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看冷诺没说话。

    他嘴角一扬却是坦然自若:“丫头,阿宽这块儿头,这楼梯不是咱俩能弄上去的。他入睡快,睡得沉,却睡不多,要不让他去你屋里眯会儿,你看行不?”

    冷诺缓缓舒了口气:“哦。”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林枫眉眼也跟着弯了:“丫头,想什么呢?不会想着偷懒睡觉吧。天亮之前,咱俩四只手都用上,都够呛能弄完。”

    冷诺看了眼她还画到一半的图纸,没什么说的,得赶紧把林宽弄床上去,让他睡了腾出地方来干活才是正经。

    一宿过去,冷诺滴水未进,真是坐在桌前就没动过地方。

    直到身后铁索响了。

    “丫头,”林枫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有些嘶哑,“领导,你看看,这玻璃围合的还凑付么?”

    冷诺从林枫手里接过光彩夺目的水晶球,他们的设计实体迷你模型:渤海明珠。

    何止凑付,跟冷诺设想的简直一模一样,不,超出想象,真就是完美。

    对着喊她领导的助手林枫,冷诺把球体还了回去,也只是故意莞尔一笑:“嗯。勉强算是及格了。”

    “就只是及格?”林枫腾出架子,轻轻把球体放了上去,收了笑容:“丫头,底座也打磨好了,我去帮你配上。一会儿阿宽起来,我就帮不了你了。”

    冷诺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一件她昨晚就想问的事儿:“今天,那个、你父亲火化,你真不去么?”

    林枫突然收了脸上的笑,改了口,一下子语气低沉嘶哑:“六姨,林达建筑的事儿有事儿问我。没事儿的话,我走了。”

    冷诺还是想趁着眼前的林枫正常,再多问一句:“那,今天交上去,按传单上的日期,明天就会出结果了。你真不去?”

    林枫刚刚脸上闪过的笑像是被捏出来的,此时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六姨,我不出屋。”

    林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丫头,在假想明天之前,不如先做好今天。送走老爷子,阿宽一上午就能回来。剩下不足六个小时了,赶紧做好眼前吧。”

    林枫没再说话就出了门,冷诺也没再说话继续画着图。

    果然如林枫所料,林宽已经起来了。

    林宽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六姨,我跟林立去送爸了。”

    冷诺一回头,林宽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中山服。

    凛凛之中透着暗暗悲怆。这身衣服让冷诺差点儿没认出来。

    人没进来,站在门口,林宽又轻声说了一句:“六姨,昨晚回来我不太记得了,好像被大哥架着,结果错进了你的屋子……”

    冷诺不知道他还打算继续说什么,赶忙打断,“你们去吧。我昨晚一直在这儿,得继续帮忙做劳动广场竞标的图。”

    这一句话之后,好像时针也转成了分针。

    再听见门外林宽回来,拿上东西去投标就已经晌午了。

    冷诺收拾好图纸,站起身,觉得老腰要断了。

    两只胳膊伸起来想打个哈欠,身上的骨头像是重新组合了,嘎嘣嘎嘣作响。

    林枫站在身后,除了两个眼圈黑了,一如既往的雕塑脸,“就这么困?丫头,你真想好了?这次设计的名字只写的阿宽?”

    “嗯。”原世界里一个曾经拿奖拿到手软的国际设计师,冷诺并不在乎这个城市广场设计的名字怎么算。

    林枫提到他这个弟弟总是充满了期待:“阿宽不笨。虽然他自己做设计还不够资格,拿着成品说明白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接下来,就是等一个结果。

    冷诺跟林枫对坐在桌前,吃着林宽出门前带给他俩的两碗小馄饨,谁也没说话。

    冷诺是胸有在竹,却也有几分忐忑。

    林枫是水中望月,却也有无限期待。

    两个人不一样的心思,却是一样的期许。

    放下碗筷,“你——”两个人同时开了口。

    林枫很绅士地伸手一让,“丫头,你先说吧。”

    冷诺实在忍不住了:“今天是你没了父亲的日子,你,真不痛?”

    林枫:“好。今天,我就回答你一次。痛。我早就没了父亲了。所以痛了很久了。丫头,说完了么?”

    林枫回答的声音很机械,神情却很郑重,让冷诺不好再多问。

    冷诺没法细品林枫的话,只是点点头,又拿起了筷子。

    这次轮到林枫开口了,“阿宽刚从殡仪馆回来。他就能藏着没爸的难过,这次能这么积极的去投标,是因为你骗了他。”

    这不是个问句,林枫在陈述一件实事。

    冷诺吞了个小馄饨,反问道:“眼下这么急,要不还能怎么说?”

    林枫:“你告诉他所有的设计都是我弄的,告诉他是我希望他代表林家去投标。所以阿宽毫无疑问的应允了。这次急赶急事出有因,我不怪你。但是,丫头,你听好了,下不为例。”

    冷诺没说话。

    心想:再说吧。

    林枫双眸夹冰不容置疑:“下一次告诉他,是你,设计人是冷诺!”

