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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威胁人很了不起吗!?

    纪瑰夏抱臂坐入副驾驶, 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愤愤看着车窗外的傅时一,在心里狠狠叫嚣着。

    隔着挡风玻璃,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乖乖坐入了副驾驶, 他并没急着上车, 而是站在街边,迎风点了一支烟。

    傅时一只留给纪瑰夏一个侧影, 微风裹挟着烟雾飘远,他的眉眼也淹没在薄薄烟雾里,他沉默的望着前方, 眼帘微垂,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

    纪瑰夏坐在车厢内,看到傅时一点燃第三根烟时, 她忍不住放下车窗, 伸出半个脑袋。

    傅时一侧头看来,四目相对,纪瑰夏想要阻止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她该站在什么身份去规劝他呢?亲人?朋友?她总不能拉住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告诉他不许抽烟。

    纪瑰夏不说话, 傅时一就一直沉默盯着她。

    不知对视着僵持了多久,纪瑰夏突然灵光一闪。

    “傅总,我听说…吸烟有害健康。”

    纪瑰夏话落, 观察傅时一的反应。

    他静静盯视着她, 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就在纪瑰夏开始后悔自己多嘴, 想要躲开对视的时候, 傅时一先收回了目光, 他低头按灭了指尖的烟, 朝她走过来。

    傅时一拉开车门,他身上的烟味不浓,似乎都被风吹散了,车子发动,纪瑰夏悄悄升起车窗,她瞥了眼身旁,傅时一表情依旧冷峻。

    纪瑰夏知道傅时一现在心情不好,想到刚刚在花园时何绍仁和傅时一的对话,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彩蛋里的彩蛋。

    大学时,她与傅时一恋爱时间不短,但他们俩都很默契的避开谈论自己的家庭。

    如今分手这么多年,傅时一的家私,反倒叫她给听到了。

    傅时一心情不好,不知道是不是也包含着这件事。

    街景倒映在车窗上,随时间流逝不停变幻。

    纪瑰夏突然坐直身体,打破了车厢内近半小时的沉默。

    “我不回家,我要去店里。”

    随着一脚猛刹,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耳畔。

    纪瑰夏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心跳砰砰加快,转头去看傅时一,与他投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傅时一看来的眼神不甚友好,纪瑰夏心虚一下,想他忍了这么长时间,多半下一秒就该发火了。

    纪瑰夏低下脑袋,逃避的翻着怀里的塑料袋,袋子在寂静的空间里哗哗作响。她随便摸出一盒烫伤膏,挤在手背上,慢慢涂抹开,药膏独有的淡淡香味弥漫在封闭的车厢里。

    纪瑰夏没等到傅时一发火,但等到了车子重新启动,在路面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后一脚油门猛地飞窜出去。

    纪瑰夏的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一路的惊心动魄,还好越近市中心车越多,傅时一慢慢降了速,但下车时,纪瑰夏还是忍不住腿软。

    她几乎是逃下车的,猛地关上车门,一刻不停,不敢回头,直奔入咖啡店内。

    纪瑰夏快步走入吧台接了一大杯水,仰头一饮而尽,她站在吧台内,十指抱着玻璃杯,有些恍神。

    小唐走过来,告诉纪瑰夏刚刚来了几个人把设备送回来,已经搬到储藏间去了。

    “对了纪姐,我外市有个朋友在做咖啡豆烘焙工厂,想进几台烘焙机,我看咱店里这个就不错,你帮忙牵个线?”

    “这个啊,我才用了没多久,还在测试性能阶段,产品也没上市,你朋友要是想买的话,可能得再等等。”

    *

    时代顶层总裁办公室,沈漾一早前来等人。

    傅时一推开办公室的门,便看见沈漾躺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漾手拿平板电脑,从沙发上坐直身体,注意到傅时一眼底淡淡的郁色,心猜他多半是又和何绍仁闹得不愉快。

    “你回来的正好,出了点事。”沈漾跟着傅时一走到办公桌前。

    傅时一闻声蹙了蹙眉:“什么事?”

    沈漾将平板电脑递给傅时一:“你看。”

    页面上是几条娱乐新闻,题头五花八门,但都有时代科技总裁几个字样,点进去,是某知情人士对他的控诉,诸如仗势欺人,私生活混乱,曾被初恋女友带绿帽子,殴打仗义执言的老同学等等……

    “这事绝不是赵家伟一个人能做到的。”沈漾双手撑着办公桌沿:“他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胆。”

    傅时一大致将娱乐新闻浏览一遍,放下平板电脑,他坐在办公椅上,撩眼看向沈漾:“去查了吗?”

    沈漾点头:“我猜这事多半是对手公司做的,AI游戏的项目不止咱们公司在交涉,联合公司肯定也同时联系了好几家,赵家伟这事应该是让他们知道了,故意将事情闹大,抹黑咱们公司,想打舆论战。”

    “赵家伟这孙子,竟然还敢造谣,我看是你上次揍的太轻了,我下次见到他,必须得再揍他一顿。”

    傅时一抬手揉了揉眉心:“找几个熟悉的媒体,将事情澄清一下就行了。”

    沈漾正激情辱骂赵家伟,闻言一顿,他看着情绪不高的傅时一。

    “这…这次好像不太行。”

    傅时一扬眉:“怎么?”

    “你平常不太关注这些娱乐媒体,这次热度好像闹得挺大的,已经有不少圈里人给我打来电话八卦你。”

    沈漾话落,果见傅时一皱起眉来。

    “谁让你平常活得像个苦行僧,这次出了个有点负面还带桃花的新闻,大家肯定都好奇啊。”

    沈漾说完,知道傅时一根本不在意这些,又说起正事。

    “咱们与韩国公司的侵权诉讼马上就要开庭了,保险起见,咱们这边的舆论还是尽快降到最低为好,免得被对方钻空子。”

    傅时一看着沈漾:“你觉得怎样能把舆论降到最低,这种花边新闻,难道不是冷处理最快?”

    沈漾摸着下巴:“我觉得,你接受采访,对于挽回个人形象和公司形象,效率最快。”

    “不可能。”傅时一冷冷回绝。

    沈漾一早就猜到傅时一会拒绝,别说让他上电视露脸,就连平日里的饭局酒局,他都不会参加。

    沈漾决定拿出杀手锏。

    “新闻里可是写了你和纪瑰夏大学时的情史啊,你俩的恋情全校瞩目,知情人可不少,这上面说纪瑰夏傍大款被包养,后面要是被扒出真人来,当年学校论坛的事可能得重演一遍。”

    “而且纪瑰夏前一阵还上热搜了,自己本身就带点话题度,这盆脏水要是扣在她头上,你想想……”

    “所以我让你接受采访,只要你往镜头前一坐,谁还信那些狗屁谣言啊。”

    沈漾在心里给自己的语言逻辑打了个满分,满眼期待的等着傅时一答应。

    傅时一冷笑一声。

    沈漾不禁一怔,随即就听见傅时一凉凉开口。

    “你之前不是说她这人不值得吗?”

    “我为什么要为了个没心肝的小东西打破原则?”

    沈漾愣在办公桌前,盯着傅时一,都忘了眨眼,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诶呦,傅总,您这话听起来有点酸啊。”

    “敢情你刚刚不是因为何绍仁不高兴,又是因为纪瑰夏?”

    傅时一冷冷扫了沈漾一眼,没有接话。

    沉默就是默认。

    沈漾紧追着问:“那采访你究竟答不答应?”

    “看样子,你是早就已经计划好了。”傅时一面带冷笑。

    沈漾笑着打哈哈:“我这不都是为傅总分忧嘛。”

    沈漾等了等,见傅时一没回绝。

    “那说好了啊,”沈漾拿起桌上的平板电脑:“你都不知道,有好几家媒体联系我,我得回去好好筛选筛选。”

    沈漾平日吊儿郎地,看着一万个不靠谱,但其实办事情极其圆滑高效。

    临时的加急采访,安排在了第二天傍晚六点。

    时代科技公司作为行业内的翘楚,近年来不少媒体都在争相采访,但无论哪家媒体,都没能有机会采访到时代科技实际的掌舵人。

    所以这次拿到采访项目的传媒公司,上到高层下到摄像大哥,都对此次的专访非常重视。

    专访的话题是关于经济科技和未来科技战争,同时着重报道时代科技公司自主研发的SI12芯片,在电子信息领域的重大突破。

    傅时一到场后,一切按部就班,采访不疾不徐的开始。

    虽然接受采访,对傅时一来说是不得已之举,但是面对主持人提出的问题,他还是进行了耐心和全面的回答。

    男人的嗓音沉缓而富有磁性,咬字清晰,一字一句掌控着对话的节奏,哪怕他口中的内容非常学术,对于行业外的人士来说甚至有点枯燥,但现场摄影棚内的气氛却特别好。

    原本有些紧张的年轻女主持人,也慢慢放松下来,在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候,她突然抛出一个问题。

    “请问傅先生,关于近期网上流传您的一些负面新闻,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镜头之外,原本高高兴兴的沈漾,听到女主持人的问题后瞬间黑了脸,他快步走到一旁的负责人身边,强压着声音。

    “怎么回事?”

    “谁让你们擅自加问题的?”

    负责人连忙赔笑:“沈总,没办法啊,傅总这件事大家都有关注,您先消消气。”

    沈漾强忍着没有当场骂人,转身望向摄影棚内,一颗心悬了起来。

    他太了解傅时一,能让他来接受科技类专访,已经是打着纪瑰夏的旗号,将人连哄带骗来的。

    沈漾看着镜头下沉默的傅时一,紧张地后背已经开始冒汗,他就不应该太相信这帮媒体人的嘴,沈漾握了握拳,他害怕傅时一下一秒直接起身离开现场。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个突兀的问题抛出来,摄影棚内的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住了。

    女主持人也有点后悔,但她没办法,采访提纲都是领导敲定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问:“您与初恋女友分手真的和那件事有关吗?还是说另有什么隐情?”

    现场陷入更沉的寂静。

    就在沈漾压不住脾气决定打断采访的时候,傅时一的嗓音响起。

    “据我所知,”傅时一坐在沙发中央,十指交叠压在膝头,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开口:“那人是她的舅舅。我们现在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至于当年分手的原因,”傅时一停顿了下,接着道:“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

    女主持人如蒙大赦,听着傅时一如此直接的回答,惊喜又意外,发挥出职业素养,一鼓作气继续问下去。

    “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您对她是否也有一些遗憾呢?”

    “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镜头外,沈漾暴躁的就快要伸手去揪负责人的衣领。

    女主持人话落,摄影棚内再次陷入沉默。

    镜头里,傅时一略略垂下眼帘,光打在他的面庞上,五官深邃而立体,英俊的像是位电影明星。

    他似乎陷入了认真的思索。

    女主持人安静等待。

    不知多久,镜头捕捉到傅时一严肃冷峻的面庞松动,他缓缓抬眼,看向女主持人,露出整晚第一个笑容。

    虽然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但他神情间的无奈之色已经尽显。

    “其实,我现在正在想办法将她重新追回来。”

    一语毕,全场哗然。

    连镜头外的沈漾都愣了。

    负责人回过神,心知这次采访赚大了。

    女主持人也再次被傅时一的直言不讳震惊,恭维的话里多出几分真情实感。

    “真羡慕您的初恋,能被您这样的人爱慕,想必她本人也一定十分优秀,祝您成功。”

    “好,那下面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傅先生,您作为这么成功且年轻的企业家,您有什么话想送给现在行业内的年轻人吗?”

    傅时一闻言略作思考,随即淡声开口:“我的话并不重要。”

    “年轻人的路在自己脚下,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走去哪。”

    “时代科技有一条准则,是初衷,是初心,也在时刻提醒我。”

    “科学发展,勿为名累勿为利锁;科学发展,勿为权迷勿为欲困。”

    *

    联排的路灯,照亮城市的街景,夜晚,是这座繁华城市另一个开始。

    车内静悄悄的,沈漾观察着身边一语不发的人。

    月色冷白,从车窗斜斜照入,傅时一半个身体落在光影里,他沉默望着窗外,眉眼隐在暗处,眼底神情明明暗暗,他的情绪,难以辩查。

    沈漾叹了口气:“干嘛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啊。”

    虽然媒体临场增加问题,沈漾也是被诓的那个,但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沈漾本想着等采访结束,傅时一要是发火,他就认栽挨几句奚落,却没想到,傅时一理都没理他。

    “掉头,去公司。”

    傅时一突然开口。

    司机透过倒车镜向后看了一眼:“好的,傅总。”

    沈漾闻言一愣:“去公司干嘛?这都十点多了,明天临市的业内论坛不能缺席,咱俩还要起早赶飞机呢?”

    沈漾话落半晌见傅时一不应,也猜了个大半,他不理解也不甘心。

    “我知道这些年纪瑰夏是受了不少流言蜚语。”

    “但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啊,你不能为了撇清她,就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当年是她自己非要提的分手。”

    傅时一忍不住皱眉:“靠边,让他下车。”

    沈漾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车屁股,迷茫的挠了挠头。

    车停在时代科技公司楼下。

    傅时一透过车窗向外看去,一楼的灯熄了,咖啡店里黑漆漆的,入夜的CBD空荡而萧条,风卷着地面的落叶,簌簌刮过。

    司机透过倒车镜看向后排坐着不动的傅时一,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屈了屈,正纠结要不要问一句把车停在哪,就见傅时一抬手推开车门,迈下了车。

    傅时一并没有走,而是倚着车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薄唇叼着烟嘴,他摸出打火机,微微低头,掌心收拢,在晚风中护着火苗点烟。

    跳跃的火焰照亮他情绪深浓的眼底,薄薄烟雾随风散开,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下明明暗暗的闪烁。

    傅时一望着咖啡店方向,一二楼中间的英文牌匾反着光,十分清楚醒目。

    GESHA.

    傅时一在心里默读。

    瑰夏。

    *

    沈漾和傅时一大清早飞临市,业内论坛全程七八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沈漾走出会馆,打开手机,不禁‘嚯’了一声。

    傅时一被主办方负责人留下说话,抬眼看向场馆大门外,沈漾举着手机朝他摇晃,急急忙忙的,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负责人顺着傅时一的视线看到了沈漾,便伸出手与傅时一握手。

    “那傅总稍等片刻,我进去处理些事情,等下我们坐一辆车走。”

    这次论坛的举办方包下了当地最大的酒楼举办晚宴,还是白日里的那伙人,大家换个场子继续进行“友好”的学术交流。

    傅时一走出场馆,看着迎面急急走来的沈漾:“怎么了?”

    沈漾把手机递到傅时一眼下:“你和纪瑰夏上热搜了。”

    “瞅瞅,第九条,现在是第八条了。”

    热搜第八条名为#现实版霸总和他的白月光初恋#。

    傅时一接过手机,看到标题,皱了皱眉,点进去是昨天他的采访视频。

    点开视频评论,前排几条都是。

    【啊啊啊啊啊我又相信爱情了!!】

    【我想魂穿那个白月光。】

    【这男人好帅啊啊!不混娱乐圈可惜了这张脸!】

    【我分分钟脑补出一部五十万字豪门虐恋情深。】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傅时一眉心越皱越紧,退出评论,将手机还给沈漾。

    “这就是你说的将舆论降到最小?”

    沈漾耸耸肩,大言不惭说道:“虽然没降低,至少风评逆转,说不定咱们公司股票还会涨呢?”

