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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升温

    短暂两声叮咚后, 房间内陷入片刻的凝滞。

    江蒙站在谢行川旁侧,表情流露出些许复杂,又带点看好戏的兴奋和难以压制的嘴角。

    钟怡看不到内容,于是开口问江蒙:“怎么了, 她发了什么?”

    江蒙正要开口, 一旁的谢行川掀起眼皮。

    “她说——”

    “老公不在家, 今晚玩什么。”

    “…………………………”

    谢行川仍旧是那副漫不经意的表情,也还是维持着陷在沙发里的动作, 但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怎么,钟怡觉得有点儿冷。

    明明她们平时玩的都是一些正常的游戏,简桃也只是偶尔皮了那么一下。

    钟怡正要开口,谢行川已经发声:“给她打个视频电话吧。”

    说完,还没等到钟怡赞同, 他已经驾轻就熟地拨通, 下一秒, 简桃的脸出现在屏幕内。

    简桃:“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上号啊。”

    她那边网速快一些,因此她的脸先出现, 过了几秒, 屏幕被人拿起, 谢行川的脸, 出现在了那头。

    ……

    简桃奇怪地退出去看, 对话框的抬头姓名确实是钟怡没错。

    所以说——钟怡和谢行川在一起?那她刚刚发的消息他也看到了?

    没得到具体情报之前, 不能轻举妄动。

    很快, 钟怡起身站了过去,一寸屏幕中的人脸变成了三个。

    但简桃那边没动静了, 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跟卡了似的。

    钟怡:“怎么了?”

    谢行川一针见血, 并不意外。

    “她在装卡。”

    简桃:“……”

    眼见装不下去了,过了几秒之后,她这才从“卡顿”中恢复过来,如梦初醒般道:“什么?我刚卡了,你们说的没听到。”

    钟怡很给她面子,在谢行川尚未开口前,连忙说:“我和江蒙过来玩了,现在在明鹭公馆1807,你要过来吗?”

    “行,等我啊。”

    说完,怕谢行川跟她秋后算账,简桃迅速切断了电话。

    九点半,她乔装一番后,顺利抵达包厢。

    钟怡一脸惊疑地看她脱掉外套,摘下帽子口罩和粉色的假发,恍惚道:“你来演古惑仔来了?”

    简桃遗憾地拨了下头发:“没办法,太红了,躲狗仔。”

    “……”

    “对了,你们怎么忽然过来了?”

    “来找你们玩啊,刚好我和江蒙放假,”钟怡说,“四个人能凑齐不容易,又不能去外面景点,只能室内玩玩了,二十一点怎么样?”

    简桃:“又打牌啊?这么无聊?”

    “那麻将?”

    她斟酌:“麻将也不好玩儿……”

    说到这里,沙发上的谢行川终于开口,慢条斯理抬起眼来:“那什么好玩。”

    简桃看向他,听男人不疾不徐地咬字清晰:“你们微信里的帅哥?”

    ……

    她惊骇转头,看向钟怡:“你真找过来了?还有这种好事?”

    谢行川:“……”

    故意气他的对话结束,简桃及时打住,这才坐到桌边,拍了拍:“来,先玩二十一点吧。”

    结果她连赢几局,钟怡骂骂咧咧说要换玩法,一晚上换了三四个,还是简桃赢得最多,手边的筹码都快摞不下了。

    她很嚣张地撑着脑袋,一口气挑衅三个:“你们这不行啊,都没什么意思。”

    结果下一把惨遭谢行川毒手,输了几乎一半走。

    他抽着牌问:“这样有意思了?”

    “……”

    *

    他们后来又玩了吃鸡,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结束,等简桃回到酒店,已经困得不省人事,踹掉鞋子就陷入了昏迷。

    谢行川给江蒙和钟怡单独订了楼下的房间,不用她操心,因此简桃一觉睡到天亮,今天上午没行程,九点多的时候,她给钟怡发消息。

    捡个桃子:【醒了吗?给你点点吃的?】

    钟怡:【我已经在一楼餐厅吃过了,那个粉和小蛋糕还挺好吃的。】

    捡个桃子:【什么时候吃的,怎么都不叫我,我还怕你没醒。】

    钟怡发了个挺缺德的表情包:【我以为你昨晚那么累,起不来了。】

    简桃觉得有点奇怪:【不是都一起回来的吗,也没很累啊,就是困了。】

    【你昨晚不是加班吗?】

    【我加什么班?】

    【我听到声音了,两点半的时候。】

    【?】

    她盯着那个消息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钟怡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题。

    【那可能是别的房间的,你听错了,我回来就睡了。】

    【真的?】

    【这我还要骗你?而且你就住正楼下,我要干什么也不会出声吧,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钟怡不知是想到什么:【那不出声还是有点难吧。】

    简桃想到新西兰自己紧紧扒住瓷砖的手掌的骨骼,和男人捂住她嘴唇的手指,太过深刻导致于历历在目,心说,是有点,但也没那么难:)

    没一会儿,钟怡就帮她带了些早点,来房间里找她。

    谢行川今早有事忙,房里就只有她们俩和江蒙。

    她和钟怡坐在毯子上聊天,江蒙在旁边玩游戏机,各自忙得火热,钟怡想起什么,又踢了踢江蒙:“哎,崔维下个月生日,得飞到航城那边去,你去不去啊?”

    简桃:“谁啊?”

    “就高中同学,隔壁班的,你不记得了?”钟怡说,“有时候也跟我们一起出去玩,高二还跟你表过白呢。”

    简桃回想了一会,记了起来,“高高瘦瘦,平头那个?”

    “对,虽然后来你们疏远了,但是他偶尔也会跟我们联系,去年还见过一面,”钟怡笑,“聊到你,还感慨曾经的同学变女明星了。”

    有关这个人的细节,简桃记得倒不是特别清楚了,只记得他好像的确是和自己表过白,而那时她深陷被简伟诚pua的漩涡里,“爱”于她而言是讳莫如深的词汇,而对于朋友来讲,捅破那层窗户纸,无非就是疏远和恋人两种关系。

    她现在仍记得清楚的,是自己在器材室远远看到他,便闷头躲在双杠下,还被谢行川取笑,“人家告个白,你跑这么快?”

    而那时候她垂在双杠下,为了佐证自己的立场,抬头说:“你要是告白,我会跑得比这更快的。”

    ——很长一段时间里,爱对她而言,是无止境的负担。

    她不想,不愿,也不能接受。

    十六七岁的少年谢行川转头偏开视线,给了她足够心安的回答——

    “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

    然后他们就平稳地走到了今天。

    一旁的钟怡和江蒙已经开始规划,你一言我一语地,恍惚中,简桃仿佛又回到那个试卷漫天的学生时代,她晦涩艰辛的高中生涯,幸好有他们,才能在高压下偷得一点快乐和甜,在黑色的时间轴里,添上一丝轻快的色彩。

    这么想着,她不自觉地勾起点笑,与此同时,门口处也传来锁舌轻响。

    很快门被推开,谢行川还穿着品牌活动的西服,见她表情,顿了下,“你笑什么?”

    简桃胡编乱造:“没什么,就是想起江蒙数学课上偷吃辣条被赶出去了。”

    江蒙:?

    “我靠,你不去记我运动会给班上跑第一,你就记这种事是吧简桃?”

    “我也记得,”钟怡扬手,“我问他八股取士的股是什么股,他说屁股,我他妈笑到被光头强罚站,进棺材也不会忘的。”

    “……”

    谢行川回来时正是中午,半小时后餐厅送菜上来,她对面坐着钟怡,左边坐着谢行川,四个人构成正方形的四个小角——

    好像奇妙地回到高二那年,谢行川还没转学,她也没重新转回文科班,她每次回头,略高的马尾都会撞倒他的水杯,说过很多次他也不改,杯子不放在那儿喝不了水似的,害得她每次都要伸手扶稳。

    想起小组讨论的时候,她一侧身,脚踝就会碰到谢行川遥遥伸到她位置上来的长腿,两个人互不相让,讨论五分钟,脚在底下较劲一小时。

    想起他那时候到底也是少年,作恶多端,兴起时会把她两个书包带绑在一起,她每次放学都得解三分钟。

    想到别人午休时都是两只手叠在桌上,手枕上去,他是枕着左手手背,右手非得伸直,她每次打水都会碰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勾着她衣角,报复似的拖延她的时间。

    如此种种,身在其中时与他来回战斗,现在想起,竟也品出几分少年意趣来。

    如果没有谢行川,当她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应该只会觉得乏善可陈了吧。

    譬如现在让她回忆高三,她也单单就记得那个圣诞节,外地的谢行川被江蒙死皮赖脸地央回来,大家一起在雪地里冻得发抖地吃烧烤;或是钟怡和江蒙在台下朝她挥手……除了这些,就只剩题目,试卷,和倒数自由的时间。

    人活着果然需要朋友,她看着钟怡和江蒙,这么想。

    至于谢行川么,顿了会儿,她觉得,他现在应该是,比他们更高一些的层级。

    *

    下午,钟怡和江蒙离开,出发回家过年。

    简桃录完两个娱乐频道的采访,也在八点多敷着面膜,准时躺上了床。

    她曲起腿,将平板搁好,在看最近的口碑电影和剧。

    视频刷到一半,最上方微信弹出条消息,来自梦姐。

    两个文件和一个行程安排。

    梦姐:【简桃xFay拍摄计划.pdf】

    梦姐:【剧本(待修).doc】

    梦姐:【搞定,下周六拍摄,你看剧本有没有什么问题,过几天会把正式版发给你。】

    捡个桃子:【敲定啦?】

    梦姐:【yes。】

    像是刚开罐的新鲜雪碧被浇淋,一个个小气泡顺着在心脏上炸开,弥漫开刺啦刺啦的声响。

    想做的第一件事终于顺利完成,她伸了个懒腰躺倒在床上,感觉浑身都被松松软软的棉花糖包裹。

    她像只打盹的猫舒展开身体,舒展到一半,洗完澡的谢行川掀被子上床,把她盖着肚皮的被单一把扯走,她睡衣随动作撩起,白皙腰肢暴露在空气里。

    四目相对,谢行川已经知道她会说什么数落的台词了。

    然下一秒,“你不会力气小点吗”被她吞进肚子里,简桃仰头,后脑勺在枕头上蹭了下:“算了,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他觉得好笑似的:“怎么就心情好了。”

    简桃:“一直想要的代言谈下来了,他们那个微电影的风格我很喜欢。”

    或许能成为我拿到《玲珑》女主的重要跳板。

    当然,后面这句她没说,毕竟那么好的饼,竞争的女演员那么多,八字没一撇,先说出来没做到不是很丢人。

    先把代言商这个微电影拍好,再去想《玲珑》电影女主的事。

    简桃趴在床上,小腿翘起来回晃着,打开梦姐给她发的那个pdf,看了会儿才惊道:“这男主角才19岁?”

    谢行川看向她,她还在意外地感慨:“现在男演员年龄都这么小了啊?”

    顿了顿又想到:“哦,你当年拍电影差不多也这个年纪。”

    简桃猜测:“可能对男演员来说,这个年纪就是很有魅力,可塑性很强吧。”

    谢行川没说话了,简桃看完ppt和剧本,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挑了一些小细节反馈给梦姐,这才揭下面膜睡觉。

    接下来的一周都平稳度过,她和谢行川忙于各自的工作,拍摄、物料、品牌活动、采访、《星夜环游》的周宣传……

    终于等到周六,她前往云州,进行微电影的拍摄。

    虽然是支二十分钟的短电影,但她的重视程度并不低,和以前拍戏一样提前准备、背好台词,可发挥处还写了大段笔记。

    云州影视城艺人很多,常年爆满,她一路进去发现很多熟面孔,挨个跟大家招手聊天。

    很快候场开始,她坐在片场的软椅上,披着个羽绒服,一边看戏一边等待。

    男主演也在三分钟后抵达,简桃起身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聊一些戏方面的内容,说到关键戏份时她发现两人还都站着,正想说要不要坐的时候——

    身后传来异动声响。

    景内一时嘈杂,四下唏嘘声渐起,简桃回身去看。

    谢行川的脸在视线中聚焦时,她仍以为是幻觉,直到他身后的工作人员也依次下车,男人外面套一件长款的黑色棉服,双手插兜,敞开的拉链露出格纹衬衫,面前融着稀薄的冬日雾气。

    简桃有些奇怪地皱眉,片场的导演和他是故交,二人站在一旁聊了十来分钟,终于找到机会,简桃剧本掩面,低声同他附耳:“你来这里是——?”

    谢行川扯了下拉链,旋即气定神闲道:

    “散步。”

    作者有话说:

    散了一个从家门口到飞机场然后两个小时飞机的步……而已:D

    谁慌了,我不说

    依然是300红包加一个大的!

    *

    32、升温

    散步?

    散了一个……要坐飞机的, 相距五百公里的步?

    这一刻,简桃突然想起圈内盛传的一则八卦,某影帝无聊时会坐飞机去伦敦喂鸽子,喂完再坐飞机回家。

    可能这就是一种极致的消遣吧。

    她也没太惊讶, 答了声哦才说:“那你去散吧, 我拍戏了。”

    酒楼内布景已就绪, 等她拍完第一场,谢行川也早已不知所踪。

    拍戏中, 一上午很快过去,因为是给Fay手机性能的宣传,所以全部拍摄都是用的手机,和她以往的拍摄不同,手机后置镜头多, 看向每一个都有不同的效果, 因此每个角度简桃都有专门研究眼睛要看往的方向, 以确保画面的美观。

    Fay前两年的微电影都是现代题材,所以这次他们尝试了一下侠客古风, 也能在变换的特写中凸显手机的定焦、虚焦, 以及高清度。

    现在大家对手机的需求愈发严格, 加之自媒体和各种vlog、plog的兴起, 手机的拍摄功能也成为重要亮点之一。

    时长只有十来分钟, 所以整个故事并不复杂, 品牌方融合她在《星夜环游》中很有商业头脑的表现, 为她拟了一个酒楼老板娘的身份。

    江湖谣传她酒楼中有妖,新上任的年轻捕快前往一探究竟, 目光穿透层层人潮, 将目光锁定向她, 几次三番周旋之下她巧妙化解,并在捕快离开的那一秒转身,揭下□□,露出狐狸妖的真身。

    故事简单,但还蛮带感的。

    上午的最后一场戏,是捕快为了激出她的妖力,将酒杯远远甩来,却被她在舞曲之间轻巧接住,并未暴露半分。

    ——不过这个“接住”有点难度,用的是足尖。

    简桃站稳,一腿支地,一腿向侧边伸展高举,等工作人员把酒杯摆上来。

    酒杯落在她足尖,接下来她需要稳定平衡,其余身体不动,仅动右腿,将足尖平转90度,转向前方。

    一声“Action”后,特写拉近。

    导演在一旁的屏幕中看着:“水杯待会儿掉了之后我们就换个新的,免得穿帮,然后新杯子里面不放水,拍她转的姿势就行,后期镜头处理下就不会有掉的感觉了。”

    然而吩咐完,头再转回来的时候,裙摆之下简桃已经平稳地掂着酒杯,凭借强大的腰肢核心力量,将它送到了镜头正前方。

    酒杯轻晃,但竟是一滴也没洒落。

    就这么过了两秒,导演愣神中,简桃预估好时间,这才开口:“好了吗导演?”

    “好了好了,卡!”导演方才回过神,起身道,“可以啊小桃,我这还预估你酒杯会掉,连怎么剪都想好了。”

    “跟有舞蹈基础的演员拍打戏就是舒服,身段和力量给的太到位了。”

    导演话中意味明显,一旁的人打趣:“郭导这明显是吃过苦的了哈哈哈哈!”

    郭彭摇头:“这两年真是什么人都能演戏,翻个跟斗都要替身,别说武戏美感了,连演技都没有,也不努力。”

    其实导演说的这个简桃知道,对于古装戏来说,会跳舞非常加分,因为很多舞蹈戏或者打戏都会要求力量和美感,而这并非几个月能够速成——即使可以练习弥补,现在大部分演员也不愿意在剧组待三五个月,每天学习枯燥的课程,大部分都会选择参加综艺来赚钱和曝光。

    而她的优势正在这里,也因此,没接到过古装电影,于她来说也是个很大的遗憾。

    她说:“侧翻学习一下我应该可以,如果要拍跟我说就行。”

    导演同她比了个OK,她这才和助理撤离,去影视城的餐厅吃饭。

    影视城一共三个较有名气的餐厅,简桃挑了个最近的,这会儿还没到用餐高峰,人不太多,况且大多是艺人助理,忙得很,她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也没多少人注意到她。

    助理小娄在一旁问她:“桃桃,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简桃对着右下角扫码,“中午不忙,我们吃完再过去。”

    话音落下,她闻到阵香味,正想看看大家的选择,一瞥眼,发现谢行川正坐在隔壁桌。

    他的餐盘里,摆着只炸得酥脆的大鸡腿。

    来不及思考他到底是一直坐在这儿还是刚到的,简桃盯着那个鸡腿,听他经纪人开口:“简老师要不要试试?这家的鸡腿很不错,跟别家的味道都不一样,我们有空都会过来吃。”

    简桃看向谢行川:“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吃这个?”

    他扬了下眉梢,“不行?”

    “行啊,”简桃说,“我早晚有天拿了奖也要像你们这么逍遥人间。”

    “……”

    助理小娄问:“那我们点两个?”

    “点一个就行,”简桃说,“我尝一点你的,下午还有戏要拍,不能吃太多。”

    上餐之后,她只拿了整份沙拉,其余想吃的都按照比例分好,她尝一点,小娄吃多的那份。

    小娄在对面吃得美滋滋,最后差点起不来,酒足饭饱地缓了十分钟才出发。

    因为圈内本就是按地位高低分蛋糕,歧视无处不在,所以挺多艺人助理的待遇都很差,打骂苛责都是常有的事,但是小娄一直觉得做简桃的助理很好,不用洗衣服不用奔波订餐,甚至有时候简桃点外卖的时候还会帮工作人员一起点,挺尊重大家的。

    这样的艺人,活该她红。

    *

    拍摄计划本来是一天,但因为简桃和导演要求都比较高,一个吊威亚从楼上下来的画面,生生拍了两个钟头,导致拍摄延期,得暂住一晚。

    剧组的工作人员帮订了就近的民宿,说是好几档节目的录制都会住在那里,算个小网红民宿,景不错。

    但是简桃收工之后搜了一下民宿点评,才发现那边的空调似乎制热功能不太好。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买个热水袋,退出回到微博,发现#偶遇谢行川#正上了热搜。

    他今天一下午跟没事干似的,满影视城闲逛,不少群演都兴奋地拍了照片,高搜索率下,就这么顺其自然地爬到了热搜高位。

    照片里的男人偶尔喂鱼偶尔喂鸽子,遥远的模糊画质下也能看清优越的身段,要不怎么说老天爷赏饭吃呢,简桃心想。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思路 ,打算曲线救国一下。

    略作思考,简桃迂回地打开对话框,给他发送了自己的定位。

    捡个桃子:【[位置分享]】

    过了一分多钟,谢行川回来一个问号。

    姓谢的狗:【?】

    捡个桃子:【看看你的。】

    姓谢的狗:【[位置分享]】

    不远,他还在影视城里,不过看样子靠近出口了。

    捡个桃子:【你是准备回去了吗?】

    他道:【怎么?】

    简桃徐徐图之:【我想起第一次见谢老师的时候,他穿着新发的蓝白校服,背着光站在讲台上,无与伦比的帅气和……】

    【说人话。】

    想了想,她发了两个对手指的emoji,迂回道:【定的民宿好像空调坏了,我怕冷,你能去帮我暖被窝吗?】

    十分钟后。

    姓谢的狗:【?】

    捡个桃子:【蔚景花园15栋6号楼7103,密码678095[可怜emoji]】

    发完之后她就愉快地收起了手机,准备在外卖软件上挑几个热水袋,管谢行川去不去,去了正好,不去她自己也能睡。

    晚上有聚餐,中途外卖给她打了电话,她说挂在门把手上就行。

    到民宿正是十点多钟,她确认了房间号,低头一看,门把手上却并没有东西。

    差不多了解了情况,她心如明镜地推开门,果不其然,里面亮着灯。

    墙壁上的挂机空调艰辛地运转着,大概开了一阵子,但不算太暖和,床头亮了盏暖黄色的壁灯,谢行川半坐在床沿,身后垫着个枕头,正在打游戏。

    想到什么,简桃觉得很好笑,问他:“今天怎么不看书了?”

