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放走
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小厮声音,“侯爷,僖王府遣了人来。”
听言谢城冷厉着开口, “他有什么事?”
小厮声音继续传来:“僖王爷要侯爷过府,说是侯爷上次要寻的东西眼下已经寻得。”
谢城要走,萧颜根本阻拦不住。
话音未落,他倏地拉开萧颜手臂,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谢城让萧僖寻什么东西?
难道是皇玺?
可是皇玺不是分明在解筝那儿吗?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连翘急切声音将萧颜思绪一下拉回。
抬眼对上她忧虑眼眸, 萧颜轻摇了摇头道:“有惊无险。”
听言, 连翘总算松了口气,“还好公主没事, 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眉心才刚舒展开来, 连翘看向萧颜的瞳眸又倏忽变得郑重, “公主, 那人被侯爷拖到柴房去关起来了, 公主您说侯爷会不会杀了他呀?”
事实上,这也正是萧颜担心的事情。
方才谢城说:“此时杀你,岂非落人口实?”
但如若是暗杀, 便不会了。
众所周知, 岱王秦宴是北秦最小也是最受宠的皇子, 刚满周岁便被封了岱王。
如今东楚和西解联手, 已经让南萧处于劣势。
若是再得罪了北秦, 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不行!绝不能让这种局面出现!
眼下谢城出府, 不正是她去偷偷放走秦宴的好时机吗?
思及此, 萧颜不可轻闻的叹了口气, 只是谢城肯定会派人守住柴房。
“现在几时了?”萧颜若有所思着开口。
听言,连翘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已经过了申时了。”
想了想,萧颜抬手摸住肚子,“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饿了?”
目光所及,她眸光中分明透着一抹意味深长。
“顺便也给柴房的人送些吃的去。”
事实上,方才那么闹了半天,府邸上下都没好好吃饭。
所以当饭菜送过去时,守在柴房外的人根本没多想。
狼吞虎咽吃了两口后都被迷晕。
“咚咚”!
萧颜抬手轻敲了两下窗棂。
冷着声音启开丹唇,“岱王爷,你赶紧离开。”
话音未落,一道带着警惕带着愠意的声音从窗内凌厉传出:“为什么救我?”
“为大局计,岱王爷你不能死在南萧。”萧颜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好自为之。”
刚从柴房回到麓云阁,萧颜便隐约闻得从远处传来的搜索动静。
想必是已经有人发现秦宴不见了。
不由地,萧颜握紧了双手,从心底生出的凉意如洪水般极快的蔓延到指尖。
事实上,她也很害怕,她很怕谢城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整晚,萧颜都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她提心吊胆得一动都不敢动,从手指到脚趾都寒冷如冰。
直到翌日清晨时分,东方的第一缕日光熹微着从烟罗窗纱落入。
耳畔倏忽划过一声“吱吖”门响。
萧颜知道必是谢城来了。
不由地,她掌心攥紧了寝被。
“是你放走了他。”
一抹冰冷倏忽袭上萧颜耳鬓。
终究是被他知道了。
但不知为何,此时萧颜心底竟感到一份解脱。
话音未落,萧颜被谢城一把从床上拽起。
倏忽映入她眼帘的,是比想象中更阴沉狠戾的脸色。
此时此刻,谢城鹰眸漆黑凛冽,如黑云滚滚般的压视着她,“为什么这么做?”
听言,萧颜蹙着眉对上那垂眸,“谢城,他是北秦小王爷,我不能让你杀了他。”
就在这时,谢城微微倾身,冷唇贴在萧颜耳畔,“看来你也没那么在意华淑皇贵妃。”
听言萧颜心底猛地一颤。
话音未落,她倏忽从枕下掏出一把光亮锋利的匕首抵在咽喉。
萧颜知道,眼下她只能孤注一掷。
“谢城,你若要动母妃分毫,就先杀了我。”
谢城鹰眸狠戾着攫住萧颜眉眼,“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敢!他当然敢!
但她赌的便是他对她的于心不忍。
此时此刻萧颜整个人不住的颤抖着,仿若落了水受凉的猫儿,很难叫人不生怜惜。
分明地,她看向谢城的决绝目光里透出几许乞求,“谢城,你想怎么样对我都行,但求你不要动我母妃。我求你了。”
听言,谢城脸色蓦地更沉了沉,声音冷得生寒,“怎么样都行?”
倏地,他将萧颜压倒在床上,掌心死死攥住阻隔在两人间的那把匕首,眼底凛冽弥漫,“萧颜,幸亏华淑皇贵妃走得早,如若她还活着,看见你如今这副自轻自贱的模样,定会被你气得吐血。”
自轻自贱!
这四个字让萧颜头脑兀地一空。
伴着“叮铃”一声,萧颜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匕首已经落地。
“萧颜你听好了,”划过耳畔的声音尤为低沉冷戾,“休想用死来威胁我。”
竟然连用死都威胁不了他。
倏忽地,萧颜抬起巧翘的下颌堵住了那抹入耳生寒的尾音。
与此同时,她缓缓伸出手环住了谢城脖颈,叫两人身子贴的更近。
与上次不同,眼下萧颜紧紧地将谢城禁锢在她纤柔臂弯中,付出此起彼伏的吮吸、啃啄让谢城根本无法抽身。
但终究萧颜还是渐渐吃力。
倏忽地,谢城将萧颜手臂按在软枕上。
他凝视着萧颜的眼眸情韵氤氲,却更透着冷戾,“萧颜,你认为这样有用吗?”
听言萧颜抬起红润香唇够到谢城耳鬓,娇喘着声音道:“谢城,这不是自轻自贱,我只对你这样过……真的,我在真心实意的同你认错,你看不出来吗?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我全都听你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此时此刻,谢城眼眸漆黑如深井,“最后一次?萧颜,你认为我还会再信你吗?”
萧颜怜人的蹙着眉,“那么你要怎样才肯信我呢?我拿生命向你起誓好不好?如若这不是最后一次,叫我不得好……”
倏忽地,谢城埋头吻住了萧颜,带着戾气的冷唇紧紧压迫着那抹柔软香甜的丹唇,生怕稍一放松便让那个死字漏了出来,谢城风卷残云般的勾缠着萧颜唇齿,直到确信那个字眼已经全然被搅碎,他才缓缓松了口。
划过萧颜耳畔的声音依旧冷冽,“如若起誓有用,这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该死的人得不到报应。”
第32章 受伤
事实上, 萧颜终究拿不准谢城的心思。
是故,打从谢城离开,萧颜便不放心得让人时刻关注着他动向。
她已经想好, 只要谢城往兔山去,她便立刻跟过去阻止。
可是结果她等来的却是谢城去往北秦的消息。
难道说谢城这是要去杀了秦宴?
这绝对不行。
谢城如此必定惹恼秦帝。
届时南萧将成为众矢之的。
不难想见,如若东西北联合攻南,就算谢城再骁勇善战恐怕也分身乏术。
事实上,眼下南萧该做的应是联合北秦, 而非再树仇敌。
待得萧颜日夜兼程追到边境土塞城的时候, 她才晓得原来在这里枕戈待旦的正是秦宴。
“岱王爷,这便是北秦的待客之道吗?”
萧颜目光警惕着盯着面前一袭浮翠亮绸锦袍, 腰间束着缠枝纹织金带的岱王秦宴。
原来白日里萧颜刚入土塞城便被秦宴遣去的卫兵猝不及防地掳到了衙城这里。
“看来萧颜公主误会本王的一片好意了。”秦宴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意?”萧颜对他这话实在是将信将疑。
“我想萧颜公主应该也很怕被我父皇抓去囚禁吧?”秦宴看向萧颜的目光分明别有深意。
“你父皇?你父皇抓我做什么?”萧颜眉眼思索着问。
“呵!”秦宴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略带惊诧的弧度, “没想到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公主你却……”说及此, 秦宴星眸若有思索着打量起萧颜。
“什么事情?”萧颜听言瞳眸倏忽变得凝重。
“也好, 解了公主这个困惑,就算是还了此前人情。”
原来萧颜出世时天有异象,从那之后天下便有传闻说她是紫微降世, 得可大安天下。
听言, 萧颜唇角不由地牵出一抹哂笑。
如若她真如这传闻所说, 上辈子又怎会沦落到那般凄惨下场?
“我听说秦帝向来睿智, 却不想竟连这种无稽传闻都会相信。”
听言秦宴微微倾身, 凑近萧颜脸边, “父皇他老了, 我就不信。”
说着他投向萧颜的目光闪了闪, “相比什么紫微降世,此刻我更垂涎公主美色。”
就在这时, 门忽“砰”的一声响。
映入眼帘的,是谢城阴晦如墨的身影,戾气难掩。
“秦宴!”话音未落,谢城来到面前一把将萧颜拽到身后护着,”我看你是活够了!”
分明地,他瞪向秦宴的冷眸中透出几许愠怒。
就在萧颜心脏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秦宴挂起的唇角透出一抹不以为意。
开口朝谢城调侃:“她就这么好?瞧你这拿不起、放不下的样子。”
眼下不难看出,其实秦宴同谢城很是熟稔。
不由地,萧颜眼角眉梢划过一抹疑惑。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此前在豫北候府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两人合谋演的一场戏。
好让解筝以为就连北秦也同南萧结怨,届时他必会拉拢。
理所当然地,北秦顺应投靠。
待得之后时机成熟,便同南萧里应外合,打个解筝措手不及。
如今无论是东楚,还是西解都有举兵攻占南萧之意,在谢城看来,如若眼下不先发制人,之后必定要受制于人。
倏忽地,湖蓝菱纹门纱上光影攒动,外面像是来人不少。
“小王爷!皇上命臣等前来请公主入宫!”严肃声音从门外传入。
此时此刻三人眉心都紧紧拧成了一团。
毕竟谁都没想到秦帝的人会来得这么快。
“皇上已经得知南萧三公主入了土塞城境内,而且被小王爷擒得。”
听言秦宴从怀里掏出匕首毫无犹豫的往胸膛捅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你们来迟了一步,豫北候已经将公主救走了……”
话音未落,谢城已经护着萧颜从窗户离开。
这土塞城昼夜温差极大,日落后冷得侵肌刺骨。
一阵夜风吹过,萧颜单薄身躯禁不住颤抖。
就在这时,肩头倏忽一暖。
原来是谢城扯了他灵鸠紫貂皮斗篷披在了萧颜身上。
事实上,眼下萧颜不仅仅是冷,走在布满粗砾的地面上她脚底也硌得生痛。
“哎呦!”萧颜脚底忽袭上一抹凌厉疼痛,让她忍不住喊出了声。
谢城忙蹲下察看,原来萧颜脚底被地上的一片锋利砂砾划破。
此时此刻,她银白色罗袜被鲜血浸染得猩红刺目。
不由地,谢城心底像是被只手揪了一把。
用锦帕帮萧颜包扎了伤口后,他转过身子,将后背弓到一个适合的高度。
“上来。”他声音虽冷,但却分明隐约透出几许心疼。
听言,萧颜顺从地软下腰肢,前胸贴上谢城后背,手臂环过他脖颈。
在谢城看来,萧颜只有在每次受伤之后才会真正收起她那满身的尖刺。
“谢城,既然之前你都是演戏,那你同我生气应该也是假的吧?”
此刻萧颜伏在谢城背上,丹唇凑到他耳鬓娇声问。
“不是。”谢城听言却冷冽着出声。
“可你不也骗了我?”萧颜声音中分明透出三分愠意。
“谢城,”娇柔转瞬覆盖了愠意,如春水般的,“我们这次就算是扯平了好不好?”
