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被押送回府中,晋王妃便闻讯赶了过来,抹着眼泪说:“殿下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肯定是有人诬陷殿下,臣妾去求祖母!”
晋王妃的祖母乃是永宁大长公主,延平帝的姑姑,在皇室中辈分极高。
她出面,延平帝多少要给点面子。
晋王拦住了她,握住晋王妃的手往里走:“王妃不必担心,此事父皇定会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这时候还是不宜惊动祖母她老人家。”
好说歹说,才将晋王妃哄走。
那边王府长史毛咏志已经在院子外候了许久。
晋王让他进来。
毛咏志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屏退左右,忧虑地说:“泉州距京城上千里之遥,葛一兄弟受了伤,还能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告状,这事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陷害殿下。”
晋王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甚至连人选他心里都有数了,老三倒是有这个心,但自从广正初出事后,老三手底下的人已经散了大半,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吴王性格跳脱,以前唐家将资源都集中给了老三,并不曾帮吴王培养多少势力,吴王动手的概率也不大。
老七多半已经葬身大海,更不可能跳出来诬陷他。
老八老九倒是成人了,但他们不得圣宠,母族平平,在朝中也没多少支持,即便他倒下,也轮不到他们,两人完全没必要出来干这等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老十及后面的兄弟,年纪都还比较小,更没这个城府和实力。
想来想去,老五的概率最大。
钱皇后阴险狡诈,非常会哄父皇,宫里年年都有新人进来,后宫的妃嫔换了一茬又一茬,便是晋王的母亲成贵妃这些年也没多少宠爱了,延平帝一个月去她宫里也不过一两次。
但钱皇后不一样,虽未盛宠过,但也从未失过宠,是宫里的常青树。初一十五,延平帝必去坤宁宫,此外一个月还会去两三回。她的话,延平帝时常能听进去。
而信国公钱茂更是老奸巨猾,背后还有不少勋贵。
楚王身为父皇的嫡次子,要说他们对那个位置没什么想法是不可能的,他们很可能许久之前就开始谋划了。自己中了他们的奸计不过是迟早的事。
不过晋王并不是特别担心这事。
他没做过,光凭那两人的口供,不足以定他的罪。这事总是要查证的,泉州离京城天高地远的,一来一回,两三个月都不止。
这中间会出多少变故,谁也说不清楚。
因此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去洗清自己身上这个污名,但他担心钱皇后他们还有后招。
钱皇后、钱茂兄妹可不像前太子那么沉不住气,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坐山观虎斗,老五也就跟在他和燕王身边,帮着孤立孤立前太子,什么功夫都没废,就铲除了一个劲敌。
依这两人的城府,一旦对他动手,就绝不可能只有这一招,一击不致命,他们必然还有其他的谋划。
但现在晋王被软禁,出不了府,很多事不方便办,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不知道皇后手里到底有什么后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转守为攻,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把钱家,甚至是钱皇后扳倒之后,就再也没人给他使绊子了。
晋王对毛咏志说:“让人给傅大人捎个信,让他全力去查钱家和楚王。”
宫里傅康年不方便插手,他打算另外安排人悄悄给母妃送信,让她看看能否查到钱皇后的把柄。
当天傍晚,傅康年在外奔波了一天,回到府中便接到了这封信。
看完信后,傅康年问:“那人可还留了其他话?”
