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后已经差不多是他们平时吃晚饭的时间了, 但今天所有人都没闲着，后厨那边的饭甚至都在罗里特的交代下还没开始做。
看着推着治疗舱走出悬浮车有些茫然地等在一旁待命的护卫, 季明江沉思片刻后提议道：“要不要放到我那去, 正好二楼是有位置的吧，克若出来后我也有好多问题想和他聊聊。”
罗里特正在翻看皇宫中空余房间的手顿了顿，略微想了一下后便笑眯眯地放下了手, “殿下觉得可以的话自然是没问题，毕竟目前我们也不放心让其他人接触克若殿下了。”
莱顿也点了点头，反正治疗舱的效果一向很好，克若出来后身体不会虚弱到需要人特地去照顾, 也不会太麻烦季明江。只是需要有人简单跟他介绍一下情况的话, 季明江自己乐意自然是最合适的。
“那就先把治疗舱搬去我那的二楼吧。”见两人都没什么异议，季明江语气轻快地冲着旁边的那个护卫说到, 然后才看向了克里莱斯和他旁边被单独架过来没有和其他奥菲尔家的人一块送走的比思纳·奥菲尔。
“走吧，我跟你一起把他送去□□室。”
顺便再帮这家伙把他的精神海缝补一下, 免得最后又因为什么精神失常状态下说出来的话不能算有效证词再给他们绊一跤。
***
突然响起的叮铃咣当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响着, 吵醒了百无聊赖睡觉度日的古斯和门古塞·霍利马维。
“这又是谁被送过来了。”
打了个哈欠后，刚睡着不到一个小时的门古塞·霍利马维蔫巴巴地嘀咕着。
没办法, 他今天下午已经被吵醒过一次了。
记不清是几个小时之前，有些熟悉的、经常出现在各种新闻报道上的研究院院长王伟明也被抓了进来, 但人家这种一向地位很高备受尊敬的爷怎么可能会跟他这种无权无势的小科员一样容易认命, 途中一直在威胁怒骂着把他押来的那个女护卫，具体在骂些什么东西他也忘得差不多了, 反正是成功地把刚入睡没多久的门古塞猛地从睡梦中拽了出来，给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操, 我可是%￥, 克里莱斯呢！！！”
就像现在这样。
前边几句含糊的话他听不太清, 但最后那几乎是吼出来的名字仍然十分清晰得钻进了他的耳道中。
啊……
门古塞·霍利马维烦躁地翻了个身，王伟明怎么还是这么有活力，难道来的路上没有经历什么威胁摔打一条龙服务吗？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王伟明的怒骂声连绵不绝，而一抹熟悉的身影，哦不，三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此时依次从门古塞·霍利马维的门前走过，被盯着门窗出身的门古塞看了个正着。
克里莱斯陛下来得这么巧啊，那条突然长出两条人腿的、颠覆了他对人鱼一族认知的、但还是有些嘴硬心软的叫季明江的人鱼又跟来了，比思纳·奥菲尔先生也被抓来陪他了啊……
嗯？
“！”
门古塞·霍利马维“腾”地坐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门口，把自己的脸贴到了玻璃窗上，震惊到极致的瞳孔在眼眶中颤动着，他瞪到眼眶都有些撕裂感地看向了那个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
“我草，竟然真的抓来了……”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只是个小文员，但他好歹也是在政/府工作，这些年耳濡目染下也对帝国目前的现状称得上是有几分了解，但越是了解，他就越不理解克里莱斯这次都大动干戈是为什么。
总不能真的就是因为被比思纳·奥菲尔算计到了吧？
“你在那干什么呢，动静这么大？”脸还贴在窗户上感受着阵阵凉意感受着顺着窗户缝透来的自由气息，隔壁房间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门古塞·霍利马维一个激灵。
听着对方无波无澜十分平静的声线，门古塞·霍利马维撇了撇嘴。
要不是他还记得对方当初那狼狈惨叫的声音，他都差点要给古斯安个什么淡泊镇定的大佬人设了。
“你没看到吗？刚才陛下和那条人鱼带着奥菲尔先生往刑讯室走过去了，我只是在奇怪陛下这次为什么会真的把人抓来了。”
对面的声音消失了几分钟，随后才重新出现，“谁知道，王院长不是也被抓来了，大概是有什么联系吧。就算没有，单纯觉得时机到了就动手了也是有可能的，我们这些人哪说得清里边的弯弯绕绕。”
“说的也是……”
对面说完了这番话后就彻底没了声响，门古塞耶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准备继续睡觉。
“克里莱斯！！！”
“草！！！”
熟悉的咆哮声再度传来，门古塞睁开眼，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样崩溃地喊到。
妈的，差点忘了自己之前是为什么没睡着了。
***
季明江和莱顿也没有想到王伟明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这么有活力，大概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对方的怒斥声从他们走进来后就没停过。
而当他们带着昏迷不醒的比思纳·奥菲尔从关着王伟明的刑讯室前走过时，这种怒斥声更是到达了极致。
——“克里莱斯！你个疯子，不讲证据滥用私刑的暴君！快放了我，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凭什么直接把我抓来这里，我就算有罪也不该由你来审判！研究院一天的损失你担得起吗？！”
不过比起之前真心实意的愤怒，掩藏在这句又惊又怒话语中的慌张和王伟明在看到比思纳·奥菲尔时突然闪躲了一下的眼神还是被季明江看了个清清楚楚。
“外强中干，一会儿有你好哭的。”
小声念叨了一句，季明江收回目光，和无动于衷的克里莱斯一起打开了就在王伟明隔壁的刑讯室，熟练地将比思纳·奥菲尔绑上了十字架。
铁链和铁架子碰撞时发出的的叮叮当当声音清晰得传进了王伟明耳中，让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
“好了，这样就行，我现在给他补一下精神海，等他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等克里莱斯给他注射完肌肉松弛剂后，季明江伸手扯了扯铁链，确认以比思纳·奥菲尔的力量哪怕发狂也无法挣脱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带着海洋清新气息的精神力倾泻而出，力道不减分毫地冲向了比思纳·奥菲尔的精神海。
“嗬——嗬嗬……”
“叮——”
就在季明江精神力冲进去的那一刻，比思纳·奥菲尔浑浊的双眼突然睁开，暗淡的灰色瞳孔涣散着，仍然有些发紫的嘴唇张开，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铁链清脆的响声和比思纳·奥菲尔发出的沙哑声混杂在一起，他面前的两个人眉毛都没带动一下，传进隔壁后却是又让王伟明的脸白了一个度。
以修复为主要目的的精神力虽然说是气势汹汹，但在进入到对方的精神海后老老实实的一点破坏都没搞，分散出去的精神丝勾住了到处飘着的精神屏障碎片，然后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快速高效地在彼此间传递着。
很快，就已经可以看见精神屏障的雏形了。
季明江无意给他修复到底，留下了一小部分地精神力在这里后继续深入，找到了那头眼中只剩下了兽性的野猪。
懒得像安抚克里莱斯那头又憨又可爱的黑龙一样贴上去让它冷静下来，季明江十分干脆地将精神力拧在了一起，缠上那头野猪后直接无视了它挥舞着獠牙的反击，疯狂摔打了起来。
“砰！砰砰！砰！”
野猪打在地上的声音闷且大，一听就是使足了力气打下去的。
没一会儿，季明江的精神力松开时，刚才还扬着獠牙猩红着眼恨不得将面前这股精神力撕碎的野猪已经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不走心地在附近的区域下了点雨，看到一片荒芜的土地上有了些生机后，季明江毫不犹豫地开始往外撤出自己都精神力，正勤勤恳恳缝补着精神屏障的那几缕也被他揪了回来。
——多在这个精神海待一秒他都觉得自己的精神力臭了。
“啪叽。”
被他抽回来的精神力一得到自由，便将主人的情绪倾向体现了个清清楚楚。
一部分归心似箭地被他收回了自己的精神海，一部分赖在了他的指间不想走，还有一部分不知道在想什么，缠到了克里莱斯的身上，并且在对方的放任下撒欢似地跑进了人家都精神海里。
看了一眼表情不变的克里莱斯，季明江磨了磨牙。
差点要给他气笑了，这显得他精神力好不值钱的样子啊！
“他应该快醒了，你可以去王伟明那边了。”
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季明江转身去墙角处接了一桶冰凉刺骨的冰水，准备等一会儿比思纳·奥菲尔还不醒的话就泼上去。
感受着精神海中和那头傻龙玩的正开心的属于季明江的精神力，莱顿眼中溢出点点笑意，他摁下了隔音键后才向隔壁走去。
“小心点，注意安全。”到了门口，看着只有季明江一个人在的房间，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到。
“知道了，我能有什么事。”季明江正调试着摆在桌子上的录音设备，闻言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去，语气十分轻松，“再说了，反正你也就在隔壁，就算真有意外也完全来得及，有什么好担心的。”
***
“唔……”
沙哑的声音响彻在空荡的房间中，比思纳·奥菲尔有些费力地半掀起了眼皮，那双和老鼠同色的灰色眼珠子十分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只是那掩在谨慎外表下的惊慌是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
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比思纳·奥菲尔还有些迷茫，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自己被克若那条见鬼的人鱼拉近了水里，然后被对方突然变出来的双腿抵住喉咙抵到了将近窒息的程度，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他在那之前就已经晕了过去。
回忆起了自己昏过去前的剧情后，比思纳·奥菲尔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太妙。
——他绝对不是被利奇马或者其他人从地下室救了出来，毕竟如果是自己的手下，那他现在应该躺在浸满了阳光味道的柔软被褥上，而不是被身后的铁家伙硌得浑身疼。
所以，他现在这是在哪？
比思纳·奥菲尔眼珠子上下左右地打转，仔细打量着他所处的这间屋子。
银白色的墙壁大门和地砖一尘不染，和他身位平行的靠墙边的地方，余光似乎能看到一个同色调的桌角。除此以外，在他这个位置，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和其他人……
“你醒了。”
心中正想着他身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不管是看守他的还是其他的，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比思纳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这道声音太过好听，让他不禁想起了午后海面上吹来的咸湿海风和蔚蓝天空中盘旋着的海鸥，令人忍不住地沉迷。
短暂的失神后，比思纳·奥菲尔迅速收敛了神情，重新挂上了自己那副高深莫测的贵族面具，只是和他前几年或是其他那些贵族比起来，现在比思纳·奥菲尔脸上的面具多多少少有了些裂痕。
毕竟季明江又没有完全修补好他的精神海。
银白色的空间中，刚才那道短暂的声音落下后，其他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一些药剂瓶针管类的小东西和铁盘碰撞发出的响动。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不想以后都活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中的话就赶紧放了我！”
比思纳·奥菲尔心中有些不安，他一边故意用呵斥的话语试图激怒身后的人以便套话，一边因为回想起这人刚才的语气暗自心惊。
他刚意识到，刚才那句“你醒了”，末尾语调没有上扬，对方的语气十分自信笃定。
但是，他刚才明明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过！
“奥菲尔先生，你不需要用这种话来激我，想问什么的话，只要老老实实地配合我，我又不会不告诉你。”
季明江听到他那番色厉内荏的话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脚尖轻轻一点，就将身前装着各种刑讯用具的移动桌子精准地移送到了被绑在铁架子上的比思纳·奥菲尔面前。
吸入了淡绿色药剂的注射管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散发出了类似于绿宝石的光泽，而旁边分门别类放好的比思纳再熟悉不过的各类刑具更是让他脸上的横肉都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
看着被他的动作带得哗啦作响的铁链，季明江扯了扯嘴角，满眼的厌恶。
原来这老东西看见这些东西也是会怕的啊。
“好了，我没空再跟你废话。”心情有些烦躁的季明江没了营造什么恐怖氛围的兴趣，快走几步从比思纳·奥菲尔的身后走了出来。