就在这时,“唰”的一声。
原本栖在头顶枝梢间的鸟儿受惊着冲出,扑扇着翅膀划过漆黑夜色。
“有人。”谢城倏忽警觉。
话音未落,他已拉着萧颜躲进了近处墙根下的一处草垛中。
虽空间极小,但尚可隐身。
眼下谢城单膝跪地,双手抵着粗糙的黄土墙面,将萧颜密不透风的护在身下。
“谢城……”萧颜猫儿似的蜷缩在谢城胸膛,抬眼对上他冷毅垂眸。
“嘘!别出声。”谢城压低声音。
就在这时,草垛外面生出动静。
明显是人的脚步声。
此时此刻萧颜就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倏忽地,眼前一闪。
银亮的刀刃捅了进来,凌厉着擦过萧颜耳畔。
所幸有谢城手臂护在旁边,不然那刀刃分明要割破她脖颈。
转瞬一抹腥香袭上鼻头。
“谢城,你受伤了?”
待得人走远后出了草垛,萧颜这才看见她身后黄土墙面上的斑斑血渍。
但眼下光色昏暗,谢城又穿着一身墨色劲装,萧颜实在弄不清楚谢城究竟伤在何处。
只能隐约看见他莹润如玉的指尖不断有血珠滚落。
“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不严重。”谢城垂下眼眸,只冷冽着声音回答了这三个字。
谢城说不严重,萧颜便以为是真的不严重。
也许是方才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也许是方才刀刃刺伤了他的肩头……
直到入了月谣城,谢城颓然倒下。
萧颜这才晓得原来谢城的伤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般轻微。
事实上,他既不是被划伤了手臂,也不是被刺伤肩头。
而是后心被狠狠捅了一刀!
实在难以想象方才谢城是忍受着多大的痛楚竟连一声都没吭。
还硬生生挺着将她从北秦护送到南萧境内。
回到衙城后军医看过,说是谢城险些没命,伤口距离心脏只差了半寸。
就连军医都想不通谢城是怎么能撑这么久的。
像这样重的伤势,按理说人早该陷入了昏迷才是。
……
回到豫北候府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了。
这日,萧颜午睡刚起,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鬓发,“燕小侯爷?他不是病着吗?”此时此刻,菱花银镜中的那双娇媚眉眼倏忽划过一抹凌厉的疑惑。
原来方才连翘告诉萧颜,眼下燕晁正在豫北候府门外。
说是听闻谢城受伤,特意送了补品来。
听言连翘看着萧颜道:“燕小侯爷虽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瞧着尚可。”
不由地,萧颜心底生出生出一声冷哼。
没想到这些日子竟叫他缓过来了。
送补品?这是想攀关系吗?
萧颜淡漠着开口:“告诉他,我谢他的好意,但豫北候府什么都不缺,让他带着他的补品快点离开,莫要扰了侯爷休养。”
众所周知,眼下萧齐羽对南燕侯府戒备深重。
就连萧月都晓得要敬而远之。
她又怎可能再同他来往。
如今的她可绝不似上辈子那般的耽于情爱。
“其实奴婢都能看出燕小侯爷今儿是借着送补品想来见公主的。”
是啊,这一点萧颜又怎么可能看不出?
听言,萧颜不以为意着伸手扶了扶髻边的赤金镶嵌红翡翠步摇,声音微沉,“他是什么人?他想见我,就必定能见到吗?”
……
时值未时,萧颜让连翘去厨房端了汤药来同她一道去知微阁。
清亮日光从窗棂落在谢城惨白脸颊上,衬得他几近破碎。
这便是少时陪她度过黑暗的人,这便是为了救她险些丢了性命的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上辈子他要那样待她?他折磨她,他将她的尊严践踏在脚下。
就在这时,谢城颤了颤鹅羽般的眼睫,睁开眼睛。
在看见萧颜的瞬间,他心底也忍不住诧异。
但转瞬他从萧颜眼底深处攫取到一抹隐约仇恨。
那颜色幽暗如井。
“公主有事?”谢城冷着声音问。
“没事就不能来瞧瞧你吗?”听言萧颜眉眼关切着启唇。
“无论如何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
伴着从窗棂间贯入的微风,丝丝苦涩味道侵入鼻头,提醒着她该让谢城喝药了。
话音未落,萧颜转身从连翘手上端过汤药,“侯爷,药还是热着喝好。”
见谢城点头,连翘忙上前扶着他靠坐起。
“今日这药怎得有些腥味?”浅尝了一口后,谢城深邃鹰眸凝视着萧颜道。
“早上太医过府看了方子,往里头加了二两鱼腥草,自然比以往会腥气些。”
萧颜不动声色,娇声说完又一勺送到谢城唇边。
事实上腥味才不是鱼腥草,而是萧颜想要谢城伤势经久愈溃的毒心。
既然眼下不能让他死,那便叫他多受受苦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应该还会有一章。
第33章 随军
晚些时候, 萧颜刚回到麓云阁坐下,便闻得桂芳声音急切着从外传来,“公主!奴婢求求公主了!救救四公主吧!四公主真的快不行了!”
好吵!
话音未落, 连翘忙道:“奴婢这就去将桂芳赶走。”
倏忽地,萧颜却伸出手抓住连翘手臂,轻启丹唇,“遣人入宫去请太医来。”
“公主……?”连翘眉眼间的目光疑惑不禁闪烁。
萧颜抬眼对上连翘瞳眸,“不是说过, 我可不想落得个苛待姐妹的恶名。”
听言连翘点了点头。
待得太医过府正在花萼阁替萧月诊治时, 萧颜也至。
目光所及,此刻萧月一动不能动的躺在床上, 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憔悴。
脸颊凹陷, 眼窝青紫, 哪里还有半点她曾经的丰容月貌。
“四公主怎么样了?”说着萧颜转过居高临下的眸子看向床边太医。
听言, 太医抬眼看向萧颜, 目光隐约透着若有所思,“四公主的伤还是得多在床上养着。”
事实上,太医怎么不知道萧月眼下睡这极软的床会加重病势, 但他终究没有戳破。
不难看出, 萧月从露水阁搬来花萼阁是萧颜的安排, 他实在没有必要惹祸上身。
出来后, 萧颜叫住了刚要隐入漆黑夜色中的太医, “四公主看上去很痛苦不是吗?”
话音未落, 她已来到面前, “本宫希望太医能为四公主消除痛苦。”
太医恭敬着微微弓着身子, “不知公主想要微臣怎么做?”
听言,萧颜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如若彻底没有了知觉,应该也就再不会感到痛楚了吧?”
彻底没有知觉岂非瘫痪?
一瞬的讶异后,太医听言会意,淡淡启唇,“微臣明白。”
眼前的小小痛楚算什么,萧颜要让萧月陷入更大的折磨中。
什么叫做苦不堪言,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月很快便会明白了。
……
两日后,东西北连横对南的消息一时在京都城中甚嚣尘上。
意料之中地,解筝上钩了。
这日晌午时分,萧颜被急诏入宫。
她到太初殿的时候,萧齐羽正负手站在红漆雕镂菱纹落地窗前。
清亮日光落在他眉眼之间隐隐透着几许沉思。
“阿颜,”听见推门声响,萧齐羽晓得萧颜已至,他启开唇齿,声音沉重又威严,“不日豫北候将启程前往长波城戍边,父皇想要你同往。”
“前往长波城戍边?”
原来今早消息传入朝堂,萧僖便提议让谢城前往戍边,以示震慑。
对此,萧齐羽深以为然,彼时他大袖一挥,便将这事给敲定了下来。
不难想见,眼下萧齐羽让她同往其实是要她时刻在身边监视着谢城。
但姑且不论萧齐羽心思,只说同往长波城这事,确实是正中萧颜下怀。
“就算父皇不说,女儿也会这么做的。”
就在这时,胡永莲在外头轻敲了两下殿门。
“进来。”萧齐羽没问缘由,眼角眉梢似乎心领神会。
话音未落,胡永莲推门而入,顿时整个太初殿清香弥漫。
目光所及,红漆托盘上是一玉碗竹荪冬瓜汤。
“大热天儿的,也难为了她。”萧齐羽走到面前,微垂眉眼隐隐透出些许动容。
她?听言萧颜心底不由地生出疑惑。
就在这时,胡永莲得体微笑着道:“这两日皇上喝着文妃娘娘送来的汤膳,咳嗽当真轻了不少,如若再多喝两日,恐怕便不药而愈了。”
原来是文妃,居然是文妃!
没想到此前南燕侯府的事情并未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难看出,眼下文妃这是在曲意逢迎,想方设法的讨好萧齐羽。
一如上辈子。
萧颜自然不可能让她如愿。
出来太初殿,萧颜目光沉思着走在夹道上。
两边是翠绿茂密的灌木丛、迎风盛绽的娇花。
纵然如锦似缎,但萧颜却根本无心欣赏。
她只在想,到底怎么样才能破了文妃这局?
恰好这时萧初迎面走来。
目光所及,倏忽地,萧颜脑中想法闪现。
“公主瞧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萧初来到面前站定,眉眼佻然着看着萧颜。
此前萧初在内务府任郎中,想必他应该很清楚宫中各项食粮的流调。
话音未落,萧颜郑重对上萧初目光,“不知小王爷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萧初颇有兴味的打量着萧颜,“公主说说看?”
看着萧初,“凭着小王爷你的身份和人脉,帮我塞点东西去漱玉殿应该不会很难吧?”
不难看出,萧颜眉眼隐约透着别有深意。
听言,萧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弧度,“应该……不会很难吧。”
……
回府后萧颜同连翘收拾行装直到暮色四合时分。
毕竟这是要随军出征前往边境,任何东西都少带不得。
南萧同西解接壤的边境城池是长波城,眼下那里正值汛期,雨水多,蚊虫更多。
“连翘,多带点藿香,不然整夜都要无法安卧了。”
听言连翘又往梳妆台底下的抽屉里拿了两包纳入行装。
“趁着这两日还未启程,咱们多做几个香包带在身上也好。”
就在这时,急切的“吱吖”门响划过耳畔,目光所及,谢城推门而入。
“谁让你收拾这些东西的?”话音未落,谢城来到床边,兀地夺过藿香丢弃在地。
萧颜抬眼对上谢城阴沉狠戾的眸子,轻启樱唇,“这是父皇的意思。”
边境环境凄苦,随军出征一路更是极为艰辛,萧颜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
话音未落,谢城便要抬脚,却被萧颜一把拽住,“谢城,你要去哪里?”
他冷冽着声音,“入宫。”
听言萧颜眉眼倏地一凛。
看这样子谢城似乎是不愿让她同去。
入宫,想必是要萧齐羽收回成命。
倏忽地,萧颜来到谢城面前郑重着盯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谢城微微垂眸,投去的目光寒冷如冰,“这是戍边。如何能带女眷?”
果然!
“谢城……”萧颜轻蹙着娇眉,目光略带乞求着望着那双漆黑无底的鹰眸,“我想去。”
话音未落,萧颜软着楚腰投入谢城胸怀,“我保证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好不好?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不由地,谢城心肠软了下来,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私心里确实很想萧颜在身边。
但就在这时,他脑中倏忽想到随军的艰辛、边境的凄苦……
谢城兀地推开萧颜,“不行!这事没得商量!”话音未落,谢城身影已没入了夜色。
……
君无戏言!
终究谢城没能让萧齐羽收回成命。
晌午时分,萧颜闻得了这个消息后,不由地长舒出一口气。
所幸是这个结果。
据说今早朝堂上谢城以性命威逼,惹得萧齐羽盛怒,险些治了他欺君之罪。
想来这都缘于眼下东西北连横对南的紧张局势,缘于谢城尚有几分利用价值。
“公主,”就在这时,连翘推门而入,轻柔着声音道,“太医在外面求见。”
太医?听言萧颜眉眼不由地略生惊疑。竟这么快?