    他挺坦荡似的,修长手指托着手机:“抽屉里只有避孕手册。”

    “……”

    简桃沉默片刻,老老实实地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

    还好她为了预防万一,每次出门拍戏都会带行李箱,十次有五次派上用场。

    等她出来,床头的两盏灯,又被他熄了一盏。

    简桃擦着头发,吹干后站到他那头,在床沿坐下:“好啦,你过去吧。”

    谢行川抬眼看她:“去哪儿?”

    “里面那头,”她伸手指指,“然后我睡你现在躺的这里。”

    顿了顿,她理直气壮道:“我说的暖被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谢行川抵着齿关笑了声,懒散动了下眼皮:“我要不让呢?”

    ——那她当然也有办法。

    简桃直接掀开被子,暴力朝里突进,把谢行川往里面拱,没一会儿被子里就被她拱起火来,谢行川擒住她手腕,呼吸低了低。

    “别蹭。”

    “我没蹭!”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为了明天能顺利早起,她迅速往后一仰,试图和谢行川拉开距离,结果忘记这里的床没酒店的大,下一秒差点就跌落下去——

    谢行川把她一把捞回。

    “服了你了。”

    男人这么说着,退回到另一边的位置。

    简桃心安理得地躺在他暖好的地方,趴在床上,捞起放在一边的剧本。

    虽然这次剧本只有几张A4纸,但她还是仔细装订了起来,还给打印了一个封皮,作为第一次演这种戏的纪念,到时候会一起收纳进箱子里。

    明天还有两场戏,不出意外能按时结束,她巩固着台词,收到条微信,是今天合作的男演员发来的。

    说戏的事情。

    这个男演员拍戏还挺认真,看来十九岁能成名多少还是有点本事,他说了一下明天的镜头,以及某个地方自己要不要讲台词的思考。

    简桃想了会儿,打字太多,于是说道:“我也觉得这里说台词比较累赘,直接开打能表现出急迫,而且节奏上也更紧张,明天去可以和导演商量一下。”

    “然后你想改动作的话和武打老师商量下,我是可以接。”

    也没聊两句,谈完了明天的工作,他们就结束了对话。

    简桃把手机熄屏,突然在漆黑屏幕里又看到半张脸,她转头看向谢行川,对他在看自己手机这件事表示意外:“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随便看看。”

    “噢,”她也乏了,脑子不太转得动,“睡吧,明天得早起。”

    简桃问:“你明天有通告吗?”

    “下午。”

    “嗯,那可以一起回去,”她熄了灯,又想,“不行,一班飞机会被偶遇,那还是分开走吧……”

    二人平躺着,呼吸均匀得像是各怀鬼胎,简桃动了两下,觉得不太舒服。

    果然当时没从他那搬走是正确决定,住惯了贵的,再稍微降点儿级都觉得不适应。

    她起身,想垫个枕头在腰后面,正要伸手,谢行川开口了:“怎么?”

    “腰疼犯了,”她说,“老毛病,找点东西垫垫。”

    跳舞么,总得落下点腰伤什么的才能跳得好。

    他的手顺着攀上来,“哪个位置?”

    “腰椎,左边一点点,哎……就这儿……”简桃顺势躺倒,说,“失策,以后应该随身带筋膜枪来按摩的。”

    谢行川手握拳,指骨的位置抵在她腰疼的那块儿,打圈按散放松肌肉,男人的手劲儿天生比较重,她舒服得松了两口气,慨叹道,“你好会按,学过吗?”

    “这还要学?”他道,“你在家不是天天这么按?”

    她趴在枕头上,眯眼随意聊起别的话题:“你明早几点起啊?我给你点个早餐吧,感谢你今晚的……唔,”思索了一会儿,“服务?”

    “我的服务一顿几十块钱早餐就打发了?”

    “那你要怎么样——”

    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腰上的酸疼已经缓解许多,窗外有冬日最熟悉的风声,似乎还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让人身上也裹着层黏潮的气息,她鼻尖渗出些微汗意,有意忽略他后来移至身前的手,嘟囔说你别摸了……

    他声音有点儿低,哑哑的,委屈得像是湿漉漉的小狗,虽然手上的动作全然相反,有意无意地咬她耳垂:“收点报酬也不行?”

    ……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往他的方向缩了缩,声音又低了些,说那你别捏,也没持续太久,二人混着紊乱的呼吸渐渐睡着,没一会儿简桃又醒,抱怨这枕头根本托不到脖子,谢行川大概也半梦半醒,只想让她早点消停,手臂放到她枕头下垫好,让她快点睡。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睁眼就是男人反扣的手掌,愣怔半秒,才想起昨晚是枕着他手臂睡着的。

    大概是昨晚来回折腾太久,他还在睡,简桃轻声收拾好,脚步声很轻地出了门。

    *

    今天的拍摄还算顺利,虽然因为她和导演的细致要求,还是延迟了两个小时下班。

    她回去清理行李,谢行川已经先行离开,她洗澡时觉得胸前有些涨,不知道是他昨晚弄的还是姨妈要来了,总之细嫩的皮肤上有浅浅几道五指印儿,她没好意思再看,匆匆擦完穿好衣服,坐飞机回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短片剪辑和后期了。

    Fay这次会加入一些后期,以表明自家手机拍出的内容,能够经得住繁杂的后期处理,清晰度依然足够。

    等待的过程中,《玲珑》的最后一次试镜也来了。

    这次试舞戏。

    毕竟是自己拿手也容易出亮点的内容,简桃还是很重视的,提前一周就开始练习,甚至试镜的前一天,还在巩固。

    舞戏两场,一场有规定情景,一场自由发挥,导演大概是想看演员对角色的了解程度,以及能不能给出惊喜。

    《玲珑》原著简桃其实挺喜欢,不过感情戏着实没有多少,还清水,因此自由发挥的内容她拿不准,只想着得先找一找狐狸的神态,更方便于塑造人物。

    她一转眼,发现谢行川正好在书房坐着,面前摆了个笔记本,不知是在忙什么。

    正好有电影咖在这边,不用白不用。

    他大概是在忙什么正儿八经的事,简桃看他手指移动鼠标,遂凑过去,轻轻靠近。

    女主云姬的设定是最后一只狐狸,那就试试,谢行川能不能看出她演的是什么吧。

    感觉手指被什么蹭了下,谢行川微顿,旋即垂眼去看。

    简桃正双手垫着下巴,目光澄明地瞧着他,像只不会说话却与生俱来些媚态的小狐狸,清纯又勾人,用脸颊蹭着他的手指。

    他眉心几不可察地拢了下。

    简桃心说他给的反馈好像还挺对。

    他欲言又止,但不知为何没有开口,只不动声色地把手撤开,简桃尝到甜头,更加跃跃欲试。

    狐狸除了手,应该用的最多的就是腿了。

    她低头赤脚,脚掌轻轻踩在他拖鞋上,察觉到男人微微一僵,再用足尖扒弄着他拖鞋上的绒毛,看似是想与他逗弄、踩掉他的鞋子,可无声之中,少女软嫩足尖的触感隔着布料传递而来,不轻不重,勾点刮停,有如隔靴搔痒,愈发难耐。

    终于,她看到谢行川喉结滚了一下。

    感觉会被捉的下一秒,她收到谢行川发来的消息。

    屏幕一亮——【我在直播。】

    简桃:。

    简桃:?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有没有入镜,确定没有后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

    今天是周六,《星夜环游》新一期的播出时间,因为和直播软件合作,所以开放嘉宾陪观众一起看这个互动环节,时间不长,首发阵容就是谢行川。

    节目组本想营造电竞主播给大家解说比赛的那种效果,不过谢行川不喜欢对着空气讲话,因此没说什么,简桃才忘了这事儿。

    为了防止翻车,她连呼吸都变轻了,连忙撤开,去一旁默默练习。

    谢行川的反应给了她很大的入戏支持,找到感觉后,她迅速完成了第一场舞戏,还算满意。

    第二场舞戏则是女主在电影中最高光、最重要的一场。

    简桃特意买了比较类似的戏服,毕竟穿着不同的衣服,需要的动作幅度也不尽相同,为了确保换上剧组戏服后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她特意买了水袖和大裙摆,以及束腰。

    女主先是在屏风后跳,她便将另个房间的屏风拉过来隔档,又仗着有个屏风,换衣服就懒得去浴室,直接在后面脱掉睡衣,再穿好戏服。

    她挑了首音乐,戴好蓝牙耳机,这才缓缓对着屏风的影练习起来——

    她确实有点懒,因为古装戏服繁复,所以内衬都没穿,纱质的水袖下,手臂叠影清晰可见,游走向内,束腰又掐出上下姣好的线条。

    简桃戴着耳机,又练得投入,因此连谢行川结束了直播都没发觉。

    她练过两遍,将踮着的脚尖松下,正歇了口气,一转身,撞向男人隐隐萦绕着木质檀香的胸口。

    简桃惊疑抬头:?

    作者有话说:

    谢行川:en了

    (瞎说的谢老师工作室别给我发律师函谢谢!)

    (主持人拍话筒)(轻咳)(准备发言):今日鹿灵TV发布一则好消息,明日双更,依然七点一更、八点一更,请有相关需求的蜜桃市市民记得带好手机,有序收看。(讲话完毕)(摸了摸领带)(拿出粉饼补妆)(点头)(优雅离场)

    *

    也是300红包加一个大的!

    *

    33、升温

    简桃仰头。

    谢行川正面对着她, 眼睫半垂着,眼底蕴着影影绰绰的灯光,流水般起伏不定。

    空间安静,她沉默了一会儿, 这才道:“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过来也不预告一下。”

    他朝前两步, 有点无语地笑似的:“你弄我预告了?”

    “我没弄你, ”她为自己澄清,“我那是要试戏, 在找状态……”

    话没说完,谢行川掂了一下她的袖子,看向她若隐若现的领口,眼睛眯了眯:“你演戏穿这样?这穿的什么?”

    “我自己买的,”她说, “懒得穿内搭了, 这又没人。”

    “我不是人?”

    她觉得离谱:“你不是在对面吗?离那么远。”

    谢行川:“我在对面隔着屏风看你在这扭来扭去不要命?”

    ……

    简桃眨眼, 语速放缓:“你看到了?”

    “瞎子才看不到,”他挑了下唇角, “还以为你特意扭给我看的。”

    “别太不要脸, ”也不知为什么, 她伸手想推他, 有些脸热地别开眼, “我还给你跳艳舞是吧。”

    谢行川要笑不笑地, 单手捏住她下巴, 声音低了些:“你也知道这是艳舞?”又凑近,气息含着点儿漫不经心的侵略性, “演戏穿这个我真的会搞你, 听到没?”

    “……”

    “谁演戏会穿成这样啊, 正经电影好吗,”她说,“就算我跟导演要求想穿成这样,他也不可能同意。”

    谢行川:“你还跟导演要求?”

    她撇嘴,侧过头去:“我跟你没法沟通——”

    话没说完,很低的吮吸声已经在耳朵下侧响起,谢行川顺势低头,啜着她侧颈的细嫩皮肤,手指去解她腰间的束带,呼吸扬起热流。

    腰间泛起酥麻,吸啧声像是火苗,遇氧越烧越快。

    绸质戏服滑落的触感如同水珠,蜿蜒下行。

    “别——”简桃被他弄得失力,艰难地伸手去推他,“不行,明天,试戏了……”

    动作停顿两秒。

    他无语地笑,呼吸滚烫地洒在她肩窝:“明天试戏,你今天惹我?”

    “我没惹你,”她下意识反驳,“那你也太经不起惹了,我只是想——”

    到这儿没再说下去,察觉到什么,她喉间一哽。

    谢行川支棱得太快了,她头晕了。

    就那么僵持二十多秒,他呼吸混乱,鼻尖就抵着她耳郭,说话时有明显的气流声被无限放大。

    “真不行?”

    她动了两下,肩头微微拱起:“明天真试戏……很重要的。”

    他从善如流:“行,那我憋死。”

    “……”???

    她后面是个窄窄的桌台,手指就搭在上面,他靠得近,掌心也覆盖在她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捻她手指,从指根捏到指尖,松松停停。

    就这么过了会儿,她感觉手心都被他捏软了,骨头也像是一起被融掉,他有时候等不及,有时候又像挺有耐心的猎人,一点点地思考决断。

    他没放开她,但又没有实质性动作,简桃清晰地察觉到度秒如年四个字的含义,每一秒都在反刍中被拆解成无数个碎片,流向不同的可能之中。

    越安静越承受不住。

    终于,像是自己的心里建设完成,他下巴抵在她颈窝里,捏着她手腕,微微做了一个往前带的动作,没太用劲儿,低声问:“那辛苦一下简老师的手?”

    她抿了抿唇,不甚自然地别开眼,说:“随你……”

    反正她也不会。

    她戏服松松垮垮,顺着脖颈掉至肩头,半遮着,隐秘又清晰。

    浴室里传来水龙头没关紧的声音,一搭没一搭地淅淅沥沥,溅起在瓷砖上,有空旷而茫远的回声,梳妆台的镜子隐隐折射向屏风,照出一点点,掩在她头发下,通红的耳尖。

    ……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默念“怎么还不结束”的简桃终于被放生,像条鱼一样游走,打开水龙头洗手。

    原来水龙头不是没关紧,她有点出神地想着,水流冲刷过指尖,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几秒后又想起什么,慌慌忙忙地撇开视线,手指交叠时触感仿佛仍然存留,他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极有耐心地引导,偶尔她跟不上还会被笑,她只能气恼地去踢他小腿,又被人捉住脚踝警示,“这时候可别乱动。”

    总之……总之乱七八糟。

    她心猿意马地洗了十多分钟,到后面完全在神游,直到外面的人懒声提醒:“你是打算洗掉层皮还是怎么?”

    这才赶忙将水龙头关停。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提的人又不是自己,她反而这么拘谨,他倒是一副餮足的坦荡。

    是不是反了?

    走出浴室,谢行川就在外头站着,二人视线很自然地对上,空间里有并不明显的气息残留,无可避免地提醒方才的发生,气氛隐隐约约不太对劲——总而言之不太正常,简桃在四目相对时这么想。

    是因为平时他们基本没有事后交流,结束后各自睡觉,今天才会有这样的情感对峙吗?

    她觉得不自然,因此想打破,思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不痛不痒又比较诚恳地夸赞道:“你裤子穿得还挺快的。”

    “……”

    *

    次日,简桃出发前往试镜。

    这次位置不算太远,开车一个多小时,等她到的时候,其他艺人基本也到齐了。

    导演正在门口跟谁的经纪人谈笑:“肯定最后一次……我保证。”

    一水的单人沙发,上面坐的全是有头有脸的演员。

    一线花占一半,二线花只有一个,剩下的都是青衣类演员,演正剧的,也有电影拿过奖的。

    一言蔽之——神仙打架。

    简桃在旁侧的位置上坐好,看出这个饼真真是热门……一大半都带了经纪人,还有些经纪人跟导演的关系好,不像她,就带了俩助理。

    不过这么有名的原著,再加上含妖的故事背景,投资随随便便就是大制作,又是口碑这么好的导演和团队,大家都想来也是应当的。

    她甚至还曲线救国,去旅游综艺浪迹了一个月,就为了那支小小的短片。

    简桃正出神间,第一场试戏也开始了。

    屏风离得不远,她能看到缩小版的表演,青衣和花旦的表演流派到底是不同,也由此能看出正剧和偶像剧的表演形式,青衣演员更偏体验派,而演惯了偶像剧的花旦,更擅长美观和形式。

    进圈两三年,她几乎常年都在上表演课,有好的机会也会客串正剧,表演形式多少都懂一些。

    简桃琢磨着,导演和观众会更喜欢哪种?

    然而思考了十分钟,还是决定抛去这些——

    用最适合人物的表演方式。

    第五个女演员上台时,竟拿起一旁点缀场景的琵琶,问:“能用吗?”

    得到导演肯定的回复后,她应当也是做了准备,将琵琶融进舞曲之中。

    开了这个头,剩下的女演员,只要是会乐器的,就全都当附加值展示了一番,像是误闯进了什么才艺表演大会。

    不过技多不压身嘛,简桃想。

    她是倒数第三个上台的,不算什么很好的场次,前面已经连着三个表演了才艺,因此工作人员布景前,还询问她:“简老师要用什么工具?”

    会当然会,她参加综艺时也偶尔会录些开场节目,跨年晚会同样不会缺席,因此,琵琶、古筝、胡琴,虽说不上精通,但都能颇具神秘性地卖弄一番。

    不过她摇了摇头,笑说,“没事,不用了。”

    这是只刚化成人形的小狐狸,第一场技惊四座的表演时,也不过方化形两个月余,游历人间,而人设又是贪玩的性子,她并不觉得,这个人物会喜欢过于繁复的乐器。

    第二则是,若是提炼人设的核心,狐狸是她区别于其他女主的重要特征,不能当做普通人设那样去演,她认为,小狐狸的表演核心,当是眼睛。

    眼神戏才是这场舞的重点,过多的乐器只会混淆重心。

    没了乐器,她显然比前面的演员更加轻盈,举手投足间活脱便是个游荡山林的小狐狸,无忧无虑,迅猛敏捷。

    水红衣袍一跃而起,她双腿划开柔软弧线,超群的柔韧性使得裙摆扬起得更高,也更加飘逸,像是大片的狐狸尾巴铺开,又迅速收起,简桃落地时眼前水袖抚开,露出双似会勾魂摄魄的眼睛,然扬起不过一秒,又迅速转换成人畜无害的清灵状态,令人疑心是幻觉,只能投入更多的情绪思考,以及回味。

    五分钟的表演,一气呵成得像是只有瞬间。

    最后收场时,她自己加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像是小狐狸侧身查看尾巴有没有藏好,晃了晃,又狡黠地团起。

    结束后,助理上来给她披衣服,小声道:“我看好几个工作人员都看愣了……”

    简桃耸肩:“也不知道导演满不满意。”

    不过她自己挺满意的,算是把自己想要的都演出来了。

    大家依次跳完,又试了第二场奄奄一息的濒死戏。

    简桃依然按照想法稳定发挥。

    很快,试完戏的演员们陆续退场,简桃等到了最后,众人收工时,她看到条有些脏的狐狸尾巴,上前去问:“老师,刚怎么没拿这条?”

    工作人员不太好意思,“弄脏了,到时候买条新的。”

    “没必要呀,”她说,“我觉得云姬被人从雪境里救出时,就是这样的尾巴。”

    工作人员闻言愣了下。

    “她那时候受了伤,肯定脏兮兮,尾巴太白白净净不符合设定,刚我拿到那么白的毛还愣了下,”简桃笑了笑,“再弄掉点毛,加点血迹会更真实。”

    她和助理按时退场,这是最后一场试戏了,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拿到这个角色,她挺舍不得地回头看了眼,眨了眨眼睛,才转头道:“走吧。”

    一直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一分钟后若有所思地起身,对着资料单往下滑:“刚走的那个小姑娘是哪个,简桃是吧?”