随手拿过整齐盘在桌上的鞭子，抖开，在比思纳·奥菲尔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恐惧的注视下在空中甩了个鞭花，仿佛要将空气抽碎的力道带起阵阵风声。
“你自己从头交代到尾，还是我自己问。”
惨白的灯光从他头顶打下，人鱼的神情不复比思纳在直播时看到的温柔，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满满的恶意从那片阴影中爬出，紧紧地缠绕在了比思纳·奥菲尔肥腻的脖子上。
“赫……”
在比思纳·奥菲尔因为熟悉的窒息感想要挣扎时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感受到的脖子上的缠绕感不是他因为过于害怕而想象出来的，而是季明江真的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那条黑亮的鞭子缠了上去！
鞭子缠绕得越来越近，比思纳·奥菲尔灰色的眼珠子瞪大到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他手指剧烈地抽动痉挛着，想要从铁链的束缚下挣脱出来好把快要勒死自己的鞭子扯开，但最终也只是徒劳。
好在季明江没有真的想要现在就弄死他的意图，短暂的几秒钟过后，那条明明是刚被他拿到的鞭子灵活且顺从地被他收回了手中。
前后两次相隔时间如此之短的因窒息而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让比思纳·奥菲尔整个人都有些惊惧不定，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随后，在季明江满满的震惊和嫌恶的注视下，一股尿骚为从他身下散发了出来。
“咦恶……”
人鱼敏锐的五感在此时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折磨，季明江痛苦地捏住了鼻子，恶狠狠地拍下了清洁按钮，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折磨谁。
换气系统高速运转了起来，位于比思纳·奥菲尔正上方的喷洒器也开始了工作，室内的空气再次清新起来后，比思纳·奥菲尔原本干燥了点的衣服也再次变得湿淋淋了起来。
换气扇中的气流扑在他湿透的衣服上，激起了比思纳·奥菲尔的一阵颤栗，身后的铁链再次发出连绵不断的声响。
“你老实一点，我也不想问个话就把这里搞这么恶心的。”放下了捏着鼻子的手，季明江眼不见为净地直接背过了身，一边整理着收回的鞭子和桌上的注射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最令人心惊的话，“装傻狡辩都是没用的，王伟明也被我们抓来了，再来问你也不过是走个程序顺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罢了。”
挑挑拣拣后，季明江拿起了中间的那个针管，修长白皙的手指卡在注射器的透明外壁上，和其中绿色的药液相得益彰，生生把这管再普通不过的药剂衬出了几分珍贵感。”王伟明这个人，不要跟我说你和他不熟。”
慢条斯理地凑近了些，季明江上身微倾，尖锐的在灯光照射下时不时闪出寒芒的针尖抵上了比思纳·奥菲尔的脖子，微微用力，便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他的力度把握得很好，针尖抵在皮肉上并没有扎进去，但就是这放在平时甚至不会被比思纳·奥菲尔注意到的微乎其微的刺痛，此时却仿佛如一道闪电般从脖颈处直直激到了他的大脑中，让他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我当然知道他，研究院的院长，克里莱斯手底下最好用的一条狗，每年都会研发出很多东西供他使用，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因为不知道抵着自己脖子的那个注射器里边是什么药物而不可避免的有些慌乱，但比思纳·奥菲尔仍然强装镇定地说到。
毕竟他现在还说不清克里莱斯为什么会破天荒的让这么一条……奇怪的人鱼来审问他，是真的如这条人鱼所说已经有了证据只不过走个过场还是在故意放水暗中给他示好，但不管怎么说，这条人鱼就是代替克里莱斯来的，必然不敢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刚才还十分心慌的比思纳·奥菲尔迅速平静了下来，在铁链的重重束缚和注射器针尖的威胁下下仍然努力地向上昂起头，做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高傲神情，对着表情不变的季明江说到：“克里莱斯在你身上做了什么，人体实验？那看起来他跟我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啊，你还这么忠心耿耿地替他办事？别怪我没提醒你，克里莱斯都不敢对我怎么样，你一条仰仗他鼻息生存的人鱼……哈，最好还是听话点。”
说到最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季明江就看到刚才还用鼻孔看他的比思纳·奥菲尔突然收了下巴，用一股略微有些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他，掺杂着太多情绪灰色的眼珠子浑浊且恶心，然后咧开了嘴角，说到：“虽然之前看你直播的时候就知道你长得不错，但这倒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你，一个人体试验的玩意儿，说不定等克里莱斯实验技术成熟之后我还能把你从他手里要过来。”
“……”
听完这番话，季明江默默后退了一步，倒不是什么被吓到了或者是感觉被冒犯到了，他纯粹是觉得……好恶心。
浑浊的眼神很恶心，像毒蛇喷洒毒液一样的话语很恶心，对克里莱斯的无端猜测很恶心，狂妄自大活在自己世界中的固执也让人感到恶心。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老老实实配合我的工作了。”扭过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季明江叹了口气，十分惋惜地看向还一脸自信的比思纳·奥菲尔，“能让你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番话是我的责任，刚才竟然忘了告诉你整个奥菲尔家现在都已经被封锁了起来，贵府中从上到下包括佣人在内都被抓起来分开审问了。”
随着季明江对当时场景的复述，比思纳的嘴角越来越僵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大概就是这样吧，所以我之前就在劝你老实交代啊，为什么不信我呢？”
季明江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一缕顺滑的、和比思纳印象中克若那干枯毛糙的头发完全不同的银白色发丝从他肩膀处垂落至胸前，金色丝线绣制的皇室图腾在其后时隐时现。
脖颈处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疼痛，随后冰凉的液体缓缓被推进了他的体内，说不清是药剂的效果还是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惧，季明江能感知到面前人明显紧绷起来的情绪。
但他只是看了抽搐着脸部肌肉群的比思纳·奥菲尔就收回了视线，手中的注射器有些长，吸取的药剂也很多，他一边慢悠悠地推动着活塞，一边用确保比思纳·奥菲尔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也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和陛下已经把克若救出来了哦，从你那个地下室中……不要乱动，针尖断在里边可没人会帮你取出来。”
“如果克里莱斯的记忆没出错的话，他十年前是让王伟明检测过你们每家的地下室吧，当时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现……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今天突然被我们找到了吗？”
淡绿色的药剂还剩最后一点，季明江把它推了进去，然后看着比思纳·奥菲尔突然睁大的眼睛，说道：“当然是因为那个老家伙也因为受不住刑自己交代了，不过我们都知道，人总是喜欢将责任推给别人，然后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完美无瑕受到逼迫的胁从犯，这对你是不公平的，不是吗？”
随手将空了的注射器扔到了后边桌子上的铁盘里，清脆的响声中，季明江用上了一丝精神力，看着面前人那有些涣散的灰色眼睛，表情淡漠，“所以我和克里莱斯决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由你来选择，是要王伟明和你一起被送上法庭接受审判……还是他逍遥快活继续当自己有权有势的研究员，而你，菩萨心肠地来承担所有的、甚至是莫须有的罪名呢？”
特制舒缓剂加上季明江调整过的精神力让比思纳眼前有些恍惚，身旁的银白色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面透明的玻璃墙。
他使劲地扭头看去，王伟明穿着他那身万年不变的白大褂，被克里莱斯从熟悉的铁架子上扶了下来，脸上全是逃过一劫的喜悦。
“陛下，我知道错了，我当年也是被逼无奈啊……全是比思纳·奥菲尔那个家伙逼迫我这么做的……我愿意出庭作证指控他在这几十年间犯下的罪行，求陛下看在我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给军队送了一批又一批新型武器的份上放过我吧……”
明明是只能听到自己沉重呼吸声的密闭房间，他耳边却仿佛听到了王伟明那个老东西用谄媚畏惧的语气讨好着克里莱斯那个暴君，并不留余地地往他身上泼着脏水。
克里莱斯……克里莱斯这个家伙绝对一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如果这样就可以把他彻底打倒的话，他绝对会选择相信还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的王伟明而不是去坚守什么狗屁司法正义的！
比思纳狠狠甩头，眼睛定定地看向了面前这个一脸平静仿佛完全没看到旁边发生了什么的季明江，这条人鱼都比克里莱斯看起来要遵纪守法得多，而且虽然说季明江个人无权无势比不过克里莱斯，但绝对会站在他那边的原兽人保护中心可不是吃干饭的……
——脑子现在已经一片混沌的比思纳完全忘了这个在他眼中遵纪守法的人鱼刚才差点拿鞭子勒死他。
“你要保证绝对不会让王伟明这个狗东西安安稳稳地回研究院继续当他的院长。”
听着比思纳咬牙切齿的话语，季明江嘴角勾起，轻轻点了下头。
紧紧盯着他动作的比思纳咽了咽口水，嘶哑的声音响起，“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想接万贵妃回宫……但是朕在亲身上阵给三答应六贵妃搬送内务府的东西时胳膊脱力了，只能让万贵妃暂缓回宫了，十二点前没接回来的话，就让万贵妃再在外面委屈几天好了
第72章
“十年前是我买通了……不, 不算买通，我只是和王伟明提了一下要求, 他很快就答应了, 并且反过头来拿着录音威胁我让我给他一大笔钱以及提供之后的支持……”
亮着绿灯的录音笔中，比思纳·奥菲尔的声音从中传出。
考虑到刚才克里莱斯已经出场过了，现在由刚刚审过比思纳·奥菲尔的他来进行第二波的劝敌投降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季明江决定自己来。
看着面前突然瘫软在地的王伟明，他关闭了播放键，蹲下身看蚂蚁一样兴致盎然地看向这位目前仍然保有着研究院院长的人，语气充满了遗憾和鼓动, “王院长,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的盟友，可是还没等我上什么刑, 就十分干脆地把所有事都抖落出来了呢。”
王伟明听到他的补充性话语，嘴唇哆嗦了一下, 像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刺了一样, 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最信任的人……
季明江从脑海中拎出了自己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想法，十分嫌弃地摇了摇头, 共同利益捆绑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犯而已，他怎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真的不说吗？没想到王院长你竟然是这么重情重义的存在啊, 那我可真的是太为你感到不值当了……”
虽然心里极为嫌弃, 但季明江还是挑起嘴角，故意地说着能恶心死王伟明这种人的话。
从莱顿的角度看去, 他只能看到季明江那一头顺滑的长发和头顶处一个小小的发旋，银白色的长发倾泻而下, 几乎要将蹲下身的人鱼整个包裹起来。
同色系的衬衣下摆扎进了裤腰里, 身体前倾时衬衣被带着绷紧, 勾勒出了一条劲瘦的腰线，充满力量感的同时却是细得仿佛稍一伸手就能揽住，更是让对方从背后看去显得格外清瘦，青涩的少年感扑面而来。
但如果看向瘫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王伟明的话，便可以从他的瞳孔中看到季明江勾起的嘴角和他毫无笑意的眼尾，完美诠释了皮笑肉不笑这个词语。
再配上他那直接拿去给某些影视作品的反派角色做配音都毫无违和感的台词和声线。
莱顿不禁想起了星网上，季明江的粉丝因人鱼这个种族而产生的对这家伙的滤镜……
