,只是手掌在她的后背轻拍。
轻柔的动作让甘饴只觉得自己泪腺快要失控了,她伸手止住陈无犹的动作,对他说道:“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处理我的事了。”
“现在和你去吃饭第一大。”
陈无犹带着甘饴去了医院食堂,过去的太晚了,食堂已经没有几个菜了,但好在甘饴喜欢的口水鸡还有一份。
陈无犹正准备端起来时,一双手快了他一步。不过她又很快放下了,然后就听见她说:“你买吧,我再看看其他菜。”
陈无犹没有看她,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是夏杏利。
他没有客气,端起了这盘菜,“谢谢了,夏医生。”
“我回灵杰医院上班了。”
“怎么回来了?”
“说来话长,改日再聊。”夏杏利指了一下陈无犹那边的鱼香肉丝,“帮我拿一下这个好吗?”
陈无犹端过,放在了她的盘子里。
“我还是喜欢吃酸甜口的。”
“你慢用,我先走了。”陈无犹已经挑好菜了,转身就去结账了。
甘饴坐在用餐桌前等陈无犹,她有瞧见他在与身旁的人说话,但是只能看着侧影,她分辨不出来。
可能就是相熟的同事,甘饴只看了一两眼就收回目光了。
她开始在手机的备忘录上琢磨辞职信一事。甘饴还发现了一件小开心的事,现在辞职比去年年底竟然划算,就这两三个月的差异,她已经把去年的年终奖拿到手了。
不是大钱,这也算是她打工的一点报酬。
甘饴的自洽精神又上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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