    “对的。”

    他面前一闪而过她方才的表演,以及离开前回头的最后一个眼神,笔尖在那两个字后面点了点,说——

    “她对人物的理解,最到位。”

    *

    试完戏后,就又是漫长的等待。

    通知没下来,就永远不清楚女主在哪天定。

    等待中简桃照常工作,不过比起之前稍微多了些休息时间,偶尔也会就在酒店窝着看看电影,充充电,其余空闲下来的时间要么练舞,要么就是上表演课了。

    等待的间隙中,给Fay录制的小短片也登陆了微博平台。

    晚上八点,简桃结束今日健身,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就收到了梦姐的消息,让她上微博转发一下。

    一刷新,首页已经出来了。

    Fay官方微博:【综艺样片的第一眼,那个心灵手巧又颇具商业头脑的女生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在想,如果她成为一间酒楼的老板娘,快意恩仇的江湖里,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简桃,Fay首席鉴赏官兼代言人,很高兴了解你的故事。[视频]】

    发出来已经快一小时,她因为洗澡没看到消息,这会儿编辑好按下转发,才发现转发已经有五千多了。

    她本以为是粉丝在做数据,打开看了才知道,其实路人还是蛮多的。

    【我草,这镜头这定格这虚焦,智能识别防抖是真香,快赶上我几千块买的相机了,国产机真的崛起了,正好要换手机了,试试。】

    【点进官博才发现是手机宣传,不说我真以为是相机拍的……】

    【只有我在看美女是吧?看半天真以为是什么预告片,还琢磨这周末去电影院有事干了。】

    【昨晚还在许愿看个古装小桃,今天点开已经美梦成真,爽死谁了?】

    【看了两遍,质量真的好高啊,不愧是我郑导+流量花淡颜系天花板,简桃!!!娱乐圈不能没有你!!!】

    短片的反响很不错,代言商本来想买个热搜宣传一下,结果钱还没来得及花,就已经冲进了热搜上位。

    简桃倒也没太意外,她之前看过粗剪的样片,确实非常不错,Fay舍得花钱,导演请的是非常有名的,后期特效也不拉胯,演员只要跟上,用手机看是完全不会出戏的。

    而且她好几场舞戏效果都很好,最后揭面具的特效也很带感。

    但她完全没想到的是,经过一天的发酵,第二天傍晚,事件又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起因是有百万粉的UP主以短片为灵感,给她剪了段视频,很快被B站推送到首页,UP主活粉不少,首页和简桃又自带巨大流量……很快视频出圈,搬运的微博也已经万转。

    标题异常简单,简单得就像花了半小时随手一剪,再起名一传:

    【简桃红衣混剪||惊鸿一面】

    一语双关,BGM也是剪辑圈热门的《惊鸿一面》,随着人影绰约起舞,清韵乐声悠悠奏响:

    “柳下闻瑶琴/起舞和一曲”

    “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

    ……

    踩点画面配上歌词,看起来舒适又带感,确实是视觉和听觉上的双重享受,明明到这里一切进展也算正常,简桃多少风浪没经历过,出道前的千万直拍就是这么来的,后期也断断续续经历过几次,不算大事。

    但她万万没想到,热评第一竟然是——

    【云姬!!!啊啊啊啊我心里的云姬走出来了!!】

    而后事态渐渐往众望所归发展:

    【今年《玲珑》选角不是特别大阵仗吗,书里女主最有名的就是那曲惊鸿舞了吧,我后面慕名去看了原著,没法控制地全程代入简桃的脸,她真的好适合。】

    【我也,看完昨天那个短片更肯定了。】

    【而且据说简桃最近也在参与《玲珑》的试镜,说不定真有可能!】

    【她很符合女主那种清透又灵的感觉,我只觉得她能演好云姬(书粉)】

    【昨儿短片里不是有个足尖顶酒杯吗,《玲珑》原著我最喜欢的就是女主用脚尖顶扇子那段,如果她来演我真的做梦都笑醒了,这不就是三次元的云姬?!?!导演你们看看民意吧!!!她真的值得啊!!!】

    【云姬三大名场面:惊鸿舞,足尖扇,回眼笑,纵观全娱乐圈除了简桃我想不到谁能演好。】

    【她演技真被低估了,不比任何人差,再说了选角符合就已经赢一半了好吗?好想她演啊,看完真的觉得只有她是云姬了。】

    这个剪辑再加上昨晚的短片,一时之间,似乎将她作为演员的优势全部推到大家面前,呼声渐盛下,甚至连#简桃云姬#这种词条都出现在了热搜当中。

    她吓得给梦姐发消息:【你们买热搜了??别买啊,这也敢买??】

    梦姐的回复和她如出一辙:【这我们敢买??】

    “……”

    梦姐:【自己上去的!】

    对面正在输入,很快发来:【正是选角关键时期,我们也不想被人说操控舆论啊,是大家真的觉得你适合,你不能捂群众的嘴吧?】

    捡个桃子:【真没买吗?评论你们也没下水军?】

    梦姐直接给她发来个截图,是工作室和公司发消息问她怎么回事。

    梦姐:【你看这像买了的吗?我知道你想看大家最真实的反馈,所以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真的没有买,我也是刚知道的。】

    【也不必担心捧杀什么的,圈内这种例子也比较多,因为剪辑让片方看到大家心里的选择,这个市场毕竟还是观众说了算。】

    简桃想了想:【倒也没有担心捧杀,自己上去的那我还挺高兴的^^】

    梦姐:【?】

    但高兴之余,多少也有点压力,大家都把她捧到了这个位置,万一最后没拿到,岂不是很丢人?

    终于,《玲珑》的选角就在五天的忐忑后,迎来了最终的结果。

    直接以邮件通知,发送到艺人留下的邮箱中。

    简桃在那天登陆了工作室的信箱,守着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叮咚一声,邮件穿梭而来——

    《玲珑》电影试镜通知结果。

    心脏停跳半秒,旋即血压跟着升高,四肢血液仿佛跟着一起加速流动,明明是苦等已久的结果,但在拆开的前一秒,本能却想看而不敢。

    这会儿门口传来响动,是谢行川回来了,他摘下脖子上的浅色围巾,刚挂好,再一低头,简桃已经小跑到了他身前。

    仿佛抓到什么机会,她舔了下唇说道:“回来啦?先去洗个手吧。”

    见他进了盥洗室,又伸长脖子监督道:“洗干净点儿,用洗手液多揉两遍。”

    “怎么?”谢行川懒散回身,“想我用手帮你?”

    “……”

    “你能想点正常东西吗?”简桃说,“帮我开封邮件,我手好抖。”

    作者有话说:

    一更完成,二更八点~

    依然300红包加个大的!

    *《惊鸿一面》许嵩&黄玲

    34、升温

    “行。”

    谢行川接过她递来的手机, 垂眼问:“什么邮件?”

    他抽得太快,简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回神道:“就是《玲珑》片方的选角邮件,女主不是选了大半年吗, 试戏都去了好多次, 我目前得知的好几个热门人选都被毙了, ”她猜测,“你说不会这次是要捧新人造势吧——”

    她还在自顾自说着, 谢行川倒是突然出声截断。

    “周六下午两点。”

    简桃愣了下:“什么?”

    他垂眼确认,然后复述道:“剧组通知你拍定妆照。”

    如同不知哪一刻被人推上过山车最高点,又在没做好心理准备时骤然俯冲,迎面而来的压强拍得人头昏脑涨,片刻失聪。

    她彻底愣住, 只剩下眨眼这一项身体机能还在运转, 如同在漫长的俯冲过程里, 试图捡回被吹散的思绪,以确认他那句话, 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谢行川挑了下唇角, 替她确认道:“选中了, 你是女主。”

    下一秒手机被抛回她手心, 简桃掌心滚烫发热, 低头, 邮件内白底黑字撞入眼帘, 来不及看完全文,只剩下几个关键字在眼里反复跳跃, 像一瞬间烟花窜入高空, 紧接着噼里啪啦地爆炸。

    几千份资料的海选, 从一刷到五刷,一场一场的试戏,为了证明自己能适应快节奏的表演方式,甚至去新西兰历了一个月的劫。

    那支十几分钟的短片,拍摄时甚至有业内人士戏称,只是一个歌词换台词的MV而已,何必拍那么精细折磨自己。

    然而此刻证明,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哪怕她在某个环节稍稍松懈,也许都不会有这一刻。因为有那么多演员的团队和导演或资方私交甚好,她很清楚地明白,不做到每个环节的出彩,她都很难被确切地选中。

    但此刻的成就感无法比拟,是只有当自己真的付出日夜和汗水去向目标靠近,才会拥有的巨大满足感,所有情绪被拉到峰值,人也像泡在云里。

    加速的心跳无处安放,谢行川正顺势脱下外套,双手稍稍打开,抬头看她一眼。

    简桃冲到他身前,又停下。

    他说,“怎么?”

    简桃沉默。

    她总不好意思说是自己刚刚产生了一点冲动,差点就跟他拥抱庆祝了吧。

    略停两秒,她清嗓子诚恳道:“就是……表达对你的感谢。”

    “你对我的感谢就是从玄关冲到这里,然后在我面前百米急刹,差点撞我脸上?”

    “……”

    他一副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自己想抱他的语气,无端地,简桃心脏又跟着怦怦跳了两下,讲不清原因。

    但她知道不是因为戏。

    “再说了,”他轻飘飘道,“谢我干什么,你自己的本事。”

    终于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简桃半靠在梳妆台边,半闭着眼品味道:“你这实话怎么这么好听呢。”

    “……”

    她得意的时候是稍稍扬起下巴的,有点像仰头等人来摸的猫咪,侧着脑袋轻蹭着化妆镜,有些愉悦地半眯起眼睛,浅茶色的眼珠半转不转地看向他,含着笑意的颊边因情绪泛起些粉润,他知道她并没那个心思,但此刻又诚然是无声的勾人。

    她是很漂亮,有时候看过一眼都不会忘记的漂亮。

    谢行川收回视线,说:“想好怎么庆祝了吗?”

    她悬空摇晃的小腿落地,推了推袖子:“那就由我今天下厨一顿,作为对你的奖励。”

    “对我的奖励——”谢行川尾调抬了抬,“你确定?”

    简桃不搭理他的挑衅,躺床上点好了菜,等骑手送过来。

    半小时后,谢行川打开手提袋,挺有兴致地挑了几样海鲜出来:“这些你都会做?”

    “不会呀,”她抬眼眨了眨,理直气壮地说,“但你不是会嘛。”

    看热闹看到自己头上,谢行川停顿两秒:“刚刚是谁说要一展身手?”

    “我啊,”简桃说,“又没说不给你做,我不是买了我的拿手菜吗——”

    谢行川:“具体内容是?”

    “番茄炒鸡蛋。”

    她刚开口,谢行川几乎和她同时出声,一脸的早已料到。

    简桃觉得没劲,壮士断腕般下了大决心:“换一个行了吧,凉拌西红柿。”

    三分钟后,她拿出红色的蔬菜在水龙头下洗净,照例还是切成丁,和炒鸡蛋一模一样的步骤。

    谢行川在一旁拿出龙虾解冻,过了两秒,看她已经熟练装碗,撒上白糖,结束。

    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戳他笑点,简桃正要转身,看他肩膀抖了两下,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嘲笑自己黔驴技穷,示威般推了下他手臂:“笑什么笑,我都没炒了!”

    “人家凉拌切片,你凉拌切丁。”

    “你懂什么?”简桃很懂地反驳了一句,然后说,“主要是我不会切。”

    “……”

    案板上正摆着他切好的火腿,一片一片厚薄均匀,简桃的那句“你很会吗”被咽回肚子里,为了表示自己挺求上进,她拖来个凳子,就坐在一旁:“行,那我看你做饭学习。”

    说是学习,其实只学了十多分钟,她手肘撑在流理台上,一边玩手机一边腾出空看他,等谢行川切完东西,再转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突然想起高中那会儿,看得最多的就是她挺直的背脊,永远不打瞌睡的四十五分钟,彼时他就吊着口气,懒散地转着手上的笔,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

    后来才知道,是她不敢松懈。

    最后一道菜上桌时,简桃福至心灵般醒来,趴在椅背上缓了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睡着了,抬眼道:“你怎么没叫我?”

    又跟着浅叹一口:“好了,又没学到。”

    “学没学到有什么关系,”谢行川不疾不徐撩起眼皮,“反正下次菜买来了也是我做。”

    “……”

    她嘟囔:“那也别把我说的什么都没干似的,我这不是在你旁边当气氛组吗。”

    “是——”谢行川说,“气氛组简老师,拿筷子吃饭。”

    *

    周六就在等待中如期而至,简桃提前敷了好几天的面膜,准时前往拍定妆照。

    正在她开始换装、换造型,忙得昏天黑地时,得到消息的营销号也在此刻现身。

    圈先生:【《玲珑》定了,简桃已经在拍定妆照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耶[赢牛奶]】

    【终于……网传演员传了大半年了,还去高校选过新苗子,以刘导的严格要求,能在开机前定下就不容易了。】

    【简桃女一女二啊?】

    博主:【以她的咖位怎么可能去给人做配,女一,云姬。】

    就这么慢慢发酵起来,等简桃终于定下各个时期的妆造,走出摄影棚,已经十点多了。

    她打开手机,发现#简桃云姬#已经在热搜上爆了。

    “正常发挥,”梦姐在一旁给她稳心态,“这电影关注度本来就很高。”

    上热搜其实习惯了,但这个话题,她确实还有点紧张。

    果不其然,剧组尚未官宣,评论区怎么说的都有。

    【被我奶到了!!拿出我的惊鸿舞混剪美美再看一遍,什么时候上映啊,真的期待[彩虹屁]】

    【是她演云姬我就放心了,就算没有演技,舔颜也出不了大错的。】

    【洗脑包别看太多,路人,她演技秒杀95%小花,能红是有原因的,偶像剧也要演技。】

    【桃做演员还是蛮认真的,记得之前粉丝科普,每部剧她都会带表演老师一起,之前演摄影师还报了好多知名摄像的班,被人撞到才爆出来的,要换别人早营销了。】

    【对导演有点信心,这角色能走后门早走了,没走后门就证明她是里面演得最好的啊,有异议吗?】

    【笑死,能看出团队舔饼真的很卖力了,果然被电影圈排斥,逮着个有机会的角色就要给薅秃了是吗?】

    【又是B站剪辑营销适合云姬,营销完了又放假料说拍定妆照了,制造舆论让剧组屈服啊?营销号说的话可信吗?你们看官博宣了吗?关注她了吗?】

    ……

    简桃刚看到这条,上面就弹出则消息:【小桃老师,官博关注你啦,记得回关哦。】

    她退出页面回关,果不其然,再进来时,那条评论已经沦为嘲笑的聚集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刚发完没两分钟,《玲珑》官博已经关注简桃了,第一个关注的演员,这还不够锤?就问你尴尬吗?】

    【众所周知,黑越跳脚,饼越好。】

    【好啦知道你正主没有好资源了,知道你眼睛红得滴血了,下周记得来看定妆照哦!不然罚你正主明年继续在家抠脚哦,小坏蛋!】

    【笑死,桃粉好会骂人,一个脏字没有,通篇杀人诛心。】

    整体来看,其实观众对她演云姬的满意度不错,毕竟当时也是大家自发选出来的,也算众望所归。

    广场上八成左右的观众都松了口气,但“流量花”这三个字一出,似乎就默认了演技方面的差值——哪怕她觉得自己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已经非常到位。

    甚至有人跑到原著作者的微博底下留言,还被原著兼编剧的秦湾翻了牌。

    【湾大,《玲珑》定女主了,真是简桃吗T-T她脸没得说,可我真以为会是演技更好的大青衣来演的,好怕我的云姬被演砸啊[大哭]】

    秦湾:【哎,剧组选的,我干涉不了。】

    【我心里的云姬是又清纯又勾人,坚韧果决但善良,可是又不圣母、很利落,红衣的时候带一点点攻击性——偶像剧出身的女演员演得出来吗?】

    秦湾:【只能说编剧对选角真的没有发言权,我没有看过这个女演员的戏,但也确实觉得云姬对偶像类演yihua员来说,非常难演好。】

    ……

    就这两条留言,让简桃在洗澡的半小时内一直反复回想,等从浴室一出来,头发还没擦干,又点进秦湾的微博里看。

    她坐在床沿,发梢啪嗒啪嗒地往下滴着水,谢行川伸手捻了一滴,这才道:“头发忘了吹?”

    “没,”她说,“这电影的编剧好像不是特别满意我,可能觉得我演技不够好。”

    谢行川看了她手机一眼,这才道:“那把头发吹干了再看。”

    她慢吞吞腾到椅子上,脚趾踩着软垫,心不在焉地吹完了头发,又坐着发了会儿呆,那些兴奋的情绪渐渐消退后,变成了漫无目的的思考和怀疑。

    理智告诉她应该相信导演和剧组的判断,这么大的IP,能定到电影基本没有实绩的她,证明她在某些方面确实无可取代,但感性又实在忍不住有些自我怀疑——

    虽说编剧的意见无法干涉她的签约,但哪个演员不想做到被亲妈认可呢。

    但看微博能得到什么,秦湾的微博也只是分享日常罢了。

    等她躺下后,还是在思考这事儿,黑暗里一直没有困意,半晌半晌,叹了口气。

    谢行川:“叹什么气?”

    “谢行川,我问你个事,你实话实说。”

    她转头看他,认真道:“我演技真的不行吗?”

    他没说话,大概是在酝酿措辞,简桃等了半晌似乎知道了答案,正要泄气地转过头时,听到他开口。

    “没。”

    “什么没?”

    “没觉得你演技不好过。”

    ……

    他说,“只是在想,当年如果你签了那几个资源,现在应该早拿不少奖了。”

    她想起一年半之前,以谢行川的能力,给她介绍些好的电影资源并不算难事。

    那是个很普通的午后,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最近有几支电影,随意问她有没有兴趣。

    不过她最后还是没去。

    原因挺多,占比较小的是她那会儿还不想欠他人情,也觉得观众不会喜欢德不配位的资源咖,突然往上跳那么多,容易引起大家的反感。

    更重要的是,当时她对自己的业务能力还不够满意,觉得自己的演技得再磨一磨,前面的电影成绩不算好,她希望再出现时,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今年也是因为接二连三的热播剧和爆剧向她证明,她对演技和剧本的判断是正确的,所以她才觉得,可以再试一试电影。

    电影毕竟是大荧幕,人物五官放大后,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尤其重要,这不是短期内能够速成的,要想演好,基本功必须扎实,她本就不是表演系出身,应当比大家付出更多的努力。

    在她回忆时,谢行川再度开口:“当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的人生你自己定。”他说,“你是为自己而活,尊重你的意见。”

    她当然知道,谢行川所说的那句话,只是告诉她,她不比任何人差。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用被单盖住鼻尖:“我也觉得,我演技还挺好的……”

    顿了顿又补充:“起码云姬这个角色,我还是有自信能处理好的。”

    “那就够了,”黑暗中,他声音很淡,“秦湾最近不是挺喜欢那个应岩么?说什么演技吊打大半个娱乐圈,还说要给他写定制剧本。”

    “你的能力去给他当个导师都绰绰有余,不用听她在这戴有色眼镜。”

    简桃回正的头又忽地侧向他。

    谢行川稍顿。

    但她没关注他为什么也看了秦湾微博这件事,满心陷入回忆:“应岩?哦对,那个《现在请入戏》的选手对吧,秦湾是为他发了好多微博助力。”

    简桃:“不过这个综艺听着也好耳熟。”

    思索半晌,除去这是最近热播的演技综艺之外,简桃终于想起:“这综艺是不是前几天给你递了邀请啊?我记得我看到过。”

    “嗯。”

    “不是正在播吗,为什么又请人,飞行嘉宾?”

    “原来一组的导师因为税务问题被软封杀了,正在找救场的。”

    她消化了一下这消息:“那你同意了?”

    “没,”谢行川道,“忙,我不是那么善良的人。”

    她又自己琢磨了一会儿,看没到十二点,给梦姐发了消息,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在接触的项目。

    一般都是这样,如果她想挑选工作的话,梦姐会给她发来最近洽谈的项目,看看她有没有很想接的;

    如果她没空选或无所谓,通告跑什么,就全由经纪人定。

    梦姐还没睡,整理了表格给她发来,每一项都很清晰,从项目名到时间,再到利弊,都写好了。

    果不其然,她和谢行川的资源重合率高,毕竟都算top,有些东西如果给他递了,也会给她也发上一份。

    是《现在请入戏》的节目组,谢行川说的没错,缺了个导师,给她的拟邀是导师或是演技评鉴官。

    她猜如果是有两个艺人接了,节目组就会再开一个演技评鉴官的位置,如果最终只谈到一个,就填补导师空缺。

    她截图下来,在这个综艺上画了个圈,发给梦姐:【我有点想去这个。】

    梦姐正在输入,两分钟后回复:【可以,我也准备和你说这个,节目录了一半多了,剩下只用一个多月,而且现成的好流量,也可以在电影上映前抬一抬你的演技口碑。】

    梦姐:【节目组还蛮急的,如果这周能定,他们希望这周就能去录,免得空一期,你如果确定的话我就立刻回了?只是你可能要辛苦一些。】

    人有的时候就是需要一些破釜沉舟的勇气,简桃心一横,从想法诞生到点头,只用了二十分钟:【嗯。】

    六分钟后,梦姐安排妥当。

    【没问题明天就去录制点看你的队员了,有空把前面播出的都看一遍,毕竟新加入,可能会和之前的导师对比。】

    对话的最后一句,是梦姐的四个字——

    【好好表现。】

    *

    手机熄屏时,简桃其实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虽说圈内的机会有时候就是这样,再多犹豫一秒就会错失,但一眨眼就做了决定,还是让她生出一丝不确定性。

    这感觉,又有点像她当时决定和谢行川结婚了。

    她感觉自己这会儿很有点破釜沉舟的味道,但总得向大家证明,偶像剧没有观众想象得那么简单,流量花也是真有演技的。

    她也想靠自己,扭转编剧对她的看法。毕竟这对电影的呈现也很重要。

    但这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枕着手臂,小声叫了声谢行川的名字,碎碎念道:“谢行川,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吗?”