和之前门古塞·霍利马维看到季明江时扑上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出的话一样，其他人提起季明江这条人鱼时除了把那些什么温柔善良的刻板印象往他身上加以外，就是夸季明江聪明活泼阳光健康。
不能说和现在这个场景中季明江展现出来的样子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季明江是怎么在这拿到光脑总计也没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往脑子里记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台词的。
总不能是本性如此吧？
莱顿在进行着头脑风暴时，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也就是一直看着王伟明眼睛中倒映着的季明江的身影。
而他恰巧又因为这么些年的磨砺和沉淀后，养成了在思考事情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于是在本来就因为季明江和那个录音笔而心神不定的王伟明眼里，便是素来和嗜血暴虐这类传闻挂钩的克里莱斯面上一片冷凝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持续了足足三四分钟的样子。
而在季明江勾魂催命一样的低语和克里莱斯“再不说就杀了你”的注视下，王伟明的心态在这几分钟内终于彻底崩了。
他猛地用脚后跟蹭在地上拉开了自己那那条诡异人鱼的距离，不顾后背撞在桌角处的剧烈疼痛，眼神恶狠狠地看向重新变成了不透明模样的墙壁，带着死也要把其他人扯下水的决心，他冷笑一声，将目光转移回了眼前一蹲一站的两个人身上。
主要是看向了克里莱斯。
季明江发觉他目光的指向后，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阻止，便听到王伟民用十分怜悯的语气开口说道：“你们可别被奥菲尔那个老狐狸骗了……哦不对，其实也不算骗，他顶多是又隐瞒了一些东西，毕竟他们这些贵族，哈，会知道悔改才会真的见了鬼。”
不用再维持研究院院长对外温和儒雅的面具，又经历了克里莱斯和季明江的联合摧残，王伟明说话时的面容都有些扭曲，满满当当的恶意从他满脸的褶子中溢出。
“虽然你手里的录音没有放完，但我猜，比思纳·奥菲尔那个家伙，应该没有告诉你们当初的皇帝和皇后是怎么出的事吧？”
话音刚落，季明江瞳孔猛然一缩，他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正后方的克里莱斯，“你……”要不要先出去？
看出了他想说什么，莱顿摇了摇头，冲着季明江伸出了手。在对方带着些茫然和莫名的情绪抬起手后，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已经蹲了有段时间的人拉了起来。
从空间钮中翻出了两张有些简陋的椅子，把季明江摁在了上边后，莱顿才重新看向了王伟明，眼神冰冷，“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原本在这段时间内酝酿出的情绪被克里莱斯这一连串不在他意料中的动作突兀地打散，王伟明此时再看向面前坐在凳子上的两人时，憋着的那口气突然散掉了，从心底生出了一股颓丧和烦闷。
他故意刺激克里莱斯干什么呢，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这冷心冷情的皇帝估计早就忘了那对可怜的夫妻了吧。
想要看到跟他一样日常带着完美假面的克里莱斯面露痛苦的美好愿景破碎，王伟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笑，放松了背部肌肉，任由自己靠在了棱角分明有些硌得慌的桌角上，眼神放空，做出了一副回忆的表情。
“十年前，是28年吧，我记得当时先皇帝先皇后应该是死在了联邦的围攻中？”
没有注意到克里莱斯突然攥起的拳头，王伟明继续说道：“你应该能猜到吧，这可不是什么他们运气太差被联邦人抓了个正着，其实就是奥菲尔家在背地里偷偷传的信。”
“当然，我知道的只有奥菲尔家，那个早被你灭门了的科德可能也有参与，其他几个贵族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毕竟那些贵族嘛，啧。”咂了咂嘴，十分严谨地打了个补丁后，完全不在意形象了的王伟明耸了耸肩，继续说了下去，“他们具体是怎么跟联邦那边搭上线的我也不清楚，但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你父母死在围堵中，爱信不信吧。”
“背后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最后的动作和目的实在是过于明显了，那条叫克若的人鱼还是被他们注意到了，加上那段时间新贵族发展态势也很好，大概是让他们有了危机感，于是最后就选择了直接下手。一方面是为了保持人鱼一族在他们引导下有些畸形的性格，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警告你。”
“不过……”想起当时科德府附近路面都黏脚，一走一个血脚印的样子，王伟明“哈”地笑出了声，语气中满是一种我不好过了别人不好过我就开心的幸灾乐祸，“谁能想到你当时精神状态就那么不正常了呢，也就是在那之后以奥菲尔为首的那群老东西都安分了不少。”
这段话说完后，刑讯室中一时间只有三道清浅的呼吸声，王伟明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惊疑不定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克里莱斯，“我要说的就这些，反正比思纳·奥菲尔那老东西别想把自己摘出去独善其身就对了，至于其他的，就和他在录音中说的一样了，我没什么好补充的。”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听完这番话后的克里莱斯最后也没什么表示，不知道是掩藏的极好还是真的毫无波动，王伟明没有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愤怒或其他情绪。
但是这跟他也没关系了。
看着克里莱斯将两个凳子重新收回了空间钮然后带着那个银发人鱼离开的身影，趁着还没人把他带走，王伟明侧过身仰躺在了地上。
反正死也能拉个人陪他一起死，不亏。
一路走出刑讯室和那排监/禁/室，季明江这次完全没有在意古斯和门古塞·霍利马维搞出的动静，他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克里莱斯身上。
虽然这人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整个人冷静得像是能直接上前线打个仗。
但是……
一直放在克里莱斯精神海中的那条小溪告诉他，对方这幅样子全是装出来的，毕竟精神海是骗不了人的，里面那头黑龙已经狂躁到又快要把那片森林掀个底朝天了。
叹了口气，季明江多放出了些精神力，先以防万一地将那头到处乱撞的黑龙扯回地上让它强制关机后，才拉住了克里莱斯。
看着那双难得有些茫然的金瞳，原本想说的话在他嘴里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变成了，“要去看看克若吗？罗里特先生应该已经安排好了，治疗结束后我感觉他应该会很高兴能看到自己十年没见的亲人。”
……
回到季明江的那栋小别墅时，门口的护卫还没有被撤走，门内也隐隐有交谈声传出，就是……
“怎么听起来他们好像还在一楼待着？”
季明江愣了一下后才推开了门，探头向里面看去。
打开门后，看到的就是放在一角的治疗舱以及不知道在跟旁边的护卫说着什么，冲着楼梯方向不断比划着的罗里特。
“罗里特先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身后的声音，罗里特才用手帕轻轻点了点额角不存在的汗珠，转过头看向一脸迷惑的季明江，像是被小辈发现了自己的窘迫一样，低咳一声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这不是，在跟小胡几个商量要怎么平稳地把治疗舱搬上去嘛。”
听到他这话，季明江才把注意力放在了楼梯的位置……
啊，差点忘了，他的室内水池和楼梯间并没有留出多大的空隙，虽然现在看来仿佛是给他和克若这种情况量身定做的一样，但正常人类想要往楼上搬东西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太方便。
“我来吧。”
看着因为他和克里莱斯的到来愈发手足无措的两个护卫，季明江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道。
“不，这个治疗舱很重的，殿下您——”
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季明江一个简单粗暴的动作直接把他未尽的话语全都噎了回去。
——只见这位他们平时并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只能在直播间中一睹尊容的每次都能可爱得他们在弹幕中嗷嗷发疯的人鱼殿下，绕着那个大型治疗舱踱步了几周，随后一脸轻松地双手握住治疗舱外壁的凸起部分，这个他和同事两人一起搬都有些费力的大块头便腾空了起来。
真的很轻松，他发誓。
两个护卫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不解。
毕竟这位在外界传言中需要人护着的柔弱可欺的殿下在抬起治疗舱时，手臂的肌肉线条连绷紧的样子都没有，脸上的表情也仍然从容。
季明江确实没有什么吃力感，抬起一架治疗舱和他平时端起一个盘子并没有什么区别，他甚至还需要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个治疗舱里有一条受伤严重的人鱼以防止行走得太快让手中的治疗舱失去平衡而左摇右晃。
而如何从那个狭窄的边缘处走上楼梯对他来说就更轻松了。
两个护卫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近乎呆滞地看着季明江侧着身，脚步轻巧地几个点步就跟瞬移了一样出现在了楼梯上。
“我先上去了。”怀中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治疗舱，季明江却仍然身形稳当地在不算宽阔的楼梯面上转过身子，从机器后侧出头看着克里莱斯说到。
***
他之前还没有到二楼看过，走出楼梯口所在的拐角处后，季明江有些茫然地将二楼的空间扫视了一遍，最后才将手中的治疗舱放在了床边的空地上。
没办法，只有这附近是铺着地毯的。
打开房间内的除尘系统后，他才快步回到了一楼。
那两名护卫已经离开了，楼下只有克里莱斯和罗里特两人在交谈着什么，应该是在说刚才王伟明交代出的东西。
季明江还是第一次看到罗里特这么失态的样子，就连之前克里莱斯精神力失控时这位老先生都挺直着脊背，虽然焦急但仍然仪态从容的人现在却弓着身子，连胡子都在不断地抖动。
故意发出了些许的脚步声，看着抬头望过来的两人，季明江犹豫了一下，问到：“这件事……是要公布出来还是继续暗中调查下去？”
毕竟王伟明也说他不确定其他几家有没有参与，而且现在联邦和帝国之间的关系仍然是水火不容，前线关于边缘星能源星的小规模战争就没有停止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一场波及全国的战事，现在捅出来这件事，很有可能会成为联邦帝国开战的导火索。
他倒是不担心帝国会落败或是怎样，但是不管怎么说，哪怕是胜利后能获得大量的资源再次进行分配，但战争期间对普通人生活的影响还是实打实的。
季明江的顾虑两人都懂，因此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几家的人都抓来挨个拷问顺便直接把机甲开到联邦中心星系狂轰滥炸，莱顿最终还是反复做了几个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后说道：“目前对外只会说奥菲尔一家勾结王伟明残害皇室成员，他们和联邦的事……日后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恭迎万贵妃回宫~
第73章
【有人看今天那几家电视台的直播了吗？我现在就是一整个的懵逼疑惑和难以置信, 简单来说就是百味陈杂……有没有人跟我一起涛一涛。】
1L：如标题，楼主今天是在上班摸鱼的时候随便点开了一家电视台的直播, 想着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说自己是在关心时事找素材, 没想到……我是不是见证历史了？
8L：我懂你，所以楼主你是想讨论陛下突然包围了奥菲尔并且到现在还没有撤掉警戒线这件事，还是想讨论陛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出的那三项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能惊掉人下巴的罪名这件事？
15L：得了吧, 这两件不就是一件事，以陛下的性格他能忍那几个贵族忍到现在我都觉得是个奇迹，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这是好多帖子都讨论并预测过的走向吧。你们不敢说我来说, 那个被残害的皇室成员是谁啊, 还有……我的江崽！！！我的江崽发生什么了，他怎么就迈着那两条大长腿出现在我的屏幕上了？！他不是货真价实由人鱼中心认证过的人鱼吗？物种变异了？？？
30L：终于有人说这件事了吗？我看下午大家都在十分严肃地聊着陛下今天举动的深意还有之后对待老牌贵族的政策都不敢说话……我真的好崩溃啊呜呜呜呜呜。
37L：不懂, 我不怎么看季明江的直播，虽然也很不理解他是怎么变出双腿还一副很适应的样子, 但粉丝有什么好崩溃的, 他不还是他吗？还是说你们只喜欢他身上“人鱼”的这个种族标签吗？