管家摇头:“没有了,只说让大人亲启这封信。”
傅康年点点头,将信烧了。他本来已经疏通好了关系,明天就能见到葛一兄弟,向他们说明这一切都是别人的奸计,他们一人上当了,希望他们两人能站出来澄清这事,还殿下一个清白。
但如今殿下在信中却让他不用管其他的,将所有的力量都拿去查楚王和钱家。
殿下的判断几乎没出过错,今日这么吩咐必然有他的道理。
略一思索,傅康年就召回了原先派出去的人,重新给他们布置了任务,并发动自己的人脉,全力查钱家和楚王。
晋王所料不错,钱家确实还有后手。
见晋王在朝堂上应对得体,最后竟绝处逢生,赢得了一线生机。
钱茂当然不可能给晋王喘息的机会,钱茂立即招来亲信,吩咐了一阵子,又对楚王说:“殿下进宫将这事禀告给娘娘吧,就说要进行下一步了。”
楚王屁颠颠地进了宫,添油加醋地将朝上的事说了一遍。
钱皇后听完后笑道:“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你父皇现在定然很伤心,母后去看看他,你也早些出宫吧,没事别乱跑,多听你舅舅的。”
楚王点头,高高兴兴地出了宫。
钱皇后则让厨房的人做了下火的莲子羹去见延平帝。
“臣妾见过陛下。”钱皇后行完礼,亲自奉上莲子羹,“这阵子天气炎热,火气旺,臣妾让厨房做了下火的莲子羹,还加了冰块,凉凉的,子安可爱吃了,来臣妾宫里一口气喝了两大碗,陛下尝尝,你们父子口味都差不多,您肯定也喜欢。”
延平帝接过碗,尝了一口,里面应该还加了点白糖,甜甜的,冰冰凉凉的,入口通体舒坦,感觉浑身的燥热都去了不少。
他赞许地说:“还是皇后你想得周到。”
钱皇后柔柔一笑:“这是臣妾的本分,陛下别嫌弃就好。”
“人人都像你这样遵守本分就好了。”延平帝似乎是话里有话。
钱皇后敛了笑,轻声道:“陛下,今日朝堂上的事臣妾听子安说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晋王不是那样的人,臣妾听说,当初还是他坚持恳请陛下立老七的,他又怎么会去害老七呢?这事,依臣妾愚见,得好好查查,还晋王一个清白。”
“皇后,你就是太心善了。”延平帝蹙眉,老不高兴地说,“他没这坏心思,那他千里迢迢派人去泉州干什么?”
钱皇后愣了一下,说道:“许是担心老七,他们到底是亲兄弟,晋王又素来关爱弟弟,老七在海上出了事,他哪能不担忧呢?派几个人去泉州寻找,也是人之常情。”
延平帝嗤了一声:“那往日不见他如此友爱兄弟。皇后,朕知道你贤惠,拿这些孩子都当亲生的一样,对他们每个都关爱有加,但这事晋王派了人去了泉州是不争的事实,也是他自己的人反过来指证他的。朕没将他投入大狱,已是开恩了。”
钱皇后面露难过的表情,苦笑了一下,很是无奈地说:“依陛下的,臣妾不提了。今日这天气如此闷热,怕是要下暴雨吧!”
轻轻松松便将话题转到了外面黑沉沉的天空,顺便又在延平帝心目中落下了个好印象,皇后如此不遗余力地给晋王说情,他是怎么都不会将这事怀疑到皇后身上的。
当天晚上,京城果然下了一场大暴雨。
暴雨似乎将空气都冲刷了一遍,第一天清晨的空气都新鲜了许多,一改前两日的闷热,京城上下都觉得舒坦了许多。
接下来几日的天气都不错,不算特别热,好天气一直持续到下一次朝会。
这次上朝关于晋王的事还没有定论,就又有一名工部的员外郎站了出来,郑重其事地说:“陛下,微臣有一事禀告!”
延平帝昨晚没休息好,有点困,打了个哈欠:“什么事,说吧!”
那员外郎磕了个头,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陛下,微臣要参奏晋王。去年,前太子殿下去利州救灾时,民间到处都流传着前太子利用救灾一事为自己扬名立万,甚至不惜作假,只为给自己贴金,甚至组织百姓立碑塑像。但据微臣所查,此事并不是前太子所为,而是晋王殿下派出去的人做的。”
延平帝本就对太子的自尽心有愧疚,如今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猛地站了起来,急切地吼道:“你说什么?拿上来。”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迫切。
陈怀义默默看着地面,眼底一片漠然。同样是关于太子和晋王的事,前几日,陛下虽也震怒,但当时的表情可没这么急切,这区别对待还真是明显,得亏平王没回京。
邬川赶紧跑过去接过那叠纸,拿上去给延平帝过目。
延平帝都忘了坐下,站在高高的龙椅前,一张纸一张纸地往后翻,速度极快,一时之间,殿内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刷刷刷的,一下下砸在臣子们的心中,尤其是晋王的嫡系,一个个都忍不住面露急色。
大家都知道,朝堂上只怕又要变天了。
很快,延平帝就翻完了这些纸,抬头质问道:“姚方,这些证据你从何处而来?为何不早些向朕禀告?”
