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叶克书当朝说出了太皇太后服食福寿*膏, 并成功用正大光明的理由阻止了康熙张贴皇榜一事,成功得罪了太皇太后身后的势力,所以弹劾叶克书和佟佳氏一族的折子如雪花般落在了康熙的桌案上。
谁家没做点儿见不得人的事儿, 尤其是家族越大, 子弟越多, 见不得人的事儿就越多。
太皇太后身后的势力想拿住佟佳氏一族的把柄弹劾他们,再容易不过。
而康熙也并未寻思,找了些不大不小的事一一发落了佟佳氏被弹劾的子弟,那些真正要命的折子却被康熙压中未发。
这一手平衡玩儿的极为高端, 叫两边人再无话可说。
后宫里, 太后把此事迁怒到了皇贵妃身上,当时就以为太皇太后侍疾的名义把皇贵妃叫到了慈宁宫, 刻意刁难皇贵妃。
皇贵妃身子本就有病根儿,再被太后刁难,短短几日,皇贵妃就病倒了。
康熙去承乾宫看望皇贵妃时, 皇贵妃也免不了暗地里诉苦:“都是臣妾身子不争气,当初生八格格的时候落下了旧疾, 才侍奉了太皇太后几日, 就撑不住病了,臣妾实在惭愧。”
她此时提起八格格, 也是想搏得康熙更多的怜惜。
康熙当然明白皇贵妃的小心思, 只是有些小心思既然无伤大雅, 他也不必去计较,所以只淡淡颔首:“无妨, 你身子不好,就多养着, 若是药材不够,便吩咐人去内务府取。至于为太皇太后侍疾一事……”
他顿了顿,拇指按着扳指道:“左右昭嫔每日除了为太皇太后抄经祈福外,也再无他事,朕吩咐昭嫔去太皇太后跟前替朕尽一尽孝心就是了。”
皇贵妃一时懵了,有些琢磨不透康熙的意思了。皇上不是不知道太皇太后不喜昭嫔,虽然太皇太后如今瘫痪在床,口不能言,也不能如何刁难昭嫔,但太后可是和太皇太后一条心的,如何能不按照太皇太后的心意行事?
皇上竟也舍得把昭嫔送去慈宁宫吃苦受罪?
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也没猜出来皇上的想法。手中的手炉的温暖透过手心,皇贵妃含笑点头:“如此怕是要辛苦昭嫔了,昭嫔年纪小,也不知做不做的来这样的事情。”
康熙低眸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沉沉:“昭嫔做事稳妥,又有太后在旁提点,不会有差的,你只安心养病就是。”
曹玥得了康熙去为太皇太后侍疾的旨意,第一反应也是诧异,可诧异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接受了这道旨意,每日都按时去慈宁宫侍疾,这叫原本还算清闲的她瞬间忙碌了起来。
因为太皇太后病重,康熙既要表现出仁孝,自然就不能在这个时候进后宫进的频繁,以免落人话柄。
所以曹玥也不经常见到康熙,偶尔见到他时,也是在慈宁宫,康熙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
这日傍晚,康熙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后离去,曹玥也结束了一日的侍疾,刚出慈宁宫不远,就在前面的小花园里见到了康熙的身影。
她自然而然的上前请安:“皇上怎的在这里?”
康熙转身扶起曹玥,顺手理了理曹玥身上的大氅:“朕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说着,他的手落在了曹玥疲惫的眉眼上轻抚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朕不会让你白白劳累一场的。”
曹玥笑着抬手握住康熙覆在她脸上的手,温婉而又柔和:“您这话说的不对,妾为您尽孝,怎能算是辛苦劳累?就算劳累,可是为了您,妾也甘之如饴。”
她太知道如何说才能让康熙身心愉悦了。
因为这一句甘之如饴,康熙原还略有冷硬的眉眼瞬间褪去,浮上了隐隐约约的笑意,好似冰山融化一般,薄唇轻启,呢喃道:“也唯有玥儿才会这样想了。”
康熙的声音极轻,曹玥只听清了只言片语,她疑惑的抬眸:“您说什么?”
康熙笑着曲起手指刮了下曹玥秀美的鼻梁,宠溺道:“朕说,玥儿可真是个单纯的女子。”
曹玥羞赧的低头不语,康熙又叹道:“时候不早了,朕送你回去,记住朕的话,只需再辛苦几日就好。”
康熙再三强调,曹玥自然上了心,等康熙把她送回景仁宫离开后,自己没少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刚想到一种可能,曹玥立即又摇头否定了,觉得可能性不大,于是她便成功的避开了最正确的答案。
转眼到了十二月,又下了一场大雪,地面积雪深厚,行走艰难,但为着康熙的话,曹玥还是不间断的去慈宁宫点卯。
十阿哥虚岁三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雪一下大,就闹着要在院子里玩儿,钮祜禄贵妃怕十阿哥着凉生病,不肯同意,十阿哥就嚎的整个永寿宫不得安宁,声音都能传出去十里地。
永寿宫离慈宁宫和乾清宫都不远,钮祜禄贵妃怕十阿哥这样嚎下去,会影响到康熙和太皇太后,只好顺了十阿哥的意,给十阿哥穿的厚厚的,亲自带着十阿哥坐在正殿廊下看着几个小太监玩耍。
曹玥经过永寿宫时,钮祜禄贵妃正好看见,于是就同紫烟感叹:“昭嫔竟能坚持这么久,也算是极有耐心了。”
紫烟撇撇嘴:“这可是皇上亲下的旨意,除非昭嫔想抗旨,不然容不得她没有耐心。”
钮钴禄贵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也不想想,侍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皇上宠爱昭嫔尤甚,如何肯让昭嫔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去吃这样的苦?”
皇贵妃有的疑惑,钮钴禄贵妃也有。
只是钮钴禄贵妃比皇贵妃聪明,想的更多,也想的大胆。
紫烟听出钮钴禄贵妃话里的意思,微微瞪圆了眸子:“您是说,皇上是为了昭嫔好?”
钮祜禄贵妃望着身旁笑的一直流口水,还手舞足蹈的十阿哥,轻柔的用帕子给他擦去口水:“估摸着大多人都没有在意,梁九功去景仁宫传侍疾的口谕时,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代朕尽孝。”
仅此四个字,分量之重,足以把昭嫔高高抬起,毕竟代替皇上尽孝这样的机会,人人都争破了头想要,也得看皇上肯不肯给这个脸面。
日后不论太皇太后有无好转,只侍疾之功,孝心之名,就足以让昭嫔坐上妃位……
钮钴禄贵妃轻轻吐出一口气,嘱咐紫烟:“日后见着了昭嫔,态度恭敬些。”
紫烟不忿:“奴婢好歹也是您身边的人,代表了您的体面,怎至于对昭嫔……”
话没说完,钮钴禄贵妃就呵止了她:“住口,越来越口无遮拦了,本宫如何吩咐,你就如何做,哪儿来这么多意见?”
紫烟跟在钮钴禄贵妃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严厉的斥责,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奴婢只是替您觉得不平。”
钮钴禄贵妃一叹,语气软和了下来:“本宫知道,只是你要知道,在这宫里,什么都是身不由己的。本宫让你敬着昭嫔,是因为本宫有预感,觉得日后总有一天,本宫会求到昭嫔的。凡事未雨绸缪,提前结个善缘总是好的。”
而且她觉得,凭着皇上对昭嫔的用心,以后昭嫔必然不只是嫔位,她这贵妃之位,凭借的是自己的家世,而昭嫔日后若是坐上贵妃之位,只会凭借皇上对她的情意。
事实证明钮钴禄贵妃想的不错。
太皇太后的千秋在十二月初六,然而今年太皇太后这副模样,定然是不能举行千秋宴的,康熙又是个孝顺的,看着宫里这样冷清,没有一丝喜意,当即就去了慈宁宫,当着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面儿道:“朕本想着今年为皇玛嬷大办千秋的,也好给宫里添添喜气,只是皇玛嬷病着,宴会倒是不好办了。”
太后听着这话,心思转的飞快,思考着康熙话里的意思,试探道:“那依皇上的意思呢?”
康熙呷了口茶:“朕想着,宴会虽不能办,但宫里还是要添添喜气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施恩给后宫嫔妃,也好让六宫嫔妃同沐太皇太后的恩泽。”
太皇太后心思重,哪怕是瘫着,脑子没瘫,康熙话中的意思,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这段日子昭嫔来慈宁宫侍疾,是康熙在为了昭嫔铺路。
只可惜太皇太后明白,太后却不大明白,只以为是康熙在替太皇太后施恩六宫:“皇上是想大封六宫?”
康熙点头:“上次大封六宫是在康熙二十年,距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如今后宫高位空悬,正好借此机会大封六宫,也能补了那些空缺。”
太后知道自己在康熙面前没什么分量,不管康熙做什么决定,她都只有赞同,没有否认的份儿,所以干脆不发表意见,只听康熙说下去。
康熙看了床榻上的太皇太后一眼,扬声道:“昭嫔近来替朕尽孝,为皇玛嬷侍疾,劳苦功高,也是有功,所以朕打算晋昭嫔为妃。赫舍里庶妃入宫也有些年了,又是太子姨母,一直没有正经册封,趁着这次机会,也一并册为平嫔,还有卫庶妃,章佳庶妃,以及正在怀着身孕的万琉哈庶妃,都封个贵人。其余那些答应常在,各晋一级。不知皇额娘以为如何?”
一长串的晋封名单下来,太后听的直蹙眉,实在觉得不妥,便略略提了几句:“皇上,昭嫔家世不显,让昭嫔压赫舍里庶妃一头,怕是不好,太子面子上也不好看。”
到底是太子的姨母,况且太皇太后的心思她清楚,一定不愿昭嫔就这么成了昭妃。
康熙微微一笑:“没什么不好的,赫舍里庶妃虽是太子姨母,但终究是昭嫔功劳更大一些,朕也不能寒了昭嫔的心,此事就这么定了。”
太后张了张口,想说皇上就不怕寒了太子和赫舍里氏一族的心吗?
可是对上康熙似笑非笑的眼神,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闭口不言,默认了此事。
第82章
以往大封六宫这样的事情, 康熙都会与太皇太后商议,有皇后也会告知皇后一声。
如今太皇太后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皇贵妃还病着, 康熙也没有要和皇贵妃商议的意思, 而太后与康熙之间只有仅存的那点儿面子情,太后可以有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不过康熙会不会在意,那就要看康熙愿不愿意给太后这个脸面了。
可以说现如今的康熙, 在后宫中可谓是说一不二, 还没有人能跟他唱反调。
大封六宫的事在康熙说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了定局。
消息传入六宫时, 宜妃一不小心失神捏烂了一枚蜜橘:“本宫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才一年的时间,就与本宫平起平坐了。”
她和昭嫔是有几分交情不假, 可是这交情在利益和人的嫉妒心面前一文不值。
当初她入宫时不过是个贵人,后来即便是因为生育有功而封嫔封妃, 也足足用了四年时间, 昭嫔可是一无所出,皇上对昭嫔还真是用心。
玲珑小心翼翼的觑了两眼宜妃的神色, 故作轻松道:“娘娘不必在意, 虽说同是妃位, 可昭嫔资历浅,一下也没个阿哥格格傍身, 她可是拍马也比不上您的。”
宜妃回过神来,把手心里的果肉丢在盘子里, 用帕子擦着手上沾染的汁液:“昭嫔是没有孩子,她有皇上的宠爱就够了。本宫生了三个阿哥,皇上若是不肯对本宫和几位阿哥上些心,那本宫还不如昭嫔呢。”
在这紫禁城,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大臣嫔妃亦或是阿哥格格,他们的荣辱皆源自于皇上一人。
所以,哪怕昭嫔没有孩子又如何,只要皇上一直宠爱着她,她就能在紫禁城里活的比任何人都有底气。
玲珑也明白这一点,她嗫嚅了下唇,没有再说什么。
宜妃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的忧愁渐渐转变为爽朗大气的笑:“好了,去准备贺礼,本宫亲自去景仁宫,贺昭嫔晋位之喜。”
宫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奴才们清扫过了,只地面上还残留着积雪融化后的污水。
宜妃乘了妃位仪仗到景仁宫时,景仁宫外已经停了三顶暖轿。
隔着暖轿帘子,玲珑忙低声汇报:“娘娘,看样子,贵妃,惠妃和荣妃都来了。”
瞧着那三顶暖轿的规格,便可猜测出来人的身份。
宜妃杨眉哦了一声:“惠妃和荣妃来的快也就罢了,左右她们离得近,都是在东六宫,可贵妃来的比本宫还要早,可见贵妃的心思和本宫是想到一处去了。”
钮钴禄贵妃和她一样都是聪明人,对于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玲珑稍停了停,见宜妃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便弯腰上前示意太监掀开轿帘,她弯腰伸手扶着宜妃下轿。
景仁宫守门的太监在看到宜妃仪仗的那一刻,就麻溜的往正殿通报去了,这会儿宜妃进了景仁宫,也没人拦着,只在进正殿时,殿外的小宫女大声通报了一句:“宜妃娘娘到———”
通报声落下,门帘被人掀开,宜妃边往里走边把手炉递给身后的玲珑,抬手解开大氅笑道:“贵妃姐姐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曾叫上我?”