她想了想,没让太医进来相见,而是径自起身出去。
毕竟眼见为实。
当萧颜到花萼阁的时候,萧月躺在床上歪过头,一双满是仇恨的眸子狠狠斜睨着萧颜,竟比鬼魅幽洞般的眼眸更阴怖三分。
来到床边,萧颜居高临下的垂眸,眼前这副病躯已经瘦骨嶙峋得近乎骷髅。
“萧颜,终有一日我要你不得好死。”萧月咬牙切齿着出声,每一个字听来都像是从齿缝间硬压出来的。
此时此刻,萧月眼底的浓重乌青将她瞳眸中的愤怒、仇恨衬托得愈加深沉无底。
听言萧颜却只是不动声色着俯身,将冷唇凑到她耳畔,冰冷着郑重着声音道:“是,我听见了,从今日起我必定严阵以待,不敢松懈。”
这话入耳,萧月这才倏忽反应过来。
方才那气话她原不该说的。
这下她岂非是提醒了萧颜增添戒备?
一时间,萧月懊恼至极。
显然,眼下她又冲动得失了一城先机。
……
晚些时候,府邸各项事宜都已经交代得完备,只有萧月该如何处置还没个说法。
“公主,眼下姨娘已经瘫痪在床,还让她留在花萼阁吗?”
连翘端着东西院落几十把钥匙来到萧颜面前。
“当然不。”听言萧颜抬眼对上连翘眼眸,“我同月儿姐妹情深,自然要共同千万侍奉侯爷左右。”
不由地,连翘眉眼划过惊诧,“可是……”
可是萧月如今都已经瘫痪在床了,如何随军长途跋涉?
这事多简单!
在萧颜看来,不过多置备一辆马车把萧月装进去罢了。
至于说在这长途跋涉下,萧月如何痛苦得生不如死。
这便同她没什么干系了。
“更何况,月儿如今身边始终离不得人。”
“如若我和侯爷都不在府邸,恐怕旁人照料不周。”
事实上,萧颜执意要带走萧月,哪是出于这番好意?
不过是萧颜深知,萧月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无论如何,必须得让萧月在她掌握之中,不然恐会横生枝节。
更何况,想必边境枯燥,有萧月同往,她也算有个玩物。
……
第34章 离间
出征的前一天, 萧颜入宫向萧齐羽辞行。
当她到太初殿外的时候,萧齐羽怒不可遏的声音倏忽划过耳畔:“此前南燕侯府叛国通敌,朕看在往日情分上对你没有半分惩戒!但你!不仅不知收敛不知感恩, 甚至对朕心怀不轨!包藏祸心!你简直让朕失望透顶!”
话音未落,一阵“噼里啪啦”瓷盏碎裂的声音又从里面传来。
对此,萧颜没有半点疑惑。
事实上,眼下萧齐羽何以会生这么大的气,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原来此前萧颜让萧初往送去漱玉殿的竹荪里塞了点夹竹桃叶磨成的粉末。
“不然公主去偏殿稍候吧, 里面瞧着还有一阵儿呢。”
胡永莲余光透过窗棂间隙扫见萧颜, 忙捧着碎裂成块的冰瓷退出来。
听言,萧颜柳眉轻蹙, 眼眸透出关切、透出困惑, “这是怎么了?”
原来就在昨夜, 萧齐羽心口突生剧痛, 经太医救治后总算龙体无恙。
但得知自己是中毒, 萧齐羽当即大怒,连夜交由刑部彻查这事。
最后的结果竟是文妃所为。
剧毒就在她送来的那碗竹荪冬瓜汤里。
就在这时,萧齐羽又一声暴喝入耳:“文妃!从今日起朕同你恩断义绝!”
不难看出, 眼下萧齐羽对文妃仅剩的一点情分也无了。
倏忽地, “砰”!
这一声闷响, 听来不像是东西落地的声音, 而像是人猛地一头撞到金柱。
“坏了!”兀地, 胡永莲瞳孔张大。
自然, 萧颜也已经意识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文妃以死明志。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无论如何萧颜没想到文妃会如此孤注一掷, 竟以命相搏。
文妃, 绝对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殿门打开生出的“吱吖”响声将萧颜思绪蓦地拉回眼前。
太初殿上,文妃躺倒在金柱旁, 满头满脸的鲜血淋漓。
此时此刻,她素白绡纱衫被浸染得大片鲜红,似丹霞成片,若火焰灼灼。
……
萧颜回到麓云阁时已是将近傍晚。
歪身坐在紫檀雕镂凤凰纹罗汉床上,左手拄着下巴,右手颇有节奏的敲击着几面,此刻她目光透出若有所思。
本来今日入宫是想叫萧齐羽同意也让萧月同往边境。
只是没料到恰逢文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弄得她根本没机会开口。
眼下看来,也只有先斩后奏,待得日后找到机会再同萧齐羽说明了。
嗯……思及此,萧颜兀自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耳边倏忽划过“砰”的一声门响。
刚反应过来,谢城已来到面前将她一把按倒在床上。
“萧颜,这是去戍边,你居然还想带个残废。”谢城声音低沉带着戾气。
听言她对上那双凌厉鹰眸,“你……知道了?”
不难看出,此时此刻,萧颜眉眼间虽含着三分战兢,但却没有生出太多惊诧神色。
事实上,萧颜对此早有预料。
毕竟谢城是三军主将,带萧月同往这事,无论如何都是瞒不过他的。
话音落下,萧颜伸出手娇柔着攀上谢城秀颀脖颈,“谢城,你听我说好不好?”
“萧颜,你别想乱来。”谢城漆黑瞳眸深沉不见底,投向萧颜的目光震慑骇人。
这是戍边,这是战争,关乎着生死存亡,不是儿戏。
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能随着萧颜。
“可谢城,”萧颜柳眉轻蹙,“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父皇的意思。”
又是萧齐羽!
听言谢城冷戾眉眼间的怒色不禁更重了三分。
此前萧齐羽执意命萧颜同往是为了对他寸步不离的监视,那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你父皇又想如何?”谢城眼底倏忽划过一抹凌厉。
“我不知道。”萧颜茫然着目光朝谢城摇了摇头。
顿了顿,“但我想……”说着,她眉眼渐近透出思索,“也许同文妃的事情有关。”
萧颜的意思谢城听得明白。
此前文妃下毒惹得萧齐羽厌弃,眼下就连萧月萧齐羽也想眼不见为净。
是迁怒。
“也许是父皇不想看见月儿心烦吧。无论如何边境都足够远了。”
“谢城,”此时此刻,萧颜看向谢城的眉眼再郑重不过,“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
“你放心好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叫她给军中添半分麻烦的。”
……
确实,一路上萧月没给军中添半分麻烦。
打从启程,她便像货物一样被装入了马车,从始至终不曾离开。
而在她身边照料着的只有桂芳。
许是长久的不见天日,又许是长久的躺卧不动,这才刚入长波城,她背上便生了疮痈。
“奴婢求三公主请个医官给四公主瞧瞧吧。”
桂芳进入微翠阁后,一个箭步冲到萧颜面前跪下哭求道。
请医官?如此岂非太便宜了萧月?又岂非太辜负了她这生得恰逢其时的疮痈?
萧颜端起手边茶盏呷了口,启开樱唇,“疮痈而已,怕什么?”
话音未落,她目光不由的投向窗外。
雨水仿如断线的珍珠,沿着屋檐“吧嗒吧嗒”接连落在翠绿的芭蕉叶上。
眼下长波城正值汛期,气候炎热潮湿,正是疮痈恶化的温床。
“事实上,这东西就是要待得脓肿破溃后才好用银针将病灶剔除的。”
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着垂眸看向脚边桂芳,“你不用着急,再等等。”
事实上,萧颜就是想要萧月疮痈生脓,皮肉溃烂。
就是想要她尝尝这份苦不堪言的痛楚。
“奴婢求三公主发发慈悲吧!奴婢求求三公主了!”
桂芳脑袋“哐哐”磕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
但萧颜对此,却是视而不见。
她放下茶盏后,慵懒着声音同连翘道:“本宫乏了,扶本宫进去睡会子。”
……
晚些时候,萧颜来到了归云阁。
不是出于关心,而是她实在太想看,上辈子恃宠生娇的萧月,如今遭受痛苦的模样。
推门而入,萧月正掀着寝衣趴睡在床上。
她那白皙娇嫩的肌肤已然红肿成片,小山似的高高隆起。
站在床边,萧颜微笑对上萧月投来的憎恨目光。
不难看出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微微俯身,“妹妹,眼下感觉如何?”
萧月厉眸瞪着萧颜,“恐怕要让姐姐失望了。”
唇角嚣张着勾起一抹挑衅弧度,“托姐姐的福,眼下妹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是吗?”萧颜若有所思着转眸看向她背上成片的疮痈。
“妹妹病情恶化,姐姐得想些办法才是。”
听言萧月莫名感到强烈的危险,瞳眸倏忽张大,“你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抹锐利的刺痛袭来。
让萧月顿时闭了嘴,再难说出一个字。
此刻她紧紧咬着下唇,额间细密汗珠不断渗出。
萧颜迎着光亮展了展她小指上的镂金桃花镶嵌象牙护甲。
眉眼划过一抹轻蔑,“看来这法子有用。”
……
眼下落日余晖映着晚霞的鲜红,照得灰石板地面仿如晕染血色。
“谢城,我看你是疯了!”
“你怎么把萧月也带来了?这是戍边,这是打战!”
“这话,你该去质问你那父皇才是。”
走过书房外时,萧颜隐约闻得几句从里面传出的对话。
不难听出,眼下正在里面同谢城说话的人是萧僖。
五皇子萧僖,皇后所出嫡子,打小便被萧齐羽当做储君教养。
时至今日已颇具王者风范。
如若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是南萧下一任帝王。
但此前萧颜没有想到的是,萧僖竟同谢城如此熟稔。
思及此,萧颜后脖颈忽生一痛,转瞬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她再睁眼的时候,对上的是解筝那双妩媚凤眸。
他打量着她,“看起来,公主很是镇定。”
此时此刻,解筝在萧颜面上看不见半点惊惧神色。
“你是不会杀我的,不是吗?”听言,萧颜轻启樱唇,目光透着笃定。
是啊,他不会杀她,他得留着她。
毕竟他眼光不仅仅在南萧,更在四海。
帝王呵!总会轻易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这次又想怎么样?又想拿我当诱饵?”
说及此,萧颜眉眼划过一抹不屑,“难道前几次还不能叫你们得到教训?”
“公主误会了。”解筝眼角眉梢分明透出风流,“今日朕这么做只是想保护公主而已。”
话音未落,他俯下身子,凑近萧颜脸颊,旖旎着声音道:“如若公主有半分损伤,朕都会心疼的。”
听言,萧颜微微侧脸对上他凤眸,“解筝,你还是先护好自己吧。”
不由地,解筝唇角勾起一抹轻蔑弧度,“公主,谢城终究也是肉体凡胎,凭着如今这个局势,他又能如何扭转乾坤?”
“别把话说得那么满。”萧颜镇定着反问:“你的同盟真的有那么坚不可摧吗?”
顿了下,“你志在四海,但你又怎知旁人不是同样如此?”
倏忽地,解筝心头猛地一收缩,像被坚硬的拳头狠狠击中。
是啊,古往今来,群雄逐鹿,多少背约负盟,多少黄雀在后。
不由地,解筝眉头紧锁,沉思中透着浓重的忧虑。
看得出来,萧颜的话解筝是听进了心里。
隐约地,那双娇媚桃花眸底生出一抹如意神色。
眼下解筝对同盟心生芥蒂,萧颜便算达到了目的。
两日前,萧颜经过书房门外时,无意间听得萧僖同谢城的对话。
“事实上楚煜背着解筝在东楚暗屯了大量兵力。”
“看来他是另怀鬼胎,并非真心同解筝结盟。”
“想来我们只要以此离间,必能引得他们之间相互猜忌。”
“如此,我们便更多了一分胜算。”
萧颜倏忽反应过来,他们要施离间计!
