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惠原来的生活远远达不到幸福的标准。
她就像是在汪洋海浪里漂浮的船只,不知道归处在哪里。来到陌生的世界,看到镜子里和自己相同的样貌身体,甚至连小痣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她那时候除却最开始的恐慌,紧接着便涌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期待。
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原生家庭。在这场赌,博里,温惠输的彻彻底底。却没想到命运竟然给了她一次额外的馈蹭,她循着脑海记忆来到蓝城市的家,馈蹭变成一柄锋利的钢刀直击她的面门,蓝城市的的家庭变得更加富有,但她仍旧是那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原来就算再多一次机会。
她仍旧得不到想要的温馨港湾。
越失望,越期待。原本的温惠所做的工作强度很大,穿越而来的温惠接触到完全崭新的工作要求和同事,手忙脚乱,多次被叫到办公室训斥,组织救援的时候她也是迫于领导压力“自愿”报名。
陌生的城市,不安的心情,温惠注意到那位始终面色温和的心理医生,在荒芜的废墟中,郑松像是一束温暖明亮的阳光,在温惠夜晚抱膝无眠的时候,来到她的身边,耐心地问她有需要帮助的事情吗,温惠怯怯地摇了摇头。
郑松笑着告诉她:“你已经做得很棒了,不要总否定自己。温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帮忙。”
男人有双好看的眼睛,或许跟他的职业有关系,五官天然柔和,弯弯的眼睛像是明亮的月牙,笑起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如沐春风。温惠的心脏怦怦跳起来,羞怯地道了声谢。
后来,郑松提出和她交往,温惠吃了一惊,难掩惊喜,她没带丝毫犹豫地投入郑松的环抱,再后来,温惠成了郑松的妻子,而她的公司也在病毒事件里倒闭关门,她就安心地在家里照顾起郑松的日常生活。
她喜欢郑松,否则怎么可能想都不想的嫁给他?
可是郑松的表现太冷淡。
看她的时候,像在看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他的妻子、他最亲密的爱人......
炖盅里煮着红枣山药粥。
咕嘟咕嘟冒起热泡。
温惠收回思绪。
正要关火。
忽有阴影袭来。
温惠的后背紧贴上一具温.热的胸膛,炖盅里冒出的热气往上溢,她的脸被熏得通红,背后的男人像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膨大的阴影在瓷壁上摇晃,把瘦弱的温惠完完全全笼罩在内——像一团混浊黑暗的乌云,白瓷砖被阴影笼罩成略带湿潮的沉黑。
温惠的后脊骨骤然袭上一簇电流,她的后脑都仿佛因这股莫名的电流僵麻。
攥着台壁的手掌倏地冒出黏糊糊的热汗。
心跳更是剧烈震动。
她喜欢郑松不假,可只是一天不见面,她就因他的靠近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甚至舌根隐隐发麻,这种感觉......
温惠缓了口气:“你怎么过来了,是饿了吗?粥已经温好了,马上就可以吃啦。”
男人僵硬到诡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香。”
他手骤然捏住她的下颌,他的手很好看,修长的指,骨节分明,肌理紧凑白皙,有股经常握笔的文弱气。
温惠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耳后因他热热的呼吸发麻。
她睫毛颤了颤。
自从婚后,就算是交往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强势到有些霸道地对待过自己,永远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那截横绕过来的小臂,内侧有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手臂线条流畅,美丽得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那根根凸起的血管仿佛蕴藏着可怖的东西,咚咚咚在皮肉下剧烈地冲.撞。
温惠想到他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就在车祸现场,可能被吓到了,有些慌神,因此他才做出有悖于从前的行为。
他刚才进家门的时候,双腿走路还有些不稳,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走几步总要踉跄几下,给人一种随时可能摔倒的感觉。温惠那时候手足无措,还以为他受伤了。