太皇太后不好,后宫嫔妃打扮的都不如以往华丽明艳,尽管如此,在场的几人除了钮钴禄贵妃容貌寡淡以外,其余几人的容色是一个赛过一个,有这般美人,即便不用华服珠宝装饰,也依然足够耀眼。
宜妃瞅了瞅同样打扮素净的几人,屈了屈膝见礼。
除了钮祜禄贵妃外,曹玥三人也起身还了礼,招呼着宜妃坐下。
一通折腾后,钮钴禄贵妃才嗔了宜妃一眼,捂嘴笑道:“就是本宫没叫你,你不是也来了?”
屋子里的炭烧的旺旺的,宜妃也没要玲珑递过来的手炉,只朝曹玥道:“昭妃妹妹晋封之喜,本宫当然要来恭贺了,来的时候本宫给昭妃妹妹带了贺礼,已经在外交给你宫中的掌事太监了。贺礼不算珍贵,昭妃妹妹你见惯了好东西,可别嫌弃。”
惠妃听着宜妃一口一个昭妃妹妹的亲热叫着,只觉得自己以前对宜妃的认知远远不够。
宜妃出自郭络罗氏,即便郭络罗一族比不上佟佳氏,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但在朝中也是有些地位的,所以宜妃从入宫以来,就仗着自己满洲贵女的身份和营造的爽快直言的性子,从来都不曾这般讨好过谁。
还有贵妃……
曹玥客气道:“那自然不会,不论是什么,都是宜妃姐姐的一片心意。只是有一点,皇上如今并未下旨,宜妃姐姐便如此称呼臣妾,倒是叫臣妾不安了。”
荣妃刚剥了一枚蜜橘,闻言接话道:“哪儿就至于不安了,皇上既然有这个意思,妹妹你坐上妃位也是早晚的事儿,既如此,咱们早称呼晚称呼又有什么区别?”
钮祜禄贵妃却是暗自赞叹曹玥的谨慎,替曹玥辩解道:“本宫觉得昭嫔妹妹说的有几分道理,未下明旨之前,还是莫要胡乱称呼,以免叫人觉得昭嫔妹妹张狂,那可就是咱们的不是了。”
她的位份是在场最高,有她发话,荣妃和宜妃自然要听:“那好吧。”
五人又坐在一起品茶闲话了一会儿,只惠妃看起来却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曹玥关切道:“惠妃姐姐可是有心事?”
惠妃勉强笑着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些宫中琐事罢了。”
惠妃这话明显听着就不是实话,随口找的托词而已,但既然惠妃不愿意说,曹玥也没有追根究底非要知道。
只是她不问,不代表旁人就不问了。
尤其是荣妃,八卦之心素来重,她眼珠子转了转,轻碰了碰惠妃:“听说惠妃姐姐前些日子从内务府选了几个标志的宫女,难不成是想像卫庶妃一样举荐给皇上?”
惠妃脸色一变,下意识瞥了眼曹玥,尴尬的笑了笑:“怎会?是大阿哥也到了年纪,本宫就想着给大阿哥选两个教导房事的格格罢了。”
“原来如此,是本宫想多了。”荣妃捏着帕子按了按鼻翼略干的粉,讪讪的笑了。
说完,气氛眼见有些凝滞,曹玥忙打着圆场:“大阿哥竟这般大了,再过几年也该娶福晋了,就是不知哪家的格格有此福气。”
钮钴禄贵妃吃了枚栗子肉:“原本按照惯例,明年就又是大选之年,只是太皇太后……”
未尽之意谁都清楚,一旦太皇太后崩逝,选秀势必要暂停,那大阿哥的婚事就一定要搁置。
这便是惠妃担忧的事,若是大阿哥的婚事搁置,错过明年大选,待下一届大选,太子的年纪就到了,凭着皇上对太子的偏心,所有的贵女都会任由太子挑选,大阿哥就只能选太子选剩下的。
她的儿子她自己清楚,与太子不合,素日习武读书都要和太子别苗头,更何况是娶福晋这样的大事。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发愁,若是想避开和太子一起选福晋,就要提前,可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知该如何同皇上开口……
这样想着,惠妃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曹玥。
感受着惠妃灼灼的目光,曹玥不动声色,只接过钮钴禄贵妃的话道:“太皇太后的情况平稳了许多,也许能安然无恙的度过这个年底。”
话虽如此,但谁也没有当真。
几人长吁短叹了几声,见时候不早,便也陆陆续续的告辞了。
只惠妃去而复返,曹玥没有任何惊讶:“惠妃姐姐还有事么?”
看着曹玥清澈的眼睛,惠妃突然就有些不自在,半天张不开口。
曹玥低头笑了笑:“惠妃姐姐坐吧,若是有事,大可以直言。”
惠妃稳了稳心情,捧着手炉的手紧紧扣着手炉套子上的绣花:“其实这件事本不该麻烦妹妹,只是姐姐实在是没法子了。”
曹玥心思一转:“是为了大阿哥的事?”
能让惠妃这样纠结,低声下气求人的事儿,也只能是为了被惠妃视作眼珠子的大阿哥了。
惠妃不好意思的笑笑:“妹妹聪慧,方才的话妹妹也听到了,姐姐半年前就开始为大阿哥的婚事操心了,也从明年待选的秀女中看中了几个适合做大阿哥嫡福晋的格格,只是太皇太后的病……”
曹玥也没打断惠妃的话,静静的听着,等惠妃说完,曹玥劝慰道:“惠妃姐姐放宽心,事情未到最后,一切就都没有定论,很是不必如此忧心。”
惠妃见曹玥不接招,也没了耐心七拐八拐下去,索性开门见山,起身走到曹玥跟前,亲热的握住曹玥的手:“好妹妹,姐姐也不绕弯子,有话就直说了,姐姐是想求妹妹帮帮忙,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此事。”
昭嫔受宠,她说什么皇上也不会生气的。
曹玥笑着拂开惠妃的手:“惠妃姐姐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事儿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惠妃脸上的笑收敛了许多:“妹妹,姐姐是诚心的,你放心,只要妹妹肯帮,姐姐绝对不会亏待妹妹的,这事就算姐姐欠你一个人情。”
安凝送走惠妃后,回来就见曹玥若有所思,她没有打断曹玥的思虑,等曹玥回过神来后,才道:“您真的要帮惠妃?”
曹玥拨弄着果盘里的水果:“让惠妃欠本宫一个人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钮钴禄贵妃和宜妃的态度她都看到了,惠妃若是再欠着她人情,那后宫里的高位日后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利益冲突,她们就会维持着和平,自己也能清净许多,为日后做准备。
“皇上晚上会来,叫小厨房备好夜宵。”
第83章
冬日的天一贯黑的早, 康熙到景仁宫时不过酉时,但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曹玥装扮简单,并没有穿着旗装, 而是一身月白色的大袖衫加抹胸诃子裙, 脖颈一下是大片的雪白肌肤, 乌黑的头发一半用步摇挽了个单鬓,另一半顺着脊背披散下来。
殿外廊下的暖黄色灯光照在她的侧脸,颇有几分出尘韵味。
康熙见此景象,心念微动, 脚步加快了几分, 转眼就上了台阶,不等曹玥行礼, 抬手搂着曹玥的肩头往里走:“外面冷着呢,你穿的如此单薄,莫要冻着了。”
曹玥顺从的往里走,娇嗔道:“妾才出来一会儿, 哪儿就那么容易冻着,而且妾高兴, 想亲自迎您。”
进了暖阁, 康熙一眼就看到了正中间圆桌上摆好的夜宵,还有一个白玉酒壶。
康熙低头, 眼含笑意道:“看来玥儿的心情确实不错, 还备了酒。”
曹玥拉着康熙坐下, 亲自执起酒壶给康熙斟了杯酒:“这是女儿红,是妾出生那年, 父亲埋在妾院子里桃花树下的,去年妾离开江宁时, 父亲命人把这女儿红从桃花树下挖出,给妾带进了宫。”
白玉酒壶,配上美人如玉一般的纤纤玉手,自是一副动人美景。
一边说着,曹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放下酒壶,端起酒杯朝康熙举杯:“您为妾做的事,妾都明白,所以这一杯酒,是妾敬您的。”
康熙爽朗的笑了两声,也端起酒杯轻轻和曹玥碰了下:“玥儿敬酒,朕自然是要喝的,况且朕也想尝尝,玥儿的女儿红,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话落,康熙便要仰头饮酒,梁九功却在这时大着胆子阻拦:“皇上且慢,按照规矩,奴才得先验一验这酒。”
饮酒的动作顿住,康熙脸上略有薄怒:“狗奴才,没点儿眼力劲儿。”
曹玥并不在意梁九功的话,她轻声劝道:“皇上别生气,这是规矩,梁公公办事也是仔细,是妾考虑不周了。”
她准备的东西并无问题,当然也不怕被人验。
梁九功的脸上赔着笑,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根银针,飞快的在康熙的酒杯里试了试,又一一试过了桌面上的膳食后,双手交握着擦去手心的虚汗:“奴才多谢昭嫔娘娘体谅。”
康熙知道梁九功也是尽职尽责,故而也没有真的把梁九功如何,只斥道:“扫兴,还不滚下去。”
“嗻。”
梁九功点头哈腰的甩了下拂尘,弯腰后退几步,转身挥着手催促殿里余下的奴才退下,自个儿也跟在后面出去,守在暖阁外。
殿里终于清净下来,康熙仰头把酒饮尽,一股柔和清冽的感觉顺着喉咙下肚,康熙笑道:“这女儿红的味道,就犹如玥儿一般。”
越品,越有韵味。
曹玥双颊飞上一抹红晕,不自在的喝了自己的酒,再次执起酒壶斟酒:“那皇上再尝尝。”
康熙也不推辞,一连喝了三杯酒才作罢:“朕晋你为妃,就这般高兴?”
曹玥目光朦胧的看着康熙,微微摇头:“妾不是高兴您给妾妃位,妾是高兴您愿意为了妾费心。”
她伸出手指放在康熙的心口轻点着:“足以说明妾在您心里是有位置的。”
心口的指尖如同羽毛一般,挠的他心口微痒,康熙长臂一伸,就把曹玥揽进了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抬起曹玥线条优美的下颌,低头凑过去就吻了起来。
两人唇齿相依,呼吸交织,康熙的吻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带着霸道的意味,所过之处,无不臣服。
不知过了多久,曹玥渐渐的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康熙才不舍的分开。
曹玥伏在他胸膛,略微红肿的唇留下一条缝隙,努力的平复着气喘。
康熙轻抚着手下一头柔顺的青丝,声音低沉又沙哑:“舒服么?”
蹭蹭蹭,曹玥的耳根子红的彻底,媚意上涌的眼睛睨了康熙一眼,娇嗔道:“皇上您不知羞。”
她虽然也没少经历过房事,可是经历归经历,问出口就大不一样了,有些事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康熙不以为意,轻咬着她的耳垂,用唇碾磨着:“怎就这般容易害羞?更羞的事朕也同玥儿做过,玥儿若是不记得,不如朕帮玥儿回忆回忆?”