    “而且谁能想到一个科技类访谈能上热搜啊,可不是我花钱买的。”

    傅时一抬手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按下那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傅时一举着手机,向清静少人处走去。

    没走几步,电话里传来机械女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傅时一停住脚步,心口莫名一顿,看着自动挂断的通话界面,一股连他都不清楚的情绪突然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去酒楼的路上是负责人开的车,进电梯之前,傅时一再次拨通纪瑰夏的电话。

    机械女声又一次传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漾走进电梯,看着迟迟不进来的傅时一:“你在给谁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

    傅时一低头看了眼腕表:“我有些事,先回京市,这里你留下应付。”

    “诶,你,”沈漾来不及说完话,电梯门关合,傅时一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王秘书查了航班,今日飞京市的最后一班飞机已经起飞,他通过电话询问:“傅总,四十分钟后有一趟回京市的高铁,您看可以吗?”

    傅时一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回京市,出了高铁站,立刻赶往时代科技公司,晚九点,咖啡店内一片漆黑,大门也落了锁。

    晚风吹透衣料,带来几分凉感,傅时一站在门外,抬手扯了扯领带。

    急急忙忙从临市赶回来,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赶上。

    他拿出手机,又一次拨通纪瑰夏的电话,对方仍旧关机。

    傅时一感觉胸腔被一团东西堵住,举步走向公司大门,路过门外站岗的保安,突然又折返回来:“咖啡店今天怎么提前关业了?”

    两个保安看着去而复返的傅总,立刻立正,站得笔直。

    “傅总,好像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关门了。”

    “傅总,您是要喝咖啡吗?附近还有好几家,需要我帮您去买吗?”

    保安二人正等着傅总吩咐,却不想他俩话落,傅总站在原地一语不发,之后突然转身大步走入大楼。

    傅时一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愈演愈烈,他克制着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根本冷静不下来。

    听沈漾说,那个采访的热搜就是在中午的时候出现的,她偏偏那么巧,又在中午关了店门,现下手机也关机了好几个小时。

    如果这一切不是凑巧,那就是纪瑰夏在躲他。

    傅时一推门走入办公室,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落地窗照入黑漆漆的室内,他翻开手机通讯录,拨通何晓晓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何晓晓那边的环境很吵,她疑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喂?傅总?”

    傅时一走到落地窗前,微弱的光影笼罩在他身周,他压在眼底的紧张情绪在月色下暴露无遗,他的嗓音是极力克制后的平静。

    “纪瑰夏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夏夏她出国了。”

    何晓晓不知道走到了哪,周围终于安静下来。

    可她的回答,却让傅时一心头猛地缩紧,那股让他在临市时便坐立不安的情绪瞬间灌满身体。

    傅时一握着手机的手不禁用力,手背上的青筋突起明显,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他夹杂在嗓音里的颤抖。

    “她出国做什么?”

    “好像是她朋友公司的烘焙机出了问题,叫她去帮忙。”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诶,傅总。”何晓晓语气无奈道。

    傅时一停顿片刻,接着冷冷开口:“那你就去问她。”

    何晓晓对着手机通话界面做了个鬼脸,嘴上却配合说道:“好,好,傅总您稍等,她现在应该在飞机上,等她落地了我就给她打电话。”

    *

    纪瑰夏下了飞机,直奔酒店,倒头就睡。

    一觉睡了九十个小时,迷迷糊糊摸出手机,一开机各路消息爆炸一样涌出来。

    似曾相识的场面让纪瑰夏有点蒙,尤其是她瞄到消息里有“热搜”二字,还没等她搞明白怎么回事,何晓晓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可算是开机了。”何晓晓叹了一声:“你又上热搜了。”

    “什么?”纪瑰夏迷茫的盯着天花板。

    “昨天,你和傅时一在热搜上挂了大半日,同学群到现在还没消停。”

    纪瑰夏怔了片刻,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说什么?我和谁?”

    何晓晓打了个哈气:“看我微信里给你发的视频,你说他这算不算是当众表白了?”

    纪瑰夏手忙脚乱的点开视频,画面一帧一帧随时间流逝,她怔怔听着视频里的对话出了神,耳畔心脏‘咚咚’的跳动声愈发清晰。

    “夏夏?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纪瑰夏被何晓晓的声音唤回神,视频里傅时一那句‘我正在想办法将她追回来’不停的在脑海中循环。

    “喂?夏夏?”

    “我在听。”

    “你什么时候回国啊?”

    纪瑰夏摇了摇头,才意识到何晓晓根本看不到,她现在因为傅时一这段采访,心里一团乱麻,半晌才应了句:“还不确定。”

    “那你回国前记得告诉我一声啊,我挺不住了,在酒吧熬了通宵。”

    纪瑰夏盯着手机,看着与何晓晓的通话界面关闭消失,她怔怔抱着手机呆坐了许久,才移动手指,点开99+的微信。

    校友群排在第一位,群消息还在不断的刷新。

    纪瑰夏没有点进去,而是向下滑动列表,她翻到最后,指尖突然一顿,傅时一的黑色头像在列表里非常显眼,只是他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点开对话框,他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好像是去医院拆线的前几日,她发消息问他几点下班。

    手机突然震动,薛彤连发来三条消息。

    【我跟着剧组进山里拍戏,才接上网,傅时一的采访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我们这届有个校友群,前阵子还有人在里面造谣你要倒追傅时一呢,我当场怼回去,还有人和我杠,笑死人了,这下子他们全都打脸了吧。】

    【我还有半个月就回京市了,到时候一定得去你店里喝你做的咖啡。】

    纪瑰夏看到薛彤的消息,慢慢回过神来,打字回复。

    她与薛彤是在一次学校活动认识的,大二的时候学校要拍摄招生短片,选了她出镜,薛彤是摄影师。

    三分钟的短片,来来回回拍了小半个月,拍摄结束她们俩也熟了起来。

    当年她急匆匆出国后换了电话号码,很多人都断了联系,薛彤也是,之后薛彤去美国旅游,俩人在大街上当面撞上,才又联系了起来。

    说起来,当年她出国,很多关系断的都不体面,她心里一直有点愧疚,好在薛彤是不记仇的,还和在学校时一样热络。她回国的时候,薛彤接了项目,跟着剧组全国跑,一直没得空回京市。

    【给你留了一份竞标的豆子,已经冻起来保鲜了,就等你回来。】

    纪瑰夏消息回过去,薛彤发来几个问号。

    【这个时间,你怎么醒着?】

    纪瑰夏算了一下,国内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我出国了,办点事情。】

    【傅时一的采访你看到了吧,他真的在追你?】

    纪瑰夏仰头,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回忆起她与傅时一这段时间相处的点滴。

    她不是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也不是不懂感情。

    如果不昧良心的说,傅时一的确没有她曾经预料中的那么厌恶她。

    但是……即便他不恨她不怨她,他那么要强的性格,也不应该再喜欢她。

    【没有。】

    薛彤又连发两条消息过来。

    【那他这是听说什么了,故意在节目里替你澄清?我听说又是赵家伟造的谣,赵家伟这人渣,上学时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猥琐啊?】

    【对了,他刚才被骂的退群了,你要不要看?我给你截图?】

    【我在群里。】

    纪瑰夏把消息发过去,薛彤发来好几个惊叹号。

    纪瑰夏点开校友群,她和傅时一再一次成了话题焦点,向上翻阅记录。

    好多同学都转发了傅时一采访的视频片段,纪瑰夏却不敢再点开,不敢再仔细听。

    群里骂赵家伟的人很多,连之前一直潜水的班长都出来说话。

    起初赵家伟还会狡辩几句,但越狡辩骂他的人越多,后来他便恼羞成怒,放了段狠话退了群,留下一片嘲讽。

    纪瑰夏脑子里乱乱的,也没心情去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滑出聊天界面前,看到薛彤发的最新群消息。

    【之前是谁说纪瑰夏要倒追傅时一来着?可不止赵家伟啊,另外几位都出来打脸。】

    【我就看不起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样子!】

    纪瑰夏坐在床上,抱着雪白的被子,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房间有些迷茫,她转身想打开床头灯,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纪瑰夏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平复的心跳,再次在胸膛里怦怦乱撞起来。

    她猛地丢掉手机,像是丢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手机落入软绵绵的被子里,屏幕上‘傅时一’三个字在震动闪烁。

    *

    纪瑰夏回国前给何晓晓发去了航班信息。

    何晓晓打电话过来:“我去机场接你,给你接风。”

    “表弟来接我,舅妈要我回家吃饭。”纪瑰夏站在设备厂外,回头见里面的几个老外还在争吵,忍不住抬手扶额。

    “你都出差一周了,那边的事情还没搞定?”

    纪瑰夏叹了口气:“快了,剩下的核心技术问题也不是我能解决的。”

    “那你和傅时一呢?”

    纪瑰夏闻言一顿,仰头看向厂房外,联排的桦树在风中呼呼作响,天气阴阴的,乌云压的很低,眼看着是要下雨。

    “我不知道。”

    “你在国外躲着不接他电话还好,但你马上就回国了,总是要见面的。”

    “大不了合同违约,咖啡店搬家。”

    纪瑰夏话落,电话那头安静了一阵,随后何晓晓怒其不争的声音传过来。

    “你个傻子!”

    何晓晓挂断电话,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眼睛瞄着一旁面容冷肃的傅时一,这一通电话结束,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愈加阴沉。

    何晓晓挤出些笑容来:“傅总,你让我问的我可都问了,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哈。”

    何晓晓话落,抓起身侧的背包,起身走就,没有几步,背后传来傅时一又沉又冷的嗓音。

    “把她的航班信息发我。”

    纪瑰夏在美国待了十天,可算是解决了烘焙机在一爆后骤然冷却的问题,订了最近的长途航班回国,出了机场,便见表弟纪童在人群中朝她招手。

    纪瑰夏出国只带了一个小箱子,但她现下却腾不出手和纪童打招呼。

    纪童迎上来,接过行李箱,眼睛瞄着纪瑰夏怀中一大捧玫瑰花:“呦,这是谁送啊?在飞机上遇到真命天子了?”

    纪瑰夏抱着沉甸甸的花束:“我是遇到冤家了。”

    这束花是登机前朋友送的,说是感谢她大老远飞来帮他忙,她当时觉得这么一大束实在是夸张,更别提带上飞机,跨越太平洋带回国。

    但是友人坚持让她带回来,说这是某某庄园的名种,开花是可遇不可求的,为了这束花,她还在国内的时候,他就开始准备了,来来回回坐飞机往庄园跑了一个月,才定下来的。

    在她登机的前两个小时,这九十九朵玫瑰才从庄园里摘下来,坐专机空运过来的。

    “你这朋友…有点浮夸了,美国人?”

    纪童也算是京圈里数得上名号的花花公子,自认为很会讨女孩子欢心了,今天听了这么一段,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就知道花钱买包买名牌是俗了点。

    纪瑰夏点头:“华裔。”

    纪童和纪瑰夏走出机场,上了车,纪童和前面的司机报了个地址。

    “不是去家里吃饭吗?”纪瑰夏问。

    “我妈订了个餐厅,你去了就知道。”

    纪瑰夏闻言没有多想,在车上闭目养了会神,但等跟着纪童进了餐厅,推开包厢的房门时,纪瑰夏脑袋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

    转身逃跑。

    包厢里大概做了十几人,大多都是生面孔,但就在这一众生面孔里,纪瑰夏一眼便看到了包厢最深处的那道身影。

    傅时一坐在包厢门的正对面,水晶吊灯的光影折射在深邃的五官上,他冷峻的面庞一清二楚.

    他们的视线隔空相撞。

    纪瑰夏脚步顿住,脑海陷入一阵空白,傅时一投来的目光又深又冷,他打量她片刻,微微垂眼,视线落在了她的胸前。

    纪瑰夏向下瞄了一眼,怀中的玫瑰娇艳欲滴。

    “夏夏来了,快,就等你了。”舅妈陈黎走过来拉住纪瑰夏的手臂:“来,坐我旁边。”

    有服务生上前,接过纪瑰夏怀里的花束摆在一旁的茶几上。

    陈黎回头瞄了眼玫瑰花,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她凑到纪瑰夏耳边,小声问了句:“花是谁送的呀?”

    纪瑰夏闻言看了眼舅妈,莫名觉得她有些紧张。

    “国外的朋友。”

    人员到齐了,管家开始走菜。

    纪瑰夏搞不懂好端端的家宴何故变成了饭局,更搞不懂傅时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纪瑰夏不敢抬头,埋着脑袋盯着餐碟上的花纹发呆。

    “纪太太,这位就是您说的外甥女吧?长得可真漂亮啊,今年多大了?”

    提到自己,纪瑰夏有些意外,刚抬起头,就听身边的舅妈已经先帮她回答。

    “夏夏今年27,你家儿子多大了?”

    “我家小冬28了,之前和你讲过的。刚从英国回来,这几年一直就顾着学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赵太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睛又落到纪瑰夏身上:“夏夏呀,你那个玫瑰花是男朋友送的吗?”

    纪瑰夏坐在餐桌前,已经在舅妈和赵太太的一言一语间听出了端倪。

    家宴变饭局,多半这顿“家宴”从一开始就是相亲的幌子。

    纪瑰夏看向赵太太,笑着打招呼:“阿姨好。”

    “对,是我男朋友送的。”

    纪瑰夏话落,明显感觉到舅妈和赵太太脸上的笑容一僵,纪童咬着吸管喝果汁,闻言“噗嗤”一声笑喷出来。

    纪瑰夏心虚的低了低头。

    她的心虚倒不是因为撒谎,而是她方才视线不经意与傅时一撞了个正着,他看她的眼神冰冷的得骇人。

    纪瑰夏从席间站起身,匆匆撂下句去洗手间,转身直奔包厢门外。

    纪瑰夏站在餐厅的洗手间里,被香薰呛的头疼,她实在不想再回到那个相亲局里,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傅时一。

    她在国外这十天,傅时一打来无数电话,她一个都没接,就算傅时一不记仇,她现下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纪瑰夏推开洗手间的门,心里盘算着扔下行李先跑路再说,她低头往外走,余光忽然瞥到一道颀长的身影。

    纪瑰夏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几乎条件反射般僵在了原地,她无需转头去看,也知道那道身影正一步步朝她逼近。

    安静的走廊,脚步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

    纪瑰夏回神,转身就跑,可她才迈了两步,手臂便被人从后握住,他的掌心滚烫,隔着衣料,灼烫着她的肌肤,他稍一用力,她便毫无抵抗的被拽了回来。

    纪瑰夏撞到傅时一胸膛上,她想要后退,腰后却被他的手臂锢住,他紧紧环着她的腰,让她半步都退不得。

    纪瑰夏脸颊腾地烫起来,耳朵里全是自己急促又混乱的心跳,她低着脑袋不敢抬眼,却也能感受到身前傅时一灼热的视线,他的呼吸从头顶落下来,带着酒精的熏醉。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沉声问她。

    纪瑰夏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挣扎。

    可怜她那点力气,非但没能救了自己,反而将身前本就耐心不足的人惹恼了。

    傅时一攥住纪瑰夏的手腕,不容她挣扎,带着她向前走去。

    走廊尽头的安全门被傅时一推开,他将纪瑰夏拽入安全通道,反手将门关上,落了锁。

    黑暗的环境里,纪瑰夏被傅时一抵在安全门上,她还不及思考,唇上一热,他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顷刻间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背后的安全门一片冰凉,透过衣料,刺激着神经,纪瑰夏起初还记得挣扎,可她刚一动,双手即刻被傅时一擒住,他攥着她的手腕,越过头顶,压在门板上。

    他的舌抵开她的齿关,霸道而强硬,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她几乎一败涂地。

    逼仄的环境里,纪瑰夏的体温在不断升高,耳畔的心跳声如擂鼓,她就快喘不上气,双腿在打颤发软。

    就在纪瑰夏逼近窒息的边缘,傅时一放开了她,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纪瑰夏仰头看着傅时一,冷白月色下,他眼底的灼热赤-裸裸展露。

    “男朋友?”