    问完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这种话她怎么会对着谢行川问出口,已经做好准备他会问她又在发什么烧,或者他可能已经睡着——

    一秒,两秒,三秒。

    他开口,嗓音有点儿困倦的沙哑,清晰又不清晰地道。

    “会。”

    ——可能只是想早点应付完她然后睡觉吧。

    但不管原因是什么,有这句话,她的心才算稍微落回肚子里一些。

    既然已经决定,那就不panpan妨相信,这就是最好的决定吧。

    困意终于渐渐袭来,翻身中她闻到他身上倾泻的檀香气息,很奇妙地想着,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像夜聊一样慢慢说些生活里担心的话题,而不是只有接吻和潮热的汗意。

    好像还不错。

    睡着之前,她慢慢这么想着。

    *

    次日清晨,刚醒来,就看到梦姐六点半发来的消息。

    是张截图。

    图内,某位名为“不行就桃马上开搞”的网友,正在询问简桃接下来的行程。

    梦姐吃一堑长一智:【还有,你一定记得确认下,谢行川是不是真的不去了。】

    如果没有旅行综艺,就不会有她和谢行川的邪.教CP粉出现。

    她打了个呵欠,这才卷着被子,慢腾腾挪向谢行川。

    他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被人戳了戳肩膀,这才掀开眼皮。

    简桃本来想问“你是确定不去那个综艺了吧”,但开口之前又觉得是不是有点太直白生硬了,想了想,委婉道:“那个《现在请入戏》,你真不去吗?”

    她也刚醒,睫毛卷翘,鼻尖泛红,刚苏醒的皮肤如同瓷釉,细腻又光滑。

    说话时,她还小心翼翼往前凑了凑,一双眼殷切地看着他,像饱含什么期待。

    他注意到她的肩膀,轻轻蹭了蹭自己的。

    谢行川没说话,只看着她,简桃低头回应梦姐:【放心吧,他默认了。】

    她下午六点要去看一下自己组的队员,在这之前,她拿出手机,倍速恶补了之前的内容,并将一些热门选手的脸和名字对上号。

    秦湾最喜欢的那个应岩,就是她要带的这队里的。

    而除了应岩,其他队员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平平无奇,甚至还有几个是演技挺烂、纯靠粉丝和资本保下来的。

    总之是场不小的挑战,简桃还在看的过程中,特意把每个队员的问题,以及表演时候可以发挥的点记录了下来。

    下午要先去给《星夜环游》加一个广告拍摄,没办法,综艺播得太好,新加了不少赞助。

    这广告拍摄是点名要她和谢行川,录制地点也挺巧,就在《现在请入戏》隔壁那栋楼。

    简桃安排得挺好,等广告拍完一转弯,就能去看看队员们最近的排练情况。

    拍摄完,她和谢行川难得和谐,在七楼的洗手间整理了衣服。

    似乎等了她几分钟,待她转身时,谢行川才道:“走吧。”

    简桃警惕地打住步伐:“去哪?”

    他道:“不是要去隔壁录综艺?”

    简桃:“我去不就行了吗?”

    似乎是担心她没听懂,他补充:“今晚八点开录。”

    “对啊,我现在去看他们,然后过两个小时录制——”

    看他脚步没有挪动半分,某个不可能的念头也慢慢浮现,简桃仍在否定:“你不是没接吗?不可能又接了吧?”

    “一开始是没接。”

    他神色从容,似乎是回忆起什么,舔了下唇角,悠悠地道:“但你早上,不是在……求我?”

    作者有话说:

    谢行川:没。忙。我不是这么善良的人。

    不行就桃马上开搞:嗑死

    评论区:不行就桃,桃到床上

    我:?

    *

    还是老规矩300红包加个大的~

    *

    35、升温

    简桃在巨幅化妆镜前停留了五分钟。

    她不太清楚——自己早上一个迂回的确认, 怎么就在谢行川的眼里,变成了……求他?

    她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最终礼貌发问:“那你觉得,我求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难道觉得这一切合理吗?

    “不清楚, ”他大概也没多想, 顿声道, “大概是我在,你会有安全感?”

    简桃:?

    OK, 他还真的觉得蛮合理的哈:)

    没想到这么荒诞的理由在他的逻辑里可以自洽,简桃长长舒出一口气,由衷感叹道:“你们顶流男明星真的还挺有自信的。”

    “……”

    简桃:“合约签了?”

    “签了。”

    看出她的表情,谢行川又没什么情绪地道:“你不想让我去,可以撤销。”

    “这怎么撤销, 那不算违约?”简桃说, “你不用付违约金吗?”

    “要。”

    “但我付得起。”

    简桃大概估算了一下请他需要的费用, 然后乘以20%——得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算了,”她立刻否认, “夫妻共同财产, 这违约金赔了我心疼。”

    “……”

    “别跟钱过不去, 该赚的要赚, ”简桃说, “你上吧, 大不了我们注意点。”

    只是到时候梦姐那边有点难搞, 怎么说她才会信?

    她该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在跟谢行川私会吧?

    简桃一路都在想这事儿, 直到推开演播厅的玻璃门, 迎上窃窃私语, 方回过神来。

    她在倒影里看见谢行川的脸,还好,他径直从她旁边走过,去了休息室,没有攀谈。

    相比于她的冷静,里面的选手在看清一晃而过的人影后,顷刻间,气氛陷入沸腾。

    “我瞎了?!?!”

    “谢老师也来参加节目?”

    “昨天刚看完他在柏林电影节拿奖的那部片子,真人比电影更帅我靠。”

    “节目组花多少钱啊,三料影帝得贵上天了吧?我怎么都没看到消息?!”

    简桃会来在他们的信息范围内,而谢行川则是从天而降,大家的注意力被吸走片刻,这才全都看了回来。

    简桃笑了下:“晚上好,接下来一个多月由我接管你们,不用太拘束,叫我老师或者小桃都行。”

    有男生低下头去,声音偏低:“这样不好吧……”

    他旁边的人猛地推了下他,然后兴奋起身道:“老师!应岩他贼喜欢你!壁纸头像都是你,你生日倒背如流的那种!”

    ……

    她愣了下,没想到秦湾那么喜欢的应岩,居然是自己的迷弟。

    和以前的一些演技综艺不同的是,《现在请入戏》这档节目,请的都是从各个表演院校挑出来的学生,或者是喜欢在平台上演一些小片段的网红,前三名都能获得不同的资源分配,充分满足了观众想看“养成系”的心理。

    再加上最近的娱乐圈都是老面孔,加入些新人,让节目更具期待和可看性。

    当然,导师也需得自带流量,才能撑起节目的话题。

    到目前为止,节目也确实发掘了一些可造之材,能为影视圈注入些新鲜力量。

    此刻大家都看着她,还有不少人是看好戏的眼神,揶揄着被提到的应岩。

    他在节目里热度很高,关注度自然也不会低。

    思绪飘忽一瞬,她扬了下唇角,落落大方道:“那就祝你能留到最后,也许有可以对戏的机会。”

    ……

    应岩倏然抬头,意外又惊喜。

    是很有距离感,但又给足了期待的回答。

    一旁跟那男生相熟的朋友起哄:“一看老师就是被告白出经验了。”

    “哈哈哈哈哈谁上学时候还没喜欢过简桃呢?”

    “确实,老师的脸好像比我巴掌还小。”

    “行了,”该收的时候得收住,简桃敲了敲剧本,“时间不多了,进入正题吧,等会儿要表演的几个剧本,你们彩排一遍我看看。”

    *

    她这队一共还剩下十二个选手,共三个剧目片段,都选自有名气的电视剧或电影,是里面的经典片段。

    演完之后,节目组提供的晚餐也送了上来,她这组男生居多,很快,大家围坐在一旁,掀开盖子就火速开吃。

    她仍在一旁坐着,有男生探头过来:“桃老师,你不吃吗?”

    简桃喝了口黑咖啡,捏了捏眉心道:“你们演成这样,我吃不进。”

    “……”

    这话一出,饭桌旁的梁侃直接笑出声,跨坐在板凳上,饭都差点喷出来。

    还好意思笑,就属你演得最差,台词都没背清楚。

    简桃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梁侃,你少吃一点,等会儿要演的是绝症患者吧,吃多了进不去状态。”

    “等会演的角色跟我现在有什么关系,”梁侃抖着腿,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上去再说呗,难道要我因为演戏不吃饭啊?”

    这梁侃是个富二代,因为家里有钱,硬是靠着钞能力留下了一轮又一轮,但是本人对待演戏的态度堪称恶劣,跟过来混似的,谁都不看在眼里。

    都是富二代,谢行川真的比他强太多。

    她忽略了自己现在已经会自动把别人和谢行川进行对比这件事,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那不然呢?候飞演绝症患者的时候,为了达到面黄肌瘦只有骨头的状态,三个月掉了三十多斤;江悦选美小姐出身,身材维持了十几年,为了演运动员二话不说直接增肌;演完沉重题材直接去看心理医生的演员不在少数——”

    “你演员不为角色服务,你来这里干什么的?”

    似乎没想到一直很好相处的简桃会突然严肃,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摄像机闪着红光,大家连呼吸都变轻。

    简桃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但演员这行远没有看着那么光鲜,演仙气飘飘的仙侠剧要吊威亚、要反季节穿衣,影视城四十度的天气里三层外三层,里衫脱下来都是湿的……爆炸戏、落水戏、当人质被箍住脖子不能呼吸的戏,都是家常便饭。”

    “比起上来就教你们演技,第一节课,我觉得我应该教的是态度。”

    “表演是一个非常残忍、枯燥甚至是孤独的过程,现在你们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根本没有经历过这行的风云变幻,没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个综艺结束的那天,就是你们人生的最高点,在往后只会不断下坠,你们的敷衍最终会变成痛苦和自怨自艾,看不到人生的希望,然后越过越差。”

    “你们根本不知道这种在短短一两个月就将你们推到风口浪尖的综艺,背后更迭有多么迅速,巨大的落差毁掉一个人只需要半年而已,因为我曾经是你们的导师,所以我不希望你们走到那一步。”

    简桃说:“我完全可以和你们说好话,快快乐乐跟你们玩一个月,拿完通告费潇洒走人,但因为演戏是我的职业,所以我要做好它;导师也是我的职业,此刻,我也要做好它。”

    虽然来这里是为了证明,可一旦成为导师,她肩上的责任也要负起。

    她想起自己最开始入圈,想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她只是想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给简伟诚以及抛弃家庭的母亲看,她可以赚很多钱,过得非常好,被很多人爱着,她会变成他们梦想中完美的她,却不会再朝向他们回头。

    她会看到他们后悔。

    她靠着一些些运气和偏爱,但更多的是抓住机会就不敢松手的决心,因为这一次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她知道的,她只能靠自己。

    如果不是抓紧住每一次机会,她断不可能有今天,想也不敢想的今天。

    所以今天面对这些选手,只有她清楚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她应该把它留给真正想要、并为之努力的人。

    最终,简桃说:“真正想要学习的,可以留下,我会把我的经验尽力教给你们;如果只是觉得自己来玩玩而已的,去别的老师那里,或者退赛。”

    “我只有这么多精力,只会给值得的人。”

    等她说完,已经有女生吃完了手里的东西,放下盒饭说:“老师我吃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我再排演一遍。”

    渐渐的,吃完的大家都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她身边,她知道或许是上一个导师的氛围太散漫,才导致这么几期他们一点进步也没有。

    没关系,办法她来想。

    待大家都起身,简桃才看向中央的梁侃:“你呢,退赛还是留下。”

    梁侃顿了半晌才说:“那我不会演啊。”

    “你还没学怎么就知道不会?”

    “这能怎么演,”梁侃抓了把头发,“我他妈真的倒霉啊,每期都抽到最难的,这次直接演绝症,人家演好的都当影帝了,我有那本事?”

    房间里传来没忍住的几道笑声,简桃也跟着溢出道气音,这才说:“每个人都有短板,很正常,表演就是一个扬长避短的过程。”

    她拿出手机看梁侃那场的回放:“譬如你看,你根本控制不好表情,就不要有过多的面部语言,不然观众只会出戏。”

    “我也不想看起来像抽疯啊,但我还能怎么演?”

    简桃:“流泪就够了。”

    梁侃:“我要是能流泪我至于是这个样——”

    简桃:“我是老师你是老师?”

    梁侃:“……”

    他低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简桃抬头:“如果业务能力到不了,就先用现成的技巧。开演的时候你就盯着灯,一直盯着,盯到眼睛酸了觉得难受,生理性地想流眼泪,然后闭眼把它流出来就行。”

    “我去,还能这样。”

    “正好你盯的时候他们可以说台词,免得你弄些乱七八糟的表情,反而破坏气氛。”

    梁侃:“……”

    简桃因材施教,除了对刺头梁侃比较严肃以外,对其他听话的选手,又恢复了正常的平易近人,分析完大家的问题后,她都会给出相应的、简单的解决办法,又因为她也并非科班出身,所以手中的办法都非常好理解,等大家第二次排演,已经好很多了。

    梁侃也和头顶的灯面面相觑,并在最后憋出了一滴泪来。

    “可以,这一个小时进步很大,”简桃说,“照这么发展,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会有很大进步的。”

    “准备一下要上台了,记住千万不要用力过猛、努力想给观众呈现什么,而是代入人物,想想如果你是角色你会怎么样,自然而然把情绪送出来,才是舒服的。”

    上台前,突然有选手说:“老师,如果我们能有很大进步就好了,让大家发现你对表演的理解,真的很强。”

    简桃顿了下,这才笑笑:“好好演,有机会。”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都很紧张,虽然简桃已经做好了妆发,但是为了配合新的服装还需修改,后台化妆间内,十几个老师同样也忙碌着。

    很快,《现在请入戏》新一期正式拉开直播帷幕。

    简桃和其余几位导师坐在位置上,等着主持人cue流程,灯光也随之打来。

    已经放出了简桃会参与录制的消息,因此现场观众并没太惊讶,加上换导师是挺敏感的一个因素,所以主持人并没有过多渲染缘由,侧重于介绍简桃本人和作品,弹幕内也渐渐火热,挨个认领自己最喜欢的角色和剧。

    她今天穿了条浅蓝的长裙,两侧编发向后,看着挺减龄,比起其他导师也多了几分娇俏,弹幕一阵接一阵地在喊女儿,也有人看不惯:【搞不懂请个年纪这么小的来干什么,来展示美貌的吗?上一个导师已经够拉了,又来个混的。】

    【年龄不代表能力,收起你的成见吧。】

    【来了又来了,还没开播贷款嘲又来了。】

    【真的很喜欢一些人在展示自己无知的时候还必须得承认我女的美貌,嘿嘿。】

    弹幕正讨论得激烈,以为接下来会是选手登场,没料到舞台却骤然一暗,明显是有大招要放。

    主持人:“接下来,有请节目首位演技评鉴官登场——给大家一点小线索,三料影帝,票房百亿,无争议统一内娱审美的脸,有人猜到名字吗?”

    随着背景音乐中的鼓点,弹幕逐渐被惊讶代替。

    这是根本没人爆过的消息。

    【???三料影帝???】

    【谢行川啊?!之前不是爆料他推了么??】

    【你们懂什么!是因为老婆要来所以跟着一起来罢了,摆烂夫妇是真的!】

    【我操真的有人嗑简桃和谢行川啊,第一次见到活的。】

    【不行就桃,和世界分享你新编的糖。】

    【别的CP同框,粉丝:他们好相爱!】

    【不行就桃同框,粉丝:有的编了。】

    【这不就该我推销了吗?不行就桃,学名摆烂夫妇,全是假糖绝无真料,从未建房谈何塌房?老师上司父母生活让你喘不过气?想感受强行按头两顶流的快感吗?想享受全由自己支配的世界吗?加入我们,一起缺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有病吧!】

    全场沸腾中,灯光聚往导师席的旁侧。

    谢行川正单手搭着扶手,半靠在座椅里。他今天穿的是私服,黑色领口向上,衬出愈发明显的喉结,在顶光灯的投落下,五官愈发立体,下颌线清晰分明。

    他朝镜头勾了下唇角示意,而后导播很懂地去切观众的反应,尖叫、欢呼、呆滞——怎样的都有,再切到选手席位,甚至有些选手直接起立,惊得脊背微弓,捂住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的下半张脸。

    镜头再一偏转……聚焦简桃。

    她没什么反应——毕竟早就知道了,而且经纪人还在台下,于是她略垂着眼,舔了下嘴唇,长久的镜头训练让她没有展现出任何情绪,如同一场普通的会面。

    而别的导师也都震惊地倾身,明显完全不知道这个消息。

    弹幕也在品味:

    【我家猫都吓得起来打三菜一汤了,简桃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何止……没发现她的组员也都不惊讶吗,太奇怪了,别的组员惊成表情包哈哈哈哈。】

    不行就桃首席编料官,此时已蠢蠢欲动。

    【这还用想?肯定是是开拍之前小情侣一起出发,所以学生已经提前见过了亲属(指谢行川),我看谁不嗑?!(情感状态:已结婚[玫瑰])】

    【虽然是假料但很喜欢。】

    【虽假但爱x2】

    【靠一些假料维持生活这样子……】

    总算将新成员介绍完毕,台上陷入短暂休整,第一组学员即将上场。

    等待中,简桃也收到了梦姐发来的消息。

    梦姐:【他还真来了?早上怎么跟你说的?】

    简桃如实相告:【他今早确实没接。】

    【那后来怎么又接了?】

    【他以为我在邀请他。】

    【……】

    没再继续回复,简桃反扣手机,准备进入表演。

    抽签决定,她带的组第一个上场。

    这组女生偏多,情感稍微处理得细腻一些,状态很容易就调整好。

    简桃在左侧的小屏幕中,能看到表演的实时弹幕。

    【说不清楚哪里变了,但就是变舒服了……】

    【节奏,还有台词,之前她们台词都太快了听不清,现在好很多了。】

    【是简桃调了吗?不至于吧,她不是才接手么。】

    ……

    起先,大家对这事儿还持怀疑态度,直到第四组,是梁侃那队上台。

    还没开演弹幕已经笑开了。

    【哈哈哈哈哈等的就是这组,他上期的表演笑死我了。】

    【被爱人刺杀之后的表演好像我足底推拿被按得好痛,我行让我上。】

    【big胆!我们除了爹一无是处的侃哥也是你们能笑的?】

    直到表演开始五分钟,观众也都还在回味梁侃上一期的“精彩”表演,然而这一场的镜头简桃已经和老师交流过,没有给梁侃一个特写,偶尔凑近也是拍他难耐地转过头去或是抓床单,因此其他两个演员都顺利入了戏。

    到结尾时终于有了感人气氛,而梁侃酝酿了十多分钟,也顺利在闭眼的那一刻,从眼角滑出滴泪来。

    导播顺着他的眼角拍至耳骨,那滴眼泪缓缓落进发丝里,无迹可寻。

    落幕。

    简桃歇了口气,效果不错。

    弹幕大概沉默了0.1秒。

    【????】

    【我没看错吧,他演哭戏了???】

    【侃子今天变得我有点不认识了,他是可以演好戏的吗?那之前痛苦海底捞面、盲人按摩、人类驯服五官珍贵录像都是怎么回事?】

    【老实说他今天发挥得还行,没有影响到队友所以气氛稳住了,最后一滴泪有点点睛之笔的味道,虽然主要得益于BGM,因为底子太差所以进步是最大的。】

    最后一组也是简桃这队的选手,没有什么一夜任督二脉全开这种神话,但确实肉眼可见有了进步,观众也慢慢想起些什么。

    【你们有没有发现,简桃那组今天的表演好像都挺好的。】

    【我也觉得,一组可能是意外,两组是运气,但是三组都很好,我觉得应该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明晚有加更花絮了,可以看看是不是简桃指导,万一是换了个表演老师呢。】

    由于选手和队伍很多,所以除去直播外,次日节目正式上架的版本,会剪去一些平庸的表演片段,也会将台前幕后作为花絮加更。

    入夜,录制终于结束。

    简桃大体还算满意,她在训练室的那段话没白说,起码大家态度上端正了很多,只要表演态度端正,那就还有得救。

    其他队伍都散场了,只有她给自己组的选手还布置了任务,每个人都有一段对应的表演训练,专攻弱项,今晚做完要发给她检查。

    其实来这里本只是为了向编剧证明她的能力,但她偏偏又是这个性格,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想做到最好。

    她这边拖了一阵子,梦姐还有别的工作在忙,她便说十二点再来接她,但时间估测有误,十一点半她就结束了。

    在休息室等了会儿,后台渐渐空旷冷清下来,只剩下打扫的阿姨,房间的温度也逐渐降低。

    她跺了跺脚,想到谢行川是开车过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开到哪儿了。

    抱着“也许他在车库接了个电话耽误了二十分钟”的侥幸心理,简桃打开微信按下说话键,然后将手探出了窗外。

    冷风呼啸。

    很快,谢行川手机震动,收到条消息。

    捡个桃子:【[5s语音]】

    他打开的瞬间,被拉到一半的音量键,让整个车内回荡着呼啸的风声,宛如置身龙卷风中央,下一秒就会被跟着吹起来。

    “……”

    很快,第二条消息跟来。

    捡个桃子:【分享歌曲《为你我受冷风吹》】

    她一个字没打,但情绪表达已然非常到位。

    谢行川后靠座椅,慢悠悠打字:【为我?】

    捡个桃子:【主要是说我在吹冷风。】

    他没说话,看着最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了半晌,后视镜里映出双微微上挑的眼,含了点儿恍不自察的笑意。

    果不其然,对面开始了。

    捡个桃子:【不知道今晚路边会不会有个帅哥好心人,路过时打开车门,捡走一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可怜小桃[可怜]】

    发完这段话后,简桃看到对面没了动静。

    连正在输入和正在说话都没有。

    不会是等红灯的时候在这跟逗狗似的玩了下她,现在专心开车了吧?