耳垂上酥麻的痒意如同一阵电流般席卷全身,曹玥心尖儿一颤,推开康熙站了起来,很明显的转移话题:“妾……妾还有事要与您说。”
眼见着再逗人就要羞恼了,康熙便也随着曹玥去了:“何事?”
曹玥理了理胸前凌乱的头发,说起了惠妃的事儿:“今儿惠妃姐姐托了妾一件事,是关于大阿哥的。”
康熙自己倒了杯酒,哦了一声:“惠妃想让你做什么?”
“您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大阿哥到了年纪,也该早早的挑一挑嫡福晋了,只是碍于太皇太后如今的情况,惠妃姐姐也不敢当着您的面儿提,所以就托了妾,想着提醒您一下,也问问您的意见。”
曹玥用公筷给康熙夹了道小菜,直接把惠妃求她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没有丝毫隐瞒。
康熙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怎就这样不知事?惠妃不敢做的事,何以让你在朕面前说?惠妃存了利用你的心思,你竟也任由她利用。”
曹玥小傲娇的扬了扬下巴:“妾哪里不知道惠妃姐姐的心思,只是妾看惠妃姐姐全心全意为大阿哥着想,一片慈母之心触动了妾,所以妾才愿意帮她一帮。”
她这样一说,康熙就无话可说了,只得叮嘱她:“记得下次多些心眼儿,也不要如此心软,旁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如此下去,只会愈发让旁人起了利用你的心思。”
曹玥连番点头:“妾都记住了,可是您还没说您要如何做呢,要是这事儿办不妥,妾在惠妃姐姐面前可就没面子了。”
康熙不慌不忙,面上一片闲适:“朕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得了好处,让惠妃欠你一个人情,朕可什么都得不到。”
索要好处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曹玥也不能装傻,只好道:“那皇上要怎样?”
鱼儿上钩,康熙这个钓鱼的格外高兴,却非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令人面红耳赤的话:“上次那本书上的几个姿势,朕倒是感兴趣的紧。”
曹玥只觉得脸皮烫的发涨,那本避火图也不知康熙是从哪儿得来的,上面的姿势比起一般的春宫图来说,更为大胆,姿势难度也更高。
康熙说的那几个姿势,便是那本避火图里难度最高,也最为让人难以接受的。
曾经不止一次康熙想和她试试,她都哭泣着拒绝了,当时康熙虽有遗憾,但也不曾勉强她,谁知竟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曹玥有些想打退堂鼓了,那几个姿势下来,她怕是几日都下不了榻了,用来换惠妃一个人情,有点儿亏了。
康熙也没打断她思考,只把玩着酒杯,等着曹玥的答复。
曹玥再三权衡,最终还是咬着牙应了下来:“妾自当奉陪。”
康熙大喜,瞬间起身抱起曹玥入榻,欺身而上:“玥儿待会儿可要有些出息,若是中途喊停,你求朕的事儿,朕可是不应的。”
大手一挥,帐子瞬间散落。
这段日子康熙几乎不入后宫,也没有召幸嫔妃,但乾清宫里有不少无名无分的宫女,他有需求了,也是不会委屈自己的。
但宫女和嫔妃到底不一样,那些宫女长的是不错,可却远远比不得养尊处优的后宫嫔妃,更别提比的过一身欺霜赛雪,容颜绝色的曹玥了。
故而康熙一沾了曹玥的身子就有些发狠,梁九功在暖阁外候着,里面的动静响起时,他脸色变都没变,一直等到子时末,离上朝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时,动静才缓缓停下。
梁九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伸手搓了搓脸,让自己精神几分,就听到了里面叫水的声音。
曹玥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晚上了,甫一动了身子,就疼的轻嘶一声,连自己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如曹玥此前所想,经历过这晚,她足足躺在床榻上修养了三日,才觉得身子好了许多。
在这三日里,康熙下了大封六宫的明旨,并着令册封礼赶在年前,办的热闹些也好让太皇太后听着高兴。
之后康熙又来了一趟景仁宫,告知了曹玥一个名字后,很快就离开了。
“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
安平揉着曹玥的腰,安凝用火钳拨了几下炭,往里扔了几个栗子,火星噼里啪啦的炸裂:“皇上还是看重大阿哥的,奴婢听说,伊尔根觉罗氏也是满洲八大姓氏之一,满洲镶黄旗人,祖上是穆齐纳噶哈,开国之初也是战功赫赫。这科尔坤,官至户部尚书,身后势力不凡,大阿哥能有这样的岳家,再加上纳兰氏,势力可与太子匹敌了。”
曹玥听安凝说的头头是道,忍俊不禁:“如今你可是抢了安顺的差事,安顺费尽心思打听来的消息,被你截了胡,心里指不定多憋屈呢。”
安凝嘿嘿一笑:“奴婢也是想多了解了解,而且这事儿由奴婢禀报,他也就能多歇歇。”
对安凝无伤大雅,想显摆自己的小心思,曹玥并不介意,但也不能真的忽略了安顺,她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云片糕:“你去给安顺送去,就说是本宫赏的,之后让他去一趟钟粹宫,请惠妃来一趟。”
曹玥感受着还有些酸的腰身,眉心微蹙,惠妃欠她的人情可是欠大了。
第84章
不过短短三日时间, 惠妃已经坐立不安,听到安顺的来意,惠妃连再去整理仪容都不曾, 直接就随着安顺来了景仁宫。
“妹妹……”
惠妃见过平礼, 脸上焦急尽显。
曹玥还了一礼, 吩咐人上茶,又请惠妃坐下后才道:“知道惠妃姐姐着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皇上只告诉了妹妹一个名字,再多的便没有透露了。”
惠妃急道:“是谁?”
宫女上过茶后退下, 曹玥粉唇轻动, 说出了那个令惠妃抓心挠肝儿的名字:“科尔坤的嫡女,伊尔根觉罗氏。”
话落, 惠妃脸上的急色瞬间褪去,转而被喜意取代。
伊尔根觉罗氏正好在她挑中的几位格格中,而且还是她最为满意的一位,皇上竟然也看中了她, 她与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
还没等惠妃说话,曹玥又道:“惠妃姐姐先别高兴的太早, 皇上只是选了人, 并未提及大阿哥的婚事,所以……”
惠妃笑道:“这便不妨事了, 只要人选定了下来, 大阿哥何时成亲, 本宫就不急了。此事还要多谢妹妹帮衬,还好皇上并未因此责怪妹妹, 不然本宫可要内疚了。”
她嘴上说的漂亮,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昭妃这么年轻,皇上都愿意跟她提起阿哥们的嫡福晋人选,可是却不愿意亲至钟粹宫和她这个阿哥的额娘当面言说。
足以可见昭妃的恩宠到了何种地步。
不过还好,昭妃不能生,所以即便她受宠,威胁也不是很大。
曹玥如何不知惠妃在想些什么,她用茶盏盖子撇去浮沫,轻吹了吹,却没有饮茶,又把盖子盖了回去,瓷器碰撞声很是清脆悦耳。
“惠妃姐姐不必为此担心,只要姐姐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就好。”
惠妃的心思她能猜到几分,不过无妨,就算惠妃后悔了,想做些什么,那才算是真的自寻死路。毕竟这件事,她可是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惠妃要是对她下手,皇上也会觉得惠妃恩将仇报。
惠妃笑意一顿,话却不是那么真了:“这是自然,本宫不会忘的。”
送走了惠妃,安凝气呼呼的啐了一声:“求您办事的时候,惠妃一口一个姐姐自称,等您把事儿办妥了,却拿乔起来,口口声声本宫,这吃相可真难看。您怎么说也是妃位了,不比惠妃差。”
曹玥也不大高兴,不过她没有安凝那么情绪化:“嫉妒么,本宫明白的。”
宫里的女人,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都可以相互算计,她与惠妃之间,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日后宫中四妃,其余三妃有子,她有宠,相互制衡,自然稳妥,可她一旦有孕,这平衡就会被打破,她怕到时其余三妃还有皇贵妃联起手来对付她,所以只能个个儿击破,让她们束手束脚,欠着自己人情,她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她们不动,余下的那些嫔位,例如安嫔,她对付起来便是易如反掌。
承乾宫,皇贵妃拖着病体,忍着心口的怒意操办着大封六宫的册封礼。
吩咐到大半时,皇贵妃就撑不住咳嗽起来,夏禾忙递过去帕子,皇贵妃接过捂着唇,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待拿开帕子后,吐在帕子上的痰中,含着几丝血色。
夏禾蓦地变了脸色,转身推了身后小宫女一把:“快去叫太医。”
然后蹲在皇贵妃身前急急道:“娘娘,您还好么?”
吐出了这口痰,皇贵妃反而觉得自己舒服多了,她微微摇头:“本宫没什么事,老毛病了。”
夏禾和夏青搀扶起皇贵妃往寝殿去,服侍皇贵妃躺下,又倒了温水喝下,皇贵妃的脸色终于好了许多。
趁着太医还没来,夏禾咬了咬牙,跪在地上恳求道:“娘娘,如今当务之急是您要先养好身子,身子才是您的本钱,至于这劳心劳力的宫务,实在不行,您该放手便放手吧。”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命没了,就算宫务把持的再紧也没用不是?
这话不止夏禾一人劝过皇贵妃,皇贵妃要听早就听了,何至于等夏禾来劝,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放手?本宫若是放手了,就会便宜钮祜禄氏,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本宫手里宫权的四妃。若是宫权到了她们手里,本宫就成了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夏禾忙道:“不会的娘娘,您主动将宫权分给她们,一来主动权是在您手里,二来您也能松快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您把持着,只让她们处理繁琐的事儿,三来,皇上也会借此高看您一眼,如此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夏禾说了这么多,皇贵妃耳朵里就只听到了皇上会高看她一眼这一句。
见皇贵妃神情略有动摇,夏禾再接再厉:“再说了,这次大封六宫,那些被册封的嫔妃也无一人值得您亲自操办,您大可以不给她们这份脸面,也得让她们知道,无论她们是什么位份,始终都在您之下,要看您的脸色行事的。”
夏禾算是摸到了皇贵妃的脉,忠心劝谏的话皇贵妃不喜欢听,只喜欢听她想听的,以及贬低旁人的话。
这话说到了皇贵妃的心坎儿里去,皇贵妃终于点头同意。
于是在康熙听闻承乾宫又了太医,来看望皇贵妃时,皇贵妃提出了自己精力不济,把宫权分给钮钴禄贵妃和惠妃荣妃宜妃四人。
康熙本就有此想法,皇贵妃一提起,康熙也就顺水推舟:“如此也好,你早些养好身子,最后这宫务还是要你来管着的。”
一句话安定了皇贵妃漂浮不定的心。
不过皇贵妃的笑刚浮现了一半儿,康熙又道:“只是昭妃虽还不曾举行册封礼,但也是妃位了,这次宫务,若是妃位上其余三人人人有份儿,单单漏了昭妃到底不好,便让她也在旁多学着些,日后也好帮衬你。”
皇贵妃表情一僵,喉间几乎要啐出一口血:“表哥,眼下年关将至,需要费心的事情难免多了些,贵妃几人忙碌尚且来不及,怕是没有时间教导昭妃,臣妾身子又这般模样,也是有心无力,不如等下次再论?”
有了此前康熙命曹玥为太皇太后侍疾一事,现在皇贵妃对康熙提到曹玥的任何事都很是敏感。
况且宫务不同于其他,若是昭妃当真沾了手,日后怕是连自己也奈何不得昭妃了。
康熙瞧了皇贵妃片刻,否认了她的提议:“昭妃聪慧,这些事情也难不倒她。不用贵妃她们教,只需要贵妃她们处理的时候带着昭妃即可。”
先从耳融目染开始,慢慢就懂了。
要是他不这般吩咐,玥儿许是会多心的。
皇贵妃咬着牙提醒:“可是昭妃不还要为太皇太后侍疾?”