    咫尺之距,他的气息落在她的唇上,酥麻一片,他的嗓音略带沙哑,潜伏着她轻易可辨的危险。

    “赵长安吗?”

    纪瑰夏明显感受到傅时一攥着她的大手在不断用力,她的心抖了一下。

    “不是…”

    傅时一听到纪瑰夏细弱蚊蝇的狡辩声,眯了眯眼睛,他单手钳住她的双腕,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一点点抬起。

    月色照亮她双眼的湿漉,她咬着自己微微红肿的唇瓣,望来的眼神如盈春水,于他是至纯的引诱。

    他又逼近她,低哑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与落寞。

    “我哪里不如他?”

    纪瑰夏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被傅时一审视看得羞赧,偏头躲开,下一瞬又被傅时一钳着下巴扳正,他的吻落再次下来。

    作者有话说:

    推荐预收:《他的小哭包》

    傅西楼十五岁那年,家中长辈替他定下娃娃亲,对方是个八岁的小屁孩。

    小姑娘什么不懂,不仅爱黏人,还爱哭鼻子。

    傅西楼接受不了自己未来相伴一生的妻子是个娇气包。

    高中毕业,出国留学,小未婚妻在机场送他,怀里抱着他送给她的紫色小熊,硬生生把婴儿肥的小脸哭成了个包子。

    傅西楼头疼,匆匆登机,连句‘再见’也懒得说。

    后来家里打来电话,说婚约取消,让他在国外遇到合适的就好好谈个恋爱。

    傅西楼没有任何异议,只觉得终于摆脱了那个爱哭的“包袱”。

    六年后回国,傅西楼才知道婚约取消是因为小未婚妻的爸爸破产了。

    家中长辈都怕他生气,不想他本人比谁都平静,语气冷漠留下一句。

    “我们从来便不合适。”

    傅西楼再遇见小未婚妻,是回国的一年后,在检察院门口,他的车停在那。

    透过车窗,他看见不远处的她,多年不见,从前那个小包子出落的亭亭玉立,娴静的外表确实很能骗到人。

    但他再清楚她不过,她娇气,霸道,爱哭,还喜欢耍无赖。

    他坐在车里,看到她正在被上司劈头盖脸的痛骂,他在心里想,这个爱哭鬼下一秒,绝对要哭鼻子了。

    可他在车里坐了整整十分钟,从上司痛骂到将一沓文件砸在她的脸上,他的小未婚妻全程沉默,低垂着眉眼,稚气未脱的小脸平静地不见丝毫波澜。

    傅西楼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起来。

    他看见她蹲在地上捡文件,突然抬手,推门下车。

    #关于我失踪多年的前未婚夫突然出现,并将我的顶头上司骂哭是怎么回事?在线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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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发展,勿为名累勿为利锁;科学发展,勿为权迷勿为欲困。——倪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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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乌龟是一种水陆两栖的动物, 它们在遇到敌害或受惊吓时便把头、四肢和尾缩入壳内,乌龟不能脱离外壳而生活……”

    “诶!”何晓晓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 一手托着高脚杯, 一手去抢遥控器:“你关电视干什么!”

    纪瑰夏转身将遥控器丢远:“你多大了, 还看动画片。”

    “我看卡通版的动物世界怎么了?怎么着,你这是见到同族害羞啦?”

    纪瑰夏瞪了一眼何晓晓, 拿起茶几上的醒酒器,往杯子里填酒。

    “不如我给你改个名字吧,”何晓晓眯着眼打了个酒嗝:“叫纪龟夏, 乌龟的龟。”

    “何晓晓!”

    纪瑰夏喝酒喝的脸颊通红,闻言凶巴巴的吼了句, 但显然没有一点威慑力。

    何晓晓从地毯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 杯中酒差点没洒出来, 她挪到纪瑰夏身边,伸手用力戳纪瑰夏的脑门。

    “我问你,傅时一究竟有什么不好?你一次次拒绝人家!上大学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怂过, 你都在家里躲几天了?”

    “我要是遇到像这种非我不可的男人, 我早就把人牢牢攥在手里了。你呢?一点不知道珍惜,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纪瑰夏本就有点喝醉了,被何晓晓这么一戳, 更是头晕。

    “我没觉得他不好。”纪瑰夏躺在地毯上, 抓了个抱枕搂在怀里, 她盯着已经在转圈的天花板, 像是在自言自语:“相反, 是他太好了。”

    “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何晓晓放下酒杯, 伸脚踢了踢纪瑰夏的屁股:“往那边挪挪,我也要躺着。”

    何晓晓躺在纪瑰夏身边,突然‘咦’了一声。

    “你眼睛怎么红了?”何晓晓凑近,双手捧着纪瑰夏的脸仔细确认,随后傻乐道:“莫不是被我骂哭了?”

    纪瑰夏推开何晓晓,吸了吸鼻子:“才不是,想得美。”

    “我是被酒辣的。”

    何晓晓闻言哼哼两声,显然不相信,她已经被纪瑰夏这个怂货叫到家里来住三天了。

    纪瑰夏自从回国后就没去过时代科技,为了躲傅时一,连咖啡店都没开业。

    何晓晓正要说话,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找了一圈,最后发现是纪瑰夏的手机响了。

    纪瑰夏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接通后是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纪瑰夏吗?我们这里是下航区监狱。”

    纪瑰夏心上一顿,下意识看了眼身边喝酒的何晓晓,从地毯上站起身,往阳台走去。

    “和您确认一下,白志鹏是您父亲对吗?”

    阳台的窗开着,微凉的晚风迎面吹来,纪瑰夏酒醒了几分,攥着手机的指尖隐隐泛白。

    “嗯。”

    “是这样的,白志鹏在狱中晕倒昏迷,已经被送到市第一医院,你在京市吗?医院那边有一份医疗知情同意书需要签字,你尽快赶过去。”

    何晓晓靠在沙发上,趁纪瑰夏接电话的功夫,又打开了电视。

    “夏夏,谁的电话?”

    纪瑰夏路过沙发,走进卧室,拿了件外套,又走出来。

    “诶,你干嘛去?”何晓晓见纪瑰夏走到门口穿鞋,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我出门一趟。”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何晓晓疑惑道,等了半天,不见纪瑰夏回答:“真要出门啊?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去。”

    何晓晓说着便要穿鞋,被纪瑰夏拦住。

    “不用。我很快回来,你在家等我,你刚刚不是说想吃小龙虾,我正好顺路给你带回来。”

    纪瑰夏出了门,才发现今晚风很大,好像突然降了温,身上的外套瞬间被风打透。

    好在走出小区,便在路边拦到了计程车。

    纪瑰夏坐在后排,被冷风吹了一遭,隐隐地开始觉得胃疼,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十点。

    她住的地方离市第一医院有点远,车程要四十分钟,半路上下起雨来,越下越大,雨滴拍在车窗上噼啪作响。

    医院门前堵了车,堵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挪动,司机明显开始不耐烦,转过身来。

    “您看也没离多远,要不您跑几步,我调个头就能走了,否则不知道还堵这里多久呢。”

    纪瑰夏看了眼窗外不见小的雨势,从这里到住院楼至少还有几百米,她想拒绝,又听司机道。

    “您照顾照顾我,夜班本就挣得少,瞅着还得堵半个小时,我这也是生意,要不我给您抹个零?”

    纪瑰夏叹了口气,脱下外套罩在头上:“不用了,您帮我靠个边,我下车。”

    司机连连道谢,纪瑰夏刚推开车门,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一路小跑,抵不住雨势大,跑到住院楼里,身上的裙子全湿了。

    这么一折腾,纪瑰夏倒是彻底酒醒了,手里拎着湿透的外套,按照短信上的地址,找到医生办公室。

    推开门,办公室里坐了三位医生,纪瑰夏站在门外,还未开口,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斯斯文文的男医生站起来。

    “是纪小姐吗?”

    纪瑰夏点点头,朝男医生走过去,路过的柜子上贴了面镜子,纪瑰夏往镜子上一瞄,被自己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

    张医生递了个毛巾过来:“快擦擦,这雨下的急,别感冒了。”

    纪瑰夏道谢接过毛巾,坐在办公桌前的旋转圆椅上,开门见山。

    “我听说需要签一个同意书?”

    张医生点点头:“是这样纪小姐,我先跟您说一下患者的情况。”

    “我们几个医生的建议呢,是尽快做手术切除。但即便切除,也无法保证不会继续扩散,这个就要看病人的运气了。”

    纪瑰夏握着毛巾,面无表情的低头擦裙子,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冷笑了笑。

    张医生留意到纪瑰夏的反应,暗暗叹了口气。

    “关于病人的犯罪记录,监狱的工作人员之前有和我交代过,但现实情况是病人现在只有你这一位亲属,所以这个字,只能由你来签。”

    纪瑰夏抬起头:“那他的手术费呢,他有钱做手术吗?”

    张医生闻言停顿了一下。

    纪瑰夏看着医生的反应,心里便了然,放下毛巾,嘴角冷笑愈深。

    “字,我可以签,但是这个手术费我是不会替他出的。”

    纪瑰夏语气冷漠的说完,办公室内一静,其他几位医生都侧目瞧过来。

    纪瑰夏迎着好几双打量的眼睛,面不改色的坐在椅子上。

    张医生闻言只是略有意外,他转身对另两位同事道:“你们帮我去查个房,等会再回来。”

    办公室内只剩下纪瑰夏和张医生。

    张医生没急着说话,而是起身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他回到办公桌前,将纸杯递到纪瑰夏手里。

    “纪小姐,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也能明白你的选择。其实关于手术费,我还有些关于病人财产方面的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病人说自己名下有一套别墅,他说如果纪小姐不出手术费的话,他可以把房子卖掉看病,已经托我们联系了中介。”

    纪瑰夏神色一变,定定看着张医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手里的纸杯被捏变了形,热水洒在手背上,可却感受不到疼。

    张医生察觉到纪瑰夏的表情,迟疑道:“是…是什么不妥吗?”

    纪瑰夏突然觉得很冷,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她缓缓转身,将纸杯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撑在桌面上借力,她垂着头,努力让自己平静。

    张医生站在纪瑰夏身侧,她的长发垂下来遮挡住她的面庞,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知道她在极力克制和压抑自己的情绪。

    “手术排期最快也要三天后,纪小姐可以再回去考虑考虑。”

    纪瑰夏走出医院,雨还在下,她却没力气再跑,医院门口车越堵越多,喇叭声此起彼伏,车流堵了几百米远。

    纪瑰夏打不到车,只能沿着车流反方向走,冷雨浇在头上,起初她还是清醒的,心里的恨也清晰,但后来她就感觉不到冷了,身体里滚烫滚烫的在发热,脑袋里也模糊成了一团。

    纪瑰夏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她开门进屋,把何晓晓吓了一大跳。

    何晓晓冲到门前:“你怎么不接我电话,都快急死我了,怎么淋成这样啊,你到底去哪了。”

    纪瑰夏全身都被雨淋透,头发、裙摆一串串滴着水,她脱下鞋子向卧室走,忽而一个踉跄,还好被何晓晓及时扶住。

    “你说话啊,出什么事了吗?”何晓晓扶着纪瑰夏的手臂,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心里一惊。

    “没事,”纪瑰夏站稳后朝何晓晓笑了笑:“晓晓,我有点困了,先睡一会。”

    “你这样睡可不行,我给你放水,你泡个热水澡。”

    何晓晓说完,纪瑰夏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要不,我给你煮个姜茶,你喝了再睡。”

    纪瑰夏走进卧室,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换上睡衣,回家这一路,她从冷到热,又从热到冷,现下身上在出汗,她却冷得忍不住哆嗦。

    纪瑰夏缩进被子里,脑袋似乎有千斤重,沉沉的坠着她的神经,她梦到了外公,在花园里帮她扑蝴蝶,还有纯白色的秋千,椅背上雕刻着镂空蝴蝶翅膀,母亲抱她在膝上,一起荡秋千。

    何晓晓煮个姜茶的功夫,回到卧室时纪瑰夏已经睡着了,何晓晓走到床边,将姜茶放在茶几上,慢慢蹲下身,发现纪瑰夏脸颊通红一片,连呼吸声都变得粗重。

    何晓晓连忙伸手去摸纪瑰夏的额头,还未触碰到她,手心便已经感受到滚滚的热气。

    “夏夏,醒醒,你发烧了。”

    何晓晓怎么都叫不醒纪瑰夏,伸手去推她也毫无反应,眼看着她脸颊越来越红,何晓晓急得起身在原地打转,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客厅抓起手机,拨了通电话。

    通话‘嘟嘟’响了两声,被对方切断,一条短信发过来。

    【开会,有事?】

    【夏夏发烧了。】

    消息刚发过去,通话便回拨过来。

    “傅总,夏夏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俩都喝酒了,我不敢给她随便吃药,我也开不了车…”

    何晓晓语无伦次的说了一通,被傅时一沉冷的嗓音打断。

    “你们在哪。”

    “在夏夏家里,你…”

    何晓晓话未说完,傅时一那边就挂断了通话,何晓晓也不知道傅时一这是什么意思,又跑回卧室,试着叫醒纪瑰夏。

    门铃响起,卧室里的何晓晓一愣,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连二十分钟都不到。她连忙起身去开门,果见傅时一身穿黑色长风衣从门外快步走进来。

    傅时一直奔卧室,走到床前,脚步顿了顿。

    纪瑰夏缩在被褥中间,湿发一缕缕散在印着粉色草莓的卡通枕套上,她的脸颊是不正常的红,额头上全是汗。

    傅时一神色一深,他弯下腰凑近纪瑰夏,掌心摸了摸她的额头,随后掀开她身上的被子,她似乎有感应,整个人瞬间蜷缩成一小团,身体在打颤。

    傅时一立即脱下长风衣裹在纪瑰夏身上,随后将她从床上抱起来,他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托着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肩膀上。

    纪瑰夏迷迷糊糊睁了下眼,她看到傅时一深深的眼睛,他抱着她,胸膛暖暖的,薄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和她说话。

    纪瑰夏以为自己在做梦,笑着闭上眼睛,有几分贪恋的往傅时一怀里缩了缩。

    作者有话说:

    乌龟是一种水陆两栖的动物,它们在遇到敌害或受惊吓时便把头、四肢和尾缩入壳内,乌龟不能脱离外壳而生活(节选百度百科)

    推个古言预收《疯帝》

    宫里有一座高台,名为雀阁,是整个皇宫的禁忌。

    传闻,里面住着废太子妃。

    有宫人误入见过里面的女子一面,只道那女子活得很惨,白衣染血,不人不鬼。

    ***

    六王夺嫡,最年幼的七皇子成了后起之秀,异军突起,坐上皇帝宝座。

    新帝性情狠戾,登基之初,诛尽先太子党羽,包括太子妃一族。

    人人都道先太子妃早死了,对谣言付之一笑。

    付卿音也觉得自己早死了,死在三年前,新帝掳她入雀阁的那一刻。

    ***

    没有人知道,新帝还是皇子时,便觊觎着太子妃。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得到她,他千方百计的想要取代太子。

    他成功了,太子被废,可她宁愿嫁给废为庶人的王兄,对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

    他开始嫉妒,疯狂,暴虐。

    在本该是她与废太子的新婚之夜,将她掠入深宫,困入雀阁。

    他知道,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觊觎旁人珍宝的小偷,卑鄙又无耻。

    可那又如何。

    他站在雀阁外,将门落锁。

    他告诉自己。

    她是他的了。

    (初稿文案,追妻火葬场,喜欢的小可爱戳作者专栏可收~)

    第15章

    医院的吸顶灯将走廊照得通亮, 病房的门悄悄关合,傅时一和何晓晓一前一后走出来。

    “怎么回事?”