50L：也不是这样啦，只是有点……心情复杂而已, 但江崽不管怎么样都是很好看的，能说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脏真的有狠狠跳动吗, 那个腿, 那个腰，好羡慕好喜欢呜呜。
66L：我承认今天的事中季明江确实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但是……你们是不是歪楼了？怎么又偏到舔颜上了，你们还不如涛涛人体试验的可能性有多大。
67L：nonono, 大no特no！上次直播间中有人说了一些质疑陛下的话时就可以看到江崽已经有点生气的意思在里边了, 这次江江都在采访的时候亲自否认了, 还往这个方向猜的话也太……
68L：反正我不想再被江崽用那种语气训了呜呜，江崽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啦。
123L：快要hot了好像，楼主人呢？
……
138L：别管楼主了！江崽开直播了！速去！！！
点进直播间后，看着黑漆漆的屏幕，不少人都在弹幕上扣了一连串的问号，差点怀疑是自己的设备出了问题。
“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听到就是没问题，我这边有点事，大家稍安勿躁。”
几秒钟后，画面还是没有亮起来，但熟悉的属于季明江声音的响起让他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虽然在来直播间之前许多人还在论坛的那栋高楼中跟人争执着那个所谓的“人体试验”有多大的可能性，但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这个话题，而是……
[收到~听得到的～]
[嘿嘿，好高兴，下午江崽说有问题等明天上午的直播会解答那会我还可心急了，恨不得一睁眼就是第二天，没想到竟然能在晚饭时候收到开播提示！]
[我也！不过江崽那边在干什么啊，窸窸窣窣的，好像还有说话声，是陛下在旁边吗？]
[江崽你在干什么啊——]
“你要一起吗？”
瞥了一眼刷得飞快的弹幕，季明江侧头看向了靠在池边的克若，轻声问道。
紧张和倦怠两种情绪神奇地同时出现在了这条人鱼的脸上，治疗完毕的黑曜石般的鱼尾半边沉在水下，和水面交接的地方时不时因为水波和灯光的配合而闪过一道莫名让人感觉内敛的光芒——和克若给他的感觉一样，与他最初在地下室见到对方时的样子可谓是天壤之别。
“什么……我可以吗？”
没想到季明江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明明比面前这条人鱼年级要大不少的克若慢了半拍地指向自己，搭在池边地手指有些紧张地蜷缩了一下。
从治疗舱出来后，克若只是短暂地跟林枫和莱顿几人交谈过，虽然当时季明江也在场，他对把自己救了出来并且貌似是抱了他一路的人鱼初始好感度也很高。
但当处于现在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环境中时，作为一条常年处于阴暗地下室中没有进行过社交，勉强能称得上“可交流的人”只有比思纳·奥菲尔的人鱼，他难免地还是感到了些许的拘谨。
听到他的问题，季明江笑了笑，想到之前看到的日记本上皇帝皇后原本的安排，若有所思地说：“当然可以了，说不定会对你之后可能要做的事有所帮助。”
两人并没有相隔多远的距离，季明江试探地伸出手，见他虽然身体有些紧绷，但还是没有躲闪的意思，便直接斜了斜身子将人一把拉了过来。
“哗啦——”
倾斜身子的动作和人鱼靠近时尾巴条件反射般的扑动带起了一连串的水花，原本正自顾自聊着天的观众听到这动静又是一连串的问号，对季明江到底在做什么事更好奇了。
[大胆猜！江江是不是在给我们准备什么惊喜以安抚我们今天受惊的心灵！]
[……想的倒是挺美，但是，我投一票赞同！]
[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江崽到底在悄悄咪咪地背着我们和陛下说什么呢？]
“不是克里莱斯。”
将人拉倒自己身边后，季明江才看了眼屏幕，刚好看到了最后一弹幕从他面前飘了过去，随后解释了一下后便将一直被他扣在地上的摄像小球翻了个面摁下了启动键。
晃晃荡荡的画面中，十分出乎观众意料的，一抹有些模糊的黑发人鱼的身影出现在了上面，看起来应该就是季明江今天下午那会儿抱出来的那条。
“明天应该就会正式宣布了吧，和比思纳·奥菲尔的罪名一起，但现在提前让你们知道问题也不大。”
伸手稳住了还有些迷瞪的摄像球，季明江冲着屏幕眨了眨眼，在铺天盖地的无意义感叹和疑惑的弹幕中面色自若地介绍着身边的人鱼。
“这是克里莱斯……唔，叫莱顿会不会比较方便区分？”说到这里，季明江才又想起来了克若的姓氏也是克里莱斯这件事，他很快就改了称呼，继续说道：“这是莱顿的哥哥克若·克里莱斯，十年前被奥菲尔家劫走并一直隐瞒到了现在，以后大概……”
看到克若点了点头后，季明江才面带笑意地说道：“以后直播的时候你们可能也会见到他。”
话音落下后，除了屋内另一条人鱼略带紧张拍打水面的声音外，便只剩下了两道呼吸声，而季明江面前的直播间屏幕竟然离奇的出现了长达十几秒的空白。
就在两人一个怀疑设备出问题一个怀疑是不是说自己不受欢迎时，终于消化完这段话的观众才回过了神，被心中突然升起的五味陈杂的情绪驱使着疯狂地在输入框敲打着，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将整个直播间淹没。
[……想说的很多，但最后以我贫瘠的知识储备，我只能憋出一个草……]
[谢谢，人傻了，正在跟老板面对面地胡言乱语中，啊啊啊啊说出去谁信啊，陛下！那个能说出对人鱼没兴趣这种话的陛下，竟然有个人鱼族的哥哥？！]
[草草草，我本来还想说陛下是不是跟这个哥哥关系不好，然后我家里正在放着的新闻就提醒我奥菲尔家那个大别墅外边的警戒线现在还没被撤掉。]
[提醒我了……这么漂亮的人鱼竟然被关了十年？！我草我要气死了！]
[奥菲尔和今天还在给这一家洗的狗腿子去死啊啊啊啊啊！我之前一直只在注意江江走出来时的大长腿，现在又把那段视频看了一遍，被抱出来的克若身体情况绝对算不上好吧！]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希望原兽人保护中心这次能干点事！！！]
“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的，大家可以等明天的官方通知。”
扔下这么一句让人抓心挠肺的话后，季明江停都不带停一下地又开始往外抛能直接颠覆这一代，或者说这几代星际人世界观的话。
“本来确实是打算明天日常直播时处理下今天的问题的，但是我刚才也看到一些新闻下的评论了，看大家还是对我今天的状态有些好奇和担心的样子，所以干脆就现在说了。”
[？？？]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朋友们……]
看到几条慢悠悠飘过去说着自己突如其来的预感的弹幕，季明江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十分平静且理所当然地说到：“今天下午你们看到的记者直播视频中，我是以人类的样子走出来的，很吃惊？”
虽然知道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屏幕前或是在吃饭或是在跟老板面对面加班或是在瘫在沙发上摸鱼的观众都很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可不！吃惊都不足以形容他们当时的心情好吗？！人都快吓死了！
——所以肯定是什么新型技术被陛下最先用到了江崽身上吧！难道是研究院新搞出来的外骨骼？
——总不能是真的变异了吧！
几十万的观众此时都在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光脑屏幕。当然，在这几十万人中，心思和众人格格不入时刻准备着抓住克里莱斯把柄的人也不在少数。
然后，想巩固自己世界观和想巩固甚至让自己地位更进一步的人就看到季明江嘴唇张张合合地说出了一些他们不太能理解的话。
不是，什么叫“没有新型技术，也没有人体试验，我本来就可以在人类形态和人鱼形态间自由转换”啊？
什么叫“而且克若其实也可以，我们当时到比思纳·奥菲尔关着他的地方时，比思纳·奥菲尔就是被他变成人类形态后打晕的，否则你们现在可能已经看不到他了”啊？
你有种这么说你有种别关直播再好好解释解释啊！什么又叫“其实准确来说，人鱼兼有了人和鱼两个物种的名称，本来就是可以在人类形态和鱼尾形态自由转换，只不过后来的一些事情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的本能而已”啊！
【啊！！！谁去把季明江从皇宫中摇出来让他再好好说道说道啊！我等科普等解释等不到明天！】
晚上十点，一个崭新的帖子突然出现在了星网论坛首页，然后在短短一分钟内挂上了hot的标识。
抛下一连串爆/炸性信息后，不顾满屏的问号，季明江表情轻松地关掉了直播，熟练地将开机没多久的摄像小球扔到了一边。
“你……就这样，没关系的吗？”
见证了他一连串动作的克若有些恍惚的问到。
毕竟，真的很颠覆他的想象。
虽然今天晚上他从治疗舱出来后两人已经初步交流过了一些关于人鱼的基本信息，比如克若是什么情况下发现自己可以变成人类形态的，比如先皇帝和先皇后之前在给他制定培养方案时说过的话等等。
但是……谈正事时的季明江表情是十分沉稳，看起来就很值得信任很可靠的。
远不像现在这样，一看就是故意吊人胃口地关了直播，潦草地伸了个懒腰后就靠在了池边，兴致勃勃地登上了星网开始看着那群可怜的观众抓心挠肺地嚎叫发帖。
明明是条人鱼，但莫名狗里狗气的。
狗里狗气。
被拉到旁边一起看起了论坛的克若不知道怎么回事，灵光一现般想到了这个形容词。
但这么说自己的救命恩人会不会不大好……
“哎呀没关系的，我都习惯了，他们应该也习惯了。”听到他刚才问题的季明江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是要吊起他们的胃口，等明天克里莱、莱顿发官方通告的时候他们才会更热情更认真地去看嘛。”
他在直播前就已经跟克里莱斯和罗里特沟通过了，除了这一点，其实还有另外几点考虑在。
——比如那被吊足了胃口的观众必然不会甘心只有自己世界观崩塌，绝对会拉更多人来看他的直播回放或者其他的截屏录屏
就像是滚雪球一样，从一个几十万人的拳头大雪球经过一夜的滚动，最后变成几百上千万人的巨型雪球都不是不可能。
而到了第二天，这些人积攒了一整晚的情绪势必会在看到那份记载了详细来龙去脉和克若这十年遭遇的报告时爆发，然后如同一场遇难者只有一家人都雪崩一样，将奥菲尔一族彻彻底底地扑倒在地，再无翻身可能。
——比如还能顺便再警告一下其他“可能”当初有参与过这件事但没被抓住老鼠尾巴的家族，告诉他们——不是只有你会玩弄舆论和人心的。
但这些就没必要跟克若提了。
看了眼身旁黑发黑尾人鱼在听完他那番话后震惊的神色，季明江摸了摸鼻子，默默将这些话咽了回去。
毕竟是从十六岁开始一直被关到现在，可以说中间那十年都是空缺的，说他现在实际年龄十六岁也不为过。而如果他在人鱼中心长大的话，现在可能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人鱼。就算是被先皇帝先皇后教导过，放在星际社会的正常情况下，也不过是个还在上学的孩子，这些弯弯绕绕算计来警告去得东西还是先不说的好。
大概是因为从精神力感知到的情绪来看，克若此时也是真情实感的震惊，季明江并意识到他完全理解错了。
实际上，一脸震惊的克若此时脑海中想的全是……
越来越贴切了！狗里狗气的人鱼！简直要震撼他一百年！
***
第二天早上八点，明明离正常规定的上班上学时间还差一个小时，星网的各类论坛、包括平时只讨论游戏的论坛却都已经活跃了起来，像是发出了什么集结令一般招呼着其他人去皇室官方账号和克里莱斯的账号下蹲守。
【第二天了！我直接就是跑到官方账号下进行一个深蹲！】
【困死了，上班都没起过这么早，让我看看多少人跟我一样呜呜。】
【终于到天亮了，昨天晚上压根就急的没睡好……话说怎么还没有消息，运营账号的负责人不会还没醒吧？】
【神秘大佬好像好几天没上线了啊？大佬是被安排去奥菲尔那片站岗了吗？】
……
【来了朋友们！】
虽然论坛和官方账号下讨论得热火朝天，每隔几秒钟刷新一次都能冒出来一堆新帖子和新评论，但实际上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八点十分，再次核准校对过图文内容的罗里特点下了确认发布的按键。
一直盯着自己的网友们还没来得及再次再次下拉刷新，两条星网推送提示就跳了出来。
——“您关注的博主@帝国皇室官方账号发布了新内容，赶快去看看吧！”
——“您关注的博主@莱顿·克里莱斯时隔一个月再次上线并发布了新内容，赶快去看看吧！”
众网友：“！！！”
草，一种植物。
他们万年不见得发条星博，百年不见得能登个账号的陛下今天竟然诈尸了？！奥菲尔家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然而抱着激动的心情顺着提示点开账号内容后，在凉爽的深秋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吃过早饭的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帝国皇室官方账号：现回应广大居民关切，将对陛下和季明江殿下昨天所做行为的起因经过进行梳理公布。因内容较长，在此温馨提示：不要忘记上班和上学的时间。
如陛下昨日接受采访时所言，奥菲尔一族的主要罪名有三项。
第一项为绑架未遂，比思纳·奥菲尔于10月29日指使张成潜入宫中伺机带走季明江殿下，但中途被殿下及时察觉并制止。张成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详细记录在末尾以图片形式放出。
第二项为残害皇室成员，该皇室成员昨晚已于季明江殿下的直播间中由殿下进行了初步的介绍，克若·克里莱斯殿下是由先皇帝伯瑞克和先皇后沙娜斯共同领养的人鱼，于十年前被比思纳·奥菲尔趁乱劫走。在此期间，比思纳·奥菲尔一直将克若殿下关在地下室中进行虐待，并强迫人鱼为自己进行精神疏导以及辅助他达成部分目的。