    她正这么思考着,对着镜子把假睫毛摘了,扔完垃圾后一低头,谢行川发来条消息。

    姓谢的狗:【人呢?】

    视频拍摄正对大楼后面那条街道,狗仔无处蹲守,很安全,风也很大,树被吹得哗啦作响。

    简桃怔了下:【啊。】

    姓谢的狗:【不是在寒风里发抖?】

    她回过神来,火速去找自己的包:【哦,我在休息室烤小太阳,等下马上来。】

    谢行川:“……”

    *

    等到上了车,她摘下口罩,这才问:“你是刚从车库出来吗?”

    这速度很像。

    谢行川点火,扶着方向盘:“嗯。”

    “这都过二十分钟了,怎么没走?”

    他顿了顿,答:“接了个电话。”

    居然真被她猜中了。

    简桃点了点头,“噢”了声,“那我还挺走运。”

    她跟梦姐发了消息,说不用再来接。

    二人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她洗澡耗时又长,等吹干头发钻进被子里的时候,谢行川已经在做睡前准备工作了。

    他把自己这边的台灯调暗,枕头从腰后抽出换成一个,单手垫在脑后,眼睫半搭不搭地垂着,速度缓慢。

    简桃看出他是要睡了,也没说话,趴在枕头上读新消息,群聊里,组员正在发今晚的作业。

    她这会儿也有些困,打算明早起来再逐个认真批改,但思绪还是难免被扯动,又回到这个综艺上。

    她的确是来证明自己的演技,但首先她要做的,是保住自己的队伍。

    如果队伍是第一个团灭的,即使她再懂表演,大家也会觉得她没有能力。

    只有队伍留下,证明她懂表演,才能告诉大家,她不仅仅只有理论知识。

    ——所以队员的可塑性也很重要。

    想到这儿,她翻了个身,忘记谢行川有点困了,碎碎念道:“后面好像有复活赛,如果我们这边表现好的话,是可以指定一个选手复活到自己队伍的。”

    “我觉得段英博不错,你觉得呢?”

    “段英博就是那个——之前和我一起拍Fay短片的那个,我后来回看节目才知道他也参加了,淘汰真的挺可惜的。”

    “我看了,他那场就是导播没切好,其实有的地方处理得不错的,只是对手发挥太好了,其实他本人还可以,优点挺多,”说着说着简桃数了起来,“敬业,台词不错,对演戏有自己的理解,反应快,而且外形条件也挺不错的,高,五官也——”

    说到这里她转头,突然想起谢行川是不是睡了,正要暂停的下一秒,看到黑暗里,平躺的男人坐起身来。

    简桃:?

    谢行川打亮台灯,重新把枕头垫在腰后,抄手看她。

    简桃有点迷茫地眨了眨眼:“你开灯干嘛?你不是要睡了吗?”

    “不睡了,听你夸。”

    背光里,他垂眼,情绪不明地扬了扬下巴。

    “说的挺好,继续。”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味道(吸吸鼻子)

    今天是双更合一!!肥的!

    依然300红包加个大的~

    *

    顺便还是再说一下更新,虽然之前说过了~稳定的是晚八点日更,加更的话七点也会有一更,但有时候双更合一,就会一起放八点。

    如果七点有加更的话,大部分时间我会提前说明,没说的话大家八点来看就行啦!

    *

    36、升温

    窗外狂风继续肆虐, 隐约几道闷雷炸响,光亮透过窗帘泄露几分。

    方才还正困的谢行川,此时已经坐在床头,抄着手瞧她, 示意她继续夸。

    简桃:“……”

    她没太反应过来, 她只是在想怎么才能保全队伍, 谢行川怎么突然就开始了。

    四目相对之间,灯火摇曳, 他敛下的眼底情绪不明,唇角抿着,却是能很明显地看出不爽了。

    这倒稀奇。

    她一直觉得谢行川是很会藏的人,极少情绪外泄,让人看清他在想什么。

    一点其它的细微情绪在发酵, 简桃看着他的眼睛, 那颗很小的棕色痣又跳了出来, 眼睫在瞳孔上覆下分明的影,谢行川没避开她的目光。

    心头轻微一跳, 她方回过味来。

    将心比心, 如果谢行川在她面前这样夸别的女演员, 她也会不爽。

    简桃没去仔细思索其中缘由, 也跟着坐起了些身来, 继续道:“我只是纯粹站在导师的立场, 觉得段英博不错, 毕竟我们这组现在只有应岩一个会演的,有时候我不在没人能帮他们, 多个会表演的, 多一分胜算。”

    说到这儿, 她拾掇拾掇了被子,扯着被角欣然前倾,故意问他:“你想听我继续夸啊?”

    谢行川:“……”

    她浑不知似的轻点手指,是真的夸起来了:“段英博演戏的信念感不错,所以很能让对手戏演员代入;台词可圈可点,应该是淘汰后自己琢磨了,现在咬字很清晰;然后造型做对的话,脸还是有可看性的,主要是比较高,气质在那块儿——”

    话没说完,她看到谢行川眼里“你他妈还真夸是吧”几个大字昭然欲出,在他抬手的那瞬间,简桃快速补充:“但是跟谢老师比起来呢,还是差多了。”

    “……”

    男人的手指已经捏上她脸颊,谢行川扯了下唇角,情绪不明地说:“迟了。”

    “真迟了吗?”一切尽在掌控,简桃继续说,“我还想说他造型跟你上部有点像,可以参考一下你的表演,度拿捏得刚好,自然又有生命力,不过学也只能学到你的皮毛了,主要你那脸摆在那儿就已经赢了。”

    ……

    这话确实也是她的实话,虽然一开始确实故意皮了那么一下。

    她拉了两下,终于把谢行川捏着她脸颊的手拽了下来,后面那段话已经是她夸人的最高词汇,他要还没爽那她可真没办法了。

    简桃抬头想去看他表情,然而谢行川已经侧头,只留给她欲说还休的半截耳郭。

    简桃越看不到越心痒,隐隐觉得自己是成功了吧,跪在床上往前凑,想看得不行:“给我看看,你现在肯定在暗爽。”

    下一秒柜灯被人关闭,她从风向感知到他的动作,应该是躺下了。

    谢行川的声音从下方传出,催促道:“睡觉。”

    “你别转移话题,”简桃盘腿而坐,忍不住又趴了下来,伸手,摸黑去找他的嘴唇,“你现在是不是在笑?”

    出师不利,第一个摸到的是他的颈窝,简桃顺着人体骨骼向上,沿着锁骨转弯,成功摸到他正在滚动的喉结。

    ……为什么在动的?

    她这么想着,本着研究和好奇心,多挠了两下,正要继续向上时,有震动循着那位置传出,是谢行川低声开口:“你要真不想睡,我现在也可以在你身上。”

    她迅速在自己的位置上躺好,轻声说:“晚安。”

    “……”

    *

    得益于她的悬崖勒马,这晚尚算和平。

    由于谢行川不喜欢呢,简桃也打消了复活段英博的念头,因为她又想起来有个女选手也非常不错。

    次日刚醒,打开手机就是一堆消息提示,简桃眯眼去看,群里,大家的作业都交得差不多了。

    她从床上坐起身来,学谢行川那样往腰后垫了个枕头,点开了一个最新的视频。

    这男生的普通话不太好,所以她布置的作业是慢声说台词,他自己选的片段正好非常应景,第一句台词是——“醒了吗?”

    他选的估计是那种感情戏,又是凌晨一点多发的,说话慢时,会有点气泡音的感觉。

    简桃正要继续往下听,微妙地感觉到不对劲,抬头时,背对着她整理领带的谢行川,已经透过镜子朝她看来。

    目光直白。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镜子角度这么好,连她躺床上的脚趾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简桃蜷了下脚趾,这才不满道:“能不能别我一听男的声音,你那眼神就跟我在搞外遇一样?”

    她自证清白地滑动视频:“这是选手的作业,昨晚录的,我要改。”

    谢行川收回视线,垂眼道:“我没说什么。”

    他确实一个字没说,但她要是还看不出他想说什么,就白跟他同床共枕这么多个日夜了。

    想到这里简桃停了停,有些恍惚地回想,新西兰之旅刚开始的时候,她好像还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谢行川。

    这些天二人的关系一点点进步,又是在她没有发现的哪条时间缝隙里,她居然已经这么习惯了他的存在。

    连他没开口的话都能揣摩得一清二楚。

    谢行川出门拍摄,她被手机提示音拉回思绪,一条条看着繁重的作业,然后给出对应的修改意见。

    演得好的直接休息,不合格的还得再练,再发作业给她。

    就这样,简桃在酒店待了一整天,除去背自己《玲珑》的剧本,就是批改大家的作业。

    晚上,《现在请入戏》的花絮随着剪辑版一同更新,简桃和选手见面、以及指导演戏的画面,也都被收录了进去。

    不过摄像机架得有些迟,谢行川那段没有录进去。

    九点多洗完澡,简桃拿出手机一刷,发现自己上了热搜。

    因为是和节目词条相捆绑,所以一开始她并没在意,以为只是节目组买的宣传,直到后面无意间点进去,才发现最上面的一条有一万多评论,很明显是自然热度。

    ……是在讨论什么?

    她扫了眼,才发现是自己被梁侃气到长篇大论的那一段。

    简桃抿了下唇,心说大家不会是觉得她情绪管理不行吧——但是在当时那个情况,谁能忍得住啊?她已经很委婉了,再温和下去真的没人当回事了。

    略平定了一下情绪,她去看那条微博。

    椰汁花椒鸡:【昨天看节目的时候就刷到很多水军下场,说不知道节目组为什么请简桃,完全就是个花瓶摆设,但是看了今天的幕后记录,她好像是唯一一个开场前每个学生都过一遍戏的导师,尤其中间对行业的思考那段,我觉得挺对的。别的不说,我挺有好感。】

    看到这儿她心头一跳,手指自然下滑,进入评论区。

    【啊,这个节目怎么突然有简桃了?】

    【原导师偷税漏税换掉了,因为话题比较敏感,没有大肆宣传。】

    【原来是这样,谢谢,那我可以看起了,很喜欢她来着。】

    【就算只看结果,短短一个小时选手进步这么大,简桃厉害的。】

    【她说完之后选手态度也端正了很多,梁侃完全是堪比整形手术的演技进步啊,严师出高徒,不严格一点这组真的淘汰完了。】

    【我只能说她的能力和演技都被严重低估了。】

    【呜呜呜呜呜真的好感动,谁懂我啊,喜欢的小孩在原导师那组,前面完全是被流放,法制咖也根本不怎么管,还好简桃来了我看到希望了55555谁不希望自家小孩留到最后啊!】

    【点进来之前还怕有人说她呢……还好大家跟我感觉一样,她真的好负责,已经留给她这么烂一个摊子了,她居然还会收拾收拾让大家打起精神,我真以为她就是过来走走场子的……】

    【她是真的为选手好吧,站得越高看过的人情冷暖越多,不说别的,就这几年放肆的选秀节目,六十天迅速把一群小爱豆捧上巅峰,然后行业低迷、工作变少,一大堆没能力的人就整天在家等通告,几个月没一个活动,那个落差真的受不了,很多人心态都崩了,前阵子热搜不就是例子吗。】

    【漂亮又清醒,负责还能力强,这谁不转粉?!】

    【之前说简桃是过来当花架子的出来受死,不少选手今天都发微博说自己在群里一直在做简桃的作业,她好他妈负责,狠狠流泪了。】

    【她这组到时候进步大能有好名次也说不定,美女值得被更多人喜欢。】

    本以为到这里讨论结束,结果睡前,她发现秦湾居然也转了那条微博。

    秦湾:【大晚上看到这个有些感慨,如果演员都能有这个觉悟就好了。】

    看到这里简桃一怔,想了想,还是点进评论区。

    第一条:【哈哈哈哈这不是《玲珑》女主吗?】

    秦湾回复:【没仔细看忽视了,这居然是玲珑女主呀[笑哭]】

    第二条:【被太多爱豆演戏伤害过的有感而发。】

    秦湾:【是的,我的剧有时候片方也会打包塞很多选秀爱豆,我真不是主观排斥,但太多戏烂还不敬业不进步的了,所以确实先入为主不信任了。】

    第三条:【湾大晚上好!是你七年书粉,也是在去年喜欢上简桃,看你发这个有种联动的兴奋哈哈哈!我们小桃也是很优秀的演员,湾大后面可以留意一下,我觉得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湾:【好,我会关注。】

    看到这儿,简桃眉心稍稍一动,感觉像是有什么破了个小口,而她也循着破口的方向,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只要秦湾愿意关注她,她相信,就总有能打破成见的方法。

    那来这个节目不论多辛苦,也值得。

    *

    次日一早,简桃和谢行川几乎是同步起床,她戴好耳环,收到选手群里发来的消息。

    “老师老师,你今天是不是要过来啊?”

    “是的,”她语音回复,“你们先排练,我工作室的车暂时还在外面,可能过一会儿才能到。”

    “要不我们去接你吧,”群里很快又发出吵吵嚷嚷的语音,有人扯着嗓子喊,“小应!来接你女神上班啊!”

    这群男生扯着嗓子的声音实在有点大,简桃战略性后仰,把音量键调低,这才又听了一遍。

    她靠坐在桌沿,低头给梦姐发消息,问她们什么时候到。

    谢行川扣好衬衫,走到她面前:“要去排练室?”

    她努了努嘴:“嗯。”

    “怎么过去。”

    “等她们过来还要好久,”简桃右划切换软件,思索着,“打个车吧。”

    戴好帽子口罩,也不会被认出来。

    她点进专车的下单栏,正要确认,面前冷不丁横过来一双手,谢行川手指覆在她屏幕上,能看到清晰的青筋。

    “你宁可坐别的男人的车,不坐我的?”

    简桃:……?

    她仰头:“你今天有活儿吗?”

    “有。”

    “这么巧,”她眨了眨眼,“顺路啊?”

    谢行川侧身挑着衣服,手指在黑色外套上顿了片刻,转而滑向一侧的卡其色风衣。

    闻言,他也没正面回答,拎起衣架上的外套,侧眼同她道:“收拾好了?”

    “好了,”她将手机扔进包里,“走呗。”

    ……

    二人一同离开,进了专乘的电梯,伸缩门合拢的一瞬,鎏金色的电梯门反射出二人并肩的影,简桃看了会儿,这才转头确认。

    谢行川:“怎么?”

    “你穿的也是卡其色,”她指了指外套,“我说怎么看着像情侣装。”

    他垂眼不置一词,然后才说,“随便选的。”

    她调着斜挎包的长度,回应说,“我当然知道。”

    难不成他还是特意挑的?

    她还没自恋到这份上。

    等二人到了排练室,选手远远就出来迎接,看到她身边的谢行川,又明显僵住:“这是……?”

    简桃启了启唇,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提前等着了,站在原地正要开口,谢行川已经淡然接过:“我来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

    “噢噢噢,”大家只当是节目组安排,忙受宠若惊道,“之前都没人管我们,突然这么被重视,还挺意外的。”

    有了谢行川镇场,选手明显安静许多,小鸡崽似的窝在一块儿,叽叽喳喳不敢大声。

    简桃走在后方,确定没有摄像机,这才侧头问他:“你怎么也留下了?”

    谢行川:“看都看到了,难道要说我是你老公送你来上班?”

    “……”

    也是。

    今天节目组都没人上班,选手全凭意志力来这排演,一整层都有些空旷,等大家落座进教室,才算好了挺多。

    简桃和谢行川作为导师,坐在桌子后方,正对镜子和大半个教室,看选手的表演。

    简桃刚拿出活页夹,对面那群男生又开始起哄了。

    “小桃老师,让应岩第一个演吧!他排练可久了!”

    “我作证!今早六点就到了,我看他在你微信页犹豫了好久都不敢加哈哈哈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因为简桃考表演系吧!!”

    她挑出支笔,诚恳道:“你们表演的热情如果有现在起哄的一半,不至于现在还没去过上位圈。”

    对面瞬间消音:“……”

    她按着笔尖,准备开始找:“好,哪个组第一个上?”

    一直被起哄的应岩这才站起身来,脸颊有不明显的泛红,表情却镇定无比:“我们组来吧。”

    “行,”简桃说,“《行者》节选,我看看上次说的问题你们改正了没有。”

    选手们开始布景准备,简桃左手支着脑袋,右手开始转笔,视线扫过自己的活页手册,看自己之前记录的选手的问题。

    谢行川正靠在椅背上,看她并没把选手刚才的起哄放心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会儿比方才稍有松懈,还侧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指尖转笔没停。

    对她拿笔的记忆总是在高中时代,他懒散,她板正,仿佛总与他构成强烈的对比,脊背挺直地坐在前方,永远也不会犯困的模样,偶尔用力会看到脊背蝴蝶骨的凸起,很小一点,像春日里新抽生的嫩芽,包裹在白色的棉质下。

    她是如此坚韧又坚强地和肩上的重量对抗,不敢松懈一丝一毫,极少见她露出舒适又放松的姿态,笔在她手中也始终规矩拿放,哪怕思考也只是夹在指间。

    但看着此刻脑袋微微歪着,不经意间转笔的她,他突然觉得,瞧见了些自己的影子。

    爱是同化么,他这么想。

    简桃才不关心他在想什么,浏览完大家的表演,因为自然而然地转起笔、但不太熟练的缘故,手中的笔杆一滑,就往桌下跌去——

    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然后用另一只手将它抽出。

    成功解救出笔之后,她才意识到,她之所以可以按住,是因为笔掉在了谢行川的大腿上。

    沉默两秒,她抬眼。

    谢行川果然已经垂眼朝她看来,玩味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我就知道”。

    “……”

    她无语地想拿起手,却被他在桌下施施然摁住。

    简桃挣扎了两下,带起木桌的颤动,就近的选手转头朝她看来,好奇道:“怎么了老师?”