康熙一顿,前几日玥儿身子不适在景仁宫休养,不曾去慈宁宫,他倒是忘了这事儿了。
想了想,康熙无所谓道:“太皇太后的身子已经平稳,也无需昭妃再去,不妨事。”
太医已经告诉他,太皇太后估摸着就在年内,而且他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也就不必玥儿继续劳累。
从承乾宫出来后,康熙脚步一转去了景仁宫,把在承乾宫商议出的结果告知了曹玥。
曹玥愣了愣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妾在旁学习如何处理宫务?”
康熙盘腿坐在长炕上,随手翻着曹玥刚刚放下的书册:“早晚都用得到,先学一学也是好的,玥儿可莫要觉得累就偷懒,回头朕可是会考你的。”
曹玥噗嗤一声笑了:“您这话说的有意思,又不是做学问,而且妾又不是您的学生,您如何考妾?”
只见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曹玥一眼:“到时你便知道了。”
曹玥取过果然旁的匕首,切了一个橙子,将其中一瓣儿递给康熙:“今年新贡的新橙,内务府才送来的,您尝尝?”
迄今为止,但凡曹玥递给康熙的东西,康熙从来都没有不接过,唯独这次没接。
康熙嫌弃的看了汁水十足的橙子摇了摇头:“朕不爱吃这又酸又甜的玩意儿,你要是喜欢,朕叫内务府再多送一些来。”
曹玥收回手,把橙子放下,擦了擦手上的汁液:“内务府送来的不少,妾一个人是吃不完的,许多都赏了宫人,不过您的好意,妾心领了。”
康熙嗯了一声,手上翻着书册的动作不停,眸光也飞快的扫视着书上的内容。
“朕本以为玥儿看的书,向来是一些四书五经之类的,没想到玥儿也会看这些话本子。”
他不是一个只知道坐在宫里的皇帝,偶尔也会出宫体察民情,话本子他在书局里见过,也知道话本子很受一些格格们的喜爱,只是他在后宫各处嫔妃那里,却从未见过。
话里戏谑之意明显,曹玥恼羞成怒的把书册夺了回来,哼道:“四书五经妾早就看过了,只是这些书册太过无趣,不如妾看的话本子好看。”
康熙闻言,瞬间正色起来:“读书不是为了好不好看,而是使人明理,让人更有涵养。”
康熙一严肃起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还是很吓人的。
不过曹玥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生气,所以不怕他:“妾又不是上书房里那些读书的阿哥,您可别拿教导阿哥们的那一套来教导妾,行不通的。”
“是么?那你就看着朕能不能行得通。”康熙斜了眼曹玥,悠闲的吩咐梁九功把安顺叫进来,当着曹玥的面儿,直截了当的吩咐:“日后出宫办差,不许给昭妃带这些东西。”
康熙眼睛瞟了眼书册,安顺当时就明了了,立即应道:“嗻。”
他不是没看到自家娘娘看他的眼神,可这是皇上的口谕,连娘娘都不能不听,他就更不能了。
大不了,大不了皇上走了,他再去请罪便是。
看着康熙得意的脸,曹玥的小手握的紧紧的,心中暗骂康熙小心眼儿,爱记仇。
康熙不受任何影响,反而觉得曹玥一个人生闷气的模样格外鲜活。
第85章
大封六宫的册封礼是在腊八当日举行的, 届时众妃齐聚承乾宫,受册封的嫔妃一身朝服或是吉服跪于正殿中央,其中以曹玥为首, 平嫔为次, 其余册封人等除了有三位贵人以外, 还有从乾清宫的官女子中册封的两位答应,一共七人。
耳边是皇贵妃看似气势十足,实则内里虚弱的训话声,通贵人坐在末尾的绣凳上, 捧着不知何时变凉了的手炉, 眼睛死死盯着章佳贵人,只觉得她脸上的笑格外刺眼。
可觉得刺眼的同时, 自己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后悔,章佳贵人尚无所出,就因为巴结皇贵妃而得了个贵人的位份。
她巴结了昭妃那么久,也不见昭妃对她有多热情, 为此她之前在言语间还得罪了皇贵妃。
如今想来,还真是后悔。
若是她一早就巴结的是皇贵妃, 那今日她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员?那身嫔位的朝服, 她便也能穿在身上了……
皇贵妃说几句停一会儿,足足说了一盏茶的时间, 若不是瞧着定贵人挺着肚子, 脸色微白的模样, 她还能继续再说个一盏茶的时间。
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皇贵妃才抬了抬下巴:“好了, 你们都起来吧。训诫嫔妃是规矩,本宫也不能坏, 倒是委屈你们跪了这么久了。”
她看着定贵人关切道:“定贵人,你可还受得住?”
定贵人,便是万琉哈庶妃,康熙顾念着她身怀龙胎,所以赐了封号给她。
定贵人忙笑着道:“回皇贵妃娘娘,婢妾无事。”
就算她觉得难受,也不能说出来,因为今儿不仅是她的册封礼,更是昭妃的册封礼,昭妃在宫中的宠爱无人能及,她不愿去触昭妃的霉头,也不想得罪皇贵妃。
皇贵妃满意点头:“都坐吧。本宫记得你这胎已经有七个多月了,日子不短了。”
定贵人轻轻护着肚子,浅浅笑道:“娘娘记得不错,确实七个多月了。”
荣妃睨了定贵人一眼:“按照规矩,嫔妃有孕七个月时,便要挑选接生嬷嬷和乳母了,不知内务府可有送人给定贵人选?”
定贵人笑意微顿,这两个月来宫里事情颇多,自己也不受皇上看重,内务府的人自然拜高踩低,不把她放在眼里,日常用度不敢缺少,可是再多的也没了,仔细算来,她的日子也没因为怀有龙胎而风光多少。
至于这接生嬷嬷和乳母,素来都是一宫主位主动在皇贵妃面前提及,断然没有她张口的道理。
成嫔又一心扑在七阿哥身上,丝毫不关心她,皇贵妃就更不可能把她放在心上,她就只能被人忽视。
要不是端嫔隔三差五的去看她,给她送一些珍贵补品,顺便震慑那群刁奴,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安然养胎至七月有余。
因为荣妃的话,皇贵妃脸色一黑,端嫔在这时插嘴道:“荣妃姐姐这话该问成嫔妹妹才是,毕竟成嫔妹妹是景阳宫的主位,为定贵人挑选接生嬷嬷和乳母这件事,得成嫔妹妹费心。”
端嫔三言两语撇开了皇贵妃,把话抛给成嫔。
成嫔轻抿了抿唇:“端嫔姐姐若是不说,妹妹倒是快要忘了定贵人是景阳宫的人了。这些日子端嫔姐姐日日往景阳宫跑,对定贵人关怀备至,哪里还需要本宫去费这个心思呢。”
端嫔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六宫皆知,不就是瞧上了定贵人的肚子么。只可惜,就算端嫔再费尽心思,只要昭妃肯开口,也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听着成嫔的明嘲暗讽,端嫔笑意盈盈:“本宫怎么听着,成嫔妹妹的语气有些酸呢?不过本宫也不瞒妹妹,本宫的确喜欢定贵人,若是成嫔妹妹你无暇照顾定贵人的话,不若让定贵人搬去本宫宫里,本宫一定会照顾好定贵人和皇上的孩子的。”
她说着,扭头朝皇贵妃微微低头,恭敬道:“皇贵妃娘娘,您觉得臣妾的提议如何?”
对端嫔的目的,皇贵妃也心知肚明,定贵人这个孩子不论是养在景阳宫,还是养在端嫔那里,对她都没有任何影响。
相比较而言,她对刚刚间接帮了她的端嫔更有好感,所以也不介意帮着端嫔说话:“这事儿本宫也不愿直接替定贵人做主,还是要看定贵人的意思,看定贵人是否愿意搬去你那里。”
端嫔大喜过望,更是明白皇贵妃暗地里的偏心,否则她大可以一句话否定了自己,何需去让定贵人自己抉择?
众人瞧着定贵人,定贵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咬唇纠结了片刻,最终点头同意:“那婢妾就要劳烦端嫔娘娘费心了。”
安嫔嫉妒的心里直冒酸水:“真是恭喜端嫔了,白白一个得了孩子。”
端嫔心情极好,不欲与安嫔有口舌之争,故而忽略了安嫔的话,反倒是把安嫔气了个仰倒。
请安散去,端嫔气喘吁吁的在长街上追上曹玥,匆匆一礼:“昭妃娘娘留步。”
曹玥停下脚步转身:“端嫔有事?”
端嫔瞧着曹玥身上比起嫔位来说要华丽不少的朝服,还有那象征着身份地位的两颗硕大的东珠,掩去眼里的羡慕:“臣妾想耽搁您一会儿时间,有几句话想和您说。”
曹玥有些惊讶:“本宫记得,本宫与你,素日并无来往。”
所以,她和自己能有什么话说?
端嫔脸上不见尴尬,有的只是因为刚刚疾步走来染上的红晕,径直道:“臣妾是康熙八年入宫的,至今已有十六年。在这十六年里,臣妾曾有过两次身孕,一次不幸小产,而另一次,虽生下了位格格,可却因早产体弱夭折了。自此之后,臣妾便再也未曾有孕过。”
曹玥蹙眉:“端嫔只是想告诉本宫这些?让本宫同情安慰你吗?”
端嫔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臣妾是想说,这十六年来,臣妾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拥有一个孩子,只可惜一直未能达成所愿。定贵人的身孕,让臣妾看到了希望,臣妾想抚养定贵人的孩子。”
这回曹玥没说话,安凝倒是没忍住道:“端嫔娘娘,皇贵妃娘娘已经同意了让定贵人搬去您宫里,您很是不必我家娘娘说这些的。”
您跑来说些有的没的,难道是想炫耀?
这句话安凝在心里憋了又憋,到底没说出口。
曹玥虽没说话,但也不曾阻止安凝,端嫔就明白了曹玥的意思。
她端端正正的屈膝行礼道:“昭妃娘娘,请您恕臣妾斗胆,臣妾想拜托您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和臣妾抢这个孩子。”
“臣妾知道皇上宠爱您,若是您开口,臣妾一定抢不过您,可这是臣妾活着的指望,还请您成全臣妾。”
长街上的奴才来来往往,私下里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曹玥和端嫔瞧,两人之间的对话也被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不等她们回宫,消息就传的满宫都是。
曹玥眉梢冷意尽显,也不搭理端嫔,扔下她转身就走。
端嫔要是好好儿和她说,她未必不会同意,毕竟她也没打算要养定贵人的孩子。可端嫔选了长街上这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半是示弱半是胁迫,真当她是泥捏的性子不成?
望着曹玥离去,端嫔扶着丹玲的手缓缓起身。
丹玲拧眉:“娘娘,昭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就走了,也不说答不答应。
端嫔勾起唇角:“不管她是什么意思,总之定贵人腹中这个孩子,本宫要定了。”
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以昭妃高傲的性子,是不屑和她抢这个孩子的。
给定贵人保胎的太医和她有几分渊源,她问过太医,太医告诉她,定贵人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阿哥。
这个插曲曹玥只当时觉得被人算计,有些不舒服,随后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因为没过几日,钮钴禄贵妃就着人来请,说是去永寿宫商议宫务。
曹玥也虽是学习,但也担着协理的名头,钮钴禄贵妃请了其余三妃,自然也不会漏掉她。
永寿宫,钮钴禄贵妃坐于主位,四妃坐在她下首,一盏茶刚过,钮钴禄贵妃便道:“昨日内务府总管来请示,是否能提前为太皇太后准备棺木和后事,事关重大,本宫一人不能决定,想问问几位妹妹的意见。”
一般来说,提前为将死之人准备棺木,也是有冲喜的意思在里面。
可是有些人却忌讳这件事,觉得棺木不吉利,像是在催着人快点去死一样,尤其是太皇太后瘫痪的病因并不光彩,难保太皇太后和太后不会多想。
钮钴禄贵妃问完之后,一时无人答话。
她指尖轻点着手炉,看向曹玥:“昭妃妹妹觉得该如何?”