第三项为谋逆未遂，经调查，比思纳·奥菲尔自十年前便一直在谋划推翻皇室统治，期间收买无数人，与帝国研究院有所勾结。10月29日和10月30日，门古塞·霍利马维使用研究院成员古斯研发的刺激性/药物意图损伤陛下的精神海，幸而在季明江殿下的帮助下将影响降到了最低并对陛下的精神海进行了修复，未酿成大祸。门古塞·霍利马维及古斯均已认罪。
据他人举报，比思纳·奥菲尔除此以外另触犯多项罪名，将在公开审理时一并处理。
[附件1]
[附件2]
[附件3]
以上，欢迎其他想要举报的居民在保证准确性的前提下联系我们。
而备受期待的克里莱斯账号上的内容也很常规，很在意料之内——他只是将皇室官方账号的内容转发了一遍，然后简单介绍了一下克若的身份。
虽然没有从克里莱斯这里看到什么和比思纳·奥菲尔有关的补充性内容，但只看官方账号列出来的一连串证据和那一大片黑压压的文字，也足够让人黑了脸，从心里涌出一股股名为愤怒的情绪了。
如果不是比思纳·奥菲尔和奥菲尔家中所有的人已经被带走，那座府邸外直到现在也还拉着警戒线，奥菲尔家中可以透过围栏看到的那片修剪得当的花园草地大概已经被极致愤怒下的居民们用各种垃圾填了个满满当当。
即使如此，那些不在首都星和没有住在中心城区附近的人也没打算就这么让自己憋着一口气，走在路上随便拉过一个路人，两人都能同样义愤填膺地痛骂比思纳·奥菲尔骂一路。
而那些离中心城区很近或者就在奥菲尔府邸附近的人，更是哪怕要绕个远路，都要去这个已经人去楼空还拉着黄色警戒线的建筑前狠狠地呸上一嘴。
各大论坛更是炸了锅。
帝国第一军校内部论坛此时也是热闹非凡，时刻都有新帖子飘上来。
【我草我他妈惊呆了，奥菲尔这家子是想干什么啊？】
1L：草，楼主现在真的就是一个草从心中生了出来！我昨天听陛下说的时候还没放在心上，毕竟谋逆嘛……咳，对这种贵族来说，有这样的心思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反正陛下还好好地站在我们面前肯定就说明没什么事。但是……啊啊啊啊！！！比思纳·奥菲尔给我死啊！
没有再看之后的回帖，林南泄愤般发完这个帖子后就将光脑扔到了一边，直直地倒回了床上。
安静了两秒后，在庄之野“我就知道”的注视下，原本挺尸一样躺在床上的人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再次烦躁地喊叫了起来。
也就是他们学校宿舍隔音好，加上周围的同学要么都去上课了要么也跟他一个心情，否则就林南今天早上这样，高低得被人敲开门揍一顿。
无声地叹了口气，庄之野关上了自己的光脑——他刚才也在看学校论坛里的讨论。
军校的学生以后基本就是从政或是从军，受学校风气影响也更看重实力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传言，莱顿·克里莱斯这个当初就出尽了风头的前学长、现皇帝，在他们眼中跟偶像也差不多了，自然也就会比其他人更关注这件事情一些。
而一直很崇拜的、能干实事、能从联邦手中夺回无数能源星的克里莱斯险些被自私自利的贵族用计毁掉精神海，虽然最后平安无事，但对他们来说一时间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和难以置信。
——为什么那些贵族可以这么不要脸。
正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现在明显心情不佳的林南，庄之野手腕上的光脑突然震动了一下，打开后，游戏分区的好友列表中，一个已经灰了有几天的头像亮了起来。
“诶，林南，余圈圈上线了，要去找他打几把游戏吗？”
他扬了扬手腕，直接转移话题招呼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跟昨天一样，能写完就十一点加更一章，写不完那今天就只好在六贵妃的宫中流连忘返了！
第74章
在罗里特和克里莱斯相继发完星博后, 季明江粗略地刷了刷论坛和评论区，看到几乎所有人都在痛骂奥菲尔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至于为什么说是“几乎”所有人, 那当然是因为总会有一些阴谋论入脑自以为“世人皆浊我独请”的家伙和联邦人在里边浑水摸鱼, 现在都没有放弃继续往克里莱斯身上扣锅了。
包括并不限于暗戳戳地说些什么“克里莱斯肯定不是真的在意这条人鱼，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而已，懂得都懂。”又或者直接引导人们往身份真实性的方向上去想, 比如“这条所谓的人鱼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的，毕竟十年前二十年前从来都没有过类似的消息，一群人就竟然这么简简单单的信了皇帝的鬼话，蠢死了。”
当然, 这些无根无据凭空捏造出的猜测跟罗里特传上去的三个条理清晰证据明确的附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以说是最终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唯一的收获就是被人冷嘲热讽的骂了一顿, 然后被季明江记下了几个过分可疑的id扔给了克里莱斯。
简单地刷了几分钟后，季明江便退出了星网, 思索片刻后打开了游戏区。
——他最近几天都没上线, 刚才还能看到游戏论坛里有人提到他来着。林南和庄之野这两天也给他发过几条消息问他是不是又遇到什么困难了，再不上去露个面刷刷成绩, 他都怕下次打开论坛看到的就是有人在讨论他是不是去前线作战然后牺牲了。
刚通过全息模式登上游戏，还没来得及等季明江重新适应下眼前的世界, 他好友列表中仅有的三个人的头像便疯狂地滴滴了起来, 随即一个组队邀请就直挺挺地撞到了他的脸上。
“您的好友‘你来打我啊’邀请您加入队伍进行游戏，是否接受？”
揉了揉眉心, 直觉告诉他林南他们可能又脑补了一些有关他奇奇怪怪的经历，季明江带着些歉意地看了一眼疯狂抖动着的伯尼的头像, 然后很干脆地点下了确认键。
周身的空间有一瞬间的扭曲, 季明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接触到地面, 季明江刚一睁开眼，便被眼前突然凑近的三张大脸惊得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你们三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看着面前齐整整站了一排的伯尼、林南和庄之野，季明江抽了抽嘴角，匪夷所思地问到。
“嗯哼，还不是看你这两天都没上线太担心你了，今天刚看到你头像亮起来我们就进游戏了，然后在门口看到了他。”林南一条胳膊搭上季明江的肩膀，另一只手随意地指了指伯尼，“我记得之前在你旁边看到过他来着，就把他拉来跟我们一起了。”
在看到余圈圈披着他那熟悉的黑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林南便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熟悉感……
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林南悄悄上下打量了一番任由他搭着肩膀的余圈圈。明明好几天没见了，但这种诡异的，让他无比自信自己肯定在最近看到过这人的熟悉感是从哪来的？
反正肯定不是陛下！他之前是被庄之野这混蛋唬住了才会觉得余圈圈是克里莱斯的，现在仔细一看，明明身高身形都不像嘛。
硬要说的话，倒还不如说他跟陛下身边人类形态的季明江有几分相似。
……
不！不不不！
这个猜测刚冒出来，林南就使劲摇了摇头，拼命地想要把这个堪称离谱的想法甩出去，随后在另外三人奇怪的眼神下迅速调整好了自己有些扭曲的表情。
然而表情恢复了平静，他的胳膊却是悄悄用上了些力气，正好压在了季明江脖颈处的兜帽那里，披风被压出了几道褶皱，帽子也有了下滑的趋势。
——没办法，虽然不愿相信，但他越回想越感觉自己这个猜测可能是对的。
一方面是时间和身形都对得上，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那个之前把他拐进沟里的巧合：季明江打游戏的画风和余圈圈高度重合。
既然克里莱斯陛下亲自虐菜的猜测很不靠谱，那除开被人教导的这个可能，两个人压根就是同一个人的这种可能……越想越有道理啊！
人鱼都能长出人类双腿走路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脑海种的两种思想激烈博弈着，让林南脸上逐渐再次挂上了一张痛苦面具，但他的胳膊却还是很诚实地用着力。
妈的，把这破帽子搞下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林南咬牙切齿地想着。
一边将人往机甲馆的方向带去，林南一边暗自发着力。
快了——
快了——
他眼睛炯炯发亮，几乎是毫不遮掩地看向身边人的脖颈处。
过于灼热的视线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季明江的注意，察觉到林南紧紧盯着的位置和那里传来的力道，季明江抽了抽嘴角。
这盯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什么abo设定的世界里。
本来想直接拍开林南的手然后把帽子正一正，但看到对方目光灼灼眼中充满期盼渴望的样子，季明江犹豫了一下，默默放下了已经抬起一半的手。
算了，这种情况下直接告诉他们好像也没什么？
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已经被发现了并且得到了纵容，林南还分着神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和旁边几人聊着天。
终于！他搭在余圈圈脖颈处的胳膊突然滑了一下，质感极好的兜帽在他持之以恒的努力终于支撑不住了，向下猛的一坠！
没有用染发剂伪装的银发随着黑色兜帽的滑落顺滑地垂了下来，昨天下午和昨天晚上分别在记者报道和vv直播中看到过的熟悉的面孔展露了出来。
林南本来是想十分自然地转过头然后惊讶地说些什么，但当他执行了自己脑内想法的第一步——自然地转过头时，便当即愣在了原地，头顶微卷的黑发都有些炸起，活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瞪大了眼睛看向季明江。
久久无言。
“学长，军校里的那些课程……学长？”没有发觉空气突然安静的伯尼还直视着前方、伪装成毫不在意的样子矜持地提出着问题。
身后长久的无人应答让他感到了些许的疑惑，一边“学长学长”地叫唤着，一边大咧咧地转过头，然后……
——“我操？！你……唔唔！”
伯尼瞪出了林南的同款眼睛，脸上也露出了林南的同款、或者说比他还要震惊的神情。不同之处在于，他刚刚大张的嘴迅速被一左一右两只手捂了个严严实实，将他刚飘到嗓子眼的惊呼也捂了回去。
还好季明江他们现在正好走到了机甲馆的一个角落，前边就有几架机甲作为遮掩，这个时候有闲心来打游戏的人也不算多，伯尼刚才漏出去的那几个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几乎是架着伯尼往更深处走了走，一脸震惊的林南和微带诧异的庄之野默默看着摘下帽子的季明江，看着他双手插在黑袍的兜里，步伐款款悠然自得地跟着他们走到了这里。
“放卡唔……！”
两人中间的伯尼虽然也像是突然被五雷轰了顶，但捂在他嘴上的两双手存在感要多强有多强，一时间也只好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听到手下传来模糊不清的不满声，林南和庄之野才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有些不自在地将手心往裤子上蹭了蹭后，三人才齐齐看向了季明江。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简单地解释完后，林南和伯尼脸上的震惊和迷茫还是迟迟没有下去，甚至更进一步地出现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倒是庄之野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
林南蹲在地上抬头看向他，愤愤不平地从兜里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来了一个细碎零件，精准地扔到了他的头上。
细小的零件在头顶弹了一下便落到地上，在落地的瞬间化成了一串银色的数据链回到了林南的兜里。
“学长/你怎么看起来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
伯尼和林南同时开口问到。
“可恶，我就说你们俩肯定是背着我私底下联系了，你们还不承认！”
没等庄之野说话，林南就恶狠狠地补充道。
摸了摸鼻子，庄之野无辜给自己伸着冤：“我没有啊！我也就是比你提前猜到了一点而已，不确定的猜测我也不好跟你说啊！”
想也知道，上次猜余圈圈是克里莱斯的是他，这次猜余圈圈是季明江的也是他，林南能信就有鬼了好吧！
林南认命地狠揉一把头，顺手拉着蹲在他旁边种蘑菇的伯尼站了起来，将季明江的帽子再次给他扣了回去，然后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算了，感觉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很难以接受。”
毕竟也没哪个人鱼打游戏那么凶残暴力了。
季明江伸手拉了拉帽檐，微微转头看向林南，然后就看到这家伙突然眼睛发亮地看着他，迫不及待地说到：“既然如此，看在我没有跟你计较被你瞒了这么久的份上，有没有和陛下相关的可以透露的事讲给我们听听！”
季明江抽了抽嘴角，很好，军校生在他这里的刻板印象又加深了一点。
旁边的伯尼也在他这句话的提醒下恍然想起了季明江的身份，这可是，离克里莱斯距离最近的人鱼啊！
陛下！人鱼！大佬！现在还是他的朋友！他爸和他哥都接触不到的人！最近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的亲历者！