    “……没事。”

    她不敢再动,迅速装作无数发生地换另一只手转笔,低眼去看自己本子上的内容,然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在桌下和谢行川暗暗较着劲。

    刚有学生夸她戒指挺好看,谢行川这会儿就在把玩,他面前摊着剧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总而言之玩弄的手没停,将她戒指上的锁扣四处拨弄。

    简桃心想让他玩玩也行,可能是没见过这种戒指,兴许等大家开演了他就停了。

    结果直到上面的应岩开始说台词,他手指动静也没停,只是倒换了姿势,在她指根处深深浅浅地捏着,像是思考时不干点儿什么思不下去。

    这次排演安静非常,连以往的窃窃私语和偶尔的笑声都没有,只是有人忍不住压抑低声道:“谢老师坐对面好有压迫感啊……我等下不会忘词吧……”

    他曲起手指,无意间指尖掠过她指侧,轻轻扣合,不过半晌又松开。

    戒指上的链条搔得她肌肤发痒。

    然而谢行川满脸的一本正经,就斜斜靠在椅背上。

    简桃头皮发麻,不知为何觉得缺氧,心尖像是被人托起,后颈处也漫开难以言喻的灼烧感,一路蔓延向耳边。

    人家在对面说被他观察压力好大,他在桌子底下玩她手指,这合适吗?

    终于找到机会抽出,简桃长歇一口气,这种众目睽睽的偷情感终于得到解脱,第一场戏结束,谢行川说自己有事要忙,先走。

    想起他方才桌下的所作所为,简桃没忍住地跟:“太好了,赶紧吧,再晚交通该瘫痪了。”

    所有学生:“……”

    就是,已经不合到,装也不愿意装的地步了吗?

    *

    终于送走最不稳定的因素,简桃检查了一下桌子的桌布垂落,还特意在台上往下看,确保确实什么也发现不了,这才松了口气。

    分析完选手的问题,大家整理的中场休息间,简桃拿出手机忿忿给他发消息:【别太变态。】

    对面语气一如既往的狗:【这很变态?】

    姓谢的狗:【你想什么了?】

    嗯嗯嗯,倒打一耙你最擅长了:)

    ……

    对面的谢行川收起手机,这才泊好了车,顺电梯通往商场。

    今天有个导演开的拳击馆营业,请了十多个艺人前来造势,他倒是可来可不来,全看心情。

    钥匙在指尖转着,他一向不怎么爱应付人情世故,偏话题爱黏在他身上怎么也转不开,剪彩结束后又是饭局,他被灌了不少酒,起身洗手时察觉到些酒意,竟觉得稀奇。

    简桃不胜酒力,偏好奇心又重,什么味道都想尝尝,所以他收藏的那些酒大多收进了柜子里,后来就时常想不起要喝,也渐渐忘记以前,十八九岁时,偶尔有喝到控制不住想给她打电话的事情。

    思绪至此收回,他关掉水龙头,洗手间回归空荡的安静。

    包厢里见他太久没回,已经在筹划接下来去哪玩的事情:“怎么说,午夜场走起?上回去的那个酒吧很不错,漂亮姑娘多,我跟老板说声,下半场去那儿玩?”

    “行啊。”

    众人纷纷附和。

    “谢老师呢?还没回啊?等他一起去啊。”

    “别了吧,”有靠近的人说,“他不玩的。”

    组局的男星挺惊讶,转头问:“真假的?看着不像啊。”

    “不像个屁,认识的都知道,他从来不玩。”

    等谢行川回到包间,回复诚然如此,提起外套道。

    “我一会要去戏剧典礼,你们玩。”

    吹着夜风,他一路走到戏剧典礼门口,太久没喝酒,这会儿有些上头,索性找了位置靠在椅背上缓神。

    不期然手机震动,迎来简桃五个墨镜小黄脸emoji表情,以及一则视频分享。

    捡个桃子:【当当,友情分享简桃老师哭戏cut,看看,多么专业的表演啊。】

    后面跟了五个emoji,得意到不行。

    他点开看完,又切回对话框,没什么意识形态地回:【看多了。】

    捡个桃子:【什么看多了?你看过这么精湛的哭戏?这表情管理堪称一绝!】

    【我指你哭。】

    对面正在输入好久,应该是真在回忆自己在他面前有没有露怯的时候,然而回想了半天也不能苟同:【没有吧,我哪有在你面前哭过?】

    捡个桃子:【你真看过我哭?不能吧?】

    幕布即将拉开,剧场陷入一片漆黑,他将手机微微反压在掌心,略升温的主机屏幕贴靠在手心,传来有些灼烫的热度。

    他当然看过。

    又何止一次。

    辗转的夜他总记得清晰,尤其是情至浓时她微红的眼眶。

    她双手被束缚,偏着脸鼻尖红红,好说歹说才同意他开一盏小小的落地灯。

    到最后,不用闭眼,眼泪就顺着她泛粉的眼角垂下来,再隐进发间。

    那会儿太久没见,他总忍不住力道发狠,她向来不爱求饶,但一哭他就心软。

    实在漂亮。

    他靠在软椅上仰起头,喉结跟着几不可察地,轻微滚动一下。

    作者有话说:

    台上正剧马上开演了,你搁底下想什么呢谢行川???

    今天也是双更合一~

    依然300红包加一个大的~

    审核老师!啥也没写!都是男主在想老婆的心理活动!我冤枉!

    *

    37、升温

    这场戏剧典礼说长不长, 似乎还未待他走马灯般回忆完所有,就已经热热闹闹地结束。

    一旁有导演问起他:“这场怎么样?”

    谢行川顿了顿,如实答:“走神了,没注意。”

    那人挺稀奇地瞧着他, 惊道:“很少见你走神啊, 人家都说你是看起来漫不关心, 其实什么事儿都尽收眼底——怎么,今天是有什么重要事, 你竟然一点都没看进去?”

    他笑了下,浑不在意似的:“没什么,一些不合时宜的混账事。”

    在剧场待了一个多小时,又差人把他送回酒店,按理来说酒意应该已醒大半, 但不知怎么的, 站在门口拿出房卡时, 脑中本能地出现她从卧室迎向他的身影,突然又觉有些晕了。

    在门口站了三分多钟, 他这才推门进入。

    简桃刚洗完澡, 正拍完最后一道水乳, 见他步伐缓慢, 又想起什么, 小碎步跑到他面前, 碎碎念问:“怎么不回我消息?”

    他往前一仰, 正好倒进迎上来的她怀里,手在她腰间圈了圈, 散漫道:“醉了。”

    “真假的?”简桃持怀疑态度, “你酒量不是挺好吗?”

    “太久没喝, 就有点顶不住。”

    他话这么说着,手上动作却全然不似那般无害,摩挲着她腰间软肉,下颌抵在她颈窝,闻到浓郁蒸腾的水蜜桃味儿,轻吮了下:“刚洗的澡?”

    “唔,”简桃被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吮吻弄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怎么回,“很明显吗?”

    “明显,”他说,“很香。”

    她喜欢用桃子味的东西,护手霜、沐浴露、身体乳……甚至是纸巾和香包,所以身上不可避免地也被染上味道,当时在新西兰雪山,判断面前的人是谁时,他闻一下就能知道。

    简桃其实很少见他喝醉,严谨意义上来讲应该是没见过,也没个对比,不知道男人喝醉了到底是个什么样,也像他这样不安生,说些挺浑的话吗?

    酥麻感从颈侧延到耳垂,他一路亲上来,力度不一地含吸,似乎在尝,但从她身上能尝到什么味儿?

    简桃这么想着,猜测:“你不会是在门口站了三分钟,想着该怎么演,进来就假装喝醉了来我身上碰瓷吧?”

    他停了下,脊背颤动,低低地在笑:“不信啊?”

    她想说当然不信,下一秒,男人微微起身,问她:“尝尝?”

    看似是问句,但她根本都来不及开口,谢行川就已经钳着她下巴,唇齿覆上,湿润舌尖扫开她齿关,递进朗姆酒的低醇余味,又卷起她的,就这么吮了会儿她舌尖,有细密的搅动声,半晌后才分开,垂着湿润的眼睫瞧着她,“这下信了?”

    简桃抿了抿被他舔得湿漉漉的唇,终于从逼仄的空间中找到一丝氧气,挣开稍许,只觉他视线烫人,索性转开没看。

    “那你亲我有什么用,”她嘟哝,“我是能解酒还是怎么?”

    “亲一下也不行?”谢行川微微后靠墙面,垂落的额发搭住眉眼,倒像个受害者了,问她,“怎么这么小气。”

    “……”

    “给你亲那么久,我够大气了,”简桃揉揉脸颊,“喝醉了就别到处跑,躺着睡觉去。”

    她说完折身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听到水声响起,心说喝醉了不是不能洗澡容易缺氧吗,但没一会儿,有人已经顺利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说他没醉吧,确实有酒味儿;说他醉了吧,他行为能力还挺正常的,该洗澡洗澡,黑灯瞎火里也能准确找到她的嘴巴和腰。

    ……人醉了,嘴巴没醉是吧?

    她抽出个碗碟,瓷盘交撞出声响,片刻后谢行川擦着头发从外头走进来,瞟了一眼道:“大晚上不睡觉,跑厨房里忙活来了?”

    “煮解酒汤啊,我刚好想到厨房好像有材料,”简桃核对着,“说是三克黄糖,没有黄糖的话白砂糖也行吧?”

    灯光下她举起砂糖瓶,抬眼确认标签,光线从额发间垂落,侧脸勾边泛起浅黄的光晕。

    谢行川挑了下眉,“你是打算给多少?量杯呢?”

    “目测的,”简桃把工具都塞他手里,“乌梅、桂花、白糖一起煮就行了,正好你来了,喏,自己煮吧。”

    他觉得好笑:“让喝醉的人煮醒酒汤,你这跟让病人自己煮药有什么区别?”

    简桃终于停下动作,别有意味的目光在他身上荡了两圈,晃了晃手上的水,警惕道:“我看你没醉。”

    “……”

    说完她就要逃之夭夭,结果计划失败,被人抓回来,被迫给他煮完了醒酒汤,这一晚才算结束。

    次日早上七点,简桃闹钟按时响起。

    她手臂熟练伸到枕头下,侧边锁屏按了关闭,这才一点点寻回意识。

    撑着手臂坐起来时,简桃还在缓神,不由得打了个呵欠,拿起手机看消息。

    谢行川大概是醒了有一段时间,也靠在床头,将灯调亮后侧眼看她:“刚睡醒就打呵欠?”

    她张口就来:“可能昨晚煮东西累着了吧。”

    “嗯,给我煮个解酒汤煮了五分钟,半夜说煮的太累所以饿了,然后我起来给你煮了半小时的雪梨银耳,”他声色淡淡,“你指的这事儿?”

    “……”

    左耳进右耳出,简桃装傻,不解地看向他:“嗯嗯嗯嗯?”

    “嗯嗯嗯嗯?”谢行川学她模样复述一遍,尔后起身,捏了下她下巴,“你就窝里横吧你。”

    *

    收拾完之后,二人各自出门,忙自己的事情。

    谢行川在圈内的工作一直挺佛系,最近在忙的应该是私人的事情,简桃无意间看到过几次合同和一些资料,应当是从后母那儿拿回母亲公司的流程。

    简桃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在常人眼中无束又散漫,一年十二个月,拍戏加上营业顶多六个月,剩下的时间全都神隐,但饶是如此,也靠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人气一直都是巅峰。

    但他私下其实有很多事要做,例如如何保住母亲的公司、如何拿回那些东西——他只是表面上装作玩世不恭,实则在那些人看不到的地方日夜兼程,从未歇止。

    高中时候也是那样。

    简桃看着他鲜红的成绩单,一再地束手无策,以为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什么都学不明白。

    ——然后高考那年,他们一个是文科状元,一个是理科状元。

    谢行川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轻松愉快,那是他呈给世界的保护色。

    简桃曾觉得他很遥远,也因为高二同他前后桌整整一年,四人同行去过无数地方,而她竟然也不知道,其实他成绩一直都很好,不求上进的模样全是演的。

    因此即使婚后,也愈发觉得他们不熟,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读懂他。

    可现在想起又觉得,他总有他自己的思量,时间这么长,她总有时间去了解的。

    他也并不是不愿意对她说,不是吗?

    这么想着,她也顺利走到了自己商务车的停车位上,暂时把这些想法告一段落,启程前往练功房。

    她现在自己都忙得晕头转向,居然还能腾出心思去思考谢行川的弯弯绕绕,她看她真是被他下了什么迷魂咒了。

    怪不得观众都说谢行川会下蛊,她看确实。

    路上思绪放空了十多分钟,车子抵达练舞房,她换好需要的衣服,全身心投入到舞蹈当中。

    工作原因,她有一阵子没练了,最近要拾起来,以确保《玲珑》开拍时能有最好的状态。

    身段越柔,在古装戏里就会呈现得越好。

    她一直练到下午三点,这才冲了个澡,前往综艺拍摄地,看选手练得怎么样了。

    在车上短暂小憩了一会儿,等车停下,她半小时的补觉也宣告结束。

    下了车,排练室内气氛不错,大家都在忙着提升,甚至几分钟后才发现她来了。

    此起彼伏的“小桃老师好”响起,简桃点了点头,这才道:“有什么问题吗?不太有把握的都可以跟我说说。”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她都在解答大家的提问,甚至有些学生自己的网剧剧本、配角之类的戏份,也会拿来问她要怎么演,她也细致地一一解答,将自己的经验融合给他们。

    唯独有个男生一直坐在角落,状态很不对劲,在跟自己较劲似的,有时还会痛苦地敲头,一旁的女生跟她说,“老师,要不你去看看崔玺吧,他今天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把大家的问题解决完,她这才走到崔玺面前,问:“看你一直在背台词,有哪里卡住了吗?”

    “也不是,”他指了指剧本,“就是这段,怎么演都感觉不对味,表演痕迹很重……”

    简桃浏览了剧本,又看完他的表演,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你知道为什么怎么演都觉得不够吗?”

    她说:“因为你在演。”

    崔玺怔了下。

    简桃说:“演戏是一个体会的过程,所以对演员来说,记忆是个很重要的事情。比如你今天被割破了手指,你立刻记住你的反应和状态,以后要演就能调动出来;或者你今天演了个错过车的,你觉得还不够好,那你以后错过一些东西的时候就要立马想起来,然后记住自己这个状态,后面再把它演得更好。”

    “我懂你的意思了老师,”崔玺说,“但是我这场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给戴上耳机,还要演出十六七岁那种青涩的悸动——没人给我戴过耳机啊,我现在去哪——”

    简桃:“这样,我跟你试一遍,你看看。”

    崔玺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下一秒钟,毫无准备间,简桃将他地板上的耳机拾起,塞进他右边耳道里,一瞬风从敞开的窗口涌入,哗啦地拍动窗帘,她的瞳仁是偏正的茶色,透明又带着些疏离,侧边的碎发被吹起,浮起浅淡的蜜桃味香气。

    她笑,说着剧本里的台词:“好久不见啊,新同学。”

    ……

    空气安静片刻,直到窗边的女生一个响指,旋即笑起来:“干嘛啊你们这群男的,都看呆了是吧?”

    厅内终于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和咳嗽声,简桃动作只维持了一秒半,很避嫌地没碰到他皮肤,起身道:“把你刚刚那个感觉记住,再还原出来就好了,没记住的话可以看相机,那边在录。”

    崔玺:“……好,好的老师。”

    顿了顿,简桃补充说:“刚那仅限于带你入戏啊,别的任何都没有。”

    “我知道的,”崔玺立刻恭恭敬敬道,“老师辛苦了。”

    等会儿还有一套物料要拍,简桃见大家的问题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这才起身道:“那你们消化一下,我先去休息室换件衣服。”

    “行老师,等下我们来叫你。”

    等简桃走后,才有女生打了个响指,示意旁边的队友:“老师都走了还看?”

    那男生这才收回目光,叹息着道:“说实话,要我高中遇到肯定追了,现在嘛……我不配。”

    “我懂,要不怎么说国民初恋呢,你们男生至死都吃这张脸吧,我上学时候也是这种类型追的人最多。”

    “我还记得那会儿有个话题,说谁高中的时候还没喜欢过简桃呢,当时觉得忒夸张了点,现在才觉得还是保守了,我觉得初中到老死都能算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别做梦了,老师微信都不加人的,赶紧排练吧,有这种好事也轮不上我们啊。”

    终于,排练室气氛回归正轨,大家重新开始彩排。

    简桃也带着剧本回到休息室。

    推开门,本以为迎接她的是一片空荡,结果甫一抬眼,滚轮椅上坐着个人。

    简桃微愣,后退两步,确认这的确是自己的休息室,这才惊诧地看向谢行川:“你过来了?”

    “不然?”他转了半度,身子靠着椅背懒懒道,“面前这个是雕像?”

    “那你怎么不出去?在我休息室待着干嘛?”

    谢行川:“我来找你的,又不是来看他们的。”

    “找我?”她坐到化妆镜前,把剧本放下,这才确认自己的妆还剩多少,“找我干嘛?”

    然没等到回答,谢行川的视线停在她的剧本上,看姿势,应该是本来随便一扫,但看到了点儿不得了的东西。

    剧本上,“男人舔舐过她光裸的蝴蝶骨”赫然在目,甚至还被人做了标记。

    谢行川眯眼:“这什么?”

    “哦,有个选手不太拿得准这段戏,问我怎么演才能美而不俗,我正琢磨呢,”简桃解着头顶有些紧绷的辫子,拿出卷发棒,随口应道,“毕竟这种尺度比较大的我也没演过,总不能瞎指导吧。”

    谢行川欲扬先抑,又半停不停地道:“你刚在外面不是指点了?起哄声那么大,我还以为有人跟你告白了。”

    他这番话着实听不出要表达的意味,简桃索性直接点头道:“我那个教的是体验式演法,让他们先体验一下就知道怎么演了,但这个怎么体验?”

    她道:“难不成我还要——”

    找人跟我实战一下?

    还没说完,外面敲门声响起:“老师,节目组在催了,让我们抓紧过去。”

    “知道了,”简桃说,“马上。”

    她压低了些声音,想跟谢行川说让他先藏起来,结果动作太急,头发在卷发棒上挂了下,她怕烫到自己赶忙拉开,带起一阵瓶瓶罐罐的倒塌声,听着还挺吓人。

    “怎么了吗?”外面传来关心声,“是什么不好弄吗?我们女生进来帮你吧?”

    她进退维谷半天,手忙脚乱地思索着,最终在她们开门之前,将谢行川连人带椅,推进了换衣服的帘幕后。

    谢行川:“……”

    好在她们只是开了个缝,礼貌道:“老师你怎么不说话,没事吧?”

    “没事——”简桃赶紧答,“我刚手滑了,换个衣服就能出去,很快。”

    “好,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门又被带上。

    简桃选好衣服,拉开帘子匿进去,才发现谢行川也在这里面。

    还是她刚亲手推进来的。

    男人抄着手,从容地欣赏着她的慌张。

    好在她今天穿了内搭,在他面前换衣服也没什么难为情的,换好之后简桃摸出条项链,背对着他戴上。

    前后扣了两三次也没成功,很快项链被人接过,他有些冰凉的指尖触过她后颈处薄嫩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

    她正处于一级戒备中,忙道:“你干嘛?”

    “给你扣一下也不行?”他好像笑了声,“怕什么,这又没监控。”

    本来没什么的,他一补这最后一句,味儿就不太对了。

    简桃闭起眼,只觉这里的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还算宽敞的换衣间里氧气都变得稀薄,动作间,逼仄而靠近。

    手指不由得抓紧裙摆。

    闭眼后的听觉尤为明显,休息室的门锁轻轻晃起响声,应当是没关牢后被风吹开缝隙,外面的讨论和谈笑声顺着飘进帘后,每一道拉长的音节都像是在凌迟她的五感。

    门半开不开地,外面就是喧闹的人群,而离他们几米外的帘幕后,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行川,在她的换衣间里。

    她头皮发麻,一刻也待不下去,终于等到他戴完,简桃拉开帘子就准备夺门而出,听到身后,他施施然坐上椅位的轻响。

    然下一秒,椅子的滚轮被他轻轻晃动,谢行川伸手一揽,她跌坐在他怀里。

    机械椅的晃动感让人忍不住跟着眩晕,她大脑充血,腰上的禁锢感愈发明显,足尖无法落地,让人本能失去安全感。

    察觉到他的吐息顺着后颈下挪,简桃耳边奏响警报,危险顺着肌理淌进四肢百骸中。

    她的全部支撑靠他,身子向后轻仰。

    他指腹轻微摩挲,呼吸喷洒在她后背,在鼎沸的人声里,轻轻用舌尖,扫过她光裸的蝴蝶骨。

    “什么感觉,简老师?”