曹玥的视线慢慢扫过惠妃几人,态度谦逊:“贵妃姐姐这话可是问错人了,臣妾初次接触这些事物,自个儿还一头雾水呢,如何能做决定?况且皇上可是交代臣妾,只许臣妾在旁学着,不许臣妾插手,臣妾也没法子。”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吃力不讨好,所以钮钴禄贵妃才不想自己做决定,叫人请来四妃,就算到时有任何差错,她们也可以一同承担,谁都跑不了。
曹玥敛眉喝了口茶,眼底微微蕴着浅淡的笑意,她才不往这个坑里跳呢。
她的理由光明正大,钮钴禄贵妃也不好非要曹玥说出个一二三来,只得把目光投向惠妃她们。
惠妃她们没有理由推脱,只得绞尽脑汁的想法子。
最终还是宜妃道:“提前准备肯定是要提前准备的,不然到时事情突然,临时准备定会有诸多疏漏。不过臣妾觉得,还是私底下准备为好。”
钮钴禄贵妃颔首:“这法子还算周全,也只能这样做了。”
第86章
内务府悄悄准备棺木和丧仪一事, 康熙自然知道,也瞒不过内务府总管郭培安。
然而身为太皇太后的人,郭培安却三缄其口, 同样瞒的密不透风, 连慈宁宫都未曾告知, 因为郭培安知道谁才是自己真正的主子。
慈宁宫,太后看着苏茉儿唉声叹气,满面愁容:“皇额娘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了,哀家真怕什么时候就……”
苏茉儿攥紧了手:“都是佟佳氏一族百般阻拦, 若不是他们, 张贴了皇榜,格格一定能好起来的。”
若是太皇太后真的有个万一, 佟佳氏都是害死太皇太后的凶手。
太后神情阴鸷:“哀家知道,佟佳氏哀家不会放过的,不过当务之急却不是想着报仇,而是皇额娘那儿, 不知可有事要交代。”
说起这个,太后就发愁的厉害, 太皇太后口不能言, 手不能写,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能交代, 而她和苏茉儿只能凭着太皇太后的点头或者眨眼猜测到一点, 这一点无异于杯水车薪。
苏茉儿眼神暗了暗, 在太后耳边低声道:“如今太皇太后病着,奴婢倒是有个法子, 就是不知太后敢不敢做。”
太后眉心一跳:“是什么?”
苏茉儿一字一句道:“太皇太后的印玺一直是奴婢在保管着的,奴婢可以趁此机会在空白懿旨上用印, 用来防患未然。”
太皇太后的印玺,只有太皇太后还活着的时候有用,等太皇太后去世之后,印玺就要被内务府收起来,所以她们只能在这个时候物尽其用。
太后素来胆小,下意识就觉得不妥,生怕被人识破,还是在苏茉儿再三劝了之后,才勉强点头同意,就是自己仍旧心慌的紧。
两人进了寝殿旁的侧间,苏茉儿盖好了印,收起空白懿旨道:“太后莫要担心,除了您和奴婢,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的。”
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但愿这懿旨没有要用到的时候。”
苏茉儿不置可否,比起太后,她显然更了解格格的心思,格格尚有心愿未曾完成,便只能由她代劳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宫女惊喜的声音:“太后,苏嬷嬷,太皇太后醒了。”
太后和苏茉儿对视一眼,忙快步进了寝殿。
徐太医正在给太皇太后诊脉,太后进去甫一见太皇太后比起之前精神了许多的面容,当即大喜:“太医,皇额娘是不是有好所转了?”
平时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只会是睡着,不会清醒的。
徐太医收回手,为难的摇了摇头:“回太后,奴才无能,太皇太后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原本按照太皇太后的身体,早该撑不住了,幸好有太医院一众太医和珍贵的药材吊命,太皇太后才能多活这许久,如今即便是再珍贵的药材,于太皇太后而言,也是无用了。
说完这句话,徐太医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再不敢抬头。
太后大受打击,脚步连连后退,差一点就摔倒在地,苏茉儿也是立时红了眼眶:“格格……”
徐太医说完诊断结果,便有那有眼色的奴才去乾清宫禀报,与此同时或早或晚,六宫嫔妃也都收到了消息。
在康熙前脚刚道慈宁宫时,嫔妃们也都前后脚到了,只是她们依旧等在正殿,连太皇太后的面儿都见不到。
寝殿里,康熙一脸的隐忍:“徐太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徐太医微微颤颤道:“奴才无能。”
康熙轻轻阖上眸子,声音哀伤:“罢了,时也命也,这或许就是命吧。”
缓了片刻,康熙睁开眼睛,看向太后和苏茉儿:“皇额娘,苏嬷嬷,朕想单独和皇玛嬷待一会儿。”
太后和苏茉儿自然同意,转身出去,伺候的奴才和徐太医也在梁九功的招呼下退了出去。
康熙只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就会意,自觉的守在寝殿门口,不会让任何人打扰。
待寝殿里安静下来,康熙撩起衣袍坐在太皇太后身侧,体贴的为太皇太后掖了掖被角,看着太皇太后眼角的晶莹,康熙轻叹:“皇玛嬷,朕知道,您叱咤风云几十载,临终却瘫痪在床,心中定是难受的紧,可是朕又何尝好受呢。可是皇玛嬷您曾经教导过朕,为上位着,喜怒当不形于色,朕不会表现出伤心欲绝的模样,您也不当悲苦流泪才是。”
康熙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帕子,轻轻的擦去太皇太后眼角的眼泪,然后仔细的打量了太皇太后两眼,倏地笑了:“瞧,眼泪在您身上很是违和,还是这样看着比较熟悉。”
太皇太后见康熙如此模样,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用尽全力使嗓子发出声音,好似想说什么,然而康熙却一根手指头抵在了她的唇上:“皇玛嬷,安静些,您省着些力气,或许还能多活一会儿。”
“朕与您祖孙一场,就算您不说话,朕也知道您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想问朕为何如此反常,是不是?”
康熙的声音温柔至极,太皇太后却只觉得自己毛骨悚然,浑身发冷,哪怕寝殿里通着地龙,温暖如春,身子还是在轻颤。
“您怎么发抖了,可是冷了?”康熙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异常温柔:“朕让人把地龙再烧的旺一些就不会冻着您了。”
他往外吩咐了一声,梁九功紧跟着就吩咐了底下的奴才去办。
没一会儿,康熙便觉得自己有些热,亲自动手脱了外袍,搭在衣架上:“您已经落得这个田地,命不久矣,有些事,朕也不想再继续憋在心里了。朕只想问个明白,要个答案。”
康熙再次走到床榻边,这次他没坐下,而是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太皇太后,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时隔二十多年,有个问题,朕一直想问皇玛嬷,当年皇额娘去世,真的只是病逝这么简单么?”
话落,太皇太后浑浊的眼眸突然瞪大,里面带着恐惧,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也带着紧张,好似在说,你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一样。
“朕忘了皇玛嬷您说不了话了,不能给朕答案。不过没关系,朕已经知道了,不如就由朕说给皇玛嬷听。”
“当年皇玛嬷送给朕的那尊紫檀木佛像里藏的东西,才是害皇额娘病逝的根本原因。这样缜密的心思,连朕后来得知后,也免不了赞叹皇玛嬷一声。”
若是对孝康章皇后下手的不是太皇太后,而是太后,康熙根本就不会和太后说这么多,直接以牙还牙,叫太后也病逝就是了,可太皇太后于他有恩,又有仇,康熙心里不是不纠结难过的。
自己尊敬的人,是害死自己额娘的凶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太皇太后身子一滞,长长吐出一口气,直接闭上眼睛,消了声默认了康熙的话。
她做了就是做了,还是快要死的人了,再否认又有什么用。
康熙气极反笑:“您还记得朕废了乌雅氏那日问您的话吗?”
太皇太后的思绪被康熙的这句话带回了那日。
她记得,康熙问她,她这辈子可有做过后悔的事。
而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连半分犹豫都没有,直接说了句没有。
康熙眼角冷意尽显:“看来您想起来了。”
原本他不打算把事情做绝,可是因为她的一句毫不犹豫的不悔,自己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朕与您不同,您做过的事直到皇额娘去世也不曾得知真相,可看在您扶持朕登上皇位,悉心教导的份儿上,朕却不愿您临到了还是这么稀里糊涂的。”
说着,康熙弯下腰,凑到太皇太后耳边,悄声道:“朕早就知道乌雅氏给您的丹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了。”
早就知道……
他知道……
太皇太后立时挣扎起来,想怒斥康熙,然而身体受限,动不了康熙分毫,也只能发出阵阵难听的声音。
康熙直起身子,静静的看着太皇太后挣扎,从一开始的动作激动,到最后筋疲力尽,再到亲眼看着她断了呼吸,康熙心里却没有母仇得报的快感,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重。
他转身推开寝殿的门,梁九功忙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再悄悄看了看康熙忍痛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快步进去探了探太皇太后的鼻息,当即跪下高声喊道:“太皇太后崩了……”
康熙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昭圣太后于慈宁宫正殿崩逝,享年七十三岁。
帝大恸,于乾清宫内闭门七日不出,第八日时,从乾清宫内传出一道圣旨,褒扬太皇太后生前为大清所做的功劳,更是下诏,为昭圣太后上谥号,是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
之后灵柩停灵半月后,并未运往盛京与皇太极合葬,而是安置在京东清东陵,并将孝庄文皇后生前所住的慈宁宫正殿五间拆建于昌瑞山下,称“暂奉安殿”,停灵其中。
丧仪之大,耗费银钱之巨,让天下百姓称赞当今的仁孝之心。
因为孝庄文皇后的崩逝,康熙二十五年这个年过得格外冷清,康熙下旨,命天下百姓为其服丧一年,一年内不得有婚嫁喜宴,不得举办宴会。自己更是以身作则,足足三个月独住乾清宫,未曾踏入后宫一步,看这架势,像是足足要守孝一年。
而后还是前朝大臣劝谏,康熙才不情不愿的应下。
待康熙重入后宫之时,已经是康熙二十五年四月了。
第87章
四月的天早已回暖, 御花园里的桃花开的正好,嫔妃们也早早就换上了单薄的春装,只因为孝庄文皇后的孝期未过, 加之太后和皇贵妃一直缠绵病榻, 嫔妃们也不敢过于打扮, 个个儿瞧着都很是素净,旗头上的簪子也不见几支,都用了绒花代替。
宜妃去寿康宫请安过后,回去的路上路过景仁宫, 见时间还早, 索性寻了曹玥说话。
只是她没想到,都快中午了, 曹玥方才起身。
等着曹玥收拾妥当,宜妃瞟了眼曹玥眼尾的春意,调侃她:“看来皇上是真疼妹妹,妹妹竟睡到了这个时辰。”
皇上一进后宫, 除了先去承乾宫坐坐,又在永寿宫歇了一晚后, 第三个来的地方便是景仁宫了。
而且皇上入后宫的顺序, 除了看位份以外,越早去谁那里, 就说明越是宠爱谁。
曹玥笑了笑, 不愿意把自己的房中事拿出来说嘴, 便问宜妃:“宜妃姐姐来我这儿,怕不止是闲话的吧?”
宜妃明艳一笑:“要不还是妹妹聪明呢。定贵人于一个多月前诞下十二阿哥, 皇上除了例行的赏赐外,并没有发话安排十二阿哥的去处, 按照规矩是直接养在了主位端嫔那儿,本宫对端嫔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妹妹应该也知道,端嫔近来和章佳贵人,通贵人一般,去承乾宫去的格外频繁。”
通贵人眼馋章佳贵人巴结皇贵妃成了贵人,就立即如墙头草一般也贴去了承乾宫,指望着皇贵妃赏她一个嫔位。
至于端嫔,就是想巴结皇贵妃,让十二阿哥能记在她的名下。
曹玥捏了块儿桃花酥吃下,垫了垫肚子,又喝了口茶,好奇道:“当初定贵人搬去端嫔宫里时,宜妃姐姐你好像也没反对,怎么如今听着,像是不想再让端嫔抚养十二阿哥了?”