姚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回陛下,微臣当时随太子殿下去利州救灾,太子殿下不顾灾区危险,第一天就入了城,亲自安置灾民,调拨粮食,帮助灾民们安定下来。太子殿下爱民如子,所做的一切,微臣当时都看在眼里,利州百姓的赞誉虽有所夸张,但绝大部分都是事实。微臣当时就没想那么多,直到回了京,连京城百姓都搞出了那么大的声势迎接太子殿下,微臣这才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
“尤其是后面传出这些事都是太子殿下自导自演的,微臣更觉不信。但微臣人微言轻,手上没几个人,也无证据,没法替太子殿下澄清,但微臣有感于太子殿下的辛劳,便暗中探查此事,方才知道,不光是京城,就是江南乃至西北、南越、西南都在传唱太子殿下救灾的事迹。江南也就罢了,乃是商旅聚集之地,能快速传过去不意外,但西北、西南、南越偏远,交通不便,如何能传得人尽皆知。”
“故而,微臣深觉此事有异,便暗暗派人去追查,只是微臣手里没几个人,探查的速度很慢,都没来得及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他……他便走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求陛下一定要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让他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
说到最后,姚方已经瘫软在地,哭成了一个泪人。
大家看他哭得如此伤心,不禁有几分同情,对他说的事又信了几分。
只有傅康年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
完了,殿下料得不错,钱家果然还有后招,而且是致命的一招。
平王在海上失踪一事,他们还可以推脱,但前太子利州救灾这事,他们确实是动了手脚的,而且还被人抓住了证据,依陛下对前太子的愧疚和疼爱之心,这次绝不会放过晋王。
钱家真是好算计,本来对平王失踪这事还存疑的,如今有了前太子这个铁证在,只怕皇上和文武百官都不会相信他家殿下的清白了,会觉得前后两名太子都是被他家殿下谋害的。
别说延平帝并没有特别偏爱他家殿下,即便有,这等不忠不义,谋害兄弟的人即便不被处死恐怕也要革爵圈禁致死。
果然,延平帝这次连召都没召见晋王,直接下令:“来人,将晋王打入天牢!”
傅康年差点昏过去。
庸郡王和楚王都兴奋不已,这次牵涉到父皇最疼爱的一哥,这下晋王是别想再逃脱了。庸郡王瞥了一眼兴奋不已的楚王,眼底闪过一抹阴沉,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延平帝极为震怒,连朝都不上了,当即宣布退朝,只留下了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姚方三人。
傅康年垂头丧气地出了宫,晋王一系的官员立马拥了上来:“傅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殿下有做过吗?”
“傅大人,殿下现在入了天牢,这该怎么办?您发个话啊!”
……
七嘴八舌,无不焦急地望着他。
傅康年只能压下心底的焦虑,挤出个笑容安抚大家:“没事的,殿下自是从未做过这种伤害兄弟的事,都是别人的诬告,想必等陛下查清楚了就会还殿下一个清白,大家回去等消息吧。”
这话并不能安大家的心,毕竟晋王的安危可是关系着大家的前途甚至是小命。
“傅大人,您有什么法子能救殿下出来吗?”
“傅大人,不若咱们联名上奏,为殿下鸣冤?”
……
就见这些人越说越离谱,陈怀义连忙站出来阻止了他们:“大家听我一言,晋王殿下平日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殿下仗义心善,有担当,我相信他绝不可能会做这种事。这里面定然有误会,陛下留下两位大人应就是想查清楚此事,还殿下一个公道,诸位大人都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大家的。”
这才将那些投效晋王不久的大臣们给打发了,只留下了晋王一派的嫡系。
傅康年松了口气,苦笑道:“今日真是多亏了陈大人!”
这些墙头草,只怕今日之后就会与殿下划清界线了。果然,患难时刻见真情,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陈怀义看着短短几日就老了近十岁模样的傅康年,劝道:“傅大人莫急,我相信殿下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咱们先到大人府上再说。”
这确实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傅康年点点头,招呼大家去他府上。
到了傅府,傅康年将人都领进了书房,关上门,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道:“如今殿下有难,还要劳烦诸位大人想办法,等救出殿下,此大恩我与殿下没齿难忘。”
“傅大人,你言重了,咱们都是自己人,殿下的事就是咱们的事,义不容辞。”
“是啊,咱们能为殿下做什么,傅大人您尽管吩咐。”
……
傅康年听到这些话,稍感安慰,拱手笑道:“多谢诸位,大家可有什么好法子?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其实并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因为今天姚方出来控告晋王,但那所谓的证据,到底写了什么,大家都不清楚,也不能针对这些证据做出反击或是澄清。
“傅大人,不若先查姚方的底细,从他身上找线索。”胥元德提议。
傅康年记下:“这确实是个法子。陈大人,你怎么想?”