“我去!”
萧颜猝不及防地闯入,让萧僖眉眼不由地闪过一抹惊诧,“你去?”
话音未落,谢城冷着脸,斩钉截铁出声:“不行!”
来到谢城面前,萧颜抬眼对上他那双凌厉鹰眸,“谢城,我是最好的人选。”
一来,她永远不会背叛南萧;二来,她到解筝身边轻车熟路。
“我、不、同、意。”谢城紧紧盯着萧颜,声音冷冽生寒,强硬态度没有半点改变。
就在这时,萧僖目光郑重着看过去,“谢城,一切以大局为重。”
事实上,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就连白日里解筝从牙城将她带到这里都是将计就计。
毕竟她有那样的传闻在身。
像解筝、像楚煜这样野心勃勃的人,怎可能不想将她据为己有?
……
这晚,萧颜存着窃听心思偷摸着来到解筝屋外。
眼下夜已深沉,就连外面守门的丫鬟小厮都已经困得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目光所及,通明的灯光将屋内两人秘密交谈的身影分明的映在翠绿门纱上。
声音很小,萧颜只有贴耳上去。
“东楚那边确实暗屯了大量我们不知道的兵力。”
“看来东楚是另怀鬼胎。”
“皇上,要不要臣……”
就在这时,声音戛然而止。
“外面是谁?”
一声极警惕的质问倏忽贯入耳中。
萧颜心头猛地一颤。
显然她被发现了。
但眼下她绝对不能露面。
连忙地,萧颜抽身离开了这里。
“皇上,方才那身影微臣瞧着倒像是个女子。”
屋内灯光下,将军锋锐眉眼忽闪过一抹如刀锋般的凌厉,隐隐透着杀意。
女子……
听言解筝看向门边的目光不禁沉了沉,浮现几许若有所思。
回到住处,萧颜刚摸黑脱了衣裙躺到床上,耳畔便倏忽划过一声“吱吖”门响。
想必是解筝尾随而来。
由于一路跑得急切,此刻萧颜呼吸很是粗重,她尽量调整着。
能感觉得到,解筝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倏忽地,一阵微微的香风拂过脸颊。
原来是解筝撩起了纱帷坐在床边。
他言语间分明含着三分讥讽意味,“没想到奉令承教的南萧公主竟也会帘窥壁听。”
听言萧颜藏在锦被下的手倏地握紧。
但转瞬,她便反应过来,眼下解筝必是试探。
方才他根本没看见她脸面,如何就能确定是她窃听?
思及此,萧颜渐渐放松掌心,镇定了心头。
就在这时,解筝微凉手背忽贴上她发烫脸颊。
始料不及的触碰让萧颜下意识地抽搐了下皮肉。
“侯爷你来了!”
急中生智!
萧颜倏忽地大喊了一声。
话音未落,她一把抓住停留在脸颊边的手,死死不放松。
目光所及,床上人儿双眸紧闭着,唇边牵起抹激动的笑意,鹅羽般的睫毛不住轻颤。
不难看出,她正在做着一场美梦。
此时此刻解筝眉眼不由地透出沉思,如若方才窃听的人不是萧颜,又会是谁呢?
就在这时,一个想法在他脑中忽的闪过。
必定是楚煜!他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思及此,解筝倏地起身离开。
待得耳边完全没有了脚步声,萧颜才敢睁开眼睛。
此刻从窗棂间透入的丝丝夜风将垂落在地的纱帷轻轻拂动。
不由的,萧颜长长吁出一口沉重气息。
方才真是好险!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萧颜后来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直到翌日将近晌午时分她才醒来。
坐在香楠雕刻团花纹梳妆台前,身后丫鬟正帮她梳理着发髻。
倏忽地,耳中隐约闻得窗外传入的几声闲话。
“紫苑姐姐,创伤药膏子这边还有吗?华琼阁那边的都已经用完了。”
“有。我这就给你拿来。”
不由地,萧颜柳眉疑惑的轻蹙了蹙。
华琼阁不是解筝的住处吗?
这好端端的,那边的丫鬟到处要创伤药膏子做什么?
“皇上受伤了吗?”萧颜轻启樱唇。
听言丫鬟如实答:“不是皇上,是昨晚华琼阁守夜的丫鬟小厮被打了板子。”
就在这时,门被“咚咚”扣响了两声。
来人是解筝近身:“皇上要见公主。”
解筝要见她?难不成解筝对她还是没有尽消疑虑?
眉眼隐约透出几许思索神色,“本宫晓得了。”
来到书房时,解筝正负手站在雕花落窗边,目光盯着外面的翠绿芭蕉叶若有所思。
许是听见了她走近的脚步声,他郑重开口却并未收回视线:“昨晚的事情……”
这话叫萧颜心头倏忽一紧。
第35章 离开
强作镇定着, “什么昨晚的事情?”
萧颜眉眼间的疑惑闪烁分明。
“朕同公主有重要的话要讲,你们都退下去。”话音未落,解筝朝门边丫鬟一挥手。
“吱吖”一声门被关上。
一时间偌大的书房只剩两人。
四下沉静得萧颜似乎都能听见此刻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昨晚到底……”
话还没说完, 解筝倏忽伸手掩住了她的口。
将唇凑在她耳畔低语道:“朕知道昨晚不是你。”
听言,萧颜总算暗暗松了口气。
极短暂地顿了下,“但眼下你得陪朕做场戏。”
陪他做戏。难怪方才他故意放出口风提及昨晚的事情。
不难想见,解筝这是要引蛇出洞。
就在这时,萧颜余光忽瞥见门纱上有个人影闪过。
“砰”!
“砰砰”!
还没反应过来, 从外传入的击打声响已接连贯入耳中。
目光所及, 门纱上的人影颓然着倒地,仿如秋日飘零落叶般。
原来廊外灌木中早埋伏了侍卫, 只等着人出现一举擒获。
推门而入, 眼下人已经被带到了面前。
“说说看, 你是受何人指使?”解筝垂眸打量着正匍匐在他脚边的丫鬟。
吐着血, 冷笑一声, “杀了我吧!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目光所及,这丫鬟眼角眉梢透着决绝,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只是, 她终究百密一疏。
蹲下凑近闻了闻, 萧颜轻启樱唇, “你似乎忘记掩盖身上的清郁茶香了。”
听言, 丫鬟瞳眸一时间慌乱着闪烁, 透出明显的不知所措。
毕竟只有东楚盛产白茶, 也只有东楚人日日以白茶入饮食, 才会不自然的身带茶香。
果然是楚煜!
不由地, 解筝目光沉了沉,“想来朕该送件礼物给东楚摄政王。”
后来解筝下令将丫鬟凌迟处死。
两日后她的残骸便被装在了精致锦盒里送到楚煜手上。
很快, 解筝也收到了回礼。
打开紫檀镶嵌红珊瑚木盒,里面装着的是根从活人身上砍下来的食指。
入眼纤若葱白,显然是女子的。
解筝当然知道这属于谁。
不由地,他双手紧握成拳,表情深沉凝重。
楚煜未取她性命,显然是想从她口中撬取有关西解的情报。
众所周知,东楚刑罚极为残酷,非常人所能忍受。
“上将军,还是派人前往,暗中帮她解脱了吧。”沉思片刻后,解筝终是沉重启唇。
“可她是安宁郡主。”将军不忍着痛苦着拧眉道。
“但朕更不忍见她受尽折磨。”解筝低沉隐忍着声音道。
不难听出,此刻他心底的愤怒与悲痛有如一团窜高的火焰,有如一池难收的覆水。
事实上,解筝同安宁郡主是打小青梅竹马的情分。
眼下他做出这个决定,绝対比旁人更加痛心。
但无奈的是,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有没有可能出兵营救呢?”将军试探着问。
毕竟安宁王府可是满门英烈啊,如今只剩下小郡主这唯一血脉。
听言解筝叹了口气,无奈摇头,“若如此,谢城必定趁虚而入,届时燕熙城恐将不保。”
正因安宁王府满门英烈,想来安宁郡主也会理解他的决定。
也许是安宁郡主的事情太过让人悲痛。
以至于萧颜已经站在窗外听了半晌,都无人生出半点察觉。
目光所及,他们眉眼间仇恨分明仿若锋利的刀刃,恨不能将楚煜抽筋拔骨。
不由地,那双娇媚桃花眼眸中漾出一抹满意神色。
回到住处时,已是暮色四合。
丫鬟们都在院中点着石灯。
屋中一时无人。
萧颜推门而入,正当回身关门时,倏忽从她背后伸来一只手抵在眼前门框上。
莹白且筋骨分明。
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这只手已将屋门一力推闭。
与此同时,耳畔落入冷冽之声,“是时候离开了。”
这熟悉的感觉,不是谢城还能是谁?
话音未落,萧颜兀地回头対上那双正盯住她的凌厉鹰眸,“你怎么来了?你只身来的?”
分明地,她眉眼间划过一抹担虑。
谢城是三军主帅,如若他出了任何事情,叫长波城如何是好?叫南萧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门纱窗纱上倏忽浮现光影幢幢。
“给朕把门撞开!”解筝严肃声音兀地传入。
还没来得及反应,谢城已将她拉到身后。
“砰砰砰”!
强烈的撞击让门倏地弹开。
看见谢城,解筝凤眸风闪过一抹讶异,来到面前,打量着他,“果真是侯爷。”
事实上方才听见侍卫通报时解筝是心怀疑虑的。
毕竟谢城是三军主帅,眼下这紧要关头,他怎么敢如此犯险?
倏忽地,眼前闪过一道冷光。
只眨眼间,谢城软剑已抵在解筝咽喉,他薄唇轻启:“让开。”
听言解筝唇角牵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弧度,“谢城,眼下你已经是朕的瓮中之鳖了。”
谢城冷着沉着声音,目光不屑,“看来你还没弄清楚,究竟谁,才是瓮中之鳖。”
就在这时,从外面匆匆冲入一个侍卫,神色惊惶着朝解筝道:“皇上,粮仓着火了!”
听言解筝厉眸倏地瞪向谢城,“是你!”
他这才反应过来,凭着谢城武功足以掩人耳目,怎可能如此轻易的便被侍卫发觉。
显然,他这是在声东击西。
话音未落,解筝已一阵风似的离开。
时间不能再拖延下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赶紧救火。
众所周知,粮草在战争中是至关重要的。
如若粮草有失,便意味着西解这次不战而败。
解筝到达粮仓时,冲天的火光肆无忌惮着映入他眼帘。
仿如一条赤色巨龙嚣张地、凶猛地盘旋在夜幕间。
此时此刻热浪滚滚,冲向面颊燎起锐利的灼痛,有如千百针尖同时戳刺。
与此同时,鼻头贯入阵阵浓烈的焦臭味道。
“皇上,此处危险,您还是移步南阁等候消息吧。”
看见解筝,将军忙满面焦油着上前苦劝。
事实上,将军已然在这里抢救多时,但火势实在太大,他也只是徒劳无功。
听言解筝却斩钉截铁着道:“朕不会走。”
整晚的粮草抢救,解筝都在现场坐镇,主持着大局,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半步。
眼下东方天边隐约泛出了鱼肚白。
虽然粮仓明火总算扑灭,但满仓粮草却终究是化作了漆黑焦土斑驳满地。
一如解筝此刻极度消沉的心境。
回想昨日谢城分明是只身前来,他既声了东,又如何能同时分.身击西?
况且,粮仓机密,谢城他也根本不可能知道所在。
思及此,解筝倏忽反应过来,他有内应!