宜妃毫不避讳道:“此一时彼一时。若是皇贵妃真的如了端嫔的意,能把此事办成,那端嫔必定唯皇贵妃马首是瞻。皇贵妃就是如虎添翼,日后四阿哥也会多了个助力,不论是对本宫也好,还是对惠妃和荣妃,这都是她们不愿看到的。”
别看她生了三个阿哥,可事实上,五阿哥养在太后那里,就势必与皇位无缘,小十一又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小十一能不能养大。
三个儿子里,只有小九还算康健,但性子却着实让她头疼,仅仅比十阿哥大了那么一点儿,就知道天天带着十阿哥到处疯玩儿,招猫逗狗,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儿。
她的儿子尚且看不出能耐,但四阿哥不同,听说自从乌雅氏被废入冷宫,自己也病了一场后,在上书房里读书格外用功,师傅都夸过不止一次,太子和大阿哥的风头四阿哥压不下,三阿哥读书更是有天赋,唯独五阿哥一口蒙语,半掺杂着满语汉语,备受师傅们的忽视。
此时的宜妃完全忘了,比起五阿哥,身有残疾的七阿哥更受人忽视。
她的儿子是如此境地,她又怎能让乌雅氏这个仇人的儿子独领风骚?
宫里的女人不是为了家族,就是为了孩子,所以曹玥大概也能猜到宜妃的心思,不过嘛……
曹玥轻柔的用帕子沾了沾唇角:“此事与我没什么关系,宜妃姐姐若是有何想法,自去做便是,或者惠妃和荣妃才是宜妃姐姐更加合适的同盟。”
宜妃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颇有几分风情,她红唇一勾:“惠妃和荣妃那里,本宫已经去过了,如今四妃中只差妹妹了。况且去岁之前,本宫曾听闻端嫔对妹妹不敬,妹妹心中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曹玥摇头:“那只是端嫔求子心切罢了,本宫能理解,便也不会和她计较。”
不会和她计较?
宜妃眼中划过一抹精光,若是真的不会和端嫔计较,那内务府又何至于在炭上为难端嫔,红罗炭的数量不仅少,而且碎,大多数都是次一等的竹炭,端嫔的日子可很是难过了一段时间。
若非端嫔巴上了承乾宫,内务府的人才不敢再使心眼儿,否则还有的端嫔受的。
不过这一点宜妃心中清楚也就罢了,不会说出来伤了彼此的颜面和情分。
她继续劝说:“妹妹大度,可端嫔却不似妹妹这般,她可是无时无刻不在防着妹妹和她抢十二阿哥呢。”
宜妃如此竭尽全力游说曹玥,安的什么心她不是不知道,不就是觉得她们以她们三人之力,对抗不了皇贵妃么,后宫中如此,前朝更是如此。毕竟佟半朝的称呼可不仅仅是叫叫这么简单。
佟家的姻亲和门生的关系网遍布朝堂,不然皇上也不会一边因为佟家是他母族而抬举佟家,另一边因为佟家势大而忌惮皇贵妃,不愿皇贵妃生下带有佟家血脉的阿哥,就连更改四阿哥的玉碟,皇上都不愿意。
曹玥听着宜妃说的口干舌燥,忽然就觉得有些乏味,抬起眼帘看了安凝一眼,安凝忙道:“娘娘,时候不早了,皇上早上走时吩咐,要来用晚膳,您看是不是得提前吩咐小厨房备着了?”
宜妃闻言,忙起身告辞:“既然妹妹有事要忙,那本宫就先告辞了,不过方才的话,还望妹妹多加思量。”
“这是自然。”
曹玥起身送了宜妃到殿门,转身回去又坐下:“从前还是嫔位时,本宫低她们一头,如今是妃位了,又得被她们拉着同气连枝,被她们使唤,她们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安凝哼了一声:“可不是么,有好事的时候从来没人想着您,一有那要算计人或是有要求到您头上的事情,她们一个个儿的,来的比谁都快,也比谁都会说,这副嘴脸可真难看。”
刚进宫时,她还以为宜妃和旁人不同,谁知也是一般无二。
“行了,她们算计她们的,我不往下跳不就行了?”
曹玥也很是无奈,觉得她们烦,但又不能把人都拒之门外,只能敷衍的应付着。
不过她们连对付一个端嫔都要顾忌皇贵妃和佟佳氏,可见皇贵妃多多少少在皇上心中有些地位,最起码比她们要高多了。
晚膳时分,康熙掐着点儿到了。
扫了一眼桌上的晚膳,一如既往的是一桌子的素菜。
两人安安静静的用完了晚膳,康熙漱了口感叹道:“论起素食,便是乾清宫御膳房的厨子做的也不如你宫里的。”
孝期未过,可也有百日了,按照规矩,饮食上也不是不能用荤腥,但康熙表面功夫做的一向好,宁愿委屈自己也要顾全名声,让科尔沁看到他的孝心,也能更加放心。
所以自孝庄文皇后崩逝后,康熙一直用的都是素食,乾清宫的素食他都吃腻了,景仁宫的素食倒是吃出了几分新鲜。
曹玥吐了漱口水道:“这是自然,小厨房里的厨娘可是妾从江宁带来的,自小用惯了的人,况且她一门心思只钻研素食,妾觉得是比您乾清宫的厨子要做的好的。”
康熙笑着隔空点了点曹玥:“说朕的御厨不如你的厨娘,这话也就你敢说了。若是换了人听到朕的夸赞,恨不得把厨娘送给朕,偏你骄傲的炫耀。”
身为皇帝,吃穿用度皆是要最好的,用的奴才也是一样。
曹玥嗔了康熙一眼:“妾偏要反其道行之,客气客气便罢了,要是您真的不客气,妾可就要哭了。”
她虽不大重口腹之欲,但能吃到最好的,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康熙起身时扶了曹玥一把,拉着曹玥的手,两人一起往寝殿走:“朕可舍不得玥儿落泪。”
两人一起坐在床榻旁,闲聊了一会儿,曹玥抬头看到康熙原先光秃秃的脑门儿上碎发已经长起,便道:“今儿足足有百日了,您这头也该剃了,不如妾伺候您剃头?”
康熙抬手摸了摸前额,只觉得碎发扎手,但他怀疑的问:“你会剃头吗?”
曹玥把康熙带到她的梳妆台前坐下,扭头吩咐完梁九功准备用具后,同康熙道:“妾虽然是第一次,但妾会很小心,不会伤到您的,您就放心好了。”
康熙点了点头,他不是怕曹玥伤到他,虽说损伤龙体是杀头大罪,但他要是不计较,谁敢说什么?只是明日还要上朝,下了朝还要召见大臣,他是怕自己头上若是真带了伤,不好见人罢了。
好在曹玥动作小心,一点点的剃去碎发,康熙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剃头间,曹玥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上的动作,口中也没闲着:“今儿宜妃姐姐来妾这儿了,问起前几日十二阿哥满月时妾送了什么礼,她这一问妾才想起来,当时妾疏忽了这件事,不曾命人送礼,若是过后再补,到底不好。”
对于十二阿哥这个康熙最小的儿子,康熙也是没什么感情,从十二阿哥在自己额娘肚子里时就不怎么受重视,出生时更是康熙守孝的时候,康熙连十二阿哥一面都不曾见过。
故而听了曹玥的话,康熙闭着眼睛想也不想道:“忘了便忘了,只是个小孩子,会计较什么。”
曹玥为难道:“十二阿哥是不懂计较,妾只是怕端嫔心里会有什么,毕竟十二阿哥如今是养在端嫔膝下。”
她本意也只是试探圣意,毕竟端嫔抚养十二阿哥一事,一直都是皇贵妃的意思,皇上从未明确表示过。
对于十二阿哥的去处,康熙早就想好了,不过是因为之前不是时候,才让端嫔先养着罢了。
“朕打算把十二阿哥交给苏麻喇姑抚养。”
第88章
苏麻喇姑这个称呼, 是孝庄文皇后的灵柩送往京东的那日主动求康熙改的,康熙想着不过是件小事,也就同意了, 如今苏麻喇姑仍旧住在慈宁宫里, 守着慈宁宫, 就好像守着往日和孝庄文皇后的回忆一般。
曹玥闻言,惊的手下动作一顿,锋利的刀片立即在康熙的头顶留下一道浅浅的带着红血丝的伤口。
康熙没感觉到疼,立在寝殿角落, 一直在注视着曹玥动作的梁九功看的格外清楚, 见康熙受伤,顿时惊叫着上前把曹玥手中的刀片拿走:“哎呦, 杂家的娘娘呦,您小心点儿。”
又满眼心疼的看着康熙头顶上的细小伤口连声道:“皇上,皇上您疼不疼,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康熙被梁九功这一叠声的话说的脑仁子疼:“闭嘴, 出去。”
梁九功夸张的表情僵在脸上:“可是您的伤……”
曹玥嘴角忍不住抽搐,这小伤口, 就是不管它, 一会儿自己也就好了,等太医过来, 早就愈合了, 只是这样的话她是不能说的, 不然显得自己不关心皇上一样。
“朕让你滚出去。”
康熙再次怒喝一声,梁九功立即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寝殿。
没了旁人打扰, 康熙才扭头去看曹玥,只这一眼, 康熙就有些无奈:“你哭什么,朕又没有责怪你。”
曹玥轻咬着下唇,眼眶里含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要掉不掉,男人见了就心生怜惜:“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见您的话,一时失神。”
康熙圈着她的腰把她带着坐在自己的腿上:“朕知道玥儿不是故意,朕不计较,玥儿也不要往心里去,嗯?”
粗粝的拇指拂过女子微红的眼尾,擦去眼角的湿意,曹玥忍住微微粗糙的触感,委委屈屈的点头:“嗯。”
果然只要哭的早,让男人先心软,她就是做错了也是没错。
曹玥止住哭泣,按住康熙的手起身,从床榻旁的小柜子里取出一个小钵子打开,走到康熙身后,用拇指沾取一点膏药给康熙涂上,如此才放心。
药膏格外清凉,康熙只觉得头顶有些凉嗖嗖的,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见曹玥依旧是不敢开口的样子,只好先开口:“朕打算把十二阿哥给苏麻喇姑抚养,玥儿怎就如此惊讶?”
惊讶到还伤了他。
曹玥抿唇不好意思道:“非是妾不敬重苏麻喇姑,苏麻喇姑服侍孝庄文皇后几十载,如今老了,如何都不过分。可感情再深,苏麻喇姑也终究不是主子,若是她来抚养十二阿哥,会不会不妥?”
日后十二阿哥长大,在一众兄弟里一比,不仅出身不高,还是被奴才养大的阿哥,势必会被人轻视。
她能想到的,她就不信皇上想不到这一点,纵然如此,皇上还是要把十二阿哥交给苏麻喇姑抚养,可见皇上心狠,连对自己刚出生的亲儿子都算计。
曹玥越想,越是觉得心里凉意更甚,但愿时候她有了孩子,皇上不会也像这样算计他们母子。
康熙注意到曹玥的异样,还以为是刚刚惊着尚且没回过神来,就没在意,只回答曹玥的话道:“没什么不妥的,朕小时候说是受皇玛嬷的教导,实则苏麻喇姑也没少教导朕,如今皇玛嬷崩逝,苏麻喇姑独自守着清冷的慈宁宫,身边难免孤苦,把十二阿哥送去苏麻喇姑身边抚养,也能缓解苏麻喇姑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在孝庄文皇后刚崩逝没多久,他得表现的更为敬重太后,同时也厚待苏麻喇姑,才能更好的安抚科尔沁,这两年沙俄边境必会再起战事,科尔沁不能有任何异动,否则大清就是两面受敌了。
前朝的事,康熙谨慎的没有提及半分,曹玥也不问,佯装理解的点了点头,又见时候不早,叫了水洗漱后,两人就歇下了。
康熙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头一天晚上才说过这件事,第二天早上圣旨就下达六宫。
端嫔听到旨意后,还满脸的难以置信,心中想法更是和曹玥的想法如出一辙,不同的是,曹玥说话委婉,端嫔受了刺激,又亲眼看见自己养了一个多月的十二阿哥被乳母抱走,忙拦在乳母身上,把十二阿哥抢了过来,口不择言道:
“苏麻喇姑区区一个奴才,如何能抚养主子阿哥?”
皇上是糊涂了不成?
好在端嫔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这句话并未说出口。
梁九功霎时黑了脸:“端嫔娘娘,这奴才跟奴才,也是不一样的,您说呢?”