    傅时一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何晓晓透过门上的窗子,往病房里看了一眼, 她叹了口气, 将之前纪瑰夏接了个电话就突然出门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傅时一的眉头更紧:“谁的电话?”

    “我倒是真的看到了一眼, 本市的号码,但是没有备注, 不知道是谁。我问了夏夏好几次,她都不告诉我。”

    傅时一回头,窗子内透着微弱的光。

    “你先回去吧, ”傅时一转身,手扶在门把手上:“司机在楼下, 让他送你。”

    何晓晓想了想,点头:“那我明天早点过来。”

    傅时一推门走入病房, 刻意放轻脚步, 缓缓朝病床走去。

    病房很大,只亮了一盏床头灯,纪瑰夏躺在病床上, 脸颊的红稍退, 睡得很沉。

    傅时一摸了摸纪瑰夏的额头,继续用温毛巾替她擦拭手心脚心,做着最原始的物理降温。

    一直到凌晨, 天际隐隐泛白, 纪瑰夏的体温才慢慢下降, 但变得更加怕冷, 傅时一从卫生间洗了毛巾回来, 便见纪瑰夏侧身缩在床边, 眉心蹙着,嘴唇泛白,像婴儿一样蜷缩抱着自己。

    傅时一停住脚步,在床边立了片刻,他放下毛巾,关掉床头灯,病房里暗下来,他绕到另一侧,掀开被子上床,手臂一伸,将纪瑰夏从另一头捞到怀里。

    傅时一低头,看着怀中一团温热的人,她脸颊粉粉的,呼吸一深一浅,鼻尖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抬手,指腹又轻又缓的擦过她的肌肤。

    她枕着他的手臂,紧贴着他的胸膛,乖得像只小猫,似乎是感觉到了暖和,蹙着的眉心渐渐松开,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最后找到个舒服的地方,便一动不动了。

    傅时一抬起头,望着医院空旷的天花板,连他自己都无意识的暗暗叹息一声。

    他微微缩紧手臂,将纪瑰夏更用力的抱在怀里。

    傅时一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快速抓到手机挂断,然后看向怀中的纪瑰夏,见她还沉睡着,松了口气。

    手机很快又震动起来,傅时一看到屏幕上‘赵长安’三个字,才意识到是纪瑰夏的手机。

    来电的名字有些刺眼,傅时一盯看片刻,下床走到窗户前,手指滑动屏幕接听。

    “小夏,抱歉,我昨晚应酬喝多了,没看到你的微信,你要找我说什么事?”

    傅时一站在窗前,天色大亮,视线向下,医院花园里人来人往,抬头望向远处,云层间日出朝阳分外刺眼。

    “喂?小夏?你在听吗?”

    “她在医院。”

    傅时一收回视线,冷冷开口。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好一会赵长安疑惑的声音传来。

    “是…傅总吗?”

    “嗯。”

    “怎么是您接电话?啊,不是,小夏怎么了?她怎么在医院?她在哪个医院啊?”

    “你找她有事吗?”傅时一语气俨然不耐烦。

    “有…有,她昨晚上给我发微信说有急事找我,她现在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傅时一心间涌起一股烦躁,抬手捏了捏眉心,将医院地址告诉赵长安,便挂断电话,转身发现病床上纪瑰夏已经醒了。

    纪瑰夏刚睁开眼睛时有些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害怕,就先听到了傅时一的声音。

    纪瑰夏从床上坐起来,怀里抱了团被子,看到傅时一站在窗边接电话,昨晚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他挂断电话,转头看来,四目相对,纪瑰夏心想原来不是梦啊。

    傅时一朝病床前走去,他先将手机放到床边的柜子上,随后垂眼去看床上的纪瑰夏。

    她缩在雪白的被褥间,仰头看过来,脸颊粉扑扑的,耳边是几缕不听话的卷发。

    傅时一面色沉着,伸手将掌心覆在纪瑰夏脑门上,停留一阵,温度已经降下来。

    纪瑰夏像是被傅时一的动作按了暂停按钮,她僵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他的掌心移开,她的眼睫才迟缓的眨了两下。

    傅时一按了下护士铃,随后拿起柜子上的保温杯,倒了杯温水递到纪瑰夏面前。

    傅时一不说话,纪瑰夏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过杯子,匆匆瞄了傅时一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便埋下头小口喝水。

    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她回国那天,想到那晚在安全通道的种种,耳朵已经不受控制的热起来。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傅时一突然开口,嗓音不甚愉悦,纪瑰夏正出神,闻言一愣,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的反应,胸腔里的那团无名火愈演愈烈,更加无处安放。

    护士敲门走进来,带来抽血的器具。

    纪瑰夏神色一变,她手里抱着杯子,手肘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这是要干什么?”

    “您昨晚高烧,给您化验一下血常规。”

    “不用了,我就吃点药就行了。”纪瑰夏看着已经给针头拆封的护士,连忙拒绝。

    傅时一大学时就知道纪瑰夏怕扎针,能躲就躲,集体打疫苗,她也是一位让一位,一直排到最后,不得不打了,才肯咬着牙上前。

    傅时一垂手站在床前,看着见了针头脸色都白了的纪瑰夏,胸口闷气未散,懒得管她。

    护士面上笑眯眯,却直接拿走纪瑰夏手里的杯子,然后拉住纪瑰夏一只胳膊,就不容商量的开始绑压脉带。

    护士拿起针,还不忘笑着“威胁”一句:“不要乱动哦,不然针会折在血管里。”

    纪瑰夏闻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睁睁看着针尖触碰到肌肤,就要扎下去,眼前忽然一暗,温热的手掌从身后来,蹭过她的耳廓,盖在了眼睛上。

    “怕还盯着看。”

    傅时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像是在责备。

    纪瑰夏出神的功夫,针扎进肉里,疼得她咧嘴。

    何晓晓提着早餐进来,就看见床前一幕,护士弯腰抽血,纪瑰夏嘴咧了老大,表情管理扣一百分,傅时一站在纪瑰夏身后,一手将人环在怀里,一手蒙住她的眼睛。

    何晓晓顿时觉得自己很多余,在原地站着不动,等护士抽完了血,才慢慢走上前。

    纪瑰夏压着棉棒,眼睛红红的,看向走来的何晓晓,终于想起来问。

    “我怎么在医院啊?”

    何晓晓瞄了眼傅时一的脸色,才回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昨晚上跑哪去了,回来就发烧,吓死我了,还好有傅总过来把你送医院,还守了你一夜。”

    傅时一守了她一夜?

    纪瑰夏怔了怔,眼睛往傅时一身上瞟了下,又快速收回。

    何晓晓将粥碗递向纪瑰夏:“你昨晚上到底去哪了?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纪瑰夏手里还压着棉棒,也不知道血还冒不冒,迟疑的功夫,粥碗被傅时一接了过去。

    面对何晓晓的疑问,纪瑰夏抿了抿嘴唇,没接话,转头看向傅时一,他侧着身子坐在床边,一手托着碗底,一手掀开盖子,又拆开餐具,用勺子盛了粥,他先低头吹了吹,然后抬眼看来,将勺子递到她唇下。

    纪瑰夏感觉耳朵在发烫:“我自己…”

    傅时一看来的眼神不见多温柔,她话未说完,他就是耐心不足的打断:“张嘴。”

    何晓晓瞬间觉得自己更加多余了,她看了看天花板,又玩了玩手指甲,很快,比她更多余的人来了。

    赵长安一手提果篮一手抱鲜花从门外进来。

    纪瑰夏看着前来的赵长安先是一愣,随后渐渐反应过来傅时一刚才那句‘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傅时一听到声音,侧眸看了眼来人,面色不改的继续喂纪瑰夏喝粥。

    何晓晓就算了,现在赵长安也来了,纪瑰夏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让傅时一继续喂下去。

    “我自己喝。”

    纪瑰夏扔了棉签,抬手要接过粥碗,结果被傅时一躲开,他蹙眉,手里的勺子直接贴到她唇上,带了些强迫了意味。

    纪瑰夏只好张口将粥喝下去,紧接着道:“我饱了。”

    傅时一闻言,目色沉沉的审视纪瑰夏片刻,突然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他放下勺子,抬手朝她靠近,指腹压在她的唇瓣上,来回揉搓两下,擦拭掉沾染的水渍。

    纪瑰夏瞬间脸红。

    傅时一收手,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将粥碗放到柜子上,他扫了一眼还怔愣着的纪瑰夏,转身视线淡淡的落在赵长安身上。

    赵长安进门便撞见此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向傅时一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他走上前:“小夏,你这是怎么了?”

    经傅时一这么一弄,纪瑰夏心里莫名尴尬起来。

    “没什么,就是小感冒。”

    纪瑰夏话落,病房里安静了片刻,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昨晚没看到你的消息,”赵长安将花束和果篮放在柜子上面:“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纪瑰夏听到赵长安的询问,低头迟疑片刻,再抬头时,她看向傅时一和何晓晓。

    “我想…我俩单独聊聊。”

    何晓晓一愣,待反应过来,偷偷觑了眼傅时一的脸色。

    “那正好我就先走了啊,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何晓晓拿起手袋,暗吐了下舌头,转身往外走。

    傅时一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他单手踹在口袋里,垂头目色深深地注视着纪瑰夏。

    纪瑰夏触到傅时一的目光,逃避的低下头,耳边响起脚步声,她察觉到一旁的身影离开。

    病房的门被从外关上,纪瑰夏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感觉心头压下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

    “我昨天接到监狱电话,他住院了。”

    赵长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闻言顿了顿,接着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事。

    他与纪瑰夏相识,源于五年前一场谋杀案。

    那是一件震惊业界的案子,最初只是一件寻常的遗产纠纷案子,后来越调查越深入,发现了端倪,最后警方介入,查出了藏匿在背后的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

    那个案件的两位当事人,正是纪瑰夏的父母。

    被害者是她的母亲,而凶手是她的父亲。

    阳光暖暖的从窗子照进来,纪瑰夏坐在病床上,光照在肌肤上,有些刺目,她垂着头眯了眯眼,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的侧影看起来分外脆弱。

    赵长安看着纪瑰夏,眼前的身影忽然与记忆中的重叠起来。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律所,她也是这般垂头坐在一楼的长椅上,那天天气特别好,碧蓝天色如洗,她身后铺满阳光,他远远的望过去,一道侧影足矣惊艳。

    那时他以为是哪个背着经纪人跑出来的大明星,他走过去,试探的叫记录单上的名字。

    她闻声慢慢抬起头,目光相对,他触到她眼底神情,那么悲怆那么易碎,他心头一颤,不由想,便是明星,也是个落了难的明星,她憔悴的模样,与光鲜亮丽毫不沾边。

    赵长安回神,纪瑰夏现在的状态与五年前很像,他不禁担心:“小夏,医生怎么说?”

    纪瑰夏大致将昨晚的情况讲给赵长安,说到最后,她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外公留给我妈妈的房子,是被他骗走的,他害死了我妈妈,当年没有判他死刑,现在他竟还妄想用我妈妈的房子救命,他在做梦。”

    赵长安看到纪瑰夏眼底泛起的红,连忙站起身,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安慰她冷静下来。

    赵长安叹了口气:“可是,从法律上来讲,他的确有权处理那栋房子,他为了救命,赔钱也要卖。”

    “小夏,别为难自己,他的人生已经与你无关了,这件事你不要管。”

    “不行。”纪瑰夏仰头看赵长安,微红的眼底带着执拗:“那栋房子里有我和妈妈的记忆,我不能让它卖掉。”

    “那你是怎么想的?”

    赵长安见纪瑰夏如此坚定,猜她心里多半已经有了想法。

    “我想请你帮我拟个合同,房子我按照市价买,他拿钱救命,就当我还他给的半条命,从此以后,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赵长安闻言有些迟疑:“小夏,那虽是个老房子了,但在那个地段,这些年京市的房价一直在涨,你一时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纪瑰夏侧头看向赵长安:“你尽快帮我拟合同,这件事除了你我不知道再找谁帮忙,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我明白,你放心。”赵长安说完,看着纪瑰夏迟疑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我手里攒了些积蓄,要不你先拿去急用?我积蓄不多,肯定买不下那栋房子,不够的你再找何晓晓凑一凑?”

    纪瑰夏闻言愣了愣,她看着一脸认真的赵长安,突然一笑。

    原本因为白志鹏的事情,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低沉,纪瑰夏这样一笑,反倒让赵长安也愣了。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赵长安抬手挠了挠额头。

    纪瑰夏笑着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朋友可以给你带来快乐,可以给你陪伴,是最懂你的人,除非有一天,你和他借钱。”

    赵长安被纪瑰夏逗笑了,无奈摇了摇头:“小夏,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纪瑰夏笑着拒绝:“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赵长安听着纪瑰夏客客气气的态度,暗叹了声,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他不知道纪瑰夏怎么才能在短短两天里凑出那么一大笔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很突兀很意外,却让他一愣。

    赵长安下意识朝房门处看了一眼,回头再看纪瑰夏,心里存了些犹疑,他踟蹰许久,终究没能将怀疑问出口。

    赵长安赶回律所拟合同,房门一关一合,傅时一从外面走进来。

    耽搁这么一会,何晓晓送来的粥凉了,傅时一收拾了一下餐具,看到一旁赵长安送来的花束,嫌弃的皱了皱眉,扬手扔远。

    “想吃什么?”傅时一转身问纪瑰夏。

    纪瑰夏暗暗观察傅时一脸色:“我觉得我好了,我想回家。”

    “是么,”傅时一挑了挑眉:“急什么,反正咖啡店还在歇业,你既无事忙,就住院多观察几天。”

    他眼睛看着她,停顿片刻,话锋一转:“还是说,你就喜欢待在家里?”

    纪瑰夏听出来了,傅时一这话是在内涵她。

    自从那天晚上,她就一直躲在家里,她承认她确实是在躲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就像是列车脱了轨,不在她预料中,也不受她控制。

    纪瑰夏看着傅时一,底气不足的辩了句。

    “我真的得回家,不能住在这里。”

    傅时一恍若未闻,拿起手机:“你是想吃海上酒楼的早餐还是茗四季?”

    铃声响起,傅时一看了眼屏幕,接起电话向外走。

    没走几步,袖口突然一沉,傅时一停住脚步,转过身,他的视线先落在袖子上,那上面正抓着一只雪白的小手,随后他的视线上移,慢慢落到纪瑰夏脸上。

    作者有话说:

    18号要上夹子,当晚十一点准时更,谢谢大家支持!

    第16章

    纪瑰夏手比脑子快, 抓住傅时一袖子那瞬就后悔了。

    她仰头对上傅时一的视线,想了想,没松手, 反而抓的更紧了些。

    “我真的得回家。”

    傅时一闻言先挂断电话, 转过身冷漠开口:“松手。”

    “我都退烧了, 我保证回家乖乖吃药,行吗?”

    这种事情还要征求同意, 纪瑰夏觉得自己很冤,可偏偏要是傅时一不答应,她连病房的门都出不去。

    纪瑰夏等了半天, 见傅时一不说话,抓着他袖子的手晃了晃。

    “求你了。”

    傅时一神色微变, 眯起眼睛,他忽而俯身, 缓缓朝纪瑰夏靠近。

    纪瑰夏见状身体一僵, 瞬间松手,向后缩了缩。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的反应,俯身的动作一缓。

    “不行。”

    “凭什么不行?”

    纪瑰夏抱臂在胸前:“你是警察吗?管那么宽?”