想到这里,温惠的心柔软得像一汪湖水。
捏住她下颌的手微微收紧,她受不住这股疼,喉咙溢出声猫叫似的声音,而后,她扭转身子,试探性地抱住郑松的腰,把被他捏得通红的下巴藏进他结实的胸膛。
“郑松......”温惠小声呢喃:“以后不要挂我电话好不好,我看到青海路发生车祸,联系不到你,很担心。”
郑松没说话。
他的双臂僵硬地垂落。
腰间空空。温惠眼底的期待落空,有些失望地将自己越发埋向他的怀抱。这是一个得不到回应的拥抱。她像是一脚踩空,骤然袭来的落空感夺走她的呼吸。
她缓缓咽了一口气,往后退一步,和郑松拉开距离,扬起一抹笑容:“很香对不对?我这就把火关上,我们开饭吧。”
她若无其事地转身。
郑松始终站在她的身后。
阴影如同一座即将坍塌的高楼,密密地将她笼罩在内,退无可退。
在她的身后,那位温和的心理医生,有着阳光笑容的枕边人,面部呈现扭曲的痉挛,仿佛刚刚学会捏泥人的学徒,五官胡乱地按在脸部,有蠕动的血肉在额前的血管蛇行。
眼白被黑色的东西吞噬,彻底染成浓黑的颜色,他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指腹残留“食物”温热的触感,他捏住她的要害的时候,那涓涓流淌的血液在脆弱的脖颈下流动。
他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
温惠盛好热粥,对他说:“我们吃饭吧。在路上堵了那么长时间,很饿了吧。”
郑松嗯了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学着她的样子坐在座椅上,低头,捡起汤匙,当啷一声。汤匙砸在碗壁。他抬起眼皮,看向对面的温惠。
温惠皱着眉,心疼道:“你的手怎么回事,是不是伤到啦,你别骗我......”
郑松的手指僵硬,捏着汤匙的动作古怪。
难道他工作的时候、或者开车的时候伤到手指了?温惠等了很久,没有等到郑松的回答,失望地垂下眼睛。
他现在连话都愿意跟她说了嘛......
温惠也是有脾气的,在郑松那里连连碰壁,她短时间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她的眼尾弧度本就有些下垂,此刻委屈地垂着眼,越发流露几分弱气。
用完餐。郑松还是没说话,温惠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正灼灼地看向她,她抿着唇,端着碗碟进厨房,洗漱干净。往常这个时间,郑松会到书房看案例,或者听几节课程,但今天的他怪怪的,始终坐在椅子上,像是黏在了上面。
温惠压下询问的冲动,转身回了卧室。
她离开后。前一刻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下一刻就从椅子落向地面,和地板接触的皮肤融化成一团蠕动的肉块,慢慢地聚拢成成人手腕粗细的触足般的东西,循着温惠的踪迹,蠕动到厨房,找到盛满刺激性气味的垃圾桶,触足的顶部裂开缝隙,“呕”的一声发出人类呕吐的声音,将吃进去的饭菜米粥原封不动地吐到垃圾桶。
随后,它停顿了会儿,触足分成两股,把垃圾袋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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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惠冲了个澡,吹干头发,乌黑的发倾泻遮住大片后背,绸面睡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两根细带子在肩头的位置系成蝴蝶结,湖绿色衬托出女人白皙的肤色。
羊脂般的两,团在碧波里荡,漾。
她坐在床上。床面因重量往内凹陷,像是陷在棉花堆。房门打开,郑松还穿着工作的那套服装,偏休闲的西装西裤,纯黑色,他慢吞吞地移到温惠的面前,面容冷淡,温惠却在他越走越近的同时,后背再次攀起一股战栗的麻意。
郑松的面部轮廓精致,他猫似的眼睛中和面部轮廓的凌厉感,配合着仿佛形成肌肉记忆的微笑弧度,是那种见到第一面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然而现在,他双唇自然地合拢,平直的嘴角线条显得有几分漠然,配合浓黑的眼珠,仿佛冬日屋檐下一根锋利的冰锥,温惠涂抹身体乳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往远离他的位置移了移。
“......郑松?”
温惠迟疑询问:“你今天晚上没有工作处理吗?”
郑松嗯了声。
温惠觉得郑松有点奇怪,他冷淡过头了吧?心里正疑惑,见郑松衣服都不换,就想躺床上。床单被套她刚清洗干净,在太阳底下晒过,他身上的这套西装在办公室里穿,回家的路上穿,经过家门口的垃圾桶也穿着,怎么能直接躺床上?