有的奴才的日子过的比主子都好,就好比他,再比如苏麻喇姑,有的主子心底里瞧不上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事实上,落魄的时候不还是得看他们当奴才的脸色行事?
端嫔回过味儿来,脸色霎时白了,抱着十二阿哥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是本宫说错话了,梁公公勿怪。”
十二阿哥被端嫔抱的不舒服,顿时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可见十二阿哥身体健康到什么程度。
梁九功扬了扬下巴,呵斥乳母:“没眼色的奴才,还愣着干什么?阿哥哭了都不知道抱着哄哄吗?”
乳母连连点头,赔着笑脸朝端嫔伸手:“端嫔娘娘,还是奴婢抱着阿哥吧,阿哥重,会酸了您的手的。”
端嫔在宫中养尊处优久了,确实不大抱的住十二阿哥,只这一会儿的功夫,真就觉得手有些酸。可她更知道,一旦把十二阿哥交出去,十二阿哥就真的不能留下了,所以她抱着十二阿哥避开了乳母伸过来的手,面露哀求:“梁九功,本宫求你,能不能等等,本宫这会儿便去乾清宫求皇上收回成命。”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孩子,这一个月来,十二阿哥养在她眼前,她早就把十二阿哥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了,把十二阿哥抱走,无异于挖她的心,她当然不会愿意。
梁九功垂下眼皮子,态度不远不近:“那端嫔娘娘可要快些,皇上的吩咐,奴才不敢耽搁太久。”
端嫔感激道:“本宫知道,不会让公公难做的,公公放心。”
端嫔把十二阿哥交给乳母,自个儿带着丹玲去乾清宫求见。
她一离开,梁九功立即示意乳母抱着十二阿哥跟他去慈宁宫,苏麻喇姑早已经接到了消息在等着了。
把十二阿哥交给苏麻喇姑后,梁九功无事一身轻的带着小太监慢悠悠的回乾清宫。
小太监忍了一路,这会儿看梁九功心情好,还是没忍住道:“爷爷,您不是说等着端嫔娘娘么,怎么……”
怎么端嫔一走,转头就把十二阿哥送来慈宁宫了?而且他们从乾清宫出来时,皇上正在召见大臣,看那样子,没个一个时辰是不能结束的,魏珠公公估摸着也不敢进去打扰通报,端嫔就只能在外面干等着,这不是明摆着戏耍端嫔呢。
梁九功心情好,也不介意小太监这问题问的蠢:“你得记住,这宫里真正的主子,只有皇上一人,皇上吩咐的差事,无论因为什么都不能耽搁,杂家只是照皇上的吩咐办事罢了。”
就算端嫔觉得他戏耍了她又如何?端嫔不受宠,只靠着皇贵妃,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小太监听完,受教般的点头:“奴才明白了,多谢爷爷提点。”
这日,为了十二阿哥的抚养权,端嫔足足在乾清宫候了大半日才见到康熙的面儿,只是没说两句,康熙便让端嫔跪安了。
等随着端嫔离开乾清宫,一道禁足端嫔一个月的口谕也随之传开。
后来据太医院传出的消息,端嫔当晚因为大喜大悲,身体承受不住,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坏了伺候的奴才们。
端嫔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气的皇贵妃在承乾宫里当着章佳贵人和通贵人的面儿大骂端嫔烂泥扶不上墙,小家子气等等。
通贵人这段时间也琢磨透了皇贵妃的性子,当即顺着皇贵妃说了许多端嫔的坏话,哄好了皇贵妃。
御花园,宜妃带着九阿哥出来玩耍,惠妃也约了荣妃带着八阿哥一起,三人正巧在万春亭附近碰了面,于是就坐在一起闲话,不远处是陪玩的小太监们哄八阿哥和九阿哥的声音。
三人说起端嫔这事儿,都是心情极好,宜妃更是撇了撇红唇:“本以为昭妃是真的不把本宫的话放在心里,谁知竟是个不露声色的,不声不响的就办成了咱们都要斟酌着来的事儿。”
因为康熙下旨的头一日,正好是歇在景仁宫,而当天宜妃也劝说过曹玥这件事,所以事情一出,宜妃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是曹玥在康熙耳边说了些什么。
荣妃也道:“不露声色倒也罢了,只本宫却觉得,昭妃看似善良,实则也是个心狠的。她自己不养十二阿哥也就罢了,一出手却毁了十二阿哥的前程。”
一个被奴才养大的阿哥,到时娶亲,怕是连福晋都瞧不起。
惠妃蹙了蹙眉:“不论如何,昭妃这也算是帮了咱们,咱们这么议论昭妃,到底有些不大好,而且昭妃此刻,也不算是咱们的敌人,若是叫人听去了,难免伤了咱们姐妹间的感情。”
荣妃抬手抚了抚发鬓,斜了惠妃一眼,轻哼道:“我说惠妃姐姐,昭妃是帮过你一次,你记着昭妃的好也再所难免,不过本宫和宜妃也没说什么,只是相互提个醒儿罢了,哪儿有那么严重?”
惠妃只得叹了一声,眼角不动声色的瞟了眼亭子外:“也罢,妹妹们心中有数便好。”
而不远处,一毫不起眼的奴才正悄悄离开御花园。
第89章
那从御花园偷听到宜妃三人说话的奴才, 去向正是景仁宫。
这奴才口齿伶俐的把自己听到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曹玥听闻后,仅仅笑了两声, 然后叫安顺给了他赏赐, 把他带了出去。
安凝小心翼翼道:“她们那样编排您, 您就不生气吗?”
曹玥点头:“不生气,她们越是这样把本宫想的有能耐,对本宫就越是忌惮,要是心里的嫉妒压不住, 想对本宫使绊子, 也要好好儿掂量一番。至于编排本宫,谁这辈子又能不被人说几句闲话呢, 左右本宫不在意就是了。”
惠妃看到了那个通风报信的奴才,所以才说了那样一句话,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曹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她想的隔岸观火也就成了臆想。
端嫔被禁足一个月,正好也病了一个月, 等她病愈解禁时, 皇贵妃的身子也好了许多,停了一个春天的请安又恢复了。
此时正是端午, 每年夏日里内务府开始放冰的时候。
天开始热起来, 皇贵妃身体到底损了根子, 这样的天气也不觉得有多热,仍旧觉得浑身凉津津的, 因此承乾宫正殿也没用冰。
好在这个时候是早上,又是刚刚端午, 也没有太过燥热,摇着团扇带来的浅风也足够用了。
皇贵妃的身子才好一些,就忙着收拢宫权,好在无论是钮祜禄贵妃还是四妃,都很利落的还了回去,所以放冰这件事,还是皇贵妃当着众嫔妃的面儿说的。
说完后,皇贵妃笑吟吟的扫了嫔妃们一眼,突然道:“不过今年有些宫里的冰,却是可以省了。”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弄的众人一头雾水,只曹玥心里明白,皇贵妃怕是要说皇上准备巡幸塞外一事了。
通贵人仗着这些时日在皇贵妃面前稍稍得脸,便笑着道:“娘娘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婢妾可没听明白。”
皇贵妃戴着华贵护甲的手抬起,隔空点了点通贵人,语气亲近:“偏你性子急,本宫还未说完呢。再过半月,皇上准备巡幸塞外,身边自然少不了带一些随行服侍的姐妹,那些有幸随着皇上去塞外的姐妹的宫里没了娘娘小主,可不就能省了冰?”
她说的轻快,位份高的有孩子的倒没怎么心动,点了她们随行,她们就跟着,若是没点她们,她们留在宫里照顾孩子也行,不去强求,可位份低的就心动不已,激动的一颗心跳的极快。
安嫔也想着去塞外瞧瞧:“那娘娘可安排好了随行人员的名单?”
说起这个,皇贵妃笑意淡了几分:“皇上说了,此行不为旁的,只是想着太后入宫多年,期间从未出过宫门,便想尽一尽孝心,奉太后出巡塞外,回草原了却心愿。因此皇上特别嘱咐本宫,随行嫔妃带的不宜过多,高位嫔妃中,除了昭妃伴驾外,余下的几个名额,只在低位嫔妃中选。”
旁人不带也就罢了,可是就连她,表哥也不带,还说什么自己身子才好,不宜舟车劳顿,事实上这些不过是敷衍她的借口而已。
一听位份低的嫔妃可以去,别提有多激动了,而且皇贵妃并未当场宣布人选,就说明人选还未定下,她们还有机会可以一争。
正事说完,皇贵妃就觉得疲惫,也没有多留嫔妃,直接让散了。
景仁宫,曹玥面容恬静,歪在软榻上,伸手让安平把脉。
安平把完左手又换右手,这次诊脉足足费时两刻钟才敢确认最后的结果。
收回手,安平面带喜意,起身行了个礼:“恭喜娘娘,得偿所愿。”
曹玥的手不自觉轻抚上小腹,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有一个月了吧。”
去岁她想有孕时,正是孝庄文皇后病重之时,所以她后来再三思量,终究是决定不能在那时怀孕,便依旧用了老法子避孕。
在皇上守孝的这几个月里,她也没有停止过调养身子,或许是因为这样,加上皇上来的也勤,才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安平点了点头:“将将一个月,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饮食上有奴婢把着,必然不会有问题,只一点,您素日行动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动作过大,以免动了胎气。”
曹玥今生是没有生育过,但前世还是生了一个孩子的,对于孕中该有的忌讳,过了这么久,不说记的十分清楚,但重要的内容还是记得的。
不过……她一想起孩子,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如意,那个聪慧懂事又孝顺的孩子……
心里一想的多,面上自然而然的带了些许忧愁,安平不解道:“娘娘,您怎么了?”
有孕明明是喜事,可她怎么从娘娘的脸上看到了伤感呢?
曹玥回神,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早上皇贵妃的话,皇上让本宫随行,本是恩宠,可本宫眼下有孕,不能车马劳顿,怕是不能跟着皇上一起去塞外了。”
安平拧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娘娘,您准备将有喜的消息告诉皇上吗?”
曹玥惊讶的看她:“怎么?”
“若是您告诉皇上,又不去塞外,旁人定能猜到您有异样,动手试探是必不可少的,万一咱们疏漏了,后果会很严重。”
喜讯是才知道的,安平就已经想了那么远。
曹玥微微颔首:“本宫知道,不过本宫有孕的消息,不能瞒着,得大大方方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本宫瞒着,才是真正的给了她们对本宫下手的机会。”
端午没几日,就是十一格格的周岁生辰,虽然钮钴禄贵妃不曾举办周岁宴,但各宫嫔妃该送的礼还是得送的。
曹玥亲自带着安平和安顺往永寿宫送礼,摸了摸十一格格的胖乎乎的小手,高兴道:“贵妃姐姐把十一格格养的可真好,臣妾碰她也不哭,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臣妾,臣妾的心都要化了呢。”
十一格格像是听懂了曹玥在夸她,啊了几声后,竟说出了个美字,然后就挣扎着小胳膊小腿,想往曹玥身上扑。
安平看的心惊,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好在曹玥只轻轻点了点十一格格的眉心,十一格格似瞬间就安分了下来。
钮钴禄贵妃看的啧啧称奇:“妹妹不知道,这小丫头可是半点儿女子的安静柔顺都没有,脾气大的紧,和她十哥一样,只要有一点儿不顺心就要闹腾,本宫被他们闹的是身心俱疲。今儿倒是奇怪,她竟这般听妹妹的话,可见连十一格格都喜欢长的美的人。”
曹玥睨了钮钴禄贵妃一眼:“贵妃姐姐可是当额娘的人,哪里能这么说自己的孩子,臣妾若是有个像十一格格这么可爱的女儿,恨不能捧在手心儿里疼着宠着呢,只可惜……注定是臣妾没有这个福气。”
说到最后,曹玥的声音低落至极,透着一如既往的难过。
钮钴禄贵妃见状,忙安慰了曹玥一通,说的很是口干舌燥。
待曹玥觉得差不多了,她才看着钮钴禄贵妃勉强一笑:“多谢贵妃姐姐宽慰,臣妾无事,只是到底难以忘怀,想起来时难免伤心难过。”
钮钴禄贵妃叹息道:“本宫知道妹妹心里的苦,可妹妹还年轻,凡事不是没有可能,妹妹可不能轻言放弃才是。”
曹玥低头捻着帕子,闷闷道:“自是不肯放弃的,乌雅氏给臣妾的方子,臣妾到现在都没断过,可还是没有好消息……”
“或许是缘分未到吧。”
旁的钮钴禄贵妃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
在永寿宫坐了一会儿,又聊了会儿天儿,曹玥就要回去,然而在起身时,曹玥忽然身子一晃,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安平早有准备,动作慌张又自然的扶好曹玥,没让她受到半点儿伤害,也顾不得这儿不是景仁宫的地盘,扭头就喊着让人去请太医。
钮钴禄贵妃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忙让人把曹玥扶去她的寝殿,又叫乳母把十一格格抱下去,叫紫烟亲自去请皇上,这才心慌的进了寝殿去看曹玥的情况。
曹玥受宠,却在她宫里晕倒,若是无事,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有事……就怕是有人想故意陷害她。
乾清宫比太医院离永寿宫要近的多,康熙一听是昭妃在永寿宫晕倒,当即就放下折子赶来永寿宫,面对钮祜禄贵妃的行礼,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人好好儿的,怎么就在你宫里晕倒了?”