    还是头一次听林枫叫自己的名字,冷诺抬头看了眼一脸严肃的林枫,比起设计签名,她更惦记着林枫烫肿了的左手。

    冷诺的视线没法离开林枫站起身时藏不住的左手,“你的手……”

    “没事儿,别告诉阿宽。等你们的消息。”说完这句,林枫避开对视,径直上楼去了。

    如果为一次等待给予了期许,

    那么这一次等待便是煎熬,是折磨,是被无限放大的度日如年。

    那之后,林枫没有再下楼,甚至没有一丁丁铁索声。楼上安静的好像没有人。

    第二天,安静的家里果然等来了入围的结果。

    在冷诺,这是意料之中;可在林宽,这绝对是出乎意料。

    林宽已经进了竞标会场,大礼堂里黑压压坐满了人。

    杨师傅在传递消息的时候,也没忘了给林宽泼头冷水。

    坐在林宽左手边的杨师傅低声说:“林哥儿,别高兴太早。这次入围11部作品。其实早已内定了李翠霞的钟楼。我猜你能入围也不过是人家给林达个面子罢了。”

    坐在林宽右手边的冷诺听见了,在旁边推了把林宽:“面子?杨师傅昨天不是还特意过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告诫林宽,建筑不讲面子么!”

    杨师傅看了看身边一身藏蓝色工地制服的冷诺,隔着林宽告诉她:“小丫头,这身衣服是林哥儿从林达带过来的。我不知道你这次帮了什么忙,但希望你今天既然也代表林达的一员,最好别给林达丢脸了。”

    林宽看得见杨师傅和身边的冷诺嘴在动,但他满脑子都在过数据,根本没听清两个人在说什么。

    当他得知这是大哥这么多年来的复出之作时,又觉得是冥冥之中父亲在鞭策他。

    他想做到最好,虽然不清楚该怎么做才是最好。

    他只能尽力把数据背清楚了。

    会场上已经陆陆续续九组入围作品发表过了,现在的现场评分不相上下。

    虽然最高不过13朵红花。最少也是10朵红花。

    20个评审员,每日一票发言权手持一朵红花,贴过半数红花就能通过。

    就是说,现在入围的九组作品,如果没有竞争的话,哪一部都是能拿得出手,最终建在劳动广场成为一个实体建筑的合格设计。

    主持人再次站到了台上,敲了敲麦克风,声音慷慨激昂,“众所周知,这次劳动广场的铜像去旧翻新设计,除了专家推荐,行家参与,还采取了众筹模式。”

    “我们收到了7322件优秀的作品,在专家连夜评审中,经过一个月的严谨考核,我们忍痛割爱,最终选择了10件入围作品。”

    台下林宽闭着眼睛,还在背诵。

    突然听见是10件,不是11件!他的眼睛豁然睁开,双瞳剧缩,黑暗中目光有些飘移不定。

    冷诺转头看了眼林宽,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竟然连手背上都是汗水。

    主持人是个大喘气,继续说道:“这10件入围作品,都是提前预约的行家执笔,名家杰作。大家已经看过9件了,实在是各有千秋,难分胜负。但是,我们在昨天的最后一天募集中,意外收获到了一件神奇的众筹作品。接下来,10号作品,11号作品,同时登场。大家掌声有请。”

    在哗啦哗啦的掌声中。

    冷诺不知道林宽是不是有些紧张,黑暗中站起身的同时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可林宽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差点儿滑出去。

    林宽又突然张开五指,十指相扣再一次拉住了冷诺。

    走在后台,冷诺贴着林宽的后背低语:“你不是一个人。一定能行的。”

    她明白,这毕竟是林宽,作为“小林建筑师”,背负着父兄的期许,第一次登台。

    走出帷幕,登上礼堂的讲坛,林宽已经堂堂正正站在了刚刚换成11号的讲台前。

    林宽只身一套朴素的工地现场蓝色制服,左手胸口处,绣着几个不起眼的小字【林达集团】。

    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划过胸前那几个小字,手上的汗水好像也被棉布制服吸干了。

    汗,不流了。

    而林宽身后,只有一个同样藏蓝色制服的冷诺。

    制服有些肥大,穿在冷诺身上,更显着冷诺一个人孤零零娇小柔弱。

    而对面的10号台子。

    台子前面是绿军装一步裙的李翠霞。

    而台子后面,好家伙,是人头涌动的一个班。

    台子旁边还先加了一排椅子,坐头阵的李教授不说,旁边还有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专家。

    再后面一排,抱着大大小小图纸模型的是凑够数能抬轿子的八个人头。

    台下一片唏嘘,阵容如此庞大,不愧是内定作品的团队。

    主讲人李翠霞也是不惜笔墨,脸上画着浓妆,大红口红配上两个粉盈盈的红脸蛋,好一身桃红柳绿。

    桃红柳绿的李翠霞,不等主持人介绍完11号的作品,直接夺过来了麦克。

    她提高了嗓门:“相信在座也知道,我们劳动广场的钟楼设计已经拿到了建筑许可。其实,不必再浪费大家的宝贵时间了。”

    好像这一句话,就宣布了一场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竞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预收《小作精穿成八零小傻子》。一本苏苏甜甜的作精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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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莹:啊这?全都活腻歪了?

    后来,继姐和姐夫哭爹喊娘送她出门。

    暖莹一转头,靠着一副好嗓音成了乡广播站播音员,还瞧上了隔壁卫生院的白大褂……

    白与行,是个城里来的知青。

    一表人才却是喜怒不表,来了大半年还没人看见他跟哪个女人说一句话,简直村口白杨树一般的高岭之花。

    暖莹出了广播站,扭着小腰,有节奏的敲打着小竹竿子,眼看人来了,小竹竿往白大褂下面一戳……

    “呦,你这个人怎么不长眼睛!”

    #

    白与行真是不长眼睛,竟然看上了顾家求爷爷告祖宗扔出来的小傻子。

    甚至有人目击:

    白医生领着小傻子散步

    白医生喂小傻子糖葫芦

    ……

    摘下眼罩那天,白医生单膝跪下,“暖莹,我不回城了。我留下来陪你数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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