后知后觉的惊喜砸到了脑袋上，伯尼·拉文德激动得脸颊泛着红，和一向崇拜克里莱斯的林南不同，他快步跟到了季明江的身边，嘿嘿一笑，问到：“我不好奇陛下的事，我就是……
在季明江耐心的注视下，伯尼神采飞扬，“奥菲尔家干的缺德事有具体的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好的，由克里莱斯一手提拔的新贵族刻板印象也加一。
季明江挑了挑眉，先是无情地推开了眼巴巴看着他的林南，随后语焉不详地说到，“大概三天后就会开庭审理，到时候是全网直播，你可以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日万的周末终于结束了，轻松愉悦的日三工作日即将到来！（健康且适度地爬行）（伸展）（阳光地飞翔）（伸展）（阳光地飞翔）（飞到了我柔软的床上）（健康且适度地盖上了被子）（伸展）
第75章
人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 而当一个拥有这么极强好奇心的人和你关系还不错时，那么他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功力也是跟他的好奇心成正比的。
以上这段话说的就是伯尼·拉文德。
再一次推开了仍然不死心地扒上他胳膊的伯尼·拉文德, 季明江这次没等他再次贴上来, 直接伸直了胳膊，手指点在了伯尼的脑门上，强迫他跟自己保持了一条胳膊长的距离。
看着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 突然对他失去了前阵子那股同样不知道那来的敬畏的伯尼·拉文德，季明江不胜其烦地冲他勾起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来都来了，也别白瞎了你上游戏的这段时间, 我们去打一把, 正好有段时间没跟你打游戏了。”
看着伯尼·拉文德突然僵住的表情，季明江顿了顿, 补充道：“除去上次直播时跟你组队打的那个，那次不算。”
“不, 不用了吧！”
伯尼浑身一激灵, 脚步一错转身就想跑。
然后被季明江拎着领子拎到了机甲前，周围寥寥几个人向他们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林南和庄之野默契地上前一步, 挡住了欲哭无泪的伯尼·拉文德，小声安慰道：“别怕, 我们俩跟你一队, 不会让你一个人挨打的。”
季明江似笑非笑地看了鬼鬼祟祟小声交谈着的三人一眼，内心对现在这个情况倒是十分满意。
大概真的是前段时间被他打出心理阴影打出习惯了, 加上昨天记者直播时直接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人类形态，哪怕现在知道了他的人鱼身份, 林南几人也没有像他之前担心的那样过于拘谨和小心翼翼。
唔……可能是因为知道他能变成人类形态后, 潜意识的会更习惯把他当成正常人类看待, 而不是只有在全息世界中才能变出双腿的人鱼？
坐在久违的驾驶舱内，季明江有些出神地想着。
匹配邀请迟迟没有发来，估计是伯尼还在做一些心理建设，季明江闲的没事干翻起了有段时间没关注过的千人榜。
虽然之前有几天没顾得上 游戏，再往前数也有一阵子是在跟林南和庄之野两人组队打多人模式，但他的排名竟然还很稳定地排在了48名，前后两人都是他一直想挑战但总是蹲不到人上线以至于他已经很眼熟的名字。
今天也不例外。
看着仍然显示为离线状态的两人，季明江遗憾地关掉了榜单，抬手接受了刚弹出来的匹配邀请。
……
二十分钟后，四架机甲的舱门打开，还没有经过军校磨炼的伯尼晕头转向地从里面跑了出来，扶着机甲冰冷的双腿，弯着腰垂着头不断地发出干呕声。
林南和庄之野还算适应良好，虽然两人腿也都有些软，眼前也时不时地黑一下子，但还是顾忌着“学长”的脸面，挺直着腰背站在伯尼身旁搀扶着他。
在伯尼呕到眼含泪花的朦胧注视下，季明江身姿轻盈地从舱门处一跃而下，落地时微微屈膝卸力，脚底和地面接触时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连那个被林南重新扣回去的帽子都仍然稳稳当当地戴在他的头上。
——就算称不上完全无声，仅有的那些响动也被伯尼·拉文德在旁边不停发出的“呕—呕—呕—”的背景音完全盖了下去。
“不至于吧，反应这么激烈？克里莱斯跟我说你明年进军校啊，拉文德家没给你做培训吗？”
看着伯尼·拉文德面色惨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季明江带着些诧异地问到，他有一瞬间都怀疑起了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但是……那个地图下的对抗模式不就是这么打的吗？
虽然难受到想把胃给呕出来，但毕竟还是在全息模式下，伯尼在那弯了半天腰，抬起头时除了眼角有些泛红外，一张脸仍然干干净净的跟刚洗过没什么区别。
“大佬……”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称呼，“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啊……”
他爸他哥再怎么给他提前培训也不可能天天把他扔无重力空间中让他三百六十度旋转好几圈啊！就连军校都不可能这么做吧，没看到林南和庄之野这两个快要毕业的军校生都脸色煞白的吗！
看到季明江仿佛还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伯尼·拉文德瞳孔一颤，想起来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遭这种罪后连忙后退一步，站稳后疯狂摆手，“大佬你最近应该挺忙吧，有事要处理先走就行，奥菲尔家干了什么缺德事我会在三天后的直播庭审中看的，不劳烦您了！”
只是想扶他去旁边的座位上休息一下的季明江一脸茫然：“啊？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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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游戏后，季明江睁开眼，面前是克若趴在落地窗前的池沿悠闲甩动着尾巴的身影。
被浮云半遮住的夕阳将天边映出一片灿烂的橘红色，阳光洒进室内已经没有了温度，但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时，荡漾的橘红色映在人鱼眼底，还是给已经不足以用凉爽这个词来形容的深秋增添了一分暖意。
“三天后的开庭，你要去吗？”
眯了眯眼，季明江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尾巴轻轻一甩便来到了克若身边，问到。
“我当然要去。”通过治疗舱将近一下午的治疗才堪堪恢复健康的人鱼听出了季明江隐含的担心，看着自己有些陌生的鱼尾，克若的声音轻松坦然，他看向季明江，眼中甚至带着些笑意地说到：“昨天我给比思纳·奥菲尔留下的心理阴影应该还蛮大的，那我更要亲自走到庭审现场，看看他这个废物会不会被我吓得当中丑态尽出了。”
***
三天后，11月8日，刚好是今年立冬的日子，虽然说是立冬的节气，但却是最近一周难得一见的艳阳天。
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关了多久的门古塞·霍利马维和古斯被熟悉的巡卫敲开门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两人被铐上了银手镯，然后被推出监/禁/室，猝不及防看到外面有些晃眼的阳光、呼吸到冬天带着冰霜凛冽感的空气时，才福至心灵地恍然意识到——他们被送上法庭接受审判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在巡卫有点奇怪的眼神中，门古塞·霍利马维和古斯两人双手紧紧交握，注视着对方，热泪盈眶。
天知道他们这几天过的是什么鬼日子——比思纳·奥菲尔和王伟明相继被关到了他们隔壁，然后两人之间不知道是有了什么龃龉，每天都在隔着两扇门大声互骂，互相抖落出了一筐又一筐的密辛，搞得他们两个小喽啰又是被吵得睡不好觉又是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知道的太多后被灭口。
赶紧把他们判了吧，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不管是给他们管个几十上百年还是把他们发配去边缘星挖矿搞建设他们都接受！
抱着这种激动且感恩的心情，两人迫不及待地主动钻进了悬浮车中，原本还想着把拒不配合的犯人推进去而伸出手的巡卫默默收回了手，面上十分感慨。
——看来陛下也是深谙教育改造工作呢，看看这两个犯下滔天大罪的人，悔改得多么快！认罪认罚多么积极！这两个人跟他之前遇到过的犯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因为角色定位的不同，门古塞·霍利马维两人和比思纳·奥菲尔、王伟明是分别被三辆不同的悬浮车带到帝国法院的。当然，同样要以被告身份出庭的还有张成，只不过他是蹭着克里莱斯的车去的。此外还有以原本为奥菲尔家工作的比伯和社会面上一些其他的愿意亲自出庭作证的证人，由皇宫派出的加长版专车进行接送。
在高空轨道中快速行驶的悬浮车一路畅通无阻，车窗外鳞次栉比一闪而过的高楼和温柔洒进靠窗人腿部的阳光让门古塞·霍利马维不禁有些晃神，这种景色……竟然已经有些陌生了，甚至让他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白墙灰顶尖顶建筑，正中央金丝镶边的皇室图徽庄重无言地注视着来往车辆，帝国的旗帜高高飘扬，在呼啸而过的冬风中发出烈烈响声。
“到了，可以下车了。”
窗外的景色逐渐放大，地上砖瓦缝隙间的杂草清晰可见，在窗边的人都可以看清楚草叶的摇动时，悬浮车车身轻微晃动了一下，前方的驾驶员解开安全带，从座位探出头向后方两个一路都很老实的犯罪嫌疑人、其实已经可以说是罪犯的人看去，打开车门说到。
“啊？哦哦。”
虽然之前已经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也十分期待着赶紧离开那个见鬼的监/禁/室开始自己的劳改生活，但当法院大门真的就在眼前时，面前的蓝色旗帜、审判天平和皇室图徽，无一不让门古塞·霍利马维和古斯产生了一丝畏惧感，他们迟疑了一下，才狠狠闭了闭眼，老老实实地走下了车，在巡卫的带领下向里面走去。
感谢悬浮车是直接开到法院里面的，两人没有忽视在安静环境中愈发明显的来自门外的拍照声和采访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现在法院门口肯定守着一大群记者。
虽然到时候开庭也是要全网直播的，但是……啊啊啊啊他们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门古塞·霍利马维和古斯到了自己的位置后不久，王伟明和张成也被带到了他们的身边，至于一脸阴郁的比思纳·奥菲尔，则是被放到了一个万众瞩目的中心位置。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就位后，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紧闭的大门再次被推开，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比思纳·奥菲尔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猛地回头看去。
那双灰色的瞳孔随即迅速缩小，因为面前那个直播镜头而一直维持不变的表情彻底崩裂，他近乎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个眼角含笑的黑发青年。
“克若，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咬牙切齿的话通过收音极好的设备完整无误地传到了每个观看直播的人的耳中，配上他像是想杀人的表情，又是满座哗然。
[？？？我不理解，他疯了吧？]
[草，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我看是克若该问他怎么还有脸活着接受审判吧？！]
[简直难以置信，之前就是这种人当着奥菲尔一族的家主？有这样的家主，他们这家干出多少违法犯罪的事我都不奇怪了！]
[妈的，死刑！必须死刑！不死不足平民愤！]
铺了满屏的弹幕比思纳·奥菲尔看不到，或者说即使他看到了，他也只会对发出这些弹幕的“平民”轻蔑一笑，嗤之以鼻。他此时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披上了一身华贵衣服、人模人样向他走来的克若。
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明明前不久还被关在他的地下室中，满身都是污垢血水，披头散发的跟战乱区被随意买卖的廉价商品一样。而他，他才是那个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人痛苦的贵族，他才是那个离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有一步之遥的贵族！！！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早就死了！如果不是我让人给你的那个池子装上了输送药剂的管道，你以为你能等到今天？！”
双方所处地位所饰角色骤然颠倒，哪怕克若只是走到了他面前什么都没有说，比思纳·奥菲尔都接受无能地狂吼起来。
猩红的双眼中，讥讽与憎恨几乎要溢出来，而这些堪称颠倒黑白的话语除了让审判席的法官和其他证人观众再次紧锁眉头外，毫无用处。
克若只是像看路边的垃圾一样看了他一边，就在法警温柔眼神的示意下坐到了旁观席中，倒是季明江没急着跟他一起过去。