    傅时一近距离观赏纪瑰夏变脸的速度, 前一秒还撒娇求情, 这一秒眉毛眼睛全冷下来。

    傅时一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唇角。

    “你没有看到采访吗?”

    纪瑰夏不解蹙眉:“什么?”

    “我不是说过,我在追你吗?”

    傅时一话落,趁着纪瑰夏怔愣的功夫, 掌心摸了摸她的额头。

    等纪瑰夏回神, 傅时一已经出了病房, 顺带关了房门。

    纪瑰夏反应了好一会, 也没反应过来傅时一的回答和她的问题到底有什么关联, 反倒是自己又上了套。

    纪瑰夏气恼的揪了揪自己发烫的耳唇, 掀开被子,踩着拖鞋下床,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鞋子和衣服,纪瑰夏低头往身上瞅了瞅,发现她穿的还是昨晚的睡衣。

    纪瑰夏仔细回忆了下昨晚,她好像就是这么被傅时一抱上车,又这么抱进医院的。

    傅时一推门进来,就看见纪瑰夏站在病房中央,低头琢磨着什么。

    他刚刚去找了护士,化验结果出来了,白细胞没有升高,初步判断没有因为发烧引起炎症,可以不住院挂水。

    纪瑰夏听到动静,回头看走进来的傅时一,转身主动走过去。

    “昨晚谢谢傅总,要是没有傅总送我来医院,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就是这住院也挺贵的,我回家吃点药就行了,傅总您忙了一晚上,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傅时一垂眸看身前的纪瑰夏。

    他出门不过两分钟,她的脸色又变了,不但不横眉冷对了,还感谢起他来了。

    傅时一有时觉得,他拿纪瑰夏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转身走向衣柜,纪瑰夏也跟了过来。

    “等下就去办出院吧,改天,我一定登门感谢傅总出手相救。”

    傅时一拿出风衣,转身的瞬间,身后的纪瑰夏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傅时一沉着脸色,展开风衣,裹在纪瑰夏身上。

    于他合身的大衣,到纪瑰夏身上快要拖地,像是套了个大好几码的斗篷。

    傅时一眉心不展,沉沉的吐了个字。

    “走。”

    纪瑰夏心里一笑,拢了拢身上的长风衣,像个乖学生,跟在傅时一半步之后,办了出院,坐电梯下楼,一走出医院大楼,眼熟的车就开了过来。

    傅时一拉开后车门,手臂搭在车门上,朝车内扬了扬下巴。

    纪瑰夏原想着出了医院就和傅时一分道扬镳,见状只好挪着脚步,在傅时一的注视下,低身钻进车里,她刚坐稳,车门被傅时一重重关上,他绕到另一侧,开门坐了上来。

    纪瑰夏和前面司机报了地址。

    汽车平稳的驶离医院,一路上无人说话,沉默一直延续到纪瑰夏下车。

    纪瑰夏刚推开车门,手腕便被傅时一抓住。

    纪瑰夏小心翼翼看过去,怕傅时一临时变卦。

    “怎么了傅总?”

    “回家乖乖躺着,哪都不许去,听到了吗?”

    纪瑰夏点头:“听到了。”

    腕上的手一松,纪瑰夏立马迈腿下车,关上车门,头也不回的溜进小区。

    傅时一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看着纪瑰夏小跑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他收回目光,闭上眼睛,仰头靠在靠枕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前排司机透过倒车镜询问:“傅总,等下去哪?”

    傅时一闻言睁开眼,想了想,报了个地址。

    *

    纪瑰夏回到家,赵长安已经将初步拟好的合同发到了邮箱里,她点开看了看,目光在空白的金额那栏停留一阵。

    纪瑰夏退出邮箱,打开联系人列表,下滑到“J”,她看着备注上‘舅舅’两个字,抬手拨通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纪瑰夏结束了和纪照申的电话,给赵长安发去消息,说资金的问题已经解决,希望他代表她出面,尽快走合同。

    赵长安发来语音:“小夏,有些细节条款我们需要当面聊聊,你还在医院吗?我去找你?”

    纪瑰夏不好意思再麻烦赵长安来回跑,发去消息:我回家了,等下去律所找你。

    纪瑰夏洗了个热水澡,今天不冷,但鉴于昨晚发烧,她选了件长袖,出门前路过沙发,看到搭在上面的傅时一的风衣,纪瑰夏又折返回去,取了个衣架,将傅时一的衣服挂到阳台,打算洗完了再还回去。

    纪瑰夏整理好一切,出门前照了照镜子,除了因为生病脸色有些苍白,其余从头发到衣服她都很满意。

    纪瑰夏从包里掏出口红,淡淡涂了一层,随后弯腰穿好鞋,解了房门反锁,压下门把手,推开房门的瞬间,纪瑰夏僵在了大门口。

    傅时一手里提着海上酒楼的外卖保温箱上楼,他还未来得及敲门,房门就先一步在他面前敞开。

    纪瑰夏怔怔看着出现在门外的傅时一,对上他沉冷的眼睛,她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把迈出的右腿收回去,还是该把左腿也迈出来。

    纪瑰夏就这般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里,僵在了门口,身前的傅时一不说话,寂静的楼梯间,微信消息的声音分外清晰。

    傅时一垂眼看向纪瑰夏的手机屏幕,赵长安的消息正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目光上移,傅时一看到纪瑰夏涂了口红的嘴唇,眯起眼睛。

    纪瑰夏懵了一会,回过神正要说话,却先听到傅时一冷笑。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他?”

    “昨晚淋着大雨也要找他,现在发着烧还要去见他。”

    “纪瑰夏,他除了一张小白脸有什么好?”

    “还是说,你就这么喜欢小白脸?”

    纪瑰夏被傅时一劈头盖脸说了一通,起初有点蒙,后来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纪瑰夏又有点生气,她很想反驳,若是论长得好看,他自己难道不是比赵长安更“小白脸”吗?

    可是纪瑰夏仰头看到傅时一阴郁的眼神,知道他是真的生气,她不敢开这个玩笑。

    “不是你想的这样…”

    纪瑰夏小声解释。

    “我是有重要的事找他办。”

    “是么,”傅时一冷笑了笑:“那先吃饭,吃完饭再去。”

    傅时一朝前迈了一步,纪瑰夏被迫选择把门外的右腿收了回去,她跟着后退一步。

    “我真的赶时间。”

    纪瑰夏底气不足的开口,正想着和傅时一商量回来再吃,她话落瞬间,彻底把傅时一激怒了,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眼前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已经被傅时一按在了墙面上。

    “你赶时间吗?”

    傅时一俯身逼近,声音含着危险,彼此的唇近在咫尺,他只需再稍稍低头,便能尝到她唇上的甜。

    纪瑰夏大脑空白一瞬,僵着身体动也不敢动,闻言木偶一样摇头。

    “那要不要先吃饭?”

    他又逼近几分,呼吸交织,只差毫厘。

    滚烫一寸寸爬上脸颊,纪瑰夏心脏快要跳出来,她甚至都不敢点头,只有细小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要…”

    傅时一闻言低笑一声,称不上愉悦,甚至有些冷,他放开纪瑰夏,率先转身走入房子里。

    纪瑰夏整个人还僵在原地,背靠着墙壁,双手捂在胸口,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她的房子不大,简单的一居室,开放式的厨房通着阳台,餐桌就放在厨房中央。

    纪瑰夏走过去的时候,傅时一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将粥和菜一样样摆出来。

    纪瑰夏埋头坐在餐桌前,一声不响的吃饭。

    海上酒楼的早餐卖的贵是有道理的,她原本没什么胃口,可是喝了几口粥,吃了两口菜,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饿了。

    傅时一的视线越过纪瑰夏头顶,看向玻璃拉门外,阳台里正随风摇摆的风衣。

    傅时一的视线在风衣上停顿片刻,移眸看向身前的纪瑰夏。

    “一会我送你过去。”

    纪瑰夏闻言抬起头:“不用了。”

    她话落,对上傅时一微冷的眼神,咬了咬嘴唇:“真的不用了。”

    “纪瑰夏。”

    傅时一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向后,倚在靠背上,他看来的眼神十分认真。

    纪瑰夏见状莫名紧张起来,捏着勺子的指头紧了紧。

    “我知道你藏着事情,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去追问,也不会探查。”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

    “我只做一件事,就是看着你,以免你再犯蠢糟蹋自己的身体,浪费医疗资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恢复早六点更新~

    第17章

    傅时一开车将纪瑰夏送到了远藤律所楼下。

    车子停下, 纪瑰夏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扭头看身旁的傅时一,欲言又止。

    傅时一察觉目光, 转头看来:“怎么?”

    “没什么。”

    纪瑰夏抿了抿嘴唇, 拿起膝上的手袋, 推门下车。

    远藤律所占地三层,赵长安的办公室在19楼, 纪瑰夏乘电梯上楼,路过忙碌的公共办公区域,敲开赵长安办公室的门。

    “你来的正好, 我刚把合同印出来。”赵长安从打印机前走来,顺路给纪瑰夏倒了杯水。

    纪瑰夏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接过打印好的合同翻阅了一遍。

    “我不想见他,房子的事只能请你帮忙去谈, 要不我们俩先签一个委托合同?”

    赵长安点头:“好。你那边资金什么时候会到?我明天下午有空, 先和他谈一谈价格,再联系你。”

    “资金最快要后天,”纪瑰夏拿起笔, 在赵长安推来的委托合同上签了字:“我听说你如今的代理费是按照案子金额抽成?你算出个具体金额, 到时我一并付给你。”

    赵长安拿起纪瑰夏签好的委托合同,放进抽屉里,抬头时绷着脸佯装生气。

    “小夏,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 举手之劳的小事, 你还要和我分的这样清楚吗?”

    纪瑰夏愣了愣, 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可我已经欠你太多人情了。”

    赵长安见纪瑰夏当真了, 连忙笑起来:“你要想感谢我, 就请我吃饭吧。”

    “而且若真按你说的算法收代理费,让同行们知道我帮忙代理买个房就挣了几百万,他们恨也得恨死我了。”

    赵长安又和纪瑰夏确定了一些细节,眼看快中午了:“走吗,请你吃公司食堂。”

    纪瑰夏想到还等在楼下的傅时一,寻了个理由拒绝。

    “改天,我请你饭。”

    此后几天纪瑰夏都奔波忙碌在律所、银行和产权处之间。

    傅时一每天陪她辗转各处,如他所说那般,他从未对她做的事情提出半句疑问,他只是负责将她送到目的地,然后坐在车里等候。

    手术排期前一天,张医生打来电话,叫纪瑰夏来医院签医疗知情同意书。

    纪瑰夏签完字,张医生问了句。

    “他就在上一层的病房,你要去见一面吗?”

    纪瑰夏几乎毫无犹豫:“不用了。”她拿起桌子上的手袋转身欲走,又被张医生拦下。

    “我留纪小姐一个微信吧,后续手术情况方便告知给你。”

    纪瑰夏看着张医生,笑了笑:“还是不留了,后面若有需要我出面的事情,监狱会及时通知我。”

    张医生听懂了言下之意,无奈一笑:“那纪小姐就当是我私人的请求,我想加您的微信,可以吗?”

    纪瑰夏虽然不懂张医生如此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再一再二不再三,她还是拿出手机与张医生互加了微信。

    纪瑰夏走出医院,仰头望着天空,忽然觉得松了口气,那块压在心头多日的巨石消失不见了。

    纪瑰夏慢慢收回视线,站在台阶上,看向医院的停车场,她很快找到傅时一的身影,他的视线刚巧也望过来,他倚着车门,颀长的身影沐浴在阳光里,纪瑰夏走下台阶,快步朝傅时一走过去。

    傅时一看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纪瑰夏,待她走近了,低头熄灭了指尖的烟。

    “等久了吗?”

    纪瑰夏走到傅时一身前,见他将烟盒收入口袋里。

    “不久。”

    傅时一倚着车门未动,目光锁在纪瑰夏的脸上,察觉出她眉眼间的几分轻快,他的视线停留片刻。

    “等下去哪?”

    “回家。”纪瑰夏笑了笑。

    傅时一闻言出神片刻。

    “回家。”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自言自语。

    开车回家的路上,纪瑰夏坐在副驾驶倚窗出神。

    她忆起小时候,在家里的花园乱跑,一身雪白的裙子摔进泥潭里,她以为定要挨一顿责骂,可母亲把她从花坛里抱出来,瞧她一身污泥,只弯腰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倒是外公拄着拐走过来,看到被她压倒一片的幼苗,气的用拐杖捶地。

    遇到红灯,傅时一停下车,侧头看身旁的人,纪瑰夏靠着车窗,眼睛看着近处,她神情不动,嘴角带着笑。

    “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纪瑰夏听到傅时一的声音,回过神来,看到挡风玻璃外,远处红灯下排了长长的车队,她摸了摸脸颊。

    “有吗?”

    “在想什么?”

    纪瑰夏转头看向傅时一,对上他的目光,抿了抿嘴唇。

    “我在想明天要开业了。”

    傅时一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纪瑰夏扭头看了看小区大门,一点点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她又扭头去看傅时一,心里纠结一阵,最后还是只说了句。

    “再见。”

    傅时一单臂撑在方向盘上,闻言侧身看向纪瑰夏,不置可否。

    纪瑰夏又迟缓了几秒钟,手先摸到车门开关,她打开车门,一点点转回头,拿起膝上的手袋,低身下车。

    纪瑰夏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跳此刻有些乱,她关上车门,转身向小区大门走。

    风迎面吹来,带着几分初秋的凉爽,纪瑰夏没走几步,听到身后车门关合的声音。

    “纪瑰夏。”

    傅时一的声音随风飘到耳朵里。

    纪瑰夏脚步一停,没有转身,她能很清晰的听到,身后沉稳而有节奏的步伐。

    傅时一走到纪瑰夏身后,低头看着她的背影,抬手抱住她的肩,将人转了过来。

    纪瑰夏随着傅时一的动作一怔,等她转过身来面对他,还未回神,脑门上忽然一热。

    傅时一抱着纪瑰夏的肩膀,俯身亲她的额头,只是须臾,蜻蜓点水后缓缓离开,他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嗓音沉稳和平缓,像是在说一件正经事。

    “嗯,不烫了。”

    纪瑰夏反应过来,脸颊迅速红了起来,她微微低垂着脑袋,眼睛向下落在两人咫尺相对的鞋尖,耳朵里,心跳声不争气的乱了起来。

    *

    咖啡店歇业了近半个月,今日重新开业,三款特调一上午卖空,磨豆机的豆舱空了装满,没两个小时又空了。

    这一个上午,光是特调的预订单就有几百杯,纪瑰夏忙的晕头转向的同时,又不禁感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饥饿营销”的魅力吗?

    熬过了午高峰,纪瑰夏终于得空喘口气,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很快找到与傅时一的对话框。

    纪瑰夏斟酌了一下,发了消息过去:你在办公室吗?

    傅时一很快回复。

    【怎么了?】

    【你的外套我洗好了。】

    过了半分钟,傅时一才又回了消息。

    【我在机场,出差。】

    纪瑰夏看到屏幕上‘出差’两个字,有些出神。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纪瑰夏看到自己下意识打出的一行字,吓了一跳,连忙删除。

    她考虑了一下,又重新编辑。

    【那我拿给你的秘书?】

    纪瑰夏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发出去,傅时一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等我回来。】

    短短四个字,却好像带着温度,纪瑰夏感觉心口有些发烫。

    傅时一说的等他回来,应该是在说等他回来再把衣服还给他吧。

    纪瑰夏出神的功夫,杰拉德的微信视频打进来。

    杰拉德就是纪童口中浮夸的美国华裔,从小在美国长大,他还有个中文名叫李北京,是他自己起的,他说他最想去的城市就是中国北京。

    纪瑰夏宁愿叫他杰拉德。

    “亲爱的夏,新版机器生产出来了,我已经给你邮了一台过去,之前那台就和我送你的玫瑰葬在一起吧。”

    纪瑰夏已经习惯了他的浮夸,道了谢顺便说了小唐朋友想买烘焙机的事。

    视频里,杰拉德端起咖啡杯与纪瑰夏云碰杯。

    “好说,看你面子,一律八折,他要几台?”

