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很失望，因为中班小朋友上学期已经训练过无数次，以为进步些了，结果还是那么好骗。
小朋友们被教育了一整节课，好几个和“人贩子”搭话，最先跟着走的同学被批评得直掉眼泪。
路骐作为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小朋友之一，受到了老师表扬，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神色。
“骐骐，你真厉害！”
路骐前桌，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用崇拜的眼神看他。
“当然啦，骐骐知道那是大坏蛋呢。”
路骐仰着脑袋，身体高兴得左摇右晃，地板上映出的影子也随着晃动，卷发翘起来的地方，像支棱着的小树芽。
江钦程踩着影子绕到桌前，把手里捏着的奶糖递给他。
“嗯？”
路骐停住晃动，看了眼他手心的大白兔奶糖，又歪头看江钦程，嘴巴不开心地翘起来，眼皮皱着把圆圆的眼睛框成平行四边形。
以为他嫌少，江钦程说：“只有一颗糖，明天给你带其他零食。”
路骐还是没接，瞪着眼睛，张嘴说出的话声音大语气凶：
“这明明是骐骐给你的糖！”
“哼！哥哥骗骐骐！”
他捏着小拳头，先前洋溢开心的脸完全变了副神色，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发丝都在表达生气。
妈妈说，收到的东西要好好珍惜，不可以还给别人。
虽然哥哥帮助他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但骗人是不对的！
江钦程愣了一下，耳根染上点红色，解释道：“我没有骗你，这是你昨天给我的糖，但是我不喜欢吃，所以给你吃。”
“不喜欢就不喜欢！骐骐再也不要给你糖了！”
路骐反应更大，当真生气了，一把抓过奶糖握紧，脸涨得通红，淡淡的眉毛弯成一条小虫，大眼睛用力眨了几下。
哄小孩要怎么做？
江钦程拧着眉思考。
他绕到座位边，蹲下来商量，“对不起，那我先不给你这颗糖。明天给你新买，可以吗？”
说着，他伸手从路骐手里捏着蓝白色的糖纸边缘往外拽。
拽不动，江钦程又说：“没有不喜欢吃，我说错了。”
路骐还是没松手，仍然气呼呼的，“哥哥不可以再骗人！我们拉勾了，骗人要长长鼻子，变大乌龟。”
“肯定不骗你。”江钦程说。
得到保证，路骐慢慢松手，大白兔奶糖回到了江钦程手里。
他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忘掉了刚刚的不开心，舔舔嘴巴对江钦程说：“哥哥吃呀，超好吃！”
在他热情目光的注视下，江钦程剥开糖，塞进了自己嘴里。
牙齿和两颊感觉到陌生的甜腻，每一颗味蕾都在叫嚣“不喜欢”。
“好吃吗？”路骐舔舔唇，晶莹的口水溢到了嘴角。
“好吃。”江钦程点头。
奶糖粘牙齿，江钦程不想嚼，抿着嘴巴让它慢慢融化，化完后喝了两大杯水才把味道冲散。
当天下午放学，他上了车对齐延说：“延叔叔，我们去一趟超市。”
齐延问：“少爷要买什么？”
“买零食。”
齐延震惊。
江钦程上一次逛超市还是在国外的时候陪爷爷奶奶逛，回来之后基本没出过江家别墅，连开学要用的书包、文具都是齐延帮他购买，更别说零食这种他碰都不会碰的东西了。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进了超市后，少爷的确是看着提示牌直奔零食区，在货架边挨着找，拿了好多抱在怀里。
齐延赶紧推了辆购物车，让他装进来。
“谢谢延叔叔。”江钦程把怀里的扔进购物车。
齐延一看，果冻饼干奶酪小蛋糕……
“少爷，你不是不吃甜食吗？”他奇怪地问。
“给同学吃。”江钦程老实回答。
齐延点点头，理解错了。
心想原来是这个用处，少爷作为新转入班级的同学，确实需要打点打点，是他考虑不周。
5岁孩子都能想到的事，他一个成年人居然没想到。
难怪人家是少爷，自己只能当管家。
江钦程不知道齐延复杂的心理活动，挑挑捡捡装了大半个购物车，又去糖果区找到兔子奶糖称了一些。
回家途中，江钦程从比自己身体还大的袋子里捡出今天路骐说的那几样。
先少给他点，别的留着改天给。
小卷毛那么贪吃，要是再吃坏肚子就糟了。
捡着捡着，江钦程无奈地叹了口气。