她掌心残留身体乳,着急地抬脚,细白的脚腕挺直,脚背勾住郑松的小腿,薄薄的裤料里藏着男人蓄满力量的腿,肌肉流畅优美,她脚背贴着他腿部肌肉。
语气带着情人间的轻嗔:“......还没洗澡呢!别往床上躺。”
郑松垂头,眼睫未落,专注地盯着她的脚。
浓黑的眼珠仿佛融合了诡异的猩红,他站在原地,没有回应温惠的话,时间长到温惠的脚有些僵硬,不由自主地落向他的脚面,她的脚纤细瘦弱,像她的人那样。
皮下的血肉流动,顺着血管侵占脑部的血管,往日的记忆流向他,他缓慢地眨动两下眼睫,面部实在称不上流畅,得益于夜晚的灯光,在他周身镀上层不真实的光。
屋子里弥漫温惠的香味。
郑松的鼻尖耸动两下,用温和的逐渐流畅的语言说:“好,我洗澡......惠惠。”
郑松走向浴室,拧开把手,敞着门。
温惠缓缓地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看到的画面。
他走路怎么那么奇怪?
正常人走路的时候脚跟会抬起来,他的脚底贴着地面,没有离开,更像是滑行。
浴室里骤然传来一声响动!
温惠趿着拖鞋跑进去。
浴室里,郑松的表情堪比冰雪,捏着花洒,力道仿佛要将它捏碎,西服湿透,笔直地站立在浴室里,连成线的水珠落向他,黑发软塌塌地贴着他的额头,听见声音,他看向温惠。
“郑松,你今天怪怪的,”温惠走进浴室,郑松将花洒转了个头,朝着里面喷洒,温惠把开关按死,迟疑地询问:“你到底怎么啦?一个晚上心不在焉的......”
郑松的眼神呆滞了瞬间,缓慢地歪了下脑袋,皮下的血肉流淌成细流融入脏腑血管,他往前走几步,露出抹天真的笑容:“惠惠,抱歉吵到你了。我,确实有些不太舒服。请你原谅我。”
温惠听他这样说,早把他回家时的冷漠态度抛在脑后,心疼地伸手,捧着他的脸。
凑得近了,有股很难闻的味道。很像血液的味道。温惠没多想,掌心贴着男人被水打湿的面颊:“......肯定很累吧。我不打扰你啦,洗完澡,我把被铺好,你好好睡一觉。”
掌心的温度陌生,说话的语气像是轻柔的羽毛,他渐渐地有些沉浸在这股陌生的仿佛蜷缩在巢穴里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留恋依赖,她的眼神细腻,像温柔流淌的湖面,他学着人类的样子,露出抹温柔的笑容。
“好。麻烦你帮我调节一下水温吧,我不太舒服,操作起来有些困难呢。”
浴室里的调节开关有什么困难的?但在心爱的男人面前,水雾朦胧的注视下,温惠很乐意为他服务,她把郑松的话当成撒娇,他从来没有用这种亲昵的语气说过话呢......
温惠调节好水温。
有些失望地没等到郑松的挽留。
躺进被窝。
宽大的床面铺着两张被褥,郑松性子冷淡,不做那种事的时候,两人都是分开睡觉的。就连最亲密的时刻,郑松永远都是到浴室里清洗干净,再回到自己的被窝。
独留温惠满心的温情被冷落。
浴室水落的声音停止。郑松携着满身热腾腾的水汽,扫了眼缩在被窝里僵硬的妻子,他站在床边,略显呆滞地思考了会儿,欣长的手指掀开被褥,躺在里面,身旁的妻子连呼吸都不会了,他皮下的血肉猛地冲撞起来,眼瞳血红。
甜美的味道令他吞,咽起来。
胸膛裂开缝隙,血肉聚集成的触足探出来,顶部裂开巨口,朝着温惠所在的位置探去。
郑松面无表情。
下一刻,被窝里探进一只手,触感温热,轻轻地攥了攥他的掌心,便离开。
温惠侧躺起来,面对着郑松:“晚安。睡个好觉。”
被她监视,血肉凝聚的触足恋恋不舍地收回到胸膛。郑松学习能力很强,用同样温柔的语气说:“你也是呢。惠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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