陈怀义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事:“傅大人,殿下让你查钱家,最近这几日可有查到什么?”
傅康年苦笑着摇头:“没有,时间太短,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而且钱茂是个谨慎的人,做事手法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倒是楚王那里查到了一些他仗势欺人的事,可对皇室子弟来说,这点瑕疵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即便弄到陛下面前,也没太大用,反而可能惹皇帝不高兴。
陈怀义笑了笑:“傅大人没有,我这里倒是收到了个东西,请傅大人过目!”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了傅康年:“本来是想下了朝后找大人商议的,谁知道又出事了,现在应该也不晚,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傅康年连忙接过,快速翻看起来,越往后翻,他的眼睛越亮:“好,好,有这个东西,钱茂别想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陈大人是如何弄来的?”
他手里是钱茂利用铸币的机会中饱私囊,贪污受贿的证据。
去年,钱茂提出了馊主意,重新铸币,将铜钱一分为一,当时以柯建元为首的户部官员坚决反对,因此最后延平帝就将这个差事交给了钱茂。
自此铸币一事,完全由钱茂说了算,他直接向延平帝汇报,都不经过户部,户部只能拿钱拨款做账。
没了监督,还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钱茂也是个不客气的,近一年的时间,他竟从铸币这事中捞了差不多八十万贯钱。
虽说现在物价上涨,铜钱的购买力严重下滑,但这么大笔钱也抵得上去年的四十万贯了,若按以往的兑换比例,几乎可以兑换四十万两银子。
十个月就贪污这么多钱,这事要告到延平帝那,钱家绝对讨不了好。
只是钱茂犯的事虽大,但到底只是贪污银子,跟晋王现在身上背着的两桩谋害储君案,那可不能同日而语。若没今天这事,估计抛出这个证据,还能转移视线,让钱家自乱阵脚,暂时解除晋王的困境。
但出了今天这档子事,涉及到延平帝最宠爱的儿子,甚至这事还是造成前太子自尽的原因之一,光凭一个钱茂贪污恐怕没法解救晋王。
但这个证据也极为有用和关键。
傅康年将证据收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陈怀义:“陈大人,你这边可还有其他证据?”
陈怀义苦笑着摇头:“就这了。这还是我通过一个户部的朋友拿到的,他们不满钱茂的跋扈已久,故而将这个给了我。”
“这样啊。”傅康年打起精神说,“谢谢陈大人,你给的这个非常有用。”
然后又问其他人查到了什么有用信息没有,但都没什么特别有用的。
傅康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这事到底是能对钱家造成重大的打击。
他决定明日将这个证据交上去,陛下肯定会极为震怒,必然会先处置钱茂。那样殿下那边也可拖延一段时间,他们再利用这段时间解救殿下。
只是傅康年万万没想到,这次老天爷都站晋王这边,助他一臂之力。只过了一个晚上,他手里这个证据就变得极为重要,几乎可以致钱家于死地的那种。
次日清晨,城门刚一开,一封八百里急报送入了京中。
蜀州以东的襄州发生了暴动,当地百姓拿着农具杀入了官府,将襄州知府杀了,占了府衙。当地的驻军前去平乱,但却被百姓给杀了,武器铠甲等也全部落入了这些反民的手中。
而且事态还进一步扩展到了襄州旁边的金州。
金州驻军惶恐不已,连忙派人送了急报进京请求支援。
今日不用大朝,延平帝用过早膳,正要召见几个大臣,继续讨论晋王谋害两位太子一事,却突然收到了这封急报,也顾不上晋王了,赶紧召重要的大臣进宫讨论这事。
兵部自是在其中。
陈怀义和傅康年等也赶紧进了宫。
对于襄州之乱,延平帝和大臣们都一个意思,必须得尽快平息。
但派谁出去平息这场□□成了问题,京城禁军是拱卫京师安全的,不能轻易动。
现在已经七月中旬了,很快就要到冬日了,为避免拓拓儿人的侵扰,西北驻军也不能动,那就只剩江南驻军了,江南驻军也是离襄州最近的,只有四五百里远。
晋王卸职后,延平帝安排了一名叫崔进鹏的将领去接管江南驻军,担任统领。
延平帝立即给崔进鹏下了命令,让其派兵去平息襄州之乱。
但平乱不仅没有成功,相反,叛军的领地从襄州扩大到了金州、随州,短短半个月时间,朝廷就失了三州。
延平帝雷霆震怒,在朝堂上大骂了一通崔进鹏,连一群农民都镇压不了,要他何用。
骂人解决不了问题,骂完之后,为免反民的势力继续扩大,危及大景的江山社稷,还得安排人去平乱。
这时候不少大臣都想起了晋王,江南驻军本也是晋王的大本营。因此不少大臣提议,让晋王去平乱。
延平帝有些犹豫,因为襄州的动乱,这段时间,他没顾得上晋王,晋王的案子就这么一直拖着了。
现在让他将这个儿子放出来,送去西南打仗?那他谋害两任太子的事怎么算?难道就这么算了?