难得束起了一头银发的人鱼在关着比思纳·奥菲尔的铁栏周围踱步两圈后，看着紧紧随着他飘荡的发尾而移动的眼珠子，感受到比思纳·奥菲尔周身不断外溢着的十分暴戾的精神力，心里便有了数。
他轻笑一声，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好，但也没人想去指责他，看到此情此景的观众们更是全都在夸他笑得好。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吧，奥菲尔先生。”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后，季明江心情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像是在关怀一个脑子逐渐不再运转的老人，他提醒道，“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克若应该是在皇宫中安安稳稳地生活到现在，然后在莱顿的督促下长成一拳能打翻十个你的样子。”
顿了顿，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的季明江继续说道：“按照你最喜欢的阶级论，你，一个阶下囚，是以什么身份对帝国的殿下说出这种冒犯的话的？”
又狠狠往比思纳·奥菲尔的心上插了一刀后，季明江才没有再给他什么多余的眼神，在法警震惊崇拜惊艳的注视下来到了克若身边。
没想到克若对比思纳·奥菲尔精神海的损害还挺持久，他以为在问话那天给他补了补精神力屏障能多撑几天的，竟然内里竟然这么快就又坏了。
坐下后，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克若，他终于忍不住地再次笑了出来。虽然知道身边没有人，那个直播设备也不会录进他们的话，但季明江还是凑近了些后小声说道：“你的精神力，可是让这老东西死都死不安生了。”
——一向注重形象喜欢面子工程的比思纳·奥菲尔在法庭被告席上狼狈不堪逻辑不清地发疯，还被全网直播，简直丢脸丢到了全星际。
虽然他们心里清楚这是克若精神力的杰作，但其他人可不清楚，几代人经营数百上千年的形象毁于一旦，想想都让鱼觉得开心。
“在他死前我去给他把精神海修好怎么样？就不用你自己亲自去了，否则也太膈应了，你在旁边看热闹就好。”看着浑然不觉大难临头的比思纳·奥菲尔，季明江啧啧两声后有了新想法。
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比思纳·奥菲尔刚清醒过来就要回忆起自己颜面尽失时难以置信的表情，季明江心情都愉悦了不少，收下了克若一个震惊的眼神后便转过头，专心致志地听起了庭审。
看着身旁兴致勃勃的银发人鱼，克若恍然大悟地眨了眨眼：原来莱顿喜欢这种性格的吗？不过确实和他印象中的小人鱼们不太一样呢！
门古塞·霍利马维、古斯和张成的证词很快交代结束，三人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也供认不讳，属于他们三个的审判很快结束，该减刑的减刑该从宽的从宽，自觉无颜见人的三人在法警的押送下率先离庭。
随后是王伟明，看直播的观众和在场的部分证人之前还在奇怪为什么研究院的院长也会坐上被告席，然后就得知了已经研发出很多给人鱼使用的工具的研究院竟然也参与到了这件事。
[已经裂开了家人们……]
[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一直以为是所有人都跟网上说的一样对人鱼百分百宠爱百分百喜欢的。]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艹。]
茫然地听着法官的宣判，茫然地看着王伟明毫无反驳之意地被带走，有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江崽和克若还在现场啊，这样真的好吗？我自己都裂开了，那身为人鱼他们岂不是更难受？]
被提醒后，趁着比思纳·奥菲尔的部分还没开始，许多人纷纷转了镜头，然后……
[他俩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啊？！]
有在用光脑切进直播间看着实时弹幕的季明江注意到这些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为什么这么开心这么无所谓，当然是因为上辈子已经活了二十多年的他和被囚禁了近十年的克若都清楚，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喜欢，现在整个社会对人鱼整个种族的狂热喜爱不过是被人暗中引导的。对一个抽象的、生活中不怎么能接触到的种族却能给到百分百的爱，要么是因为有利可图，要么就是被洗脑了。
希望研究院院长这种地位的人都会在利益当头选择伤害人鱼这件事能给这些观众提个醒，让他们意识到一些不对劲吧。
弹幕稀稀拉拉地讨论了几分钟后，法槌再次敲下，被叫到名字的比思纳·奥菲尔迟钝地抬起头，高坐台上的法官皱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示意证人发言。
一个个说下来，最后敢于直接出庭作证的人竟然有三十多个人。记录到最后，一向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法官脸色都有些发青。
最后一个人发言完毕，季明江看了他一眼，是之前那个叫住了他跟克里莱斯的人，好像叫比伯什么的，一个在他上辈子很常见的外国名字。
说的不客气点就是一个大众路人的名字，现在确实也很符合他对这类名字的刻板印象，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手部和脸部都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而显得有些粗糙。
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人，刚才条缕清晰地将他在奥菲尔家工作的这些年来见到的所有黑暗面都尽数揭露了出来，哪怕被一脸要杀人样的比思纳·奥菲尔盯着，也顽强地说完了之后才一脸后怕地坐了下去。
槌声响起。
“比思纳·奥菲尔犯故意伤害罪、虐待人鱼罪、非法囚禁罪……社会影响极为恶劣，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法槌落下。
比思纳·奥菲尔此时却是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即将迎来的结局，在法警打开铁栏将他押出来时也出乎很多人意料地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被推着向前走去。
只是在经过季明江和克若面前时，他的脚步才强硬地停了下来，已经准备离席的三十几个证人和还在整理材料的法官都霍然紧张地站起身，齐齐看向他。就在身后的法警目光一凝，谨慎地掏出警棍准备强行带走他时，比思纳·奥菲尔才轻蔑地扫视了一圈仍然惧怕着他的人们。
然后重新看向了季明江和克若，浑浊的灰色眼珠子转动几番后，他咧开了嘴角，呈现给了他们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在两人如出一辙的平静的注视下，比了个嘴型：“还没完呢，我等着你们来陪我。”
季明江眉头轻轻挑了一下，大概是将他这种表现理解成了惊讶害怕，比思纳·奥菲尔脸上露出了满意表情，被法警推了一个踉跄也不生气。
季明江耳鳍微动，随后嫌弃地撇了下去——他还听到了比思纳·奥菲尔愉快的哼歌声！难听的要死！
“他最后的那段话……”
往外走的时候，克若回想起比思纳·奥菲尔的那个笑容，刚才还十分沉稳的表情被担忧所取代，十分放心不下地看向季明江。
却看到明明比他还要小十岁的银发人鱼完全没有被比思纳·奥菲尔刚才的那番话影响到，蓬松的发丝仍然随着他轻松的步伐小幅度跃动着。
“别担心，他脑子都不正常了，只是一些自以为的后手而已。”
人多耳杂，小声在克若耳边说出了“联邦”两个字后，季明江直起身，重新将手插回了兜中。
他可没说错，比思纳都死了，甚至整个奥菲尔家今天后还会不会存续下去都说不准，只是利益同盟而已，联邦疯了才会为这事找他们麻烦。
不过如果是有别的企图，也还是需要防一下的，回头提醒一下克里莱斯就好，不值得大惊小怪过度担忧。
说曹操曹操到，心中刚念叨起了克里莱斯，抬头就看到了那个身影朝他们两人走来。
为了防止以后又被没事找事说什么权势压迫干扰司法公正，克里莱斯并没有出现在审判现场，而是等在了法院的院子里。
刚才正好目送了比思纳·奥菲尔的离开。
“怎么这么久？”莱顿有些诧异地问到，他还以为王伟明出来后要不了多久庭审就能结束了。
“证人证言时间长了点，比思纳·奥菲尔的罪行又实在有些多，宣判都花了不少时间，最后他自己还磨叽了一会儿。”
将自己想要完全修补比思纳·奥菲尔精神海的想法和他最后的话复述了一遍，克里莱斯对后边那件事果然跟他想到了一起。
“我会让驻军注意的，至于你说的想要彻底修复好他的精神海，我打个申请明天带你们过去就行。”
铁灰色的悬浮车启动，开启了自动驾驶后，莱顿才看向了后面的两人，眼神难得的柔软，“之前说的要带你去祈福，等你的这个计划完成后就去？今天立冬，但首都星的冬天不太明显，现在已经有些星球开始下雪了，过两天刚好过去顺便看看雪景，哥……”
诡异的停顿了一下，看着现在甚至都还没有季明江高的黑发人鱼，莱顿的嘴张开又合上——对着看起来像是比他还要小十岁而不是大他两岁的人鱼，他是真的喊不出“哥”这个字眼。
最后还是放弃地直呼其名道：“克若也一起去吧，反正主要目的也是祈福，到时候可以多带几件衣服或者少在外面待会儿。”
“祈福？”
倒是没在意莱顿的称呼，克若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个词上，他怎么不知道莱顿是个喜欢这种活动的人？
“主要是前段时间糟心事太多了，去去晦气也好。”
听到自己弟弟的解释，克若恍然大悟。
然后眼神在浑然无觉的两人中扫了几遍，微笑道：“你们当初约定好的嘛，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想干，就不去了，玩得开心。”
“？”
“？”
季明江和克里莱斯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莫名，克若的语气……怎么感觉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嗨了，没刹住车（。）
第76章
启程的时间定在了庭审结束后的第二天。
中间的那一天被季明江用来探望马上就要被处决的比思纳·奥菲尔了。
监牢的环境比皇宫中监/禁/室的环境还要差上不少, 昏暗的走廊和明明灭灭的壁灯更是给这个阴冷的地方增添了一份诡谲。
钥匙串碰撞的哗啦声响起，这里关着的全都是排队等死刑执行的人, 听到这个声音后头都懒得抬一下——反正也不会是来放他们出去的。
“陛下只申请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这也是能申请到的最大限度了，两位殿下还请抓紧时间。”
拉开铁门，一箱凶神恶煞的监狱长脸色十分温和, 对着季明江和克若两人说话时的声音也是能惊掉一串下巴的轻柔。
反正也是陛下做担保申请的，没有后顾之忧的监狱长看面前的两条人鱼就像是戴上了柔光滤镜，看过昨天庭审直播的他已经自顾自地脑补出了一番感化临终反派的剧情，都没有多加过问两人的来意。
“好的, 谢谢您, 我们很快就出来。”对这样的目光已经算得上是习以为常，季明江轻轻点过头, 便拉起了克若走了进去。
里面的陈设也是同样的一张床一套桌椅，只不过要破败很多, 墙壁和地面也满是冲刷不掉的暗沉污渍,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比思纳·奥菲尔戴着手铐脚铐，像是要保持着最后的贵族尊严一样, 在破旧的木板床上坐得笔直。
“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还是为我昨天的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哈哈哈哈哈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我要让你们一辈子都活在猜疑和痛苦之中, 直到迎来你们突兀的死亡！！！”
只不过，一看到克若和季明江, 这幅强装出来的贵族姿态便瞬间崩塌，比思纳·奥菲尔被迫靠拢的手腕砸在床上, 身上的镣铐哐哐作响, 木板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声, 他疯狂嘶吼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久久回荡。
当然，没人愿意跟疯子做过多的纠缠，季明江甚至都没有靠近他，只是站在门口处，探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克若脑袋动了动，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然后在季明江的示意下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比思纳·奥菲尔的身上。
季明江的修补速度很快，他的精神丝在那破败不堪的精神海中穿梭，勾连起碎的跟玻璃渣一样的精神屏障，轻抚过枯败的精神海和奄奄一息的野猪。
十分钟后，他抽出了精神丝，比思纳·奥菲尔一直浑浊猩红的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
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季明江和克若也将他脸上从迷茫到痛苦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
“啧啧，在全星际人面前发疯的滋味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没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看着他一脸空白的样子，季明江狠狠刺激了他一下，然后在比思纳·奥菲尔真正崩溃的嘶吼声中跟克若一起走出了监牢。