    “我具体问问再告诉你。”纪瑰夏随手拿起外卖纸杯敷衍的和他碰了碰。

    “对了,你知道吗,WBC赛方前几天出事了。”

    “我没关注,怎么了?”

    杰拉德又喝了口咖啡:“就你这届,前几天有人举报,说有拿了名次的选手作弊,买通了赛方的人,在水里动了手脚。”

    咖啡制作,除了咖啡豆本身,萃取咖啡的水也尤其重要,水是否干净,是否甘甜,都会对咖啡液最后的品质产生影响。

    这种影响,放到顶级赛事里,选手们的水平本就相近,胜负的区分也往往藏在细节间,便更会被数倍放大。

    纪瑰夏听得一愣,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事。

    “那最后查出来了吗?”

    “查了好几天,最后赛方高层出了公告道歉,算是承认了。”

    “那作弊的人是谁?”

    “没公开,”视频里杰拉德耸了耸肩:“只是处理了那个受贿的工作人员,听说是因为选手有些背景在身上,就给压了下来。”

    “前阵子闹的可凶了,你竟没听到一点消息?我还以为你会比我多知道些小道消息呢。”

    纪瑰夏摇摇头:“我前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家中杂事。”

    “什么杂事?人生大事吗?可是你谈男朋友了?那我会很伤心的。”

    纪瑰夏看着视频里又开始做作的杰拉德。

    “…这边忙,挂了。”

    视频通话挂断,杰拉德发了个伤心的表情,又转来一条外媒新闻,是这次关于WBC赛事作弊的报道。

    纪瑰夏点开大致浏览了一下。

    经杰拉德这么一打断,纪瑰夏再点开与傅时一的界面,将对话框里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字一个个删掉。

    她犹豫着怎么回复,又想傅时一或许已经起飞了。

    张医生突然发来三条微信。

    【纪小姐,你好。】

    【手术成功。】

    【未来三个月在观察期。】

    纪瑰夏看着张医生的消息,忍不住皱眉,搞不懂这人究竟什么意思。

    她早已经明言说了不想听到白志鹏的任何消息。

    她能明白他身为医生可以对患者一视同仁,哪怕对方是个杀人犯。

    可是她做不到,她不能原谅一个杀死她妈妈的凶手。

    纪瑰夏皱着眉头删除了对话框,退出微信,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

    纪瑰夏没想到之前被她抛诸脑后的赛事丑闻,会在几天后兜兜转转的落到她脑袋上。

    以至于咖啡店被一群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时,她整个人还在懵怔的状态。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傅时一回京市那天在下雨。

    他不喜欢下雨天, 因为总会让他想起母亲过世那日,但今天看着车窗外的雨丝,他的心情却没那么低落。

    傅时一点开微信, 看着聊天框里, 他与纪瑰夏对话消息还停留在上周。

    司机将车停在时代科技大门口, 傅时一推门下车,看见一楼关门的咖啡店, 皱了皱眉,叫来保安询问。

    “怎么没开业?”

    保安这次知道的可比上次清楚,将昨天亲眼所见的盛况绘声绘色的向傅时一描述。

    傅时一的眉头随着保安的话越皱越紧。

    沈漾闻讯从楼上赶来, 听到保安正在向傅时一讲述,是怎样有人混在其中往纪瑰夏身上砸鸡蛋的, 讲砸碎了好多东西,人挤得太多还把吧台上的咖啡机撞倒了, 十几万的机器‘啪’一下砸在地上, 砸了个大窟窿出来。

    保安说到激动处,还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我靠,我从来没见过那场面, 跟拍电视剧一样。”

    沈漾觑着傅时一的表情, 连忙拦住还要继续说下去的保安。

    傅时一脸色阴沉如铁,看向沈漾:“这事你知道吗?”

    “我昨天下午正好在公司,你放心, 纪瑰夏没事, 我带了保安把她从侧门护出来的。”

    “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傅时一嗓音俨然带了怒。

    沈漾下意识想说‘你不是在谈项目’, 可触到傅时一的眼神, 抬手挠了挠额头, 心虚的移开眼睛。

    傅时一转身, 快步上车。

    司机从后视镜观察到傅总的脸色,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听到地址,连忙发动车子。

    傅时一拨通电话,发现纪瑰夏关了手机,窗外雨丝飘落,保安描述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傅时一只觉心烦意乱,沉声催促。

    “再开快些。”

    沈漾在微信里向傅时一解释了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现在还在发酵,今天纪瑰夏虽然没开业,但还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记者,他派了保安赶了好几次,到了下午才消停些。

    沈漾又转来几条网上热度很大的新闻,都是在说今年的WBC冠军疑似作弊,还截图粘贴了一些WBC官方公告。

    傅时一看着报道的内容,忍不住皱眉,向下翻阅网友的评论更加不堪入目。

    【真是给中国人丢脸!】

    【之前还一堆人夸她是美女呢,搞不好这个冠军是怎么贿赂来的。】

    【我还挺喜欢她的颜,竟然是作弊?真的假的?】

    司机开车到小区外,车还未停稳,傅时一已经推门下车,健步如飞直奔单元楼,看到电梯停在二十多层,傅时一已经无心再等下去,转身拉开安全通道的铁门,一步三阶向楼上跑。

    傅时一一口气跑上十层,压着胸膛起伏,抬手敲门,里面久久没有动静,他又拨通电话,纪瑰夏仍是关机。

    一股让不安的情绪从心头冒出来,傅时一不由加重力度,继续敲门。

    “纪瑰夏,是我,开门。”

    ‘吱呀’一声,邻居的门开了。

    大妈开口喊道:“你快别敲了,都把我孙子吓醒了。你找那家的姑娘吗?我今一大早就见她拎着箱子出门了。”

    大妈话落,又‘嘭’一声,将自家大门重重关上。

    傅时一独身站在空荡的楼梯间,心中的不安再也压制不住,如洪水海啸般,这么多年,他从未觉得如此紧张和慌乱。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也如现在这般,学校论坛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而他因为签了保密协议,封在实验室里,毫不知情。

    他不敢想象那段时间纪瑰夏一个人都经历了什么,更不敢想那段时间,当她拨通他的电话,而他一直关机的时候她又是什么心情。

    这五年以来,傅时一总是克制不住的想,如果当年他没有接那个实验,如果当年他一直陪在她身边,是不是他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当年也是这样,在舆论最盛的时候,纪瑰夏一个人悄悄的走了,等他发现时已晚,而她一走就走了整整五年。

    雨势渐大,从纪瑰夏家门前离开这一路傅时一走的很缓慢。

    他垂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被雨水打湿,水珠滴滴落下,沿着宽阔的额头,掉在他的眉骨上。

    雨中行人步伐匆匆,傅时一身量本就高,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身上黑色的长风衣被吹得猎猎作响,他逆行在撑伞的人流中分外显眼。

    司机坐在车里,看着渐大的雨势有些焦急,终于等到傅时一拉开车门,他坐进来,裹了一身的寒气,风衣的料子不沾水,有雨珠顺着笔直宽阔的肩膀淌下来。

    后视镜里,傅时一面寒如水,司机抱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小心开口。

    “傅总,回公司吗?”

    *

    何晓晓从美术馆走出来,一看手机,半个小时里傅时一打来十个未接。

    何晓晓又惊讶又疑惑,连忙回了电话过去,几乎瞬间被接听。

    “纪瑰夏和你在一起吗?”

    何晓晓还未来得及开口,傅时一略带沙哑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没有呀,”何晓晓有些懵:“我陪我妈妈来苏州买画,这几天都不在京市,夏夏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咖啡店吗?”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傅时一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

    “那她有联系过你吗?”

    “是出什么事了吗?”何晓晓觉出几分不对劲:“你们…吵架了?”

    傅时一将网上传纪瑰夏在WBC赛事中作弊的事告诉何晓晓。

    “我现在找不到她,我很担心她一个人。”

    何晓晓连忙搜了新闻,看完不由骂道:“这不是纯属造谣吗?贴的什么狗屁证据,和夏夏有什么关系啊?”

    傅时一沉默许久,忽然很疲惫的开口:“你有赵长安的电话吗?”

    何晓晓闻言一愣:“有…倒是有,你要?”

    傅时一的嗓音又低又沉:“也许,夏夏和他在一起。”

    这一个下午,傅时一给他能想到与纪瑰夏有联系的人都打了电话,纪照申,纪童,甚至是赵长安。

    可是他们要么不清楚纪瑰夏出了事,要么是同样联系不上她。

    这么多年,傅时一经历了无数艰难的事,可却从未觉得像今日这般煎熬,他感觉心口在泛着疼,一丝一丝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害怕,他害怕纪瑰夏会和五年前一样,不声不响的离开。

    手机响起,傅时一连忙看向屏幕,看到‘何晓晓’三个字,有一瞬的失落。

    “喂?傅总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晚夏夏问我在哪里租车,我正好有朋友做这行,就把微信推给她了,我刚才问了朋友,夏夏从他那里租了辆山地越野车,你说夏夏是不是特意出去散心了?”

    傅时一眯起眼睛:“山地越野?”

    “对,特意租了辆能开山路的车,我猜她是去周边旅游散心了,你别担心,也许她晚上就回来了…”

    何晓晓话未说完,傅时一那边突然挂了电话。

    四十一层电梯门打开,沈漾一抬头便撞见傅时一:“你…你这是去哪?”

    傅时一不等沈漾出来,先一步走进电梯,按了B1层,电梯门关合,他扫了眼沈漾:“找人。”

    “你知道纪瑰夏去哪了?”

    “不知道,”傅时一盯着电梯跳跃的数字:“京市周围就三座山,我挨个找一遍,一定能找到她。”

    “山?”沈漾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山?外面下大雨,你上什么山啊?而且你怎么知道她就在山上?”

    ‘叮’一声响,电梯门打开。

    傅时一快步走入地库,挑了辆底盘高的车,他开门坐入驾驶室,沈漾追了上来,伸手拦住车门。

    “三座山,三个方向,你要怎么找?而且下着雨,山路多危险啊,她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松手。”傅时一皱眉。

    “你还是再等等,实在不行去她家门口等,也好过你漫无目的四处找她。”

    “等?”傅时一发动车子,闻言盯着沈漾:“当年我就是这样等她的,结果是什么?”

    沈漾对上傅时一的眼神,心头一顿,抓着车门的手慢慢松开。

    傅时一关上车门,猛地一脚油门急速离去。

    沈漾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车尾,忍不住骂了句,他算是看透了,傅时一这辈子彻底栽在纪瑰夏身上了。

    *

    离开市区,上国道,往西北方向十几公里,有个座山,是京市著名的景区之一。

    纪瑰夏一大早带好行李,开着租的越野车,沿着盘山公路,开车上山顶,路过一段段坑坑洼洼的泥石路段,最后找了个平坡停车。

    纪瑰夏打开后备箱,支起车尾小帐篷,又拿出折叠桌椅,摆在地上,然后打开箱子,里面躺着一件件精致好看的咖啡器具。

    纪瑰夏手里抱着红白相间的格纹马克杯,坐在帐篷下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祖国的大好山河。

    桌子上摩卡壶‘咕噜咕噜’冒着泡,纪瑰夏仰头看了看天,上山的时候还天气晴朗,这会儿飘来好几片乌云。

    不一会飘起了毛毛细雨,纪瑰夏将摩卡壶里煮好的咖啡倒入杯子里,因为下雨起了雾,从山顶向下看去,山腰之下一片朦胧雾色,又是另一番景致。

    纪瑰夏喝了两壶咖啡的功夫,雨势越来越大,纪瑰夏叹了口气,只好收了帐篷,回到车上,打算下山回家。

    ‘刺——’

    尖锐的一声响,紧接着‘哐当’一声,车子熄了火。

    纪瑰夏手握方向盘愣了一会,她尝试着重新点火,可无论怎么拧钥匙,车子都毫无反应。

    纪瑰夏试了好几次都点不着火,冒着雨下车绕了一周,发现自己开错了路,汽车的两个前轮陷入了泥地里。

    人倒霉的时候,或许真的连喝凉水都塞牙。

    纪瑰夏跑回到车上,有些郁闷。

    雨越来越大,从牛毛细雨到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作响,挡风玻璃前汇了无数道水流,前面的路也变得扭曲模糊了。

    纪瑰夏从包里翻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关机了,又找出充电宝,充电开机,想打电话求援,却发现山上根本没有信号。

    纪瑰夏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埋头趴在方向盘上。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漆黑一片,昨天在咖啡店发生的种种却像是彩色照片,一幕幕涌现。

    寂静的车厢里,雨声清晰而响亮,纪瑰夏听着听着雨声,鼻尖开始发酸。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了,她原以为自己内心锻炼的已经足够强大,原以为只要出来散散心,便不会胡思乱想。

    可是原来,她高看了自己,她还是会忍不住委屈,会气愤,会难过。

    从国外回来这半个月,经历了太多事,她以为她是能应付的,她以为只要不见白志鹏,他便影响不到她的情绪,可是现在她才知道,哪怕不见不听不想,他这个人,他所做的事,还是一辈子烙印在她的人生里,洗不清忘不掉。

    纪瑰夏慢慢从臂弯间抬起头,她就快被这些事裹挟着难以呼吸。

    放下车窗,冷风夹杂冷雨刮进来,身体冷了,纪瑰夏迫使自己冷静,她仰起头压抑着眼底的红,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不许哭,不能哭,不要哭。

    纪瑰夏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雨停了还没有信号,她就只能走下山,若雨一直不停,她便要在车里困上一晚。

    纪瑰夏仰着头,确保眼泪不会掉下来,才吸了吸鼻子,缓缓低头,视线触到挡风玻璃外,纪瑰夏心上猝然一顿,她盯着前方,整个人不可置信的愣在车里。

    挡风玻璃上雨流如瀑,隔着雨幕,一道身影逆风撑伞从山下走上来。

    纪瑰夏愣愣看着从雨中一步步走来的傅时一,心脏在怀中一下又一下‘咚咚’撞起来。

    傅时一看到停在山上的汽车,透过挡风玻璃发现车里的纪瑰夏,他几乎冲上前,隔着车窗,四目相对,傅时一看着纪瑰夏望来的懵懂的眼神,克制不住发火。

    “纪瑰夏,你乱跑什么?”

    “下这么大的雨,你不知道山体可能会滑坡吗?为什么不回家?”

    傅时一的声音很严厉,纪瑰夏怔怔看着他,眼睛忽然发酸,那些被她强压下的委屈瞬间排山倒海的涌上来。

    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傅时一站在车窗外,看到纪瑰夏的眼泪,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扔掉手中的伞,猛地拉开车门,俯身侵入驾驶室。

    傅时一抱住纪瑰夏,用力吻上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山顶风雨不停, 傅时一的吻霸道而激烈,纪瑰夏的身体从冷到热,脑袋里晕乎乎的, 甚至分不清脸颊的湿热究竟是泪是汗。

    傅时一许久才放开纪瑰夏,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脸颊的泪痕,抬起手指腹有些用力的抹去。

    傅时一转身拾起地上的伞, 随后看向愣坐在驾驶室里不动的纪瑰夏:“下车。”

    纪瑰夏脑袋还在发晕,闻言迟缓了两秒,才依言下车。

    傅时一将伞塞入纪瑰夏手里, 随后脱下身上的外套,当头罩在纪瑰夏身上, 顺便系上两个扣子。

    纪瑰夏举着伞,低头看着身上多出来的衣服, 突然身体一轻, 她被傅时一打横抱在怀里。

    傅时一抱起纪瑰夏,低头瞧她因惊诧而瞪圆的双眼,长长的眼睫呼扇呼扇的眨着, 唇瓣泛着红。

    傅时一收回目光, 沉着嗓音:“打好伞。”

    纪瑰夏躺在傅时一的臂弯里,被他抱着向山下走,她懵怔了好一会, 突然想起什么, 视线越过他的肩膀, 向后望去:“车抛锚了, 怎么办?”

