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多雨,一行人前往李家村前,这里刚刚下了一场春雨。春雨过后,林间弥漫着些许瘴气,模糊了前方的路。
说是要去李家村,其实他们还是上山到了神庙,企图发现一些被遗漏的线索。
神庙较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一推开门,空气中的灰尘让众人都打了个喷嚏。墨璇和张太医用银针一一检查着这里的物品,除了有毒的蜘蛛,确实找不到任何线索。
他们待在神庙里的功夫,瘴气已经遍布了整片山头。一个士兵推开门走出去,没多久就跑了回来,“这里瘴气太重了,呼吸都困难起来。”
其他士兵嘲笑他事儿多,纷纷跑出去尝试,全都萎靡不振地回来了。他们商量着要再去作死的时候,墨璇忽然开口:“张太医,你说这次瘟疫会不会和瘴气有关?”
张太医点点头,“不无可能。”
几个士兵听到这话,吓得不敢再出去了,“这瘴气什么时候能散?”
“等半个时辰吧。”墨璇说。
半个时辰后,瘴气散得差不多了,墨璇一行人打算继续查探,却望见山下的火光。墨璇心道不好,带着人急忙往山下赶去。
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山下,张太医已经走不动了,墨璇命令士兵留下守着张太医,自己继续向火光的方向奔跑去。
那不是……老妇人的家吗?
越跑近,墨璇不详的预感就越强烈。她想,老妇人会不会已经出事了。不,不会的,只要她赶过去够及时,就不会有事。
到了老妇人家门口,墨璇望着后面的火光,才看清那是举着火把的渝州城百姓。她来不及敲门,翻墙进了院子。老妇人看见她十分惊愕,她简单说明情况,让老妇人快点藏起来。
此时,举着火把的百姓已经到了门外,他们疯狂地砸门。砸了半晌,见没有人应答,门外的几人开始窃窃私语:
“哎,你说那个老妇人是不是不在这里,兴许是我们找错了?”
“不可能。进村的时候,这间屋子的烟囱还冒着烟呢。废话什么,杀了这个老妇人,烧了李家村,瘟疫自然就能解决了。”
“说的对,这次瘟疫一定就是这个老妇人在搞鬼!”
墨璇听着他们的对话,冷笑一声,把责任推卸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算什么本事。她从门缝里目测了一下对方的人数,总共有十六人,都是青壮年,她一个人应付可能有点够呛。
正思索着,十六人一同发力,彻底摧毁了本就不大牢靠的门栓。他们没想到推开门会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子,当即就起了心思。
其中几个百姓跃跃欲试,先一步冲了上来,墨璇握着腰间的佩剑,犯了难。都是百姓,这架怎么打?她难道还能杀了这些百姓吗?
当然不能。墨璇只好不断躲避他们的攻击,还顾忌着不能一不留神拔剑伤人。这样过了不久,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斗,墨璇躲几个人容易,躲十六个人却难。她咬咬牙,望了屋后一眼,拿出银针朝对方的穴位扎去。
被银针扎到的几个人重重倒在地上,前方几个人的拳头已经近在咫尺。墨璇一个后空翻躲开他们的攻击,有点重心不稳,就快要摔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胳膊揽过她的腰,带着她稳稳落在地上。墨璇侧目看着突然出现的慕容初,慕容初已经松开了她的腰,转身应付攻击墨璇的百姓。她的打法快准狠,完全不顾及会不会伤到这些人,没多久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
“阿璇,没事吧?”慕容初问。
“没事。”墨璇答道。
慕容初没再说话,仍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墨璇这段时间隐隐知道了规律,一般情况下,慕容初面无表情就代表她生气了。想到这里,她明知故问:“因霜,你生气了?”
“要是我刚刚不在,会发生什么?”慕容初明显不按照她的套路来,而是反问道。
“好啦,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担心我。”墨璇避而不答,隔着面纱在慕容初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说话的功夫,老妇人从藏身的地方慢慢踱步出来,不想正好撞见这一幕。老妇人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墨璇才想起来还有人在这里。
老妇人倒是没对她刚刚的行为发表意见,只是看着倒下的十六人,一一检查了他们的皮肤,然后断言:“他们是得了瘟疫,病急乱投医。”
自己得了瘟疫,就要怪别人,还为此妄图杀人放火,实在很没道理。
“老妇人,在下有个问题……”慕容初说。
“你想问为什么李家村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我活下来了?因为我从前得过这种瘟疫。”老妇人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
墨璇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那您知道得了瘟疫之后如何治愈吗?”
“那时候我只有五岁,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这种草药是当初我的父亲从神庙那座山上采来的。”老妇人想了想,说。
向老妇人道了谢,两人急忙向原先那座山跑去。张太医和几个士兵还等在原地,看见墨璇带着慕容初回来,十分不解。
士兵们的内心是这样想的:李家村不是只有一位老妇人吗?难道老妇人返老还童了?