延平帝显然不乐意,如此大逆不道灭绝人伦的事,若是纵容,只怕哪一日晋王的刀都要架到他的脖子上。
他不愿意重用晋王,给其东山再起的机会,便以要考虑为由没答应大臣们的提议。
对这事,钱茂也很着急,好不容易将晋王弄进去,这时候让晋王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他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放虎归山的事发生。
所以钱茂赶紧物色合适的将领,企图推荐给延平帝,以阻止晋王出狱。
傅康年这边则相反,他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让晋王出来,这就是个好机会。他跟陈怀义商量:“陈大人,明日咱们联合其他朝臣,全力举荐殿下如何?”
陈怀义轻轻摇了摇头:“咱们越是如此,只怕陛下越是有芥蒂,越不肯答应。”
“你说的没错,但这是殿下最好的机会了。”傅康年也知道这么做会招来延平帝的忌惮,但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陈怀义笑着问:“傅大人,上次我给你的那本账目,你还忘了给陛下吧?”
傅康年一拍脑门:“确实忘了,但现在交给陛下,怕也是无用。”
大敌当头,陛下哪还顾得上钱茂贪污这事。
做过地方官的陈怀义却不这么认为。他招呼傅康年坐下,慢慢道:“傅大人没去过地方,不知道咱们这百姓啊,绝大部分若不是没了活路可言,是不会走上这种绝路的。”
其实这在史书上也可见一斑,历朝历代,百姓都是活不下去了才会豁出性命去造反。
傅康年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没错。”
陈怀义一看他就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索性直接道:“事发距今已过去半个多月,我托人查了襄州的情况。襄州本就是比较贫瘠的地方,这几年又连年遇到灾荒,去年蝗灾,粮食歉收,百姓的田赋并没有减少,估计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等到春天,又遇到粮食、种子、农具等价格暴涨,百姓只能变卖一切家产,甚至是儿女妻子来维生。可今年襄州那一代天气干旱,从六月以来一个多月没下雨,田都裂开了缝,粮食再次歉收已成定局。他们辛劳一年,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田赋都交不上,这是谁的过错?”
傅康年这下听明白了,激动得拍手:“陈大人,你可真是殿下的福星。”
天灾固然是一方面,但也免不了。
罪魁祸首嘛,自然就是钱茂。
钱茂提出的铜钱一分为一,从中贪污大笔铜钱,他是肥了,但苦了百姓。
现在襄州百姓造反,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翌日,延平帝又召集重臣在延福殿议事。
还是关于襄州的战事。
这次钱茂站了出来:“陛下,微臣推荐天武将军庞天德。他身形高大威猛,武艺高强,又熟读兵书……”
等他一连串的溢美之词说完,傅康年才慢慢地开了口:“陛下,微臣有一事要奏,请陛下过目。”
他直接将钱茂贪污的账册拿了出来。
延平帝狐疑地看了一眼账册,让人拿上来,翻开看,看到最后那个数字,他忍不住眼皮子调了调,锐利的目光陡然瞥向了钱茂。
钱茂一对上延平帝厌恶的视线便知道那册子肯定是针对他的,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他只能假装镇定。
可延平帝是一刻都忍不了,直接将册子砸到钱茂脸上:“好你个信国公,朕待你不薄,你倒好,想方设法挖空国库!”