    作者有话说:

    偷情文学,百写不厌,嘿嘿

    很爱写他们打啵,谁懂、、、

    发完一直感觉还能再精进一点儿,琢磨了大半天终于给我想出更契合的了0v0

    评论依然300红包加个大的~

    *明天双更,七点一更,八点一更~

    38、升温

    一分半钟后, 简桃终于从换衣间内逃出,为了防止有人撞破谢行川在内,她还特意将门反锁。

    只是身后肩胛骨处,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热辣, 手臂怎么摆放都不自然似的, 老觉得有什么黏在身上。

    好不容易拍完了节目组要求的宣传照, 她松了口气,见走廊没人, 这才总算是放了心地拉开休息室的门,打算彻底把这件事翻篇——

    结果一拉开门,谢行川照旧坐在机械椅上,一腿支着一腿搭着,正在翻看她桌上搁着的剧本。

    有一搭没一搭地, 目光悠闲。

    简桃大为不解, 质疑道:“你怎么还在?”

    谢行川一扬眉:“不是你把门锁了?”

    哦对……

    简桃给自己找补, 立马扬起下巴道:“关的正好,让你闭门思过, 好好想想你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不是要沉浸式体验?”

    很显然, 面对她的指控, 谢行川面不改色, “你不自己体验一下, 怎么教学生?”

    “……”

    你还挺有道理的是吧?

    简桃:“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他一点儿听不懂似的, 修长手指散漫地翻着纸页, 轻叩道:“嗯,大恩不言谢。”

    “……”

    简桃无语地撇了撇嘴, 转过身不再对狗弹琴, 就这会儿, 询问她那个剧本的学生也给她发来私聊,问她有没有合适的表演方式。

    录制当天她就拉了个大群,稍微注意了一下,只加了发来好友申请的女生。

    也因此,女学员都有她的微信,现在这个,问的正是那场被舔舐到肩胛骨的戏该怎么演。

    她想了想,不受控地回忆起方才试衣间内的触感和心绪,这才思索着往对话框内打字,洋洋洒洒写了十多行,阐述该怎么进行表情管理,以及恰当的身体反应。

    她敲了十分多钟,等再转身时才发现呼吸骤闷,是谢行川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将她困在桌沿与墙面的死角之中,目光正落向她的屏幕,眼睫微垂。

    过了那么几秒,他才慢悠悠说道:“你刚就这感觉?”

    “……”

    简桃伸手推了两下他,没推动,这人倒是挺自觉地让开条道,侧靠在桌边,抱臂:“所以说要没我,你真讲不出这么多感悟。”

    简桃侧头:“是是是,你都是为我好,太感谢了,谢这个姓真适合你。”

    ……

    他勾着唇角笑起来,领口随之微微抖动,桌子也晃出轻响,头顶白炽灯的冷光落下来,一瞬间竟像是和高中哪个瞬间微妙地重合,而他其实并没有变。

    不过这感觉也就持续了一秒,简桃转过头去,对着镜子开始取耳环。

    她凑得近,满眼都是自己的耳垂到侧颈,看不到身后的景况,又慢慢听不到一丝声音。

    简桃将手挪向颈后,琢磨着谢行川又在干嘛?怎么没动静了?

    她靠直觉去找项链的卡扣,因为卡扣环比较小,所以很难打开,再加上她还有点分心,不知道谢行川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精神无意识绷紧,坐到化妆桌上,想退开一点,看他究竟在做什么。

    正往后一仰,被人托着后背压回来,她皮肤毫无阻隔地接触到冰凉镜面,冷得人一阵瑟缩,战栗感传遍全身,心脏也跟着猛然一跳。

    试衣间的风云又涌上脑海,她下意识出声制止:“等下——哎——”

    “……你就一下都忍不了了是吧,不能等回家?”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似乎也变得凝固,直到背后传来声音,谢行川无言道:“我只是以为你要摔了。”

    “……”

    她低下头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手其实只给了一个力道,这会儿已经撤开了。

    她坐在化妆镜前,窗外雨声噼啪敲打窗沿,简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迟来的,尴尬。

    项链她也不想解了,她现在只想学习一下遁地术。

    匆忙换完衣服,二人沉默地离开休息室前往停车场,工作人员都走得差不多了,停车场也显得空旷。

    车一路疾驰,连细微的雨点都被速度拉扯出力道,滴滴答答落在宽阔的前视镜,再向下蜿蜒。

    简桃本能觉得气氛不太对,但又不是那种不对,停顿了半晌才问:“你开这么快干嘛?”

    “不是你说我一下都忍不了——”他慢条斯理敲着方向盘,“得等着回家?”

    简桃:“……”

    你又听进去了?

    他懒洋洋地将座椅往后放了放,“我这不是得配合你给我的人设。”

    简桃心说你平时可不像这么配合的。

    等到了酒店,他居然真的一路按下快进键,车停得最靠近电梯,电梯也提前安排一秒都不用等,待到出了电梯,索性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往前——

    简桃吓得心怦怦跳,心说他这玩得是不是有点太逼真了?

    下一秒面前大门拉开,又关上,她面前场景一换,被人掐腰按到门上。

    速度太快,二人生理性地呼吸急促,她胸口尚未平定,这声响萦绕在房间里,又渐渐换了味道。

    真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以为他是开玩笑,结果一路又这么急,以为他动真格的了,到了房间里,他又没动作了。

    简桃抬头想问,却发现他正低眼看着自己,目光像暗夜的潭,她似乎从未见过。

    简桃微怔:“你……”

    话没来得及说完,没摘下的项链被他压在唇下,随着吻一轻一重地碾着,摩挲她颈处脆弱的皮肤。

    她在他吻中艰难地喘息:“谢行川,别发——”

    他好像在笑,饶有兴致地停了下。

    “别发什么?”

    “疯”字正要说出口,递到舌尖,又打了个旋儿。

    简桃:“别发情。”

    “……”

    面前人顿了两秒,旋即低低地笑:“我非要呢?”

    她被迫仰起头来,被他含住的颈链掉落,漫开一片沁凉。

    简桃心里没辙地说,那我倒也确实管不了你。

    他指尖去解她纽扣,今天冷,她穿得太多,脱了外套还有羽绒马甲,羽绒马甲过完,还有层针织衫。

    很显然针织衫作为最后一关,难度最大,第一个纽扣他就折腾了半天,两手齐上,仍旧不得章法。

    看了半天,简桃没憋住地笑出了声儿。

    ……

    室内火星暂熄。

    她低头,“这个不是这么解的,不是纽扣也不是按扣,是这种卡住的,要先按住底下的,上面的往左,再往上……”

    就这么顺着解了几颗,看到愈来愈白的皮肤,她逐渐察觉到不对,瞅他一眼,又挨个准备扣上——

    被人按住手腕。

    谢行川俯身,语调沙哑:“什么意思,欲拒还迎?”

    她从耳后到脸颊全跟着烧起来。

    “我没……”

    最后一句终是变成呜咽说出口,她双手被反剪到身后,针织敞开。

    火势燎原。

    *

    谢行川今天还算收敛,洗澡前一次,洗澡后一次,大概是顾及着明天还有行程,太过明显的位置也会避开。

    简桃累极,一觉睡到天亮,又忙着背剧本和练舞,等到晚上,出发前往《星夜环游》的通告。

    加更后,《星夜环游》已经播出到第五期,热度日益高涨,今晚导演组把嘉宾聚到一起,录一个聚餐局,算作播到一半的小彩蛋。

    今天于雯姐有事没能来,其他嘉宾尽数到齐,录制地点是火锅店。

    简桃和谢行川照例坐对角线的位置,录制开始前,她无意间点进了节目组的直播间,发现观众全到齐了,都用大字的高级弹幕在重复刷着——

    【不行就桃嗑一口吧大家不要钱的!嗑一口吧不要钱的!嗑以一口吧就当是没事干缺缺德了!】

    简桃停怔两秒:“……”

    你们还在缺德啊?

    生活压力真就那么大吗?

    她连忙退出,决心不再看。

    行吧,综艺在播期间,上头也正常。

    嘉宾都到齐后,大家很自然地聊起天来,还陪着观众看完了这一期的更新,火锅也吃到了尾声。

    潇潇和邓尔买了两个椰子冰激凌在慢慢吃,简桃吃不下,干坐着等又无聊,拉开一旁柜子翻了翻,正好有一副跳棋。

    她拿出来把棋子摆好,这才发现棋子只剩两个色的了。

    她有些踌躇,潇潇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忙叼着木棍点点棋盘:“正好哎,两个色,你跟谢老师玩吧!”

    两个棋的颜色是对角,她和谢行川的位置,确实是刚好。

    简桃还没想好,低着头借摆棋子继续思索,谁知她刚摆好,谢行川也拿起一边的骰子,是要开始的意思了。

    她抿抿唇,就也没拒绝。

    温晓霖在一旁吃着自己的食物,潇潇和邓尔开启看热闹模式。

    她和谢行川的思路完全不同,谢行川是采取大部队移动法,她是先找几个打头阵的,早进营地早放心。

    几番过后,她摇到个六,跳完后正收手,对面谢行川抬头瞧了她一眼,修长手指点了点桌台。

    “第几次跳我家来了?”

    简桃低眼确认,自己的红色旗子正有两颗,落在他蓝色范围内。

    她感觉玩这游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规则早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是要隔着棋子跳到对面的同色中,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游戏还有禁区?

    简桃问:“我不能进你家吗?”

    这人施施然靠在沙发椅背上,睫毛垂着瞧她。

    “你说呢。”

    弹幕开始发疯:

    【可以!!!可以进!!!!】

    【都是夫妻了还分什么你家我家!他家就是你家!】

    ……

    “噢,那我等会儿出来吧,”简桃琢磨着该怎么跳出去,“你等等。”

    又这么来了三五场,她确实一直记得这件事,但苦于没有棋子作为中间介质,于是只能先管别的棋,有两颗已经顺利入了库。

    她提起手,谢行川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邓尔好奇:“笑什么啊?”

    “没什么,等太久,”谢行川道,“想起之前一群人出去玩,也经常等个人等大半天。”

    顿了两秒,他将笑不笑地补充:“没想到现在也逃不过。”

    弹幕缜密推理:

    【等谁啊?男的女的?】

    【女的!等的是简桃!】

    【肯定是他们之前约会的时候,谢行川等了桃好久,现在内涵呢,啧啧啧小情侣,暗戳戳的心思都被我发现了吧?!】

    【是有爆料吗?你们怎么都知道得这么详细?】

    【因为是我们编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就桃,绝无真料。】

    简桃将碎发带至耳后,咳嗽了两声,想起之前高中的时候,她每次出门都得洗头,谢行川又老爱提前出发,导致她每次时间都很紧张,等她下楼了,他还得恶劣数落自己又等了她多久多久。

    她只好反驳不止自己,钟怡也还在化妆没下楼。

    她状似随意跟道:“女孩子收拾慢,等等怎么了。”

    谢行川眉尾无波无澜一扬:“你就知道是女孩子了?”

    【?我不会在直播里看到吵架吧?】

    【不至于,体面人,顶多打起来。】

    【你们好缺德,多发些我爱看。】

    简桃没再接话,心说我还能不知道你在内涵我吗,那关键词就差顶我脑袋上了。

    不过有直播,控制。

    她又专心投入游戏,战局渐渐焦灼,她和谢行川的棋子都快全进了。

    终于摇到一个想要的数字,简桃正要行动,顿了顿,抬头朝他确认:“可以隔两个棋跳吧?”

    ……

    他还是那幅狗样,跟昨晚把她压门上一模一样的表情,问她:“你说呢。”

    简桃心说这可是你要我说的。

    她抿了抿唇,缓缓抬眼,清晰又小声道:“我说……可以。”

    说完她重新抿起唇瓣看他,轻盈的眼很轻易地盛住顶灯投落的微光,在眼底漾成一泊晃荡的湖。

    弹幕:【?】

    【是我不对劲还是本来就不对劲?!】

    【桃这是在……撒娇吗?】

    作者有话说:

    一更完成,二更八点~

    依然三百红包加个大的~

    39、升温

    简桃还没等到谢行川回复, 弹幕先炸起来了。

    【别人眼里:简桃想赢。】

    【缺德CP粉眼里:她在撒娇。】

    【编还是你们会编,我本来就一路人,看你们编了半小时已经心动了。】

    【简桃只是天生长得漂亮吧,所以稍微语速放慢就像在撒娇, 她怎么可能跟谢行川撒娇的, 关系那么差。】

    【你大胆!这是你说实话的时候吗!】

    【她是不是撒娇关我什么事?!人生如戏不能演吗?!@#¥%我辛苦了一天看点小情侣撒娇调情是我应得的!谢行川看似没有表情, 内心已经狠狠爱了,懂?】

    【我不编料我怎么活?!我不编料我嗑什么?!他们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翻云覆雨, 川の心已被老婆牢牢掌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现编的……】

    【会编多编,颧骨升天。】

    ……

    谢行川玩着手里的骰子,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漫不经心道:“随你。”

    能不能隔两子跳棋也随她?

    简桃是真不记得规则了, 撑着脸颊道:“随我的话我可就赢了。”

    话音刚落, 动作最慢的邓尔也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看她将最后一颗棋放进阵营里,谢行川挑了下眉尾, 这才起身道:“行了, 走吧。”

    众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 简桃颇为不舍地看了眼棋盘, 不知他究竟是想走了还是怎么。

    一旁的摄像老师开始准备关闭机器, 大家跟观众道了别, 准备离开。

    走出两步后, 简桃忍不住回头,碎碎念道:“我获胜了都没战利品吗?”

    谢行川结完账, 拿到个火锅店赠的小玩具, 是个柴犬的挂件, 远远朝她抛来。

    简桃伸手接住:“赢的人就这个奖品啊?”

    她三两步上前:“这个不适合我……”

    走出火锅店,夜已经深了。

    星河流淌,大家上了各自的保姆车,驱车回去休息。

    简桃到酒店先洗完澡,这才放松地趴在床上,晃着小腿看剧本。

    没看一会儿,被人擒住脚踝。

    隐约的水汽从那人皮肤上渗透而来,湿漉漉的,还带着浴室的雾和热气。

    简桃不满地回过头:“干嘛?”

    谢行川:“东西呢?”

    “什么东西。”

    “就那小礼物,”他在她包旁扫视一圈,“真扔了?”

    “没扔呀,”她摩挲了一下,在枕头的缝隙之间把它捞了出来,“挂你包上吧。”

    谢行川垂眼看她,又气又好笑地道:“不是你闹腾半天要战利品?”

    “我哪闹腾了,你说可以隔子跳的。”简桃振振有词,又翻了个面,彻底起身了。

    她把挂件勾在指间,任它吊着轻晃,又把它挪到谢行川脸边,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比对了一番。

    “它长得好像你,”对比后她颁布结论,大爱无疆道,“不如你认它做儿子吧。”

    “……”

    “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不是人话。”

    她一头扎进枕头里,小腿因惯性翘起,按灭自己那边的台灯,委屈道:“美女也要骂?”

    “……”

    *

    又忙了几天,周三晚上,梦姐给她发来消息,是后期的工作规划。

    【最近在给你谈一个仙侠剧的本子,古装天花板更高更抬人,没问题吧?】

    她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知道啦,你安排吧。】

    对面正在输入了一会儿,发来一句:【你跟谢行川最近怎么样了?】

    她有点奇怪,但没当回事儿。

    艺人的情感状态嘛,经纪人是需要时刻关心的。

    捡个桃子:【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

    梦姐:【你们结婚多久了?】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旁边敲电脑的谢行川,想了想:【两年半了吧。】

    【那挺久了。】

    是挺久了。简桃心想。

    一句“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没发出去,梦姐的消息又跟进来:【你们当时约好是结几年?】

    她曲着腿,将脚尖轻微勾起:【没说几年,反正起码得持续到他正事办完。】

    打完这句,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谢行川:“对了,你后妈那事儿进行得怎么样了?”

    谢行川按了行回车键,道:“差不多了。”

    “妈妈留下的公司已经差不多回到你手上了?”

    “嗯。”

    她噢了声。

    谢行川母亲离世那年,他还没成年,母亲留下的公司由父亲转给后母,而这些年间,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将本该属于自己的公司拿回来。

    谢行川顿了下,如同缓慢回忆起什么,侧头问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而简桃已经将头重新偏了回去,在看梦姐发来的ppt,没听到他的声音。

    谢行川:“简桃?”

    她愣了下,这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看向他。

    好像很少见他催促过自己,如同想证实什么东西一般。

    她轻咳了声,这才道:“没什么啊,当时结婚不就是为了应付她嘛,我顺便想到了,就问问。”

    房间内安静了会儿,只有加湿器和空调的声音,她聊了会儿工作也困了,放下手机,捞了个眼罩,嘱托他早点关灯睡觉,就平躺着,呼吸渐渐均匀。

    不知过了多久,谢行川关掉自己那侧的台灯,太久未有指令的电脑也随之熄屏,只有蓝环形的电源灯,在黑暗中散着淡淡的光。

    谢行川手指搭在电脑边沿,很轻地抬动了下。

    回忆许久未开封,他做人极少回看,但其实每一幕都无比清晰。

    他向来比任何人记忆力都要好。

    风投圈内,无人不知谢家独占鳌头已久,他父亲谢益一共有过三任妻子,他母亲凌珊,是第二任。

    谢益与第一任妻子离婚后五年才再婚,因母亲是位出尘绝世的美人。他出生那年,是母亲嫁入谢家的第三年,他上头还有个第一任所出的哥哥,不过那兄长对商界来往毫无兴趣,早已在国外结婚生子,鲜少联络。

    童年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讲的,既没有风云缠斗,也没有蜜糖般的温馨欢愉,生活于他是杯温水,能触及的纸醉金迷愈多,反而愈加觉得没什么意思,母亲性子内向温柔,他便互补地多了些玩世不恭与痞气,用以应对一些不安好意的人,或是轻飘飘地拒绝些不喜欢的提议。

    别人总觉得他是拥有得太多了,才会没什么想要的。

    其实他也没有过什么,至那时,收到与付出的感情都很淡,淡到偶尔午睡大梦觉醒,会觉得以往十来年会不会也就是场梦而已。

    母亲素来温柔解语,见朋友工作受气,主动引荐她来谢家管事,然就在母亲去世那年,这位“管事朋友”一鸣惊人,领出个与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只比他小上三岁。

    原来背叛在十三年前就发生。

    其中如何勾缠他不得而知,只觉反胃,谢益朝秦暮楚、离心背德,薛兰恩将仇报,满腹算计,只为家产。

    母亲因意外去世,所有人都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悲伤里,只有薛兰,这由母亲引荐而来的“朋友”,他平素都要喊一声阿姨的人,忙着要来母亲本欲留给他的那间公司,假意说是代为保管。

    保管是假,握住他唯一想要的东西,用以制衡他,是真。

    制衡他不可有狼子野心,制衡他不可威胁到她儿子的地位,制衡他绝不可太过优异,成为谢家的下一个继承人。

    倘若他选择谢氏,就要失去母亲留下的,唯一的心血。

    他那时只觉得荒谬。

    谢家的公司,不要说当时仅高一的他,就连现在他都没有丝毫兴趣。

    然那时到底是没有选择,于是薛兰需要他不学无术,他便不学无术;

    需要他荒诞不经,他便荒诞不经;

    需要他一无所长,他也可以一无所长。

    他倒也不觉得这一生都要这么过下去,但往后如何确实也未曾想好,那年夏天,薛兰找了个冠冕堂皇的托词,说是为他学业好,将他从国际学校送出,送进了宁城一中。

    那一年,他遇到简桃。

    他知自己是被放逐于此,也深知要当个纨绔的使命——或者说,无论他本身是何种样子,在别人眼里,他得是纨绔。

    与薛兰推拉不过月余,他仿佛已无师自通地学会粉饰与扮演,总而言之,得先骗过薛兰,才能为争取到更多的自由。

    于是扮演得愈加自然,甚至能得心应手地演出自己需要展现的情绪,往后想来,或许正是如此,才让他在演戏上总比旁人天赋异禀许多。

    好在他性格本就随意,不过是要演堕落而已。

    分班考试漏几个大题,试卷少做,上课休息,没人知道转来之前,他是整个国际学校的年级第一。

    薛兰对他的一蹶不振十分满意,连他自己都骗过自己,抬头时世界布满阴云,他也分不清,究竟是不是会下雨。

    一中的军训比别的学校更晚一些,每个年级都必须有,开学三个月过后,他们被打包送去军训营地,那日是难得的恶劣天气,狂风夹杂阵雨。

    最后一个训练项目,他无意间被人撞下高台,大家都在笑,他抄手靠着墙沿也在笑,别人羡慕他不用过索道,打趣声没一会儿便停。

    他们在上面热热闹闹,他独自站在台下,觉得这些热闹似乎从来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这些年来不也一直是这样吗,所有人羡慕他那一刻拥有的,却没人关心那拥有的,他是不是真的想要。

    没一会儿,简桃从上方探出身来,似乎是唯一一个记得他还在底下的人。

    阵雨前奏,细密的雨滴落在她鼻尖和额发,她一手撑着栏杆,另一只手朝他递来,掌心摊开:“上来么?”