第36章 陷阱
彼时粮仓着火时在四周守卫的护军分明是明威将军麾下。
北秦!!!
原来在出征前半个月北秦以表诚意特别派遣了一支兵力前来助阵。
但无论如何解筝不会想到, 这其实是秦宴在安插内应。
就在这时,侍卫声音焦虑急切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皇上!燕熙城被神策军团团包围了!”
听言解筝眼角眉梢失落更重。
显然,这场战争先机已失, 他是输定了。
当晚,解筝只身来到了谢城书房。
事实上,対于解筝的到来谢城早有预料。
毕竟眼下他被围困,楚煜不会来援,如若硬拼, 只会成为炮灰。
“若要全身而退, 投靠南萧便是你唯一的选择。”谢城轻启薄唇,却并不抬眼。
“朕可以保证, 从此以往不再进犯南萧寸尺之地, 何如?”解筝看着谢城不卑不亢道。
尽管眼下他是前来求和, 但言语间却没有半点低三下气的态度。
听言, 谢城目光凌厉着压迫着対上解筝凤眸, 别有深意地道了句:“只是你吗?”
这话入耳,解筝稍许默然。
待他凝重着启唇,声音更沉了三分:“朕之血胤, 概莫能外。”
这八个字一出, 便意味着自此之后西解将会永远臣服南萧脚下。
分明地, 他眉眼间隐隐透出几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
书房。
“谢城, 都已经整整三日了, 楚煜会不会看出了什么蹊跷?”此刻萧僖双手撑着花梨木嵌白贝桌案, 目光忧虑着看向眼下的谢城。
“不会。”听言, 谢城不曾抬眼, 只淡定着笃定着道了两字。
此刻萧颜刚来到门外,恰听见这两句対话。
确实不会。
事实上, 这两日南萧同西解交战激烈。
不过这只是一场演给楚煜看的戏,为的是引蛇出洞。
虽说是戏,却也演得逼真。
就连近在咫尺的两城百姓都觉察不出蹊跷,更何况是远在千里的楚煜。
况且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屈指可数,且都是足以信任的,更是不可能露了口风。
就在这时,从月洞门边匆匆跑来一个小厮,似乎都没看见萧颜,径直便冲进了书房。
“两位大人!方才探马发现长波城外二十里处有精兵驻扎!”
“多少人?”萧僖听言立马着紧着声音发问。
“约莫十万。”小厮道。
领兵十万压境,楚煜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动了。
若非觉得胜券在握,怎会敢如此行事?
但此时的楚煜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已经坠入了一个深邃无底的陷阱。
就在这时,谢城冷冽声音传出:“明日我亲自领兵攻打燕熙城。”
众所周知凡是谢城亲自领兵必定攻无不克。
翌日晌午,萧颜惺忪着睁开了睡眸时,前线双方已经激战了好几个时辰。
“连翘,打水来洗漱。”萧颜安之若素着坐起,眼角眉梢不见半点紧张忧虑。
“是。”应着声,连翘微笑着领着底下丫鬟鱼贯而入。
条理分明地,一人拧帕,一人撩帘,一人举衣,一人研脂,与平日毫无二致。
不是不关心,而是眼下千千万万长波城人都是一样的。
无一例外的笃信着此战谢城必胜。
果不其然,坐在梳妆台前刚绾好发髻,捷报便传来:这次谢城俘虏了数万敌军,实在是大获全胜。
……
眼下楚煜总算是突出了重围。
但目光所及,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不到百骑,而且多已身负重伤。
一时间楚煜悔恨至极,痛楚至极,倏忽心血上涌,“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直到方才在燕熙城下被三方围攻的时候,楚煜才陡然反应过来:他中计了!
“王爷!”始终护在楚煜身边的副军,眼下见状忙伸手扶住倒势,眉眼忧虑着、焦急着。
当下局势再明朗不过,显然谢城不可能就此罢休,他定会派兵长驱直入直捣江宁!
思及此,楚煜强打起精神,强撑住身子,淡定着低沉着声音道:“本王无事。”
实在情况紧急,待得回到军中,楚煜半刻都没停歇,速即领着残兵败将启程奔赴东楚。
迟半刻,东楚难保。
……
眼下谢城已经换下了甲胄,正在书房里同萧僖商议着部署着接下去的事情。
今日虽是大获全胜,但在谢城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正如楚煜估计的那般,谢城打算乘胜追击、直捣江宁。
让东楚今后再无崛起的可能。
“这样,我先回京都将计划知会父皇,随后我们在危安城汇合。”
这方面总是萧僖考虑得更为周全些,听言,谢城默然着点了点头。
就在萧僖退出的同时,上将军恰好从门外进入:“侯爷,那些俘虏如何处理?”
意料之中地,话音落下后谢城冷冷启唇道:“杀。”
……
晚些时候,萧颜来到谢城住处。
原来两日前,她无意中看见了谢城后心的伤势,似乎减轻不少。
如若不加干预,恐怕再过几日便要痊愈了。
萧颜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谢城。
眼下她做了筹备,算准了时间,推门而入。
此时此刻,谢城正往后心伤处上着药。
目光所及,他上半身的外袍寝衣皆已褪去,满背纵横着极好看的肌肉线条,清透灯光下他每寸肌肤都轻泛出骨瓷般的柔和光泽。
之前萧颜从没有如此清楚的打量过谢城身材,直到这一刻她才倏忽发现原来谢城肩宽腰细,身上分布的肌肉紧实匀称,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给人以极大的美感。
走到近处,萧颜从谢城别在后背的掌心拿过纱布,轻启樱唇,“我帮你。”
当下她声音柔和宛如三月春风。
倏忽地,手腕一紧。
话音未落,她已被谢城硬拽过去压倒在床。
手连带着纱布被谢城掌心有力地紧扣着。
“不必。”他鹰眸冷戾带寒光,凑得她极近。
“可是你……”
话音未落,谢城埋头将她双唇死死封住。
一如往日般地,谢城吻得冷戾带着极重的攻击性,好似在攻城略地。
一时间,两人鼻唇间的气息渐渐灼热起来,意识也似乎变得有些迷迷蒙蒙。
就在这时,萧颜娇软着环住谢城脖颈,雪白玲珑的手臂温存得宛如一汪春水,沿着那优美的肌肉线条,玉葱般的指尖似不经意地划过坚实背部。
嘶……倏忽袭上的锐利疼痛让谢城兀地拧起了剑眉。
显然这激起了他的恼火。
猝然间他加大了唇齿力度。
接下去一系如狂风暴雨般猛烈的攫取让萧颜将近窒息。
求生的本能让她收回手不停地推拒着谢城坚硬如铁的胸膛。
但这却让身上的躯体贴得她更紧了些。
突地,唯一顶在胸膛上的手也被谢城按在了软枕上。
如此,萧颜便再动弹不得,只能如面团般的被压在砧板上反复揉搓。
……
将近半个月后总算回到了京都。
但谢城仅仅只休整了两日,便又领兵前往了危安城同萧僖汇合。
而萧颜则被萧齐羽以心疼为由留了下来。
眼下她正坐在前往芙蓉宫的马车上。
虽然萧齐羽说是不忍她栖风宿雨、夙夜兼程。
但事实上萧颜很清楚,这不过是饰辞而已。
此时萧齐羽将她留下必是有另外的道理。
隐约地,萧颜感到同谢城不无关系。
临近晌午时分,萧颜入了太初殿。
今日阳光格外明媚,透过雕花红漆窗棂落入,斑驳了满地菱花细碎的影子。
此时此刻萧齐羽正安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研读书册,眼角眉梢透出认真。
目之所及,书是《左传》。
听见脚步声,萧齐羽抬眼,“阿颜,你来了。”
走到面前,萧颜微笑体贴着道:“父皇,得空了总该多歇歇才是。”
听言,萧齐羽目光不经意地垂下扫过《左传》,淡淡笑意中分明带着几许感怀,“阿颜,小时候父皇教过你的,如今你可还记得?”
这是自然。
听言,萧颜不由地回想起少时。
也是阳光这样明媚的日子,萧齐羽亲切着将她抱在腿上。
无比耐心,无比温柔地同她讲什么是辅车相依,什么是唇亡齿寒。
彼时萧颜闪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略带茫然的看向萧齐羽,“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父皇?”
萧齐羽轻柔着宠溺着声音同她讲:“就好像父皇同阿颜这样。”
倏忽地,思绪被拉回眼前。
“阿颜,你可晓得什么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萧齐羽掌心卷着书页似有深意着同萧颜开口。
“父皇,谢城功高震主,末大必折。”萧颜笃定着、坚定着声音道。
如今的她已经长大,自然能够听得明白萧齐羽话中的意思。
眼下战事将毕,无论东楚,还是西解,都已经不足为惧。
自然谢城这人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和价值了。
他要取谢城性命!
这件事情萧齐羽交给萧颜来做,绝対是一个你情我愿的安排。
事实上,这也正是萧颜梦寐以求的。
杀了谢城,她便能给上辈子的自己一个交代。
……
第37章 收买
当萧颜到达江宁城外的时候战事已经将要结束。
从危安城一路追来听见的都是谢城连战皆捷的消息。
果然是战神呵!
眼下他已领二十万神策军兵临江宁城下。
不难想见, 谢城这是打算一举攻下东楚帝都。
此前楚煜虽日夜兼程赶在之前回到了江宁,但却就此病倒。
毕竟是年近天命的人了,哪里经得住这等劳苦。
据太医所说, 他是肝气郁结、气血两虚。
严重的元气亏损让他直到如今都还昏迷着下不来床。
而东楚皇帝楚澄自登基便被楚煜保护在他那强大的羽翼之下,何曾经过这等棘手场面?
眼下他除了六神无主,便只剩下满腔的无措。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谢城马上就要攻进来了,你们快想办法啊!”在会宁殿早朝时,楚澄焦虑着朝底下众臣喊道。
“不若还是遣人去煜王府问问摄政王今日可大安了。”
不仅仅是朝上众臣, 事实上眼下整个东楚无人不巴望着楚煜能够赶快出来主持大局。
就连皇帝楚澄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如若皇叔在, 朕何至于如此窘迫!”
话音未落, 从殿门外传入一抹清如高山如流水的声音, “叫皇上忧心了, 一切交给臣。”
兀地看见楚煜现身, 殿上众人无不惊骇,但转瞬,便被极度的喜悦取而代之。
东楚总算有救了!
原来今晨时楚煜刚从昏迷中醒来。
闻得谢城此前势如破竹, 如今已经兵临江宁城下, 楚煜倏地从床上勃然着跃起。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谢城攻破这最后一道防线。
从煜王府入宫的一路上, 坐在马车里楚煜沉思良久。
经上次大败后东楚军备已然不足, 若同谢城二十万神策军对垒, 根本是螳臂当车。
徒增伤亡毫无意义, 不若剑走偏锋还有几分胜算。
当日晌午时分, 楚煜乔装出城悄悄潜入了十里外的神策军驻扎营地。
事实上, 他是冲着萧颜来的。
眼下整个军营都在午休,安静得能清楚听见头顶雀鸟飞过的动静。
楚煜发现萧颜所在军帐后一阵风似的抽身进入。
与此同时, 一抹极炫亮的日光倏忽闪过萧颜眼前。
有来人!
警觉着睁开眼睛,却见楚煜站在床边。
不由地,眉眼划过一抹惊诧。
楚煜不是一直重病昏迷不省人事吗?
目光打量着,虽然眼下楚煜仍旧是长身玉立,但显然,脸色却比往日里憔悴了许多。
萧颜倏忽反应过来,想必他这是刚从病中挣扎起。
“公主久违。”
就在这时,清淡如风的声音落入耳中。
不难想见,眼下楚煜前来必是别有用心。
“你想怎么样?”萧颜敌视目光中透出几许若有所思。
难道说他打算故技重施?再次将她掳走?或是当作诱饵、或是作为威胁?