钮钴禄贵妃心里一凉,皇上说这话是在怀疑她?
她还没解释,紫烟就忍不住替钮钴禄贵妃抱不平:“皇上容禀,昭妃娘娘无故晕倒,我家娘娘也心急如焚,可自昭妃娘娘来了永寿宫,什么也没碰啊。”
自己主子可能没注意,她是时时都在注意的,宫女上的茶,昭妃只端起来闻了闻,一口都没喝,至于像熏香这样的东西,是永寿宫里常用的,一个多月了都没换过,也不会有问题的。
康熙闻言,情绪舒缓了两分,钮钴禄贵妃趁此机会道:“皇上莫急,具体如何,还要看太医的诊断。”
乾清宫每日都有太医当值,康熙来的时候梁九功就叫了当值太医,这会儿康熙一个眼神,太医忙去了寝殿诊脉。
和安平一样,太医也是左右手各自把脉了许久,谨慎了又谨慎,最终才确定了结果。
太医朝康熙拱手禀报道:“恭喜皇上,昭妃娘娘的脉象脉动有力,往来流利,是有喜了。”
第90章
有喜了!
这三个字砸的在场所有人头晕眼花, 钮钴禄贵妃更是不可置信,怎么就这么巧,刚刚还在提起孩子的事儿, 转头昭妃就有了?
还有, 不是说昭妃为皇贵妃所害, 子嗣艰难吗?难道真的是乌雅氏给的方子起了作用?
钮钴禄贵妃心乱如麻,康熙却又惊又喜,大步上前坐在床榻旁,握住曹玥微凉的手, 然后扭头问太医:“既是有喜, 昭妃又为何会晕倒?”
太医斟酌道:“回皇上,从脉象上看, 昭妃娘娘的情绪有些起伏过大,加之有了身孕,所以才会晕倒。”
“情绪起伏过大?”康熙脸色顿沉:“贵妃,怎么回事?”
钮钴禄贵妃惊的回过神来, 忙屈了屈膝:“回皇上,可能是因为昭妃方才见过十一格格, 又想起了伤心事, 所以……”
这个所谓的伤心事,谁都心知肚明。
康熙闻言, 轻叹了一声, 拇指微微抚着曹玥的脸, 还没感叹出什么,曹玥就缓缓的睁开了眼, 惊讶道:“皇上?”
“是朕。”
康熙一喜,忙起身弯腰把曹玥轻轻扶起来, 安平赶紧拿了引枕放在曹玥腰后垫着,动作利落,就像是在景仁宫一样。
紫烟瞧着格外不平,这对主仆一个占了主子的床榻,一个不客气的拿主子的东西给自己主子用,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她的眼神有些幽怨,安平就当没感觉到,直接无视了。
曹玥坐起靠着引枕,抬手轻抚了抚额角:“妾记得妾方才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康熙喜不自胜道:“玥儿,你有喜了。”
一句话同样也砸的曹玥头晕眼花,曹玥将震惊,不可置信,而后又惊喜至极的表情足足表演的淋漓尽致后,才语无伦次道:“怎……怎么会……妾不是不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眼睛连眨也不敢眨。
钮钴禄贵妃笑的很是喜庆:“妹妹放心,太医都诊断过了,必然不会有错的,一定是妹妹的诚心感动了佛祖。况且妹妹就算不信太医的话,也要相信皇上不是?”
康熙也笑的开怀:“贵妃说的不错,玥儿,你真的有了朕的孩子。”
这一年多来,康熙没少见曹玥吃苦喝坐胎药,如今终于有了,康熙就知道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会更加疼惜曹玥母子。
曹玥隔着被子摸着小腹,心情激动的无以复加,不过片刻就落下来泪来:“妾还以为,妾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康熙一见曹玥落泪就心疼,连忙柔声哄着:“别哭,玥儿有朕护着,必然是有福气的人,你还刚怀上身子,身体还虚弱着,更不能伤心,不然影响到腹中孩子就不好了。”
曹玥闻言,赶紧擦了眼泪:“您说的对,妾不能哭,这是好事,妾是喜极而泣。”
康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就好像钮钴禄贵妃她们不存在一样,钮钴禄贵妃看着这个以往在她面前从未如此温柔过的帝王,在昭妃面前却格外有耐心,深不可测的眼眸中是不搀假的疼惜,一时间心里酸涩难忍。
待平复下心中喜意时,康熙又问了太医曹玥此时能否挪动。
太医回道:“只需小心一点,坐轿回去并无大碍。”
得到确切回答,康熙放心了:“那便回去吧,回到自己宫里也自在些。”
曹玥点了点头,也是这样想的。
梁九功不需康熙吩咐,立马出去准备了软轿,而后康熙亲自抱着曹玥,坐上软轿,送她回了景仁宫。
钮钴禄贵妃在后面看着,忽然抬头望了望天:“后宫的天,就要变了。”
都说昭妃受宠,可她从前从未亲眼见过,只觉得传言难免夸大其词。然而今日一见,她只觉得传言传的还不够大胆,也不够真切。
皇上不只是宠爱昭妃,分明是对昭妃有几分上心。
这么些年来,后宫有孕的嫔妃不少,皇上也从未露出过这般喜色,更没有一口一个闺名这样亲切的唤过哪个嫔妃。
等昭妃真的生下了阿哥,怕是除了太子,将会是第二个最受皇上宠爱的阿哥。
软轿一路招摇的从永寿宫穿过西六宫,经过御花园,又穿过东六宫,最后才到景仁宫。
曹玥怀着身孕,康熙就吩咐了抬轿的太监一定要慢要稳,所以这一路他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过去,曹玥有孕的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各宫。
皇贵妃气的唇色都白了,一把砸了手边的果盘:“昭妃怎么会有孕?她怎么能有孕?”
她百般算计,才让昭妃子嗣艰难,为此她被表哥狠狠警告,还病了大半年,结果才一年过去,昭妃竟然就怀孕了,那她此前受的苦不是白受了吗?
夏禾那时还不在皇贵妃身边伺候,但她和夏兰的关系不错,有些事情夏兰也不会瞒着她,对于皇贵妃对昭妃下药这件事,她还是略知一二的。
想了想,夏禾想起来去年冷宫门前发生的事,于是问道:“娘娘可还记得乌雅氏当时求昭妃救她时用了什么和昭妃交换?”
皇贵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说,昭妃之所以有孕,是因为乌雅氏给的那张方子?”
“除了这个,奴婢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夏禾挥手示意小宫女收拾了地上的果盘后退下,自己上前揉着皇贵妃的太阳穴:“春日的时候您病着,奴婢常去太医院拿药,时常会遇见景仁宫的安平也去拿药,奴婢当时留了个心眼儿,问了给她抓药的药童,药童说这方子是安平自己拿来的,不是太医开的,想来就是用乌雅氏给的方子抓的药了。”
皇贵妃眼珠子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笑了起来:“连昭妃都能怀上,这么说,乌雅氏的方子果真有效。夏禾,你说若是本宫得到了这方子,本宫会不会也能再怀上身子?”
虽说眼下没人跟她争四阿哥,四阿哥也叫她额娘,但终究在玉碟上,她不是四阿哥的生母,心也不能彻底安稳下来。
可要是自己再有个亲生孩子,那就不一样了。
夏禾心里咯噔一声:“可是您的身子……奴婢怕您的身子受不住有孕的艰辛。”
没有身孕,病的严重的时候就下不来榻,要是有了身孕,岂不是保胎都格外艰难?
皇贵妃无所谓的摆摆手:“怕什么,只要本宫能生下带有佟佳氏血脉的阿哥,就算要拿本宫这条命换,本宫也甘之如饴。你这就去太医院,把昭妃用的药,原封不动的给本宫多拿几副回来,从今天起,本宫也要用这方子。”
不止皇贵妃这样做,知道昭妃能怀孕缘由的嫔妃,也都纷纷让自己的心腹去太医院拿药,一传十十传百的,就连没什么恩宠的小嫔妃也盼着能有个孩子傍身,更是不惜花钱,也要喝这副能让昭妃都怀上身孕的药。
于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和药童,可是借着这件事狠狠地赚了一大笔,不过这是后话了。
又说康熙送曹玥回宫后,也不急着回乾清宫批折子了,又叫梁九功叫了太医院几个医术好的太医来,重新给曹玥把了脉后,写了许多孕期的禁忌,才被康熙放走。
看康熙如此上心,曹玥反而放心不少,至少十二阿哥那样的境地,她们母子是不必体会了。
康熙的大手摸了摸曹玥软软的肚子,笑道:“这孩子现在才一个月,等他出生还要好久,朕却已经迫不及待了,也不知道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朕多一些。”
曹玥笑的温柔:“像谁都好,都是妾与皇上的孩子,妾很欢喜。”
“朕也欢喜。”
康熙伸手拿过一杯早就倒好的白水试了试温度,亲自喂曹玥喝了两口水:“不过这个孩子来的也有些不是时候,朕才决定巡幸塞外,他就来了,如此一来,玥儿就只能留在宫里,不能伴朕左右,也不能去看看草原的风光了。”
玥儿不能去了,高位嫔妃中,他就要重新选人了,还得把有些大的威胁给带走,否则他不在宫里,只玥儿一人,怕是应付不来。
曹玥也不遗憾:“虽然妾不能去,但皇上可以告诉妾草原的风光啊,而且日后您又不是再也不巡幸塞外了,等妾生下孩子,下次再随您去就好了。”
说着,曹玥话锋突然一转,略带酸意道:“就是妾不能去了,不知您要再选哪位姐姐随驾?”
康熙好笑的紧:“怎么,朕还没发话,玥儿就吃味儿了?”
曹玥扯着康熙的袖子晃了晃,嗔道:“妾才没有,妾只是关心您嘛。”
见她上半身微微探着,康熙头疼的按着她的肩,把她的手塞回薄被里:“好了,都是快要做额娘的人了,稳重一些。你既然去不了,朕就带皇贵妃去,惠妃和荣妃随行,这样可行?”
宫里高位只留下钮钴禄贵妃和宜妃,钮钴禄贵妃既聪慧又稳重,他临走时再叮嘱一番,想来钮钴禄贵妃会照看好景仁宫。还有宜妃,曹玥与宜妃交好,他不在的时候,宜妃也能多来陪曹玥说话解闷。
带着皇贵妃的缘由自是不必多说,惠妃和荣妃也是如此。
曹玥只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康熙的用意,只不过有心的人,哪怕不在宫里,也会提前布置好的,不过她对康熙的安排已经格外满意了。
她傲娇道:“皇上说行就行,问妾做什么。”
此时就连皇贵妃也没想到,她千方百计想让康熙带她出巡,康熙一直都没松口,到头来却因为曹玥有孕,康熙担心她对曹玥下手,才主动提出要带着她一起。
就是不知皇贵妃知道了,会不会一口血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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