    傅时一闻言扫了眼怀中的人, 亏得她现在还有心思担心车, 他收回视线,臂弯又紧了紧,没好气道:“自然有人来收拾你的烂摊子。”

    纪瑰夏抿了抿嘴唇,安静了一会。

    “其实…我自己能走。”

    傅时一皱起眉头,看着纪瑰夏从衣服里探出来的脑袋,风吹着雨珠滴在她的额头上,他的声线压得更低:“回去。”

    纪瑰夏觑到傅时一沉冷的脸色,‘哦’了一声,埋头把脑袋缩进外套里。

    车停在坡下,傅时一抱了纪瑰夏一路,直到将人抱到车上才放手。

    傅时一没带着纪瑰夏回市区,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套别墅。

    这套房子常年空着,只雇了人按月来打扫,房子需要人养,空的久了连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冷硬。

    纪瑰夏不知道傅时一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刚一进门,傅时一便兀自走进一间卧室。

    纪瑰夏独身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不一会听见傅时一出声叫她,应声走过去,见傅时一抱臂站在浴室门前,他看到她,朝里面抬了抬下巴。

    “先去洗个热水澡。”

    纪瑰夏低头看了看身上淋湿的衣服,有些迟疑,又抬头看傅时一,他淋湿的比她还严重。

    “那你呢?”

    “我去二楼洗。”傅时一看着磨蹭的纪瑰夏,语气没什么耐心,他话落停顿片刻,忽然挑了挑眉:“不然?”

    纪瑰夏闻言怔了怔,待反应过来,耳朵一红,她连忙低下头,快步路过傅时一走进浴室,从里面关上了门。

    纪瑰夏贴门站着,听到离开的脚步声,一时悬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傅时一去二楼洗了澡换了衣服,回到一楼时卧室的门关着,他又去厨房煮上姜茶,回来时门还关着。

    傅时一看了眼表,缓步走向卧室,抬手敲了敲门:“好了没?”

    “没…”纪瑰夏的声音传出来,带了几分紧张慌乱。

    傅时一抱臂站在门外,听到里面蹦蹦跳跳的声音,不一会门开了一道缝。

    纪瑰夏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脸颊白里透着粉,小声问道:“你家有烘干机吗?”

    “怎么?”

    “我衣服湿了…穿不了。”

    透过门缝,傅时一的视线落在纪瑰夏面上,随后他的目光辗转向下,看到一片裸-露的雪白的肩膀。

    傅时一喉结动了动,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纪瑰夏见傅时一走了,愣在门缝里,半晌讪讪的关上房门,她走到椅子旁,拿起自己的衣服在指尖捏了捏。

    刚刚穿在身上时没觉得这么湿,现在一想到将这些湿衣服再套在身上,纪瑰夏就觉得难受。

    放下衣服,纪瑰夏低头看了看裹在身上的浴巾,堪堪遮住胸口,下摆也在膝盖之上,她总不能穿着这身在傅时一家里晃。

    ‘咚咚’两声短促的叩门声。

    纪瑰夏闻声一惊,心跳莫名加快,移步走过去,开了一道门缝,她身子躲在门后,探出脑袋向外看。

    傅时一递了套衣服进来:“先穿这个凑合一下。”

    纪瑰夏抬手接过来,又迅速的关上门,她在房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再开门时发现傅时一还等在门外。

    纪瑰夏手捏着卫衣下摆,耳朵莫名有些烫。

    傅时一的目光缓缓落到纪瑰夏身上。

    他的卫衣到了她身上明显大了好几码,当短裙穿也不为过,裤腿也被她挽起,堆在鞋面上,勉强不沾地。

    她个子不矮,在女生里算是高挑,身材纤秾合度,哪怕这件卫衣又宽又大,但某处的优越还是难以遮盖的突显出来。

    傅时一看着纪瑰夏白里透粉的脸颊,他能闻到她身上柠檬香的沐浴露,她的头发还湿着,发梢滴着水。

    傅时一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厨房。

    纪瑰夏看着傅时一的背影,一步步挪到客厅,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

    屋外的雨势渐停,雨珠挂在玻璃窗上,一滴一滴缓缓下落,留下一道道纤细的水痕。

    空荡荡的别墅静悄悄的,纪瑰夏窝在沙发一角,直到现在,她还对自己的处境有些发懵。

    傅时一不是在外市出差吗?他怎么回来了?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明明没告诉任何人她的行踪。

    纪瑰夏正出神,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傅时一端着杯子走过来。

    他站在沙发前,背对着窗户,逆着光影而立,递来的杯子冒着热气。

    纪瑰夏接过杯子,闻到生姜的味道,下意识噤了噤鼻子。

    “不想打针,就快喝。”

    傅时一看出纪瑰夏的抗拒,转身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冷冷开口。

    纪瑰夏回来的路上在车里打了好几个喷嚏,刚刚洗了热水澡好多了,但听见傅时一的“威胁”,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小抿了口姜茶。

    “你没什么话想说吗?”

    纪瑰夏听到询问,看向对面的傅时一,自山上下来这一路,他都沉着一张脸。

    “WBC参赛作弊的人不是我。”

    纪瑰夏十指抱着杯子,低头看滚滚冒热气的姜茶。

    傅时一皱了皱眉:“我要听的不是这句。”

    纪瑰夏闻言抬起头,下意识开口:“你相信?”

    纪瑰夏话落,明显感觉傅时一神情更冷,他沉默盯着她半晌,忽然冷笑了笑。

    “纪瑰夏,从始至终,任何事情,我从来未相信过旁人,正是因为我信你,才会被你甩,被你骗,甚至到今日,我连自己犯了什么“罪”都不知道。”

    纪瑰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突然鼻子一痒,重重打了个喷嚏。

    傅时一冷哼一声,拿起沙发上的薄毯,扔了过去。

    “我想你的岁数是白长了,还和从前一样,一遇到事,就只知道躲,找个壳把自己缩起来。”

    “还越活越笨,躲都不知道找个安全的地方,就你那车技,还敢上山路?”

    毯子砸过来,手里的姜茶差点没洒出来,纪瑰夏连忙放下杯子,拿起毯子展开裹在身上,闻言抿了抿嘴唇,不服气的小声辩解。

    “我没躲,我就是找个地方散心。”

    傅时一听见纪瑰夏在小声嘟囔,却听不清楚,皱眉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纪瑰夏抬起头,一时提高嗓音:“我说——你才是王八,你才躲壳里。”

    纪瑰夏话落,肉眼可见傅时一的脸黑了。

    匆忙低下脑袋,捧起茶几上的杯子,埋头喝姜茶。

    傅时一看着对面的纪瑰夏,慢慢眯起眼睛。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站起身走向窗户。

    傅时一深深呼吸,他知道,是这通电话救了纪瑰夏的命。

    沈漾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找到人了吗?刚刚又出了点事,咖啡店有一扇落地窗被人扔砖头砸碎了,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过来处理。”

    傅时一闻言,下意识转身,看了眼抱膝缩在沙发上的纪瑰夏。

    “嗯,我知道了。”

    傅时一挂断电话,走向沙发,伸手摸了摸杯子,只是温热了,照纪瑰夏这个速度喝下去,等下喝到肚子里的都是凉茶。

    傅时一从纪瑰夏手里拿走杯子:“我去趟公司,你在家好好待着。”

    “我和你一起走,我也要回家。”纪瑰夏闻言立即掀开毯子,踩着拖鞋,从沙发上站起身。

    傅时一弯腰将马克杯放在茶几上。

    “你这几天就留在这。”

    纪瑰夏闻言一愣,看着向外走的傅时一,连忙跟了上去。

    “我不在这,我要回自己家。”

    傅时一走到大门前,转身看跟过来的纪瑰夏,不咸不淡的勾了勾唇。

    “反正你也要躲起来,在哪躲着不是躲?”

    纪瑰夏一时语塞。

    “我…就回家躲。”

    “不行。”

    “你、你这属于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傅时一挑了挑眉:“那你报警吧。”

    纪瑰夏闻言怔住,正发愣,额头上突然一疼。

    傅时一居高临下,手指点在纪瑰夏的额头上,将人向后一推,催促道。

    “去把头发吹干。”

    傅时一话落转身打开门,跨出半步,又转身回来:“对了,冰箱里有吃的,自己去找。”

    纪瑰夏还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眼神带着气恼。

    傅时一见状扬了扬眉,看着纪瑰夏这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忽然觉得心里的气消了些,声音也多了几分温度。

    “我很快回来。”

    *

    车停在公司楼下,傅时一推开车门,便见咖啡店正门旁的落地窗碎了一扇,尖锐的豁口在被太阳照着闪光,大块小块的碎玻璃洒了一地,门上窗上全被泼了红色油漆。

    保安守在门外,看着走来的傅总,连忙心虚道歉。

    “那人就假装路过,我也没想到他手提的桶里装的是红油漆,趁我不注意泼了就跑,带着帽子和口罩,也看不清脸。”

    “傅总,是我的责任,是我失职,没有看好店铺。”

    傅时一站在店门外,透过破碎的窗子,可以清楚的看见店里的满地狼藉。

    看到这些歪倒的桌椅,砸坏的机器,破碎的杯碗,不难想象出昨天事发时的场面。

    顶层总裁办公室里,沈漾见傅时一推门走进来,先开口汇报:“我已经派了秘书陪警察去调监控了。”他跟着傅时一走到办公桌前,又问:“纪瑰夏找到了?她怎么样?”

    傅时一坐到办公桌后,翻了翻桌子上的文件:“她没事。”

    “我猜她也没事,那女人心大着呢,你还不清楚吗?”

    傅时一抬眸,冷冷瞧了沈漾一眼。

    沈漾双手撑着桌面,见状‘嘿嘿’一乐,眼尖发现:“你怎么换衣服了?”随即坏笑问道:“这几个小时,你们都做什么去了?”

    傅时一将急需处理的文件签了字,放下笔,撩眼看向沈漾。

    “我来之前,又有人往咖啡店泼了红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网暴了,你不觉得这件事发生的太蹊跷了吗?”

    “什么意思?”沈漾闻言愣了愣:“你是说这事有人在背后故意为之?”

    傅时一在别墅接到沈漾电话时,便开始思考这件事。

    如果说爆出“丑闻”,媒体闻风而来,众人拥挤造成场面混乱,尚能算作是预料之内,那抛砖砸窗,这种过激的行径就更像是有人落井下石和故意报复了。

    兼之在他来的路上,又发生了泼倒红漆的事情,就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

    傅时一冷静分析:“我看了国外的报道,这件事发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国外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国内的大小媒体都没有报道此事,那就说明这件事在国内并不具有话题性,大众也不关心。”

    “所以,能了解和关注这件事的人,无非是这个行业内的从业者。”

    沈漾闻言反应过来,用力拍了下桌面:“你是说,在网上爆料这件事的人,是纪瑰夏的同行?”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这件事在国外都冷下来了,反而国内突然指名道姓的说纪瑰夏作弊?”傅时一冷笑了笑:“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有人想栽赃陷害,要么就是有人借此事的风波,想要打压同行。”

    沈漾听着分析,手摸下巴连连点头。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梁秘书手提十几个包装袋走进来。

    “傅总,您吩咐我买的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都挑好了。”

    梁秘书先将袋子堆到沙发上,又走上前将副卡放到办公桌上。

    等梁秘书离开,沈漾立即奔向沙发,弯腰翻看袋子,里面全都是女装,甚至还有护肤品,他转头看走来的傅时一,不禁坏笑起来。

    “你这是打算金屋藏娇了?”

    *

    傅时一开车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没开灯,空气静悄悄的,若非知道这里距市区远,外来车辆进不来,他大抵会怀疑纪瑰夏又跑了。

    傅时一放下车钥匙,刻意放轻脚步向房子里走,路过客厅,窗外的路灯照进来,斜斜的光影落在沙发上,半明半暗笼着一道身影。

    傅时一叹了口气,走到沙发前,看着蜷在上面睡着的纪瑰夏,慢慢蹲下。

    她侧身躺着,枕着自己的胳膊,毯子拉得很高,盖过了耳朵,微微埋头,半张脸都藏在毯子里,蜷着身子,像婴儿一样抱着自己,她躺在沙发上,只占了小小一角。

    银色的灯光从窗外照进来,她落在光下的睫毛卷卷的,与鬓侧几缕碎发缠在一起,随着呼吸一下下颤动。

    傅时一看在眼里,心头微动,指尖轻轻拨开遮在她额前的碎发,房子里开了空调,但温度还是称不上暖和,傅时一想把纪瑰夏抱去卧室,站起身刚伸出手,沙发上纪瑰夏突然醒了。

    傅时一见纪瑰夏迷迷糊糊睁眼,伸手的动作一顿,接着他收回手,缓缓向后撤身站直。

    “你回来了?”

    纪瑰夏坐起来,仰头看身前的傅时一,揉了揉眼睛。

    傅时一单手插在口袋里,挺阔的肩膀微微塌着,垂眸对上纪瑰夏的目光,她刚睡醒时的眼睛在微光下亮晶晶的,许是一个姿势趴得太久了,右边脸颊压出几道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醒了就回屋去睡。”

    傅时一收回目光,沉了沉嗓音,转身走去书房。

    纪瑰夏见傅时一转身走了,后话被堵在喉咙里,抱着毯子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忽然觉得肚子疼。

    纪瑰夏用手按住疼的地方,好一会也不见痛感消失,突然想到日期,不禁眉心一跳,立马掀开毯子,踩着拖鞋下地,跑到卫生间一看,果然是亲戚提前两天到访了。

    纪瑰夏不禁用手扶额,刚睡醒时的那点迷糊彻底消失了,想到什么,她又立马跑回客厅,掀开堆在沙发上的毯子。

    看到那几块深红色,纪瑰夏大脑空白了一阵,她僵站在沙发前好一会,直到提着毯子的手臂开始发麻,她才回神,像是心虚一样,又将毯子堆到沙发上,盖得严严实实的。

    纪瑰夏又想到她正穿着傅时一的裤子,自闭的双手捂住脸,在原地站了好一阵。

    果然,祸不单行,人一旦倒霉起来,真是什么事都能撞在一起。

    被污蔑被网暴,想看日落结果遇大雨,想回家结果把车开到沟里,这些倒霉事加起来,也抵不上现在,她在前男友家里,亲戚到访,弄脏他家客厅几十万的沙发。

    纪瑰夏现在很想有个地缝钻进去,或者会瞬移,立马在傅时一家里消失。

    纪瑰夏自闭了好一阵,可她再自闭,还是得去找傅时一。

    书房在二楼,纪瑰夏踩着脚上大好几码的拖鞋上楼,面对着好几扇紧闭的房门,犹豫一阵,随手敲响一扇,没有动静,又换一扇,还是没动静。

    纪瑰夏向窗边走,从窗户隐隐看见漏出户外的光,心跳不由扑扑加快,抬手轻轻敲了下门,压下把手,将门慢慢推开一道缝。

    缝隙越来越大,纪瑰夏身子躲在门后,探头向房间里看,正撞上书桌后傅时一深深的目光。

    纪瑰夏立即开口:“我…我想去便利店。”

    傅时一放下手里的文件,向后背靠在椅子上,看着这般出现的纪瑰夏,眯了眯眼。

    “你饿了?”