齐延在后视镜里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问：“小少爷，没买够吗？”
“不是，想到了一件烦心事。”
“怎么了，跟我说说。”齐延竖起半边耳朵，准备为少爷分忧。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好。”江钦程摇头。
这是他的秘密，不可以给别人知道。
第二天，课间休息时，江钦程拎着零食拿给小卷毛。
“哇！”
路骐眼睛亮了，接过去，目光黏在上面问：“都给我吗？”
“都给你。”江钦程说完，强调道：“但是中午吃饭前不可以吃，等下午肚子饿了才可以吃。”
路骐口水都快顺着嘴角流出来了，他拍拍肚子，用软软的语气跟江钦程商量：“哥哥，肚肚现在饿，可不可以吃一点点。”
江钦程为难。
小鹿似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如果拒绝的话，会感觉自己是一个大坏人。
但是这些包装都挺大，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吃午饭。
于是他拿出一颗奶糖，“先吃这个可以吗？”
昨天还垂涎欲滴的奶糖，今天在其他零食对比下已经失去了路骐的偏爱。
他有些失望，但好吃的又不会长脚跑走，最终还是要被吃，于是点点头“好吧！”
他剥开塞进嘴里，啧啧有声地舔。
糖是长长的圆柱体，路骐的嘴包不住，一小截露在外面，嘴角沾上白色的奶渍。
江钦程在心里叹了口气，摸出手帕给他擦。
路骐撅嘴让他擦完，眯着眼笑，露出眼下的酒窝，含糊不清地说：“香香！”
他是指江钦程的手帕，有一股香味。
江钦程放到鼻下闻，只闻到了奶糖的甜腻。
“你坐我位置上干嘛！走开！”
一句大声的呵斥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声音来自路骐同桌，一个大块头男生，有点胖，叫高宇鹏。
高宇鹏本来是他们班最高最壮的男生，特别受女生欢迎，江钦程来了之后他虽然还是最壮的，但不是最高的了。女生们都围着江钦程转，夸他长得帅，昨天防拐比赛江钦程也留到了最后，很受女生崇拜。
高宇鹏产生了妒意，很讨厌这位新同学，此刻看到江钦程坐在他位置上，就好像找到了借口要发泄一番。要不是在教室，他都想直接打一架，让女生们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厉害的。
幼儿园孩子除了笨，原来还有这么没礼貌的。
“不好意思。”
江钦程站起来道了歉，绕过他往自己座位走。
高宇鹏一拳打在棉花上，愣了愣回过神来高声跟前后排小弟炫耀：“你们看他，胆小鬼！被我一句话就吓跑了！哈哈！”
他坐下来后，路骐瞪着眼睛不满道：“高宇鹏，你不要那么凶！欺负新同学是不对的。他只是坐了你的位置，又没有弄脏。”
“我就凶了怎么样？你管我？我们班才不欢迎洋鬼子！”
“这是骂人的话，不可以说！”
路骐知道洋鬼子的意思，之前隔壁班有个男生是外国宝宝，大家欺负他听不懂中文，就会这么骂。
含着糖说不清楚话，路骐干脆把糖从嘴巴里吐出来，用手心捧着，跟他讲道理，“而且江钦程不是洋鬼子，他是混血，混血的意思就是，他的爸爸或者妈妈是中国人，所以他也是中国人，你不要乱讲。”
“他就是洋鬼子，眼睛蓝色，像个怪物。”高宇鹏摆弄着鬼脸，吓唬他，“你跟他玩会被传染，眼睛也变成蓝色，变成洋鬼子！”
“才不会！你骗人！”路骐高声反驳。
“哼！等你也变成了怪物，看还有没有人跟你玩。”高宇鹏看到路骐课桌里的一大包吃的，伸手扯出来掉了地上，指着他骂：“你个贪吃鬼！一点吃的就把你收买了，丢脸！”
高宇鹏从上学期开始就是路骐同桌，又丑又胖，经常说脏话。
路骐一点也不喜欢他，现在他还这么说刚给自己分享零食的好朋友，把他的吃的弄到了地上，路骐很生气，胸脯剧烈起伏，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气球。
眼前晃动的手指也十分讨厌。
妈妈说用手指别人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路骐鼓起来的脸颊里，两排乳牙磨了磨。
张大嘴巴，一口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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