    他垂眼。

    视线所及,少女胳膊纤细而白皙,朝他递来时翻转过内侧肌肤,更是细腻如瓷。

    让人不由得怀疑,要真能把他拉上去,是不是起码也得骨个折什么的。

    这么想着,他顺着她手腕朝上看去,打趣般地道:“我还得上去?”

    ……

    头顶雷声轰隆作响,她看向他时视线清明,茶棕色的瞳仁不染杂质,澄明而镇定。

    她仿佛是在说此刻,又仿佛不是在说此刻。

    “谢行川,”她这么叫他的名字,问他,“下陷可以,你甘心吗。”

    暴雨陡然而至,却很奇迹地、命运般地只落在她后侧,分界线从某处清晰地划开,而她没有被淋湿。

    很奇怪。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以为他本性如此,偏她知道,他是在堕落。

    又或者,其实她并没猜出,只是就事论事着随口一说,只有他以为她是话里有话。

    是啊,他甘心吗。

    怎么可能甘心。

    骤雨初歇时,他低眼开了口。

    “歇着吧。”

    他说,“不用你拉,我自己上去。”

    ……

    于他而言,回忆是很玄妙的东西,偶尔想起也只是尽可能快地掠过,高中三年并不是什么快乐的记忆,然而又总有割舍不下的情绪掺杂其中,如同苦药里的甜味剂,困苦越深,那甜味就更像是救赎。

    她对别人脾气总是很好,却动不动被他惹得跳脚,腿不让他伸,手不让他碰,巴不得给他画出一个限定的区域,一刻也不要惹到她才好。

    那时候他已经松懈了很久,虽然母亲离世已过去快一年,再怎么接受和释怀,多少也会被影响,但那日雷声和她的眼睛仿佛是警钟,于不断下坠之中告诉他,停止放逐,才是唯一的解药。

    他将遗漏的卷子全数找出,许久未翻开的书页也重新划上笔记,几个月的课程而已,对基础很好的他,要赶上并非难事。

    他还是众人眼里散漫的小少爷,上课只支着脑袋转笔,考试提前交卷去打台球,作业偶尔缺席也没人管,不想背包就提着漫画书去上课,因为谢家为学校翻新了图书馆和教学楼,只要他不犯事,老师和校长也不会对他有任何不满。

    没人知道他上课也是在听,考试时把答案写进乱涂乱画的稿纸里,他知自己需忍耐,漫长的忍耐,忍耐到薛兰放下戒心,漏出些资源给他这个所谓的纨绔公子也无须担心,他方能找准机会,等待还击。

    ——藏好自己,忍耐情绪,从十六岁的谢行川开始,延续到如今。

    高三时,薛兰唯恐对他的摧毁还不够深,又在关键时刻急忙再度为他转学,新学校里再没有热闹的前后桌,也没有开学第一天就跑来气他、转身会踩到他的脚、抱怨他伸直腿把自己顶得无处可去的简桃。

    她不存在,然而闭上眼的每个深夜,处处都是她。

    他书桌上总摆着个挺丑的黄色鸭子,是简桃那会儿为了催他交作业,用什么东西从江蒙那儿换来的,按一下,那鸭子就会用破碎嘶哑的嗓音喊:“谢行川同学,谢行川同学,你如果再不写作业的话,简桃这个月的德育分就要被扣光了——”

    “再通知一遍,谢行川同学,谢行川同学,请你行行好,自我放逐没关系,但是简桃同学可能因此评不上优等生——”

    不知道是怎么录进去的,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还在一中,差点给这东西丢掉,然而后来,后来的后来——

    高三时无数个背着所有人学到凌晨的深夜,独居的房子空旷而寂静,那是他唯一的热闹。

    简桃这么多年深信不疑,以为他会选择和她结婚,只是扮猪吃虎里重要的一环,只是因他高考超常发挥又声名鹊起,薛兰对他愈加提防,他才会找个家境普通的妻子,进一步打消薛兰的疑虑。

    怎么可能。

    这些年他演得太好,乃至于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和简桃结婚的真实原因。

    偶尔梦中恍然惊醒,醒时手中汗涔涔地捏着她细瘦的腕骨,适应黑暗和剧烈心跳声后缓缓抬眼,看她闭着眼均匀呼吸,那时才能放下心。

    还好她是在的,幸好她是真的。

    他很少去想简桃对他而言是什么意义,因为没有她,或许他也不再是他了。

    他知自己蓄谋已久,与她这一路步步都可能是糖霜陷阱,她是如此抗拒爱的一个人,如此笃信无爱一身轻的人,就连略微熟悉的朋友向她告白,她第一反应也是逃开。他曾不止一次地观察过,向她告白的分量越重,喜欢越浓,她越不自然,越难以接受。

    旁人三个月的喜欢尚且如此,假如她知道,这世界上兴许还存在这么一个人,比三个月的喜欢还要更久——更久更久——

    她会……怎么样?

    那年初冬,她因为无法回应谁的告白,疏远着躲在双杠下,侧着头跟他咕哝:“你如果告白的话,我会跑得比这更快的。”

    她是如此相信那时的他没有任何想法,才能如此坦荡又认真地跟他开着这个玩笑,也幸好她那时就给出答复,否则他恐怕会在转学那天将心绪剖白,落得跟那些人一致的下场,他们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会再有,更别谈像现在这样,他还能假借荷尔蒙上头的名义,与她如此靠近。

    或许在她的世界里,爱是禁词,不爱才没有危险。

    和她领完证的当天,去开车时,他看着那鲜红的册子停顿许久,他清楚自己自私,他知道自己不光彩,更知道这段关系,需要他以什么作为代价才能换来。

    不知从哪儿飘来声音,于那时痛咒般叩问他的脑海。

    ——她多庆幸你不会爱她,如果往后的代价是无论距离多近,都无法将这爱宣之于口,你会怎么办?

    ——那就,一直忍着哪怕是汹涌的爱意,漫不经意地仿佛永远不会爱上她的样子,以换得与她的这一程,能走得再久一些,再多一点。

    *

    凌晨时简桃似乎被勒醒了一次,腰上的手禁锢得她喘不过气来,然而等一早醒来,旁边已早没有人,她坐起来时还恍惚了一会儿,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梦。

    拉开睡衣,腰上也没有痕迹。

    她思索着打开微信,看有没有新消息。

    一会儿还有工作,梦姐给她发来消息,问她醒了没有。

    捡个桃子:【醒了,不过不是还有三个小时拍摄才开始吗?】

    梦姐:【你收拾好先下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作者有话说:

    男主暗恋,永远的神

    高中时期后面都会慢慢揭的,不必担心。

    依然有红包,二更完毕~!

    *

    40、揭雾

    说事?什么事?

    简桃这么想着, 没再多问,回了梦姐一句“好”,就起身洗漱了。

    她早上洗了个头,就磨蹭得久了些, 一个多小时之后, 梦姐打来电话催促:“还没好吗?”

    “马上, ”她肩膀夹着电话,正在抹发梢精油, “这不还有时间吗,活动提前了?”

    “没有,我不是说有事和你说吗,得留出时间。”

    简桃噢了声:“什么事五分钟还说不完?得留一个小时?”

    她看了眼挂钟,“这就下来了, 还有事吗?”

    梦姐:“还有, 化妆师的项链被借走了, 我记得你家还有条红宝石项链,能找到的话下午戴, 配礼服用的。”

    “行, ”简桃说, “不过好像被压在柜子下面, 我得找找。”

    “嗯, 楼下等你。”

    电话挂断后, 简桃把酒店窗户敞开, 整理了一下床铺,这才开始找项链。

    没记错的话, 那是她赚钱之后买的第一条贵价项链, 对她而言还挺有意义, 所以即使后来有了比它更贵重的首饰,她也还是把它包好收在柜子里。

    常用的柜子都找了,不过一无所获,她最终转向床头柜,拉开最底下一格。

    把上层的东西都翻出来,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那个长方形的绒布盒。

    简桃打开检查了一下,还是被她保管得很好,依然很亮。

    她心满意足地合上盖子,侧眼一看,结婚证居然也被她翻了出来。

    好久没看这东西了,打开结婚证的时候她还唏嘘了会儿,看着底片上自己和谢行川的照片,忍不住有点发笑。

    如梦姐所说,好像是挺久的了。

    但又似乎,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没来得及再回忆,这回梦姐直接到了酒店门口催她,她连收拾都来不及收,拎上包就出发了。

    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跟她商量,然而等简桃坐上车,梦姐却先沉默了一阵。

    “什么事?”她搅着保温杯里的吸管,“等人吗?”

    “没有。”

    李梦吸了口气,这才道:“我在帮你谈的那个仙侠,是明年档期的S++制作,包括特效、编剧、宣发……”

    简桃直觉她想说的不是这个,“都很好我知道,然后呢?”

    “现在有个很现实的问题,就算今天不解决,以后也必须要解决,你知道女演员的处境有多艰难,以后一切都是未知,我希望你能站得更高,这样也就更稳。”

    李梦说:“这个剧各方都在押宝,所有团队都需要给出最大程度的配合,昨天写立案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

    “你知道观众现在想看什么,一部热播剧的前期和后续少不了男女主的合体宣传,我不是说你一定要跟人炒CP,而是——单身有单身的宣传侧重,已婚有已婚的宣传方向。”

    “简桃,那么多选项里,唯独没有一项,是提供给隐婚艺人的。”

    简桃顿了下。

    李梦说:“剧方的想法是希望可以和男主多多营业,短视频、采访、直播,这都很正常。但到时候我们该以什么方向宣传?这些总不可能在你结婚的情况下去做吧?如果大家都知道你已婚,OK,营业的尺度我们会降低,观众心里也有数,会自动把你们划分成朋友,但事实是现在观众并不知情,任何一些互动他们都可能自动加上亲密滤镜。”

    “但如果说你是单身,一旦结婚的事被爆出,影响只会更大。”

    “我没卖过单身人设,”想了想,简桃说,“隐瞒结婚是公司提的要求,不让我和谢行川互动也是你们的要求。”

    她说:“况且现在剧本还没给我,我还没有看,不确定我一定会接。”

    “我和剧组是互相选择,不是他们如果同意了我,我就一定会去的,最重要的是剧本和导演。”

    李梦:“我知道之前是公司的安排,但那时候公司毕竟也不知道你会这么红,也无法预估这之后的情况,既然事情来了,那我们就解决它。”

    简桃晃着吸管:“所以呢,你们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谢行川本来就是协议结婚吧,也不是多年恋爱修成正果,再加上他现在已经这么红,应当不会愿意曝光你们的关系,”李梦说,“你们本来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而结婚,现在他这个目的要达成了,我觉得,你可以重新思考一下你们的关系。”

    简桃低头吹着杯子里的水。

    冒着雾气的水面被吹出层层波纹。

    李梦:“如果你们是相爱结婚的,我今天不会跟你说这些话,我知道你当时那样决定,一定是因为对那时候的你而言,结婚是更好的选择。”

    “但每个阶段的状态都在变化,以你们两个现在的情况,双顶流,结了婚却不能合体,情感状态又不是单身,两头捞不着好,没有明确的定位,实在是耽误发展。”

    或许是见简桃没有说话,李梦又问:“而且你就打算这样?下半辈子就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凑合下去?”

    简桃抬头:“我没有——”

    表述于此戛然而止,如同在听到某个关键词时,身体下意识给出反驳,然而当几个字说出口后,又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想反驳什么。

    她不认可经纪人百分百的正确,但毋庸置疑,那些话里,也有需要她再思考的事情。

    她和谢行川之间的感情,确实太过模糊。

    尽管从新西兰回来之后,她能微妙地察觉到一些变化,但二人似乎也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彼此对当下的看法,他们之间究竟算什么,以及,对之后的打算。

    结婚那年她没有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然而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掌控自己要去的方向,当年的那些愿景,也早已一一实现。

    或许是该好好想想,她和谢行川的以后。

    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一生吧?

    思索之后,简桃缓缓开口。

    “我知道你说的,我也有我自己的思量,”她握着的水杯动了动,“也不能这么雾里看花一辈子,晚点的时候,我会跟他谈一下。”

    *

    谢行川回到酒店正是下午。

    五点多钟的光景,却已有了下雨的预兆,天幕比正午时灰了些,空气里也涌动着躁闷。

    他在玄关处调了一下中央空调,再往内走,脚步却又顿住。

    床面被人收拾得干净整齐,床头柜上却略显杂乱,抽屉被人拉开,东西也散落在桌台,像是有人翻找过什么,最后又忘了收起。

    他思绪游走,片刻后收回,脚步缓慢地朝床头走去,举目所及,视线也变得清晰。

    两本结婚证,一些度假时的机票和门票,还有结婚的戒指盒。

    蓦然之中,昨晚她的询问闪回过脑海,她问公司是否回到他手中时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不太专注却又挺关心地询问最后的结果,仿佛别有所思,想开始准备些什么。

    总归是如此,他担心的事,不会因为害怕就不发生。

    在简桃眼里,自己和她结婚就是为了暗中夺回公司,而一旦他真的将公司拿回,她是否也觉得自己的使命已顺利完成,从而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离开?

    毕竟她现在,或许已经可以完全不需要他。

    他知自己昨晚已开始心神不宁,见她半晌不回答,甚至想要追问,然最终也是忍住,自欺欺人似的,觉得只要不继续问下去,不想听的答案就不会出现。

    然而今天,她到底还是在看这些东西了。

    她一向潇洒,对爱更是轻拿轻放,没有负担和挂念,离开他或选择他,也许和拍一部戏再杀青的过程并无不同。

    心脏像是跟着被浸入片漫无边际的海域里。

    不知沉默地站了多久,手机震动响起,是经纪人提醒,他下午原计划是去趟公司。他沉声道不去了,那边追问两声,他却再没有回。

    清早被她打开的窗,这会儿冷风正一阵接一阵地倒灌,哗啦啦地吹动窗帘。

    挂断电话,谢行川扯了椅子坐在一旁,思绪像被扯断的线,断断续续地播放,一些零碎片段没什么章法地在眼前放映,全是有关从前。

    待他回过神来,手边的一叠便签纸,已经全被他叠成了星。

    总不能这么坐下去,但又不知要去哪里,他扯了外套径直下到停车场,这层是他的专属区域,一直只有他和简桃才能进。

    入口处有车灯在闪,他凝神去看,简桃的商务车从那头笔直驶来,然后在他面前停下。

    “你怎么正好在?”简桃惊异,而后拉着他朝一边走去,“正好,我有个东西掉你车上了,你带车钥匙了吗?”

    “带了。”

    二人走到他车旁,简桃拉开副驾驶车门,坐在位置上找了会儿,翻出一张烫了金的邀请函,又收到条新消息,索性直接点进去看。

    是梦姐发来的位置提醒,她一点,手机就直接开始导航了。

    简桃还没来得及关停,谢行川已经将车门落了锁,在驾驶座问她:“要去哪?”

    “前面的会展中心——”

    “我送你。”

    她后面还有半截话没说完,然而被他这么一截断,也没法再说。

    会展中心离得远,他开着自己的车,应当是不能走正门的,简桃思索着该走哪条道,才能更好地避开狗仔和工作人员。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他不要开车送她,但她隐约觉得今天的谢行川不太对劲,推却的话两次三番到了嘴边,看着他的表情,又不好再说。

    算了。

    但他应当是熟悉路况,选了条无人的通道,简桃手指扣在安全带上都准备下车了,车绕过一圈,又开往别的方向。

    酝酿了一天的暴雨终于落下,由缓渐急,他没开雨刷,车在路旁停下。

    两旁的棕榈树坚不可摧,仿佛不会低头,摇簌的枝叶盛住下落的雨水,在车窗边沿游走出蜿蜒的痕迹,雨声大到听不清窗外响动,灰蒙蒙的雾气包裹车身,如同世界末日。

    简桃一时恍惚,不知道该感慨这突如其来的阵雨,还是感叹这场景熟悉。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

    “上次看到这么恐怖的天气是不是也是跟你一起?”她回忆道,“什么时候来着,之前……军训?”

    高二军训的哪一次,她作为副班长总是有些责任心,清点了人数发现不对,才想起谢行川还站在台下。

    她说要拉他上来,头顶雷声轰隆,紧接着暴雨倾盆,还好没落到她这里。

    “嗯。”

    谢行川这么答了声,若有所思似的,简桃见状也没想打断他,转过头,耐心地等这雨停。

    然而数秒之后,他又开口:“什么时候进场?”

    她刚已经看过时间了:“还有一会儿。”

    “正好——”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一模一样的句子,简桃惊异地停顿了会儿,见他抬了抬眼,“你说。”

    “你今天怎么这个表情,让人挺不自在,”她轻咳了声,“有什么事吗?”

    “还没。”

    还没?那就是快有了?

    她这么想着,奇怪地拢了拢手臂,但没过多纠结。

    和梦姐讨论的那件事,现在正好有机会谈。

    她侧眼看向谢行川,“你是怎么看我的”几个字呼之欲出,然而被他盯着,这话就莫名显得有些僵硬,她转念,决定自己先说一说,最近对他的看法。

    也许这样就能顺利地,双方对彼此打开了吧。

    想了想,她声音放轻了些:“去新西兰之前,跟你的旅行,除了和钟怡他们一起,好像就只有婚后那一次度假了。”

    话一出口她也惊讶,自己似乎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目光又落远了些:“那时候只觉得,其实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

    “但是回来之后,发现你其实也有挺多优点的,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那种事事都得让人捧着、照顾着的小少爷,但其实,很多事你一个人也能行——”

    车外雷声轰隆,大雨倾盆,他想起她每一次拒绝别人都会用这样的方式,大概褒扬过,会显得结果没那么锋利。

    无端地,记起高三那年,江蒙给他寄来张门票,说简桃在礼堂有表演,要不要来看。

    一千多公里,几小时的车程,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还是没有赶上,抵达时她早已演完,站在场外吃钟怡递来的烤红薯,咬了满满一口,被烫到前仰后合,最后眼尾都是泪痕,在雪地里追着钟怡打。

    被她在脚底踩碎的雪声,他此刻仿佛仍能听得清晰。

    她那天穿着厚重的面包服,里面就是表演时的芭蕾裙,可惜即使他以余光扫过千千万万遍,那个隆冬,她也没有拉下过一次拉链。

    他也没有见过哪怕一秒钟,穿着舞裙的,十七岁的少女。

    总有遗憾如影随形,结束后的烧烤店里,江蒙和钟怡问起他的近况,学校如何,感觉怎么样,只有她裹得像个棕熊,就坐在他对面,手里拿了串烤肉,声色镇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怎么瘦了这么多。”

    后来不知又聊了什么,她和钟怡又笑起来,重复至熟练的余光里,灯火模糊成光晕。

    他只是那一瞬突然在想。

    如果不能上同一所大学,以他们微弱的缘分,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了。

    他想见,所以去见了。

    如同这些年他所有贪念都是有关于她,他也去要了。

    唯独此刻。

    终于此刻。

    她说着他如此熟悉的开场白,最后一丝妄图维.稳的决心轰然碎裂,摇摇晃晃的所有欲念如同瓶中水,于这一刻倾泻而出。

    既然怎样都是结局——

    他终于开口。

    “我也不是什么都行。”

    简桃怔住。

    雨势狂骤如同末日已至,蓄积的水潭中世界颠倒,高傲笔直的棕榈低下自己的头颅,垂落下树冠上的枝叶,仿佛献祭最脆弱的心脏。

    她听见他说。

    “简桃,我没你不行。”

    作者有话说:

    打算写这个故事之后,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场景就是这一幕,大雨,拐角,车窗,命里带行的人说我也不是什么都行,我没你不行。

    明天双更,依然七点一更,八点一更。

    还是三百红包加个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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