钱茂看着册子上那一行行的数字,惊惧不已,赶紧跪下磕头认罪:“陛下,陛下,冤枉啊,冤枉,微臣没做这种事……”
“是吗?那现在朕就让人去你府上搜查,再将铸币司的人全抓进天牢中审讯!”延平帝怒道。
这下钱茂不敢争辩了,八十万贯铜钱可不是小数目,根本没法瞒过铸币司的人的眼睛。这些人虽说也得了好处,肯定不会轻易开口,但他们都没经过培训,哪受得了天牢的严刑拷打,只怕要不了一天就有人会松口。
见钱茂这副心虚的样子,延平帝就知道册子上所说的都是实情,震怒不已。
就在这时候,傅康年又添了一把火:“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要奏!”
“说!”延平帝紧抿着唇,目光森冷。
傅康年拱手恭敬地说:“陛下,襄州动乱一事,跟信国公也脱不了干系。”
“傅康年,你血口喷人!陛下,微臣冤枉,微臣都不曾去过襄州。”钱茂气死了,这个傅康年真是抓住机会什么都往他脑袋上扣。
延平帝没理会钱茂,眯眼看着傅康年:“继续。”
傅康年将陈怀义昨日讲的那番话稍做了改动:“……陛下,正是因为物价暴涨,襄州反民变卖家产,甚至是卖儿卖女生活都无以为继,才会□□,攻击府衙,跟朝廷官兵对抗。这事,皆是因信国公提出中铸币一分为一所致。”
钱茂当然不肯认:“陛下,微臣冤枉,傅大人这话好没道理,若是因新铜钱而起,那别的州府怎么不乱,独独从襄州开始乱起来?”
傅康年冷笑道:“因为襄州连年灾荒,再加上物价暴涨,生活困难。若是物价没涨,他们的生活尚能持续,就不会出现今日之动荡!”
延平帝现在是看他们谁都不顺眼,怒道:“都闭嘴,来人,将钱茂拖下去,打入天牢,交由大理寺审查他贪污一事。”
傅康年见好就收,赶紧闭了嘴。
钱茂喊冤,但他贪污是板上钉钉子的事。
现在这种多事之秋,还要处理贪污这事,延平帝心情差到了极点。又下令,让大理寺将铸币司的人全拉去审问,凡是涉嫌贪污的蛀虫一个都不放过。
然后下旨,将铸币司交由工部和户部共同管理,相互监督。
这事都是内部问题,还好解决。
但襄州之乱,平息迫在眉睫。
钱茂做出这等事,甚至天下乱都跟其脱不了干系,延平帝显然是不愿意用他推荐的人。
除了他,最合适的非晋王莫属。
其实延平帝心里也隐约清楚,江南驻军高达十万余人,怎么可能拿区区襄州百姓没办法,只不过是给他施压,希望他能放了晋王罢了。
崔进鹏这废物,让他接管江南驻军,结果都两三年了,还未将实权掌握在手中,这些将领仍旧听晋王的。
想起来,延平帝心中就有气,也不愿妥协。
但四日后,又一州沦陷,眼看这些反民声势越来越大,唯恐他们会成为第一个红莲教,最后无法控制,危及到他们老刘家的江山。
延平帝终于打算妥协了。
这时候陈怀义给他进了一言。
“陛下,晋王殿下曾带江南驻军剿灭红莲教,作战经验丰富,对麾下的将士也极为了解。只是晋王殿下旧伤复发,恐是无法亲临战场,不若派晋王殿下去距襄州几百里之隔的江南指挥平乱!”
傅康年事先跟他商量好了,也道:“陛下,晋王的身体还没养好,需得太医和侍卫随行,呆在后方即可随时指挥战局,又能保重身体,再合适不过。”
这是让延平帝派人去监视晋王,相当于是各退了一步。
延平帝总算是松了口:“那带兵平乱的人,你们想好了吗?”
陈怀义和傅康年对视一眼,由傅康年开了口:“参将黄思严就很合适,他一直驻守江南和西南交界处,对当地极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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