无论如何都绝不能让他如愿以偿。
“来!”萧颜倏地大喊,但转瞬她便被楚煜紧紧捂住了口。
“若是此时喊了人来,本王保证公主你定会后悔。”楚煜眉眼凝重,压低声音道。
“公主想取谢城性命,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顿了下,楚煜又别有深意着开口。
听言,萧颜瞳眸倏地张大,目光着紧地投向楚煜。
他怎么会知道这事?
楚煜微微凑近萧颜耳畔,“本王可以让公主如愿以偿。”
原来他要萧颜同他联手取谢城性命。
这是釜底抽薪。
只要谢城一死,东楚不仅立解了眼下困局,日后更是再无威胁。
同时他也承诺用自己的性命作偿。
楚煜可是东楚的中流砥柱!
看起来,这确实是一个双赢的买卖。
只是楚煜真的会信守承诺吗?到时他会真的一命换一命吗?
对此萧颜不敢笃定。
况且对于萧颜来说眼下根本也没有必要冒险。
本来江宁城破就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都会在东楚城破之后再要了谢城性命。
只是这时她脑中倏忽闪过了一个想法。
叫她不得不朝楚煜点头。
萧颜知悉了楚煜计划是声东击西,刺杀谢城。
而他要她做的,便是同他里应外合,先行将迷药加在谢城饮食里。
如此便可确保万无一失。
但当晚,萧颜去了中军大帐把事情全都如实告诉了谢城。
自然她刻意隐去了楚煜找她联手的缘由,只说是无意间发现了楚煜在收买兵士。
听言,萧僖倏地拍案而起,“被收买的是谁?”
这事实在是触及了萧僖的底线,叛国通敌绝对是罪无可恕!
“那兵士始终背对着,我实在没看清他的模样。”萧颜眉心不由地拧成一团。
听言,萧僖愠怒着眉眼朝门口去,“今日我非要把那人揪出来不可!”
话音未落,谢城一把拽住了萧僖,启开冷唇,“今晚,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谢城这话不难明白,他是打算将计就计。
只是萧僖没想到谢城打算这么做。
这便等同于以自己为饵。
“可是如若如此,明日你将会很危险。”萧僖不禁担忧着目光道。
但显然,谢城对此并不以为意,他眉眼间只有倏忽闪过的一抹凌厉杀意。
直到翌日傍晚时分,营外终于来了敌军叫阵。
言语间骂得甚是难听,校尉忍无可忍出营迎战。
但其实这都是谢城此前部署好的戏码。
敌军自以为牵制住了谢城兵力,但事实上根本是请君入瓮。
就在前面战得如火如荼时,谢城昏沉着睡倒在黄花梨螺钿桌案上,手边博山炉中正燃着浓重的甘松香,淡白轻烟从镂空缠丝处飘出,馥郁缭绕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边。
就在这时,帐帘忽随风撩起。
一阵凛冽杀气袭来,兀地将轻烟打散。
凌厉银光闪过眼前,谢城倏地睁眼。
就在楚煜一瞬失神时,谢城利落着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深深插入了他胸膛。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快得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只听“砰”的一声,楚煜长剑落地。
好一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从始至终萧颜要的都是他的性命。
“真遗憾,看来这场战事可以提前结束了。”谢城冷冽着启唇。
话音未落,萧僖倏地掀帘而入,“谢城,外面的人也已经全都拿下了。”
听言楚煜整个身子如大树倾颓般的猛然倒下,输了,彻底的输了。
这时,萧僖居高临下地垂眸打量着楚煜:“谢城,他、你打算如何处理?”
不由地,谢城眉眼划过一抹阴沉。
翌日清晨时,整个江宁城都沸腾了。
每个人都是极度的惊慌,就连楚澄也不例外。
原来昨晚谢城遣人趁夜将楚煜尸身悬在了江宁城门上。
黎明天东边隐约泛出淡淡的鱼肚白,将四周氤氲着的灰色烟霭映得愈加浓重,与楚煜的满身殷红形成鲜明对比,入眼实在阴怖惊悚。
谁都明白,这不仅是震慑,更是恐吓!
眼下江宁城不仅是百姓打包行囊,就连宫中太后也在预备着带皇帝西逃。
紫宸殿中一片慌乱,太监宫女进进出出,无一不在忙碌着收拾着。
“母后,又能跑到哪里呢?”
此时此刻只有楚澄无力的坐在龙榻边,颓丧的眉眼间分明透着如雾悲哀。
“您认为就眼下这个局势西解会收留我们吗?”
“母后,就算跑得多远,也是终无容身之处的。”
“但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这里等死。”听言,太后威严着铿锵着同楚澄道。
谢城是什么人众所周知,他阴沉狠戾,他杀人不眨眼。
不难想见,待他入城后,必定大肆屠戮。
尤其不会放过皇族。
如今楚煜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约莫晌午时分,江宁城守将带着军印前来投诚,说是谢城兵临城下时他会打开城门。
眼下谢城尚未动一兵一卒,已然锁定了胜局。
隔着帐帘,萧颜分明听见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今日傍晚。
如今战争将要尘埃落定。
不由的,萧颜心底闪过一抹凌厉。
是时候做她想做的了!
很快傍晚便至,按照计划,谢城领着神策军抵达江宁城下。
但无论如何他没想到白日里守将竟是诈降。
他这么做其实是想打谢城个措手不及。
但终究实力悬殊太大,在一场不算激烈的对战后,江宁城守军几乎是全军覆没。
入城后,萧僖骑着马来到谢城身旁,眉眼挂着疑窦,“瞧着似乎少了几个?”
听言,谢城冷眸看向底下正点数的士兵,“如何?”
话音落下,士兵来到面前如实答:“确实少了三人。”
不由地,谢城眼底闪过一抹思虑。
冷唇轻启,“还不去找?”
直到月落参横时分,萧颜才终于来到了牙城。
目光所及,眼下里里外外都仍灯火通明。
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江宁城守军跑了三人。
大军已然从暮色四合时分挨家挨户找到了现在,但却仍未找到。
倏忽地,萧颜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侯爷眼下还在书房?”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边的丫鬟。
“是的,而且侯爷和殿下晚饭都还没用。”丫鬟如实答。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楚煜这个人物,后面还会有反转。
*下面两章虐、刀,慎点!
第38章 捅刀
听言, 萧颜同连翘道:“咱们不是做了些点心带过来吗?”
不用多说,连翘瞬间会意,“奴婢这就去拿来。”
来到书房的时候, 恰听见萧僖忧虑声音。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兵士,这三人如若捉不到,恐怕后患无穷。”
伴随着沉重叹息声,萧颜推门而入,“听说你们两个今日都没用晚饭, 这怎么行?”
说着来到面前, 将食盒置在黄花梨镶嵌彩贝桌案上,“多少吃些。”
此时此刻, 萧颜眉眼关切分明。
点心一盘一盘拿出, 甜香倏忽馥郁满屋, 叫人不由地垂涎三尺。
但其实只有萧颜知道这抹甜香之下掩藏着的是什么。
是见血封喉!是要命的毒药!是她凛冽的杀意!
倏忽地, 耳畔划过一抹细微却又清亮的瓦片碎裂声响, 似乎是从屋顶传来。
一时间,三人眉眼都不由地警惕起来。
谢城和萧僖不动声色着放下点心,兀自从桌案上握起刀剑。
就在这时, 突又生出“砰”的一声高响。
只见铜箭竟穿透屋顶射入。
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另一道银光忽然闪过眼前, 将空中飞来的铜箭打落。
紧跟着一阵“噼里啪啦”声响!原来铜箭偏离方向后恰好砸向桌案, 将点心冲了满地。
就在这时, 门纱窗纱忽的浮起通透光亮, 将外面幢幢人影映得清晰。
请君入彀!
事实上谢城早料到他们有此一招, 也早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只等着三人上钩。
在外面一阵冷刃交锋的乒乓声响后,不见的三人总算被押到了谢城面前。
“狗贼!今日不能杀你!日后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出口, 他人已经轰然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目光所及,谢城软剑淋漓着鲜血,宛如盘着一条条艳丽毒蛇。
此时此刻他眉眼间阴沉狠戾,望着脑浆迸裂、眼珠却仍在转动的那人,他剑光倏地一闪,两团血雾在空气中散开,一对眼珠被挖了出来。
漆黑鹰眸冷冷扫过另两人,冷唇轻启,“不留活口。”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竟兀地挣脱了押解,伸手从地上拿过长箭奋然着朝萧颜扑去。
眉眼之间仇恨分明。
若非她,东楚怎会惨败至斯?
若非她,摄政王又岂会惨死至斯?
萧颜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被谢城矫捷地拽到了身后。
倏忽地,谢城皎若玉树的脊背落入了她眼帘。
方才眼看着点心被打碎,显然毒杀是不可能了。
却就在这时,萧颜脑中忽又生成另一个想法。
一个极大胆、极冒险的想法。
不动声色着她将手伸进了袖中。
倏忽一抹冰凉触上指尖。
萧颜眼睛死死盯着谢城,就在他软剑凌厉着刺入那人咽喉时,她在身后兀地从袖中拔出藏匿的匕首狠狠捅进他后心。
不由地,双手紧握着又拧了拧。
谢城身上一袭墨色劲装,看不出被鲜血晕染的颜色。
但艳丽而刺目的红却宛如一条条嘶嘶吐着信子的小蛇钻入了萧颜袖中。
不知为何,这时她心头猛地震颤了一下,惊惧着松开手退后了两步。
谁都没想到萧颜会这么做,一时间,四下陷入了惊愕的沉寂。
谢城回头缓缓将冰冷软剑抵上萧颜皓白脖颈。
不难看出,他鹰眸漆黑透着狠戾。
“你就这么恨我?”谢城低沉着声音咬牙切齿着问。
顿了下,萧颜笃定开口,“是。”
谢城紧拧眉心隐隐透出一抹伤痛,但声音却是极狠戾的,“信不信我现在便杀了你?”
此时此刻,萧颜分明感到脖颈上的软剑在不住轻颤着。
听言,她沿着凛冽的刃边一步步走到谢城面前极近处。
抬眼对上他鹰眸,“你会吗?”
她知道,他不忍,他不会。
事实上今日她能够心愿得偿,一直利用的不正是谢城对她的这份不忍吗?
看着眼前萧颜,谢城心底暗暗生出一声轻笑。
是啊,从始至终她对他没有过半点真心。
从前的耳鬓厮磨、从前的缱绻旖旎,其实都是她为今日做的铺垫。
倏忽地,谢城如玉山倾颓般撑着软剑双膝跪在萧颜脚边。
垂着头,一滴、一滴从他口鼻涌出的鲜血落在她莹白色玉锦绣鞋上。
仿如朵朵红梅,开在凌寒、开在冰霜,让人不由地心底一片寒。
就在这时,萧僖猝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他惊诧着张大着瞳仁来到萧颜面前:“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不成?!”
许是此刻屋中血腥味道太过浓郁,萧颜心底隐隐感到有些沉闷着难受。
眼下她只想要赶紧离开此处,到外头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面对萧僖愤怒的质问,萧颜也只启唇漠漠然道了句:“这都是父皇的意思。”
很快谢城死讯沸沸扬扬着传开来,一时间萧颜成了江宁城百姓眼中心中的英雄。
众所周知,谢城阴沉狠戾,杀人不眨眼,谢城不死他们必定惨遭屠戮。
同时,这个消息也很快的传到了萧齐羽耳中。
龙颜大悦!朝堂上他大手一划将东楚二十城尽数赏赐给了萧颜。
事实上在南萧,公主被分封地是极罕见的事情,更何况东楚二十城,如此大的地界。
她本该高兴的不是吗?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日萧颜心底始终如浓雾般弥漫着的却是怅然若失。
“公主,可是还有何担心的地方?”见萧颜愁眉不展,旁边的连翘也不禁跟着忧虑着。
瞧,此时此刻窗外茑萝松开得正盛,点点滴滴入眼鲜红似血。
如何才能忘记那日鲜血染红了她鞋袜,染红了她裙边,更染红了她白皙如雪的肌肤?