    “我不是买零食,我是买生活用品。”纪瑰夏一半身子藏在门后,手指不自觉的扣着门沿。

    “玄关那放了几个袋子,想用什么去那里找。”

    纪瑰夏微愣,待反应过来,又撤身将门一点点关上。

    傅时一看着房门被关上,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房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值得纪瑰夏连将门推开的勇气都没有。

    傅时一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心里虽然生气,但也觉得自己这脾气来得没有道理。

    他独自一人在这生闷气又有什么用?

    纪瑰夏遇到事情就是宁愿躲起来,也不愿意告诉他,依靠他,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她甚至连为什么一定要分手的原因都不愿告诉他,也或许她已经告诉他了,不过就是没那么爱他而已。

    傅时一心里烦躁,听到敲门声,抬眼看去,纪瑰夏又如先前那般姿势站在门外,只探半个身子进来,长长的卷发垂在胸前,昏弱光线下一张白莹莹的小脸,看他的眼神也忽左忽右的躲闪着。

    “我…还是得去趟便利店。”

    纪瑰夏话落,便见傅时一皱起眉头来。

    “或者…你借我车,我还是回家好了。”

    “山上的车才拉回去,你就又想开车了?”

    傅时一冷笑了笑,起身绕过书桌,直奔房门,伸手一把将门拉开。

    纪瑰夏本倚着房门,不由身体一晃,看着走到身前的傅时一,下意识后退两步。

    傅时一看着向后躲闪的纪瑰夏,眼底神色微沉。

    “你想买什么?我去给你买。”

    “那…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行,正好外面降温,你要是想明天去医院挂水,就一起去吧。”

    纪瑰夏看着傅时一唇畔不冷不热的笑,手指捏了捏衣角:“你还有外套吗?借我一件。”

    “纪瑰夏,”傅时一嗓音陡然变冷:“你是故意听不懂我的话?到底要买什么,我一个人去买。”

    纪瑰夏闻言一时语塞,抬手捂着脑门纠结了好一会,眼见傅时一越来越不耐烦,咬了咬嘴唇:“你、你知道26个英文字母的前三个是什么吗?”

    傅时一蹙眉:“ABC?”

    “对!”纪瑰夏干笑了笑:“你就和店员说,你想要一个ABC。”

    傅时一眉头紧了紧,从书房里走出来,见纪瑰夏不仅后退好几步,甚至直接贴到墙面上去。

    心里的那股烦躁顿时不受控制,傅时一大步追过去,俯视贴墙而站的纪瑰夏,抬手撑在墙面上,将人圈在怀里。

    傅时一俯身,逼近纪瑰夏,看着她提心吊胆的表情,似笑非笑开口:“你躲我这么远,是怕什么?”

    纪瑰夏被傅时一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心里紧张,脸上忍不住发烫,待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更加紧张,连忙用力摇头。

    傅时一冷哼一声。

    他俯视怀中人绯红的脸颊,慢慢低头,薄唇轻擦过她的耳唇,气息热腾腾的洒在她的耳朵上。

    “你人都在这了,我若真想做什么,你觉得你躲得再远有用?”

    第20章

    纪瑰夏盘腿坐在一楼沙发前的地毯上, 双手捧着发烫的脸,若是身前有面镜子,她便能瞧见自己现下满脸绯红的模样。

    经了这几次事, 纪瑰夏发现傅时一和大学时比起, 整个人变坏了很多, 她气恼自己总不争气,更气恼傅时一每每游刃有余的轻易占据上风。

    纪瑰夏气恼了一会, 有个严重的现实问题摆在面前,让她不得不着急解决,打开手机查了一下, 她果然没记错,客厅这件沙发, 是意大利手工定制品牌,公价折算成人民币要六十多万。

    赔是赔不起了, 纪瑰夏下意识咬住手指, 又搜了下沙发面料,果然又是她没听过的金贵材质。原本还想趁傅时一出门,清洗掉沙发上的血迹, 可是看着介绍上不能普通水洗几个字样, 纪瑰夏忍不住头疼。

    手机‘嗡嗡’震动,是薛彤打来的电话。

    “你没事吧?快急死我了,给你打了一天电话, 不是关机, 就是打不通。”

    “我没事。”纪瑰夏正在发愁沙发, 声音蔫蔫的。

    薛彤听见, 以为纪瑰夏是受了打击, 一边安慰她, 一边气愤道:“他们实在是太过分,法治社会,竟然还有人敢干这种事,我今天去你店里看到了,保安说已经报警了,你别急,肯定能抓到人。”

    “报警?什么报警?”纪瑰夏疑惑。

    “你不知道吗?”薛彤的声音有些迟疑:“有人用砖头砸了咖啡店的玻璃,还…有人往牌匾上泼红漆。”

    纪瑰夏闻言怔住,听到薛彤说给她发照片,才回神切到微信,点开图片的瞬间,纪瑰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顶冲,四肢顿时变得冰凉凉的,指尖僵硬的滑动着屏幕。

    照片里,咖啡店外拉了一圈黄线,每隔一段便站一位保安,一副戒备森严的架势,而她只是一天没去的咖啡店,玻璃碎了,门框歪了,一桶红漆像血一样淋在上面。

    电话那头,薛彤许久听不见纪瑰夏的声音,不由担心起来。

    “夏夏,你在家吗?我去陪你吧。”

    纪瑰夏回神,关了图片,迟疑了一下。

    “我…我正在朋友家。”

    “你有人陪着我就放心了,现在事情正在风口上,等过几天冷下来就好了。”薛彤安慰道:“我也认识一些媒体朋友,后面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纪瑰夏和薛彤道了谢,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动静,匆忙挂了电话,又将堆在沙发上的毯子板板正正的叠好,盖在血迹污了的地方。

    傅时一提着两个塑料袋走进来,便见纪瑰夏背着手站在沙发前,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你回来了。”

    纪瑰夏率先开口,又迎上前几步,接过傅时一手里塑料袋。

    将袋子放在茶几上,纪瑰夏低头翻了翻,一个袋子里是各种零食,饼干,薯片,巧克力,还有牛奶,红糖。另一个袋子里就是各种牌子的卫生巾,却唯独没有ABC。

    纪瑰夏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烫起来,抬起头对上傅时一的视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店员告诉我没有ABC,她给我推荐了其他的牌子。”

    傅时一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很平静的开口,唇畔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冷不热的笑。

    纪瑰夏不敢去想象店员热心给傅时一推荐各个牌子卫生巾时的场面,与他四目相对,愈发觉得他在冷笑,连忙提起塑料袋,转身就跑向卧室。

    纪瑰夏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出来前换了一套衣服,是从傅时一晚上带回来的几个纸袋里找出的女款睡裙,雪白色的吊带裙做出胸线的弧度,上身的布料少得可怜,若非外面配了件长袖外搭,纪瑰夏根本不敢穿出去。

    客厅的灯稀疏亮了几盏,朦胧的光影与窗下银银月色相交相织。

    傅时一还在客厅,只是走到窗边,开了半扇小窗,倚在那低头吸烟,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视线一凝。

    纪瑰夏抱着一侧手臂从卧室里走出来,路过一道道水滴状的屏风隔断,走入客厅的昏弱光影里。

    贴肤的面料一寸寸紧锁在窈窕的身段上,微光透过薄纱的面料,照亮一片藏不住的玉雪肌肤。

    纪瑰夏停住脚步,抬头看窗畔的傅时一。

    他穿着再简单不过的衬衫,面料是肉眼可见的舒适,合身的剪裁轻易修饰出他颀长的身材,月光从窗外落进室内,照亮他半侧面庞,锋利的眉宇在月色变得有几分柔和。

    傅时一的目光定定看来,纪瑰夏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抬手拢了拢耳畔的碎发。

    窗口吹进的风微冷,傅时一喉结上下动了动,灭了指尖的烟,关上窗户,朝纪瑰夏走过去。

    傅时一径直走到纪瑰夏身前,隔着半步之距,他低眸望着她脸颊微染的绯红,沉声开口。

    “我想有件事,我们得聊聊。”

    纪瑰夏微低着头,鼻息间能隐隐嗅到清淡的烟草味,她抬头快速看了眼傅时一。

    “我其实也有事和你说。”

    “那你先说。”傅时一挑了挑眉。

    纪瑰夏眼睛朝沙发上快速扫了一下,心里羞赧的厉害,咬了咬牙,终究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你…还是你先说吧。”

    傅时一闻言沉默看了纪瑰夏片刻,转身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向后靠在沙发椅背上,架腿而坐,双手交叠压在膝上,一副长谈的架势。

    纪瑰夏见状,也转身慢慢坐在沙发上,她坐下来,几根手指不由自主的压在毯子边缘上。

    傅时一开口询问关于此次赛事丑闻的消息,纪瑰夏便将自己从杰拉德那里知道的一些情况如实讲出来。

    说到最后,纪瑰夏将自己心里的打算也讲了出来。

    “我是想联系一下赛方,看看他们是否可以出面作证此事与我无关,毕竟他们既是官方也是源头。”

    傅时一闻言先是低低的‘嗯’了一声,接着抬了抬眉:“原来你还知道光躲起来是没用的。”

    纪瑰夏语塞,倾身去翻茶几上的塑料袋,翻出一盒巧克力。

    睡裙的领口本就低,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滑落,本藏在薄纱下的玉润肌肤毫无遮挡的一寸寸展露。

    从傅时一的角度,漏泄春光一览无遗。

    傅时一下意识蹙眉,移开目光,喉咙添了几分干涩,待纪瑰夏坐正,冷冷问了句:“你只穿这些不冷吗?”

    纪瑰夏剥开一颗巧克力,听着这突然的询问愣了愣。

    “不冷。”

    “把毯子盖上。”

    纪瑰夏眉心一跳,连忙开口。

    “我真的不冷。”

    傅时一眯起眼睛,盯着纪瑰夏半晌。

    “那你觉得你在前男友家里穿这身合适吗?”

    纪瑰夏闻言,这才渐渐意识到傅时一非要让她披毯子的原因,可她也不想穿这身啊,但是要她怎么开口告诉傅时一,她换衣服是因为来例假弄脏了他的裤子。

    “…这衣服难道不是你买的吗?”

    纪瑰夏小声反问,心里嘀咕没见过像他这样贼喊捉贼的。

    傅时一闻言一顿,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如果你联系赛方,我的建议是,与其让他们证明你的无辜,不如让他们直接公布作弊的人。你的无辜,本来就无需他们证明。”

    纪瑰夏见傅时一如此反应,心里不禁有些想笑,也觉得解气,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若无其事的吃了一颗巧克力球,随着他的话点头。

    傅时一的建议纪瑰夏明白,这样的事她经历过,深知道有时候再多的解释也是无用的,只有那些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否则说不准后面还会有人跳出来,说赛方是故意包庇她,在国外的报道包庇一次,在国内的报道再包庇一次。

    而且,只要那个真正作弊的人不公布出来,不止是她,所有获得名次的选手,都要被迫承担着猜忌和怀疑。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和赛方负责人沟通。”

    纪瑰夏又剥一颗巧克力,漂亮的糖纸在光下金灿灿的,她嘴里嚼着甜甜的巧克力,抬起头与对面沙发上的傅时一视线相对。

    他坐在暗淡光影里,深沉而笃定,与她分析利弊、商议方案,虽然总免不了冷嘲热讽两句,可他这个人,就像是她看到薛彤发来的照片里,那些把守在咖啡店外的保安一样,让她莫名就安心下来。

    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划过,暖暖的又像巧克力带着一点点的甜蜜,却同时也让她克制不住的心慌。

    纪瑰夏低下头,又轻声补上一句:“谢谢。”

    傅时一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若无其事的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现在轮到你了,想和我说什么?”

    “……”

    纪瑰夏突然觉得嘴里的巧克力不甜了,抬手轻轻挠了挠眉梢。

    “呃…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事。”

    傅时一早就对纪瑰夏有“做贼心虚”的怀疑,见她还是躲闪着不想说,追问也并非他的习惯,闻言只静静盯视了纪瑰夏几秒,他站起身,朝卧室方向递了个眼神。

    “时间不早了,一楼的卧室给你用。”

    纪瑰夏闻言点了点头,却坐在沙发上没动。

    傅时一见了,停顿片刻,先举步向楼梯处走,只走了两步,又转过身问:“肚子疼吗?”

    纪瑰夏正在思考怎么清洗沙发,闻言就点了头,待反应过来,又紧接着摇头:“不疼。”

    傅时一却折返回来,纪瑰夏下意识抬手护住毯子,傅时一只是路过她,在茶几上的塑料袋里找出红糖,转身去了厨房。

    傅时一煮了杯红糖水回来,纪瑰夏还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他走到她身前,将杯子递过去。

    纪瑰夏正要抬手去接,可指尖还没摸到杯子,傅时一突然又撤手,将杯子收了回去。

    纪瑰夏不解的抬头看去,就听见傅时一询问。

    “你是很喜欢这个沙发吗?”

    纪瑰夏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否认:“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坐在这?”

    纪瑰夏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回房间,这就回房间。”

    傅时一将装满红糖水的杯子递过去:“趁热喝。”

    纪瑰夏双手接过杯子,向卧室走,转头也见傅时一向楼梯走,暗暗松了口气。

    视线忽然隔空相遇,纪瑰夏正要移开眼睛,就听见傅时一低沉却悦耳的嗓音。

    “晚安。”

    “…晚安。”

    纪瑰夏嘴里说着晚安,却不能真的安心。

    她这一夜睡的都不踏实,也许是因为换了环境,更多的其实是害怕傅时一发现沙发上的“端倪”。

    纪瑰夏凌晨时才睡着,醒来时间自然晚了,走出房间,便见门上贴了个便签,是傅时一的字迹。

    我去公司了。

    纪瑰夏看完便签,又顺手贴回门上,她心里念着事情,快步走到客厅沙发前,见那个毯子还和昨晚上一样,板板正正的盖在那,没有移动的痕迹。

    纪瑰夏下意识松了口气,她必须要趁傅时一下班前把沙发清理干净,若是真让傅时一发现,“社死中国”年度十大人物必然有她的提名。

    纪瑰夏在网上找了几家专业清洗高端家具的工作室,挑了评分最高的,打了电话过去。

    谈好价格,报个地址,对方很快派了人来。

    进门的是位短发女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先查看了一下污渍,接着很专业的介绍了这种面料需要用的清洗方法。

    “您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在这个单子上签个字,我就让同事进来把沙发抬走。”

    “那多久能清理好?”

    “我们的工期一般三天左右。”

    纪瑰夏签字的手一停:“不能快点吗?今天不可以清理好吗?”

    短发女士面带职业微笑:“您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办理一个加急单,只是要贵一点。”

    贵就贵吧。

    纪瑰夏咬了咬牙:“加急。”

    “好,我看一下时间,差不多下午四点可以给您送回家里。”

    短发女士收了钱,叫了等在门外的两个同事进来搬沙发。

    纪瑰夏送他们走到玄关,两个工人正要抬着沙发出门,见有人从外走进来,两人忙停下脚步。

    傅时一走进家门,瞧见眼前的场面,视线扫过几位陌生面孔,随后慢慢落到几步之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身上。

    “纪瑰夏,我是不是应该报警了?”

    傅时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威严不足,调侃有余。

    “你是打算偷家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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