慕容初言简意赅:“解药很有可能就在山上。”
这个消息可比老妇人返老还童劲爆多了,士兵们八卦的心顿时转变为奋斗的动力,一个个飞快地跑上山找解药了。
他们找解药的同时,墨璇带着慕容初到了山顶那座神庙。慕容初早听她说过山顶有这么座神庙,但远远不及亲眼见到感受深刻。她望着神庙里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雕像,不经意地瞥了墨璇一眼。
墨璇被她瞥得不自在,连忙自证:“我没有认错过,一次都没有。”
一紧张,她后退几步,不小心就撞进了慕容初的怀里。她还保持着微微后仰的姿势,慕容初看了好笑,想要说什么,墨璇示意她看那边。
从墨璇这个角度看过去,雨后彩虹的映衬下,一株绿莹莹的植物散发着温和的白光。
她和慕容初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上前摘下这株与众不同的植物,光速到了老妇人那里确认成果。
老妇人看见这株散发着温和光芒的植物,尘封的记忆被逐渐唤醒。她点点头,“就是这株伴虹草。”伴虹草,顾名思义,是与彩虹一同出现的。怪不得之前其他人没有找到。
与此同时,墨璇想到了一个细节。为什么神庙没有瘴气?因为伴虹草生长在神庙附近!这么说,伴虹草可以驱散瘴气,那么山上瘴气少的地方会不会都生长着伴虹草?
有了这个猜想,墨璇叫醒那些被打晕的人,让他们起来干活。那十六个人听说有了解药,积极性立刻翻了一番,找解药的速度比兔子吃草还快。
夕阳西下时,墨璇一行人带着伴虹草满载而归。回春医馆的老人听说他们带了解药回来,加入了太医研究伴虹草用药用量的队伍。
而到了渝州城这些天,墨璇紧绷的神经终于难得能放松一下了。
古人有云:所恨巴山君未见,他年携手醉郫筒。墨璇来渝州一趟,自然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去附近的酒馆提了一壶蜀中特产的郫筒酒,准备好好庆祝。
是夜,花前月下,墨璇拉着慕容初到院中饮酒。墨璇盛情难却是一方面,没让慕容初碰酒壶是另一方面。不得不说的是,慕容初那次装醉确实给墨璇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墨璇又往自己的酒杯里斟了一杯酒,要喝下时,慕容初伸手来抢她的酒杯。她不满地哼了声,抓着酒杯的手仍未松开。
“酒多伤身,松手。”慕容初好气又好笑。
“不松。”墨璇自认为很有理,她的酒杯她凭什么松开?
两人的一只手同时抓着酒杯,谁都不肯松手。僵持不下之际,墨璇飞快地亲了一下慕容初的脸颊,趁她愣神的时候,抢走了酒杯一饮而尽。
而旁边的酒壶已经空了。这是最后一杯酒,换而言之,墨璇已经独自喝完了一壶郫筒酒。郫筒酒好喝归好喝,后劲足也是真的。墨璇现在就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还有点晕乎。
“因霜,郫筒酒真是传不虚名。”墨璇说。
慕容初纠正道:“是名不虚传吧?嗯?”
“对。”墨璇点头。
“那……我尝尝?”慕容初问。
没等墨璇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慕容初就颇具侵略性地吻了下来。唇齿间充斥着酒香,麻痹着品酒人的神经,令她整个人都变得迟钝起来。
郫筒酒确实名不虚传。对上眼前人似有千言万语的目光,慕容初想。
墨璇的手不安分地想要抓住什么,摸索半晌,最后攀上了慕容初的肩膀。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慕容初的眸子,半晌,抬起手来。
她用食指指着慕容初的眼睛,口中喃喃念着数字,一直从一数到十七,慕容初眨了眨眼,她又开始重新从一开始数。
酒醉的人的举动大多没有道理,墨璇亦然。只是她的这个动作有着很明显的目的——她在数慕容初眼里的星星。
数到二十三时,眼见慕容初又要眨眼,墨璇说:“别动。”
“你……”慕容初说到一半便收了声,轻轻在墨璇指尖咬了一下。即使食指连皮都没破,墨璇还是吃痛地嘶了一声。
慕容初咬了她的手指,也眨了眼,墨璇数的结果再次作废了。她用恶狠狠的语气对慕容初说:“都怪你。”
“嗯?”慕容初不解其意。
“都怪你,我刚刚在数你眼里的星星,可惜才数到二十三,还有许多没数呢。”墨璇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又解释道。
纵使自负如慕容初,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墨璇,很不一样。她褪去了坚强的外壳,又多了那么点孩子气,很可爱。
她顺着墨璇的话往下说:“那阿璇还要继续数吗?”
“不数了。太多了,我数不过来。”墨璇说。
“好,阿璇。接下来想做什么?”慕容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墨璇鼓了鼓嘴,“亥时了,我要就寝。”
于是慕容初带着她到了卧房,帮她脱下靴子和外袍,盖上薄被。正准备去给她拿解酒药,墨璇一把攥住了慕容初的手,“你不准离开我。”
“不离开。一辈子不离开。”慕容初说着,又补充道。醉酒的人听不懂她这话里面的深意,只感觉分外得安心。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