还有那让她极度不舒服的浓郁血腥气味,并未随她离开屋子而消散,就算她沐浴、她换衣、她熏香,那抹血腥仍旧如影随形,始终如鬼魅般的裹挟着她。
倏忽地,感到胃部酸气一阵翻涌,萧颜“哇“的一口将方才刚吃下的白粥全呕了出来。
“公主您没事吧?”连翘眉眼惊惧着忙扶萧颜到桌边坐下,“奴婢去请医官来!”
但话音未落,萧颜倏地伸出手拽住她,郑重着眉眼道:“先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又是沐浴!
自打那晚后公主总说自己身上有血腥的味道。
但其实哪里有呢?
也许这味道是从公主心底漫溢出来的吧,也只有公主能闻得见。
“公主求求您,不要了。”此时连翘拧成一团的眉心间分明透着乞求。
看看公主如今的鬓发,如今的指甲,都快泡得烂了,哪有半点以往的光彩?
“快去!快去打水来!你闻不到吗?血腥味,好浓的血腥味啊!”
萧颜急切着激动着朝连翘喊。
却就在这时,耳边倏忽划过“砰”的一声门响。
是萧僖风驰电掣着冲了进来。
来到面前,他一把拽起萧颜,愤怒着朝萧颜喊:“你还有良心吗?!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
此时此刻萧僖眉眼悲愤,宛如一头雄狮嘶吼着,恨不能用利爪将萧颜撕碎。
“萧颜,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假死,他是如何日夜不眠不休地守着那具烧焦的、根本不是你的尸身?你知不知道他又是如何远上天山只为帮你找到一块千年冰晶?……”
原来彼时谢城从钦天监那里听闻,人死后长明灯不断、魂魄不离,如若此时能从天山冰池中寻得千年冰晶便有办法起死回生。
他好傻,这种话也是能信的?
众所周知,天山经年冰雪覆盖,寒冷异常,天山顶上的冰池更是天下寒毒最盛的地方。
到那里的人十有九死,就是幸运回来的那个终究也是身中寒毒,年命不永。
“你不知道!你全都不知道!”
“自然,你也更加不可能知道为了成全你,他甚至心甘情愿地饮毒!”
谢城怎么可能不知道此前萧颜对他的所作所为!他知道萧颜在他饮食中投毒、他知道萧颜想叫他腐骨蚀心,生不如死、他更加知道萧颜从始至终都想要取他性命。
“萧颜,你每个深夜看着他承受那样的折磨,你心里当真快意?你用这样龌龊不堪的手段,难道心里就从没有过半点波澜?甚至从来都没有生出过半点不安吗?你跟父皇要来那些阴鸷的刑毒用在一个人身上,你就当真恨他恨到了这个地步?……”萧僖一声声的质问着。
“不……”
什么刑毒?
是!她从前是给谢城下过毒!但那不是刑毒,那根本不是刑毒!
众所周知,南萧刑毒非十恶不赦之人不用。
那是世上最肮脏、最可怖的手段!
能让人痛不欲生,却也极大可能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
就算萧颜再恨谢城,她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好了,现在你终于亲手取了他的性命,我该恭喜你吗萧颜?”
“想来我是该恭喜你的吧,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的把这世上最狠毒的手段用在了一个最爱你的人身上。”
分明地,此时此刻萧僖眉眼在强烈的讽刺着她,鄙弃着她。
冷冷勾唇,“不过,无论失去什么,反正你也不会痛,因为你萧颜根本就没、有、心。”
仿如锐利鹰爪在她心口狠狠地剜了一下!
身躯猛然震颤了一下,不由地从胸腔中生出一声闷哼。
不是啊!她有心!她会痛!她分明是会痛的啊!
当萧颜赶忙抬眼想把这话告诉萧僖的时候,人早已离去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四下沉静,只有廊外传入的几许莺啼叽喳。
女子笑靥如花,眉眼间带着娇媚带着秾艳,一双瞳眸之中流动着如泉水般清亮的光泽。
这是她吗?萧颜不禁的产生怀疑。
画中的女子神采明媚如四月春光,明眸当中透出的全是纯良与烂漫。而她?
血!满眸的血!
倏忽地,萧颜对镜自照,看见的竟是她双眸弥漫着鲜红颜色。
仿若两颗通红碧玺石镶嵌在洁白骨瓷上,衬托得极为鲜明显眼。
兀地,萧颜惊恐着想要逃离,却慌乱着碰掉了梳妆台上的一应用具。
一串“噼里啪啦”瓷盏接连碎裂的声响引得刚到门外的连翘倏忽拉着医官冲了进来。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来到面前,连翘眉眼关切着看向萧颜。
眼下脚边全是尖利的碎瓷,一时间叫萧颜手足无措,她想走,可是却又无从下步。
“公主您站着别动,奴婢来。”连翘小心翼翼着松开萧颜,蹲下收拾满地的碎瓷片。
怔仲的萧颜始终垂着眼眸,娇躯止不住地颤抖着。
忽地,她微启薄唇,“连翘你闻见了没有?”
第39章 崩溃
听言, 连翘收拾的手腕倏忽一顿,忧虑着抬眼看向萧颜,“闻见什么?”
“血腥味, 好浓的血腥味!你没有闻见吗?”萧颜张大着瞳眸对连翘道。
看着萧颜现在的样子,连翘眉心不由地拧成一团,急得都快要哭了。
“公主您不要这样好不好?”她兀地起身扶住萧颜胳膊不断摇晃,“公主您醒醒啊!哪有什么血腥味!根本什么都没有嘛!”
听言,萧颜不可置信地转眸问门边医官, “你也都没有闻见吗?你们都没有闻见吗?”
“不可能!”萧颜兀地反手拉住连翘, 强迫着她同自己对视,“你瞧!你瞧鲜血都已经把我眼珠染红了, 怎么可能没有!你们怎么可能看不见闻不见!”
连翘急着哭着拼命摇头, “没有啊!公主您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鲜血?”
话音未落, 萧颜倏忽用力推开连翘, “有!分明就有!”
她退后两步, 歇斯底里着朝人大喊:“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
萧颜崩溃得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她的眼泪正如泉涌般的往外淌。
就在这时,一滴泪倏忽落在她莹白色玉锦绣鞋上。
鲜红的颜色转瞬在眼帘中晕染开来,仿若大雨滂沱中斑驳了满地落红。
“你们瞧!你们瞧!”萧颜以为这是最好的证据, 她急切着伸出手指向脚边, “这不是血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 萧颜目光猛地一动, “不, 血又染红了我的鞋袜!我要水!我要沐浴!”
说着萧颜环顾四周, 但这里除了满地的碎瓷片, 什么都没有。
根本来不及反应, 萧颜突然抬脚像疯了一般的冲了出去。
月门边上有一口井,她闷头就要往里跳。
所幸连翘及时赶到, 猛地奔上前用尽全力抱住了锢住了萧颜。
“公主您不要这样好不好?您清醒一点好不好?”连翘哭着喊着也将近崩溃边缘。
就在这时,耳畔忽生“砰”的一声。
原来是医官从墙边抄起木棍利落着将萧颜打晕。
四周转瞬沉静了下来。
“公主恐怕是患了失心症,方才那样早晚要出事。”医官丢了木棍上前同连翘一起扶住萧颜,“先把公主抬进去再说吧。”
……
好像睡了很久,交错混杂着做了好多个梦。
破天荒地,萧颜梦境中第一次没有出现上辈子的场景。
“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地把这世上最狠毒的手段用在了一个最爱你的人身上。”
是啊,直到现在她才发觉,恐怕她再也找不到一个比谢城更爱她的人了。
事实上这辈子的谢城从始至终没有伤害过她。
是她一厢情愿的沉溺在上辈子的惨痛中,是她想用这辈子代替上辈子为自己讨回公道。
多少次他为救她身陷险境,多少次他能够杀她却终究不忍,甚至他还是年少时那个伴着她度过黑暗的人啊!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恨极了谢城想要他性命,可那个动手的人也无论如何不该是她。
萧颜你现在怎么下得去手!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脑子里面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朝她质问着这句。
声音越来越响,萧颜感到头痛欲裂像快要炸了一般。
“不要再问了!求求你不要再问了!”高喊着惊动着醒来。
倏忽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彩晕锦帷帐。
却不知为何,那些原本绚丽辉煌的锦纹眼下都折射出刺目的红!
“啊,血!全是血!”萧颜惊恐地双手抱着头,战栗着蜷缩在床角惨声叫着。
“公主!”连翘听见动静“砰”的开门冲了进来,跟在她后面的是医官。
“公主没事了没事了,哪会有血呢。”眼下连翘正轻拍着萧颜后背尽力安抚着她。
倏忽地,连翘心脏漏了一拍,眼底不由的划过一抹惊动。
方才她余光分明扫见,床尾帷帐上被浸染了大块红色印迹!
怎会如此?!
此时此刻连翘眉心凝重着拧起,透出困惑。
“有!有!就在那!你们看嘛!”萧颜激动着惊惧着伸出手指着。
话音未落,她兀地大力推开连翘,光着脚跑出了屋子。
眼下外面电闪雷鸣,正下着瓢泼大雨。
萧颜只一身单薄寝衣,转瞬便被淹没在如墨夜色中、茫茫雨雾中。
就在这时,脚底突的传来一抹锐利刺痛,将她飘忽的凌乱的神思倏忽拉回眼前现实。
这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间萧颜无比茫然。
嘶,为什么脚会这么的痛?
萧颜蹙着眉垂眸看去,一抹猩红颜色正从她脚趾缝间漫渗出来,混着雨水向前流去。
宛如水面上漂浮着的一条鲜艳绸带。
突感到眸中一刺,倏忽地,萧颜又陷入了另一片混乱中。
“谢城呢?”她脚好痛,走不动了,谢城会来背她的不是吗?
就好像在月门关、在土塞城、在兔山后山母妃坟冢前一样……
正想着,她脖颈突的一震,转瞬失去知觉,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母后您怎么把她弄来了?”
“如今东楚二十城尽归她手,不把她弄来把谁弄来?”
睡得昏昏沉沉,萧颜耳边隐约的、间歇的听见有人说话。
“母后您想将她怎么样呢?”
“眼下我哪敢将她怎么样呢?不过是想叫她保全咱们性命罢了。”
当萧颜再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年轻女子面庞。
“你是谁?”萧颜倏地从床上坐起,警惕着眼眸问。
打量女子眼角眉梢,从那双灵动凤眸中分明透出一抹远超她年纪的矜贵。
“连翘呢?连翘呢?”萧颜惊悸着慌乱着喊。
“公主,这里是没有连翘的。”女子镇定着声音道。
听言,萧颜环顾四周,这才兀地发觉这里根本不是牙城,不是她住处,目光所及,无论是浮光锦帐幔上遍绣的日月星辰图案,还是九色珍珠制成的珠帘,都让人感到无比熟悉。
倏忽地,萧颜反应过来。
这里是煜王府!
她张大着瞳眸瞪向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对我做什么?!”
奇怪的是,她声音惊惧异常,却又分明透着强烈的震慑。
女子不动声色着打量着萧颜眉眼。
片刻她轻启莹润朱唇,“看公主的样子似乎不大开心吗?”
说及此,那矜贵眉眼不由的生出三分疑惑,“可是不对啊。”
“如今东楚二十城尽归公主之手,东楚百姓也对公主感恩戴德。”
“我实在想不出来,公主还有何不如意之处?”
话音未落,女子目光倏地轻动了下,“难不成是为了豫北候?”
女子投去的目光试探中又分明带着强烈的压迫意味。
听言,萧颜心头像被针尖刺了下,掌心倏地攥住身下织金锦春燕被单。
“是啊,豫北候也算公主的丈夫,谁都没想到公主竟能做到大、义、灭、亲。”
“听闻那晚豫北候的血沿着公主衣袖边如注的流淌在鎏金砖墁上无边蔓延着,仿若倾盆大雨下的满地落红,血实在太多了,多得不仅染红了公主双手,浸湿了公主鞋袜,更氤氲了公主满眸,不是吗?”
听言,萧颜身子不住的战栗着,从女子眼中,她竟清楚的看见了那晚的惨烈。
此刻鼻尖似有若无的弥漫着血腥气味,“不要再说了!我求求你不要说了!”
萧颜痛苦地喊着,崩溃着抱着头蜷缩在床角颤抖着嚎啕大哭着。
“如果……”女子意味深长地顿了下,“如果我同公主说豫北候其实没死在公主手上呢?”
话音未落,萧颜瞳仁兀地张大,“你说什么?”
忙到女子面前伸出手死死拽住她锦缎袖摆,“他没死?他在哪儿?你快说他在哪儿!”
女子镇定着对上萧颜投来的急切目光,“我当然可以告诉公主豫北候眼下所在,但公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颜迫不及待着喊:“什么条件你说!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原来这年轻女子竟是东楚的纯懿太后。
东楚人向来容颜不老,纯懿太后如今虽已年逾五十,但瞧着不过桃李年华。
事实上,纯懿太后的要求不难想见,眼下她最需要的是萧颜庇护。
之所以她敢以此作为砝码商榷,是因为这两日纯懿太后冷眼瞧着,她能看得出来,萧颜对豫北候绝对是上心的。
“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她都会一口承应。
在得知谢城被萧僖救了后,萧颜倏地从床上奋然跃起奔出屋子。
不管不顾的从马厩牵了匹快马便扬鞭往京都赶。
日夜兼程了三日,终于来到萧僖府邸外。
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时萧颜膝盖倏忽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所幸她手强拽着缰绳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已经顾不得其它,闪电似的上前“砰砰砰”敲门。
就在红漆光亮大门“吱吖”一声被从里打开时,萧颜莽撞着急切着凌乱着冲了进去。
身过处只在小厮眼前留下一道残影、一阵香风,“哎!公主!”
来到前厅时萧颜恰好看见萧僖,她一阵风似的冲到面前死死拽住萧僖胳膊急切着问:“谢城呢?谢城在哪儿?”
“谢城?”萧僖眉头倏地一拧,“我看萧颜你是疯了!谢城他不是被你给亲手杀了吗?”
“不!他没死!他根本没死是不是?他被你救了是不是?”萧颜着紧瞳眸中透着期待。
“萧颜你在胡说什么!”萧僖眉眼郑重着紧紧攫住萧颜,“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谢城死了!他死得彻彻底底!我亲眼看着他下葬!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谢城这个人了!”
倏忽一盆冷水浇下来,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冷意。
“不可能!我不信!”萧颜眉眼透着一抹没有道理的笃定。
她不信!她就是不信!
“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这个话,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在欺骗你。”
话音落下,萧僖冷眸看着萧颜,“你但凡早些醒悟,又何止于此?”
“砰”的一声!萧颜虚脱着晕倒在地。
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眼前是一片漆黑。
萧颜无数次想睁开眼睛,但就是怎么都无法睁开。
她意识清明,可就是身上哪处都动弹不得。
这时隐约地,萧颜耳边传入细碎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第40章 入宫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
话音落下, 一声无奈叹息。
“对了,皇伯不是要你去捉拿楚澄一干人等吗?如何还不动身?”
“眼下还有事情尚未解决。”
“雪域野参已经到手,还有什么事情?不是只要……”
显然, 这对话很有问题。
众所周知,雪域野参有延年续命的神效。
如今萧初和萧僖正是意气风发时又都无伤病,哪里用得着这东西?
据传雪域野参生在天山极寒地,曾经多少人想将这东西归为己有,但终究有去无还。
如今若无必要, 没有人会去冒这个风险。
更何况, 还是萧僖、萧初这两个天之骄子。
不知为何,直觉隐隐的告诉萧颜, 雪域野参同谢城不无关系。
正是漏尽更阑、夜凉若水时, 萧颜轻颤着如鹅羽般的秾纤眼睫, 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 便是想着弄清雪域野参的用途。
赶忙下了床, 她刚来到门外便见有丫鬟守着,“公主您醒啦。奴婢这就给您热膳来。”
话音未落,萧颜倏忽伸手拽住丫鬟, 凝重着声音问:“萧僖他人呢?”
“殿下啊……”显然丫鬟目光闪躲, 似有隐瞒之意, “殿下他在……”
兀地, 萧颜从发髻上抽出一根鎏金珠钗凌厉着抵在丫鬟咽喉处。
震慑着眉眼逼问:“快说!”
丫鬟忙惊惶着道:“殿下和小王爷正在书房谈事情呢!”
话音未落, 萧颜狂奔而去的身影便已没入了漆黑夜色中。
当萧颜来到书房的时候, 耳畔隐约传来萧僖、萧初同第三人的说话声。
“虽是已经拿到了雪域野参, 但若要换心, 眼下还缺一样东西。”第三人道。
“是什么?”萧初急忙着问。
顿住想了想,“难不成是……心?”
“正是, ”第三人郑重着声音道,“而且还得是从活人身上取下来的新鲜的心脏才行。”
“这怎么可能?!”
不难听出,眼下萧初声音里十分激动。
“是啊……”这时,萧僖无奈着轻叹了口气道,“别的尚且好说,只这一件……”
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哪个活人的心脏强行挖出来换给谢城吧。
就是南萧律法处以的极刑里也没有这一条。
倏忽地,萧颜推门冲进去:“没有,那便加一条就是了!”
反正那些关在死牢里的犯人都罪大恶极,反正他们都是要死的。
与其毫无意义的将他们凌迟,还不如拿他们的心来救人!
如此他们的死还算有点价值!
“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你都听到了多少?”萧僖凛着眉眼紧盯着萧颜问。
“我都知道了!你骗我!”此刻萧颜对上去的眼眸比萧僖更具威慑性。
“萧颜,你以为南萧律法是你想改就能改这么简单的事情吗?”萧僖略沉了沉声音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萧颜眼底透着笃定甚至有点执拗。
翌日天刚蒙蒙亮时,萧颜便心有盘算的坐在了前往皇城的马车上。
眼下已经来到了太初殿前,晨光下萧颜缂丝团花纹锦缎腰带上镶嵌的红宝石璀璨生辉。
“公主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见萧颜,胡永莲忙迎上前,眉眼间略有诧异。
“父皇眼下可有约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父皇讲。”萧颜郑重着目光看向胡永莲。
“皇上昨儿个批了整夜的折子,这才刚睡下不久。”胡永莲道。
“没事,我可以等。”听言萧颜如是道。
直到过了辰时,萧颜在偏殿倏地看见吏部尚书进入。
回想起来,这老头以往似乎同南燕侯府走得很近。
倏忽地,屋门被“吱吖”一声推开。
原来是胡永莲端了新换的热的茶水进来。
“父皇找吏部尚书有什么事情?”萧颜伸出手折了折茶烟问。
听言,胡永莲小心着目光看着萧颜道:“这豫北候爷不是没了吗?”
顿了下,“皇上想新封侯爵却始终未能定下人选,这两日才一直宣吏部尚书入宫相谈。”
听言,萧颜眉眼若有所思着:“那他是什么意思呢?”
胡永莲道:“吏部尚书此前同南燕侯爷交好,自然是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好话。”
“这样啊……”萧颜声音沉了沉。
就在这时,又一个想法在她脑海中倏忽闪过。
不由地,萧颜丹唇轻启,“方才我见吏部尚书手上似是拿了什么东西?”
胡永莲道:“那是吏部尚书每次都要呈递给皇上过目的人选名单。”
半晌后,终于见吏部尚书从太初殿中出来,胡永莲忙领着萧颜进入。
日光从红漆雕花落窗悄然着透入,将外面几拢翠竹的影子映在亮墨色的地面。
宛如一张工致精巧的水墨画。
“阿颜,这么急着找朕是为着什么?”说着萧齐羽温和的、慈爱的目光落向萧颜。
“父皇。”萧颜紧拧着忧虑着眉头上前,到萧齐羽面前贴耳小声说了什么。
“什么?”萧齐羽瞳仁倏忽张大,“死了?”
分明地,萧齐羽眉眼划过一抹不可置信。
“想必是不堪受辱吧。”萧颜眉眼带着几分思索道。
出来后,萧颜抬眼望向天上的灿烂春阳,微眯的娇媚眉眼间隐隐划过一抹心机。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砰”!
一道杯盏碎裂的声响倏忽在太初殿中响起。
显然是出事了!
胡永莲忙推门进去,“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来到面前,倒在皇案上的萧齐羽正是面色发绀,嘴唇青紫。
胡永莲忙朝门外大喊:“传太医!”
“父皇!你这是怎么了父皇?!”就在这时,萧颜着急着担虑着冲上前去。
所幸的是,太医来得很是及时,将萧齐羽抢救了回来。
“什么?又是中毒?!”胡永莲听言震惊着出声。
经过上次文妃竹荪汤事件后,萧齐羽饮食已经小心得不能更小心,怎么可能再次中毒?
原来就在方才说话的不经意间,是萧颜将藏在腰带红宝石的烈性川乌毒涂抹在了吏部尚书呈递的名单上。
她深知,萧齐羽平日里有舔指再翻书页的习惯。
如此不必多费心,毒自然便入他口。
“吏部尚书!他好大的胆子!”萧齐羽方才刚醒,眼下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极其的虚弱。
尽管声音若游丝,却也能叫人听出十分的愤怒。
萧齐羽自然知道吏部尚书一直同南燕侯府交好,就是南燕侯府衰败之后吏部尚书仍然不时同他往来,萧齐羽一时又联想起此前文妃的事情,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一场两府的联合作案,目的便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思及此,萧齐羽怒不可遏着喊道:“将吏部尚书连同他家眷一同抓去慎刑司拷问!”
话音未落,心口倏忽感到一阵抽痛。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本来川乌便是使人心脏骤停,拘挛疼痛。
况且原本萧齐羽心脏便不大好,是早年间落下的病根。
这时,“噗”的一声,太医跪在地上,战栗着道:“皇上……您这心,恐怕撑不了太久了。”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萧齐羽纵然此刻心痛难耐,但听见这话却也忍不住发怒斥道。
毕竟无论是谁都很难接受自己生命快到尽头的事实,何况还是个帝王。
就在这时,萧颜去到床边坐下,伸出手轻揉着萧齐羽心口道:“父皇,儿臣倒是在东楚碰见一神人能行换心之术,父皇要不要试试?”
萧颜这话对于萧齐羽来说简直就如茫茫大海中快要淹死时兀然抓住的一根浮木。
“当真?”听言,他郑重着惊喜着眉眼攫住萧颜问。
“嗯,他确实救过不少人。只是……”没说完,萧颜眼角眉梢便不由地浮现忧虑。
“只是什么?”萧齐羽也不由地跟着忧虑起来。
“换心之术要用活人之心,这一点在南萧恐怕行不通。”
“这有何难!死牢里那么些要死的人!就用他们的心来救朕!”
“可是……可是南萧律法没这一条……”
还未等萧颜把话说完,萧齐羽便铿锵着道了一字:“添!”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