没有在意监狱长疼惜怜爱的眼神，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季明江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呼出的热气化成白雾向上飘散。
“终于结束了——”他转过头看向克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克若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后说道，“我打算这几天再熟悉一下现在的环境，然后想去人鱼中心应聘个养育员来着，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了。”
说这话时他还有些迟疑和不自信，毕竟之前从来没出现过人鱼中心出去的人鱼再回去当养育员的说法，但随即季明江轻快的声音狠狠擦去了他心头的疑虑。
“太好了，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只不过不同的是我之前想把奥多斯先生扯下来自己当所长的！”
克若闻言，愣了一下后轻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吧，奥多斯先生也快到退休的年纪了。”
“有道理，等我旅游回来去问问他……”
***
短短两天的时间，首都星的温度又降了不少，虽然还没有飘雪，但早晨起来时宫内仍然□□着的植物们都覆上了一层薄霜，远远看过去倒是跟下了场小雪没什么区别。
克若之后要居住的地方还没有完全收拾好，这几天仍然跟季明江住在一起。在将自己可以变回人类形态这件事公之于众后，小别墅的二楼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空荡的别墅中，一楼难得没了人影，阳光洒在一片平静的水池中，半天都不带波动一下，倒是二楼在隐隐约约的传出着一些交谈声。
克若半个身子都钻进了那个直接顶上天花板的衣柜里，垂挂着的衣服堆在他的身上，从背后看去，只有在他移动的时候才能依稀看到一点黑色的发尾露在外面。
一件件衣服间隔时间极短地被他从衣柜里抛了出来，季明江身后的床上已经堆了不少，手中还正拎着一件刚刚被精准扔到怀里的白色长绒连帽外套。
好累，在游戏里打架在现实里揍人都没有这么累过——
季明江破天荒地对自己的体质产生了怀疑，看克若一时半会儿也消停不下来的样子，索性直接坐到了身后柔软的床铺上。
手中外套的绒毛在他的手指间穿梭，柔软的触感像是在抚摸一只安哥拉兔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好摸是好摸，就是……
“我真的没感觉有多冷，这也太厚了吧？！”
手中外套的厚度简直都跟他上辈子羽绒服蓬松时的厚度差不多了！
衣柜中满意的衣服都找的差不多了，克若从里边退了出来，头发都变得有些乱糟糟的。
看着一向稳重得压根不像个未成年人鱼的季明江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到：“首都星要暖和许多啦，我问过莱顿，你们要去的那个旅游星常年低温，冬天更是有将近5个月，肯定会比我们这里冷很多的。”
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他的身体不是由系统塑造的话，这个外套可能确实很适合他穿。
“那就先带上好了，如果到了之后我感觉冷会拿出来穿的。”
季明江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拿出空间钮将床上克若已经帮他分好的衣服都收了进去。
“当然，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你看天气来调整，照顾好自己就可以。”
因为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像季明江一样沿着那么细的一条边走到外面，人鱼形态和人类形态来回转变的话也有些麻烦，克若只是倚在了二楼的栏杆处，冲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季明江和等了有段时间的莱顿挥了挥手。
“一路顺风——”
“星舰即将启动，请抓紧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星舰上升期间不要随意走动，祝您一路顺风。”
登上停在皇宫后院的星舰，季明江刚在克里莱斯的指引下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随着一阵轻微的晃动，明明说着十分温柔的话但语调冰冷的机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中。
“？”
“这不是你的私人星舰吗？”怎么让他有一种自己在旅游团上的感觉？
季明江错愕地抬头看向克里莱斯。
“哎呀，是我的个人爱好啦。”克里莱斯还没说话，季明江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顺着克里莱斯的目光，季明江转过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在室内还带着墨镜、头发及肩有些凌乱地披散着，下巴处还有些小胡茬的人。
虽然形象潦草，但这个突然发出声音的人在季明江转头后，竟然还是向他微微欠身，行了个不伦不类但幅度很大的礼，“季明江殿下，久仰大名了，我是维森·卢纶那，这艘星舰的驾驶员。”
“……你好。”
季明江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后退了一步。
救命，这个夸张的礼节……他现在直接进自己房间然后把门关上会不会不太礼貌啊！
看到季明江的反应，莱顿有些无奈地上前一步，狠狠踹了没个正型的维森·卢纶那一脚，在对方夸张的抱腿呼痛声中表情无奈地说到：“你别管他，他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碰见这种情况直接无视就行。”
“队长，我还在呢！你怎么就这么编排我！”不满地抗议了两句后，维森摘下了墨镜，十分像个正常人一般地冲着季明江笑了笑，摸了摸下巴后，回答起了他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因为我自己比较喜欢给星舰换各种各样的提示音啦，这次刚好换到了导游音，可能等我们返程的时候就会换成歌剧音了，如果殿下有什么喜欢的类型也可以告诉我，我肯定都能调出来！”
果然还是很不正常啊！
季明江在心里默默吐槽着，看到这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驾驶室后，才有些迟疑地看向克里莱斯，“他的眼睛？”
虽然对方摘下墨镜的时间不算长，但也够他看清了，维森·卢纶那的两双眼睛都是义眼，不过跟他那时不同的是，现在的义眼应该是可以帮助使用者恢复正常视力水平了。
“嗯，他之前是我小队的成员，在一次潜伏行动时被联邦那边毁了双眼，退役后就来给我开星舰了，闲的没事也会去客串个军队训练员什么的。”
“放心。”只是看了一眼季明江的表情就能猜出来他在想什么，莱顿言简意赅地说到，“他这性格不是战后受刺激形成的，还没编进我负责的小队的时候，他就以这幅性格出名过一次了。”
“……”
那可真是……心态良好。
季明江抽了抽嘴角，有些敬佩地想到。
第77章
星舰在行驶过程中除了最开始上升的那段时间, 其他时候都很平稳，季明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 透过窗户还可以看到外面一片静谧的宇宙。
和全息游戏中看到的宇宙有些相似, 但感觉完全不同。
星舰的运行逐渐平稳了下来，床头桌上放着的水杯微不可察地小幅度晃动着，季明江盯着摇晃的水面看了一会儿, 便无聊地躺倒在了床上，被子一蒙，沉沉地睡了过去。
——果然，不管是在上辈子还是在海底亦或是现在, 他都很喜欢在交通工具上睡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 当星舰再次有了些许的晃动感时，季明江才从被子中抽出了一只手, 胡乱地在枕头边拍了拍去找寻着睡前被他摘下来的光脑的身影。
“嗯？”
拍完左边拍右边，什么都没有摸到, 季明江从鼻腔深处挤出了一声闷哼, 皱着眉猛地掀开了被子，突然接触到的凉意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耳鳍, 随后终于在枕头边找到了被盖住的光脑。
拉着窗帘的昏暗屋内，季明江刚拿起光脑, 自动适应屋内环境调整亮度的屏幕亮起, 不断变化着的精确到秒数的时刻表弹出。
“下午五点啊……”
怪不得有些饿了。
正想着，几道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随后是克里莱斯的提醒，“已经到了, 收拾一下赶紧出来吧。”
“好的, 知道了！”扬声应答后, 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季明江又在床上放空大脑地躺了会儿，才“腾”地坐了起来，一把拉开了遮光性极好的窗帘。
已经挂上了璀璨星幕的夜空和地面洁白轻盈的积雪映入眼帘，隐隐约约都能嗅到一股梅花的淡香携着冰冷的空气从窗户的边缘缝隙中钻了进来。
犹豫片刻后，季明江还是没掏出那件过分厚实的长绒外套，裹上了一件单衣后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维森·卢纶那正和克里莱斯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到他出来后也没停下，不过两人的谈话看起来是原本就快要结束了，季明江走过去时只模糊听到了几个跟联邦和前线驻军有关的字眼。
料想到可能是跟现在已经死得血都凉透了的比思纳·奥菲尔有关，反正之后克里莱斯会告诉他，季明江也没多问，主要的注意力被他放在了前方敞开着门的驾驶室中。
和之前打过的全息游戏中的星舰构造差不多，里面的操作台之类的虽然细节上有些出入，但也符合季明江的记忆。
最大的不同或许就在于那个格外干净、有跟没有一个样、横跨整个操作台上方的大型玻璃窗。
哦，估计不是玻璃，而是特制材料做成的。
呼啸的冬风卷着洋洋洒洒的雪花撞在星舰的窗户上、堆在树枝上、落在草坪上、积在面前独栋小别墅的房顶上。
“是不是很漂亮。”
看到季明江望着驾驶室的窗户出神的样子，维森·卢纶那心下了然，非常自豪地说到：“我之前来这里度假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星球的雪景简直一绝！所以为了不错过这样的好风光，我每次出港前都会把窗户里里外外擦的透亮！保证能看清楚每一朵雪花的形状！”
听到前一句话，季明江都做好了听维森说自己是怎么在这个星球上出生成长、又是如何一路艰辛求学去到首都星进入克里莱斯麾下小队的故事了，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后边紧接着来了个擦窗户的习惯。
季明江：……
还能这么说？.jpg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明显，维森·卢纶那扶了下墨镜，憋笑憋得胡茬都一抖一抖的，最后还是倚靠在桌子旁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殿下不要用这种好像被我欺骗了感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了，会让我明明知道你的性格也忍不住夸你可爱的。”
无视了旁边听到这句话后额角直跳的克里莱斯，维森看着一脸无语的季明江继续说道：“队长没跟你说过吗，因为这个星球过于寒冷，没有人会在这里长住的，更别说在这里成家生子了。绝大部分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度假或者避暑，所以这个星球的旅游业服务业非常发达，比起首都星都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灵活地躲开了克里莱斯梅开二度踹来的一脚，维森蹿进了驾驶室中，在操作台上摁了几个按钮，舱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他冲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克里莱斯和一脸无奈的季明江爽朗一笑，“快下去吧，正好到吃完饭的时间了。祝你们度假快乐，三天后我再回来。”
“你这性子……”让季明江走在前面下了星舰，看着永远不知道在乐什么的维森·卢纶那，莱顿摇了摇头，“明年的新兵训练你要不也去负责一个队，我看你最近简直闲得要长草了。”
听到自己被安排了工作，维森·卢纶那也不恼，虽然义眼传递不出什么情绪，但他面部的表情明显都飞扬了许多，“保证完成任务！我一定会帮助可爱的新兵们好好适应军队生活的~”
“队长慢走，记得照顾好殿下——”
拉长的调子被关闭的舱门隔绝在里面，耳边顿时只剩下了呼啸而过的狂风。只是在外面稍微等了两句话的功夫，季明江的身上就已经落下了不少的雪花，只是在近乎同色系的头发和外套上不太明显。
“先进去吧，壁炉已经交代人烧起来了。”看着季明江身上被风不断卷起就没落下去过的外套下摆，莱顿皱了皱眉，“怎么就穿这些，不冷吗？”
“没事，还好。”季明江拂去衣袖上的雪花，无所谓地说到。
他转头看向克里莱斯，将现在仍然比他高不少的陛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无语道：“你自己也没穿多少好吧，还说我？”
而且虽然这风刮到脸上有些生疼，但当下的温度对他来说却是真的没什么感觉，这个由系统打造的身体不愧是战斗力顶级的设定，如果能将增益效果具现化的话，他估计自己的身体上应该打满了免疫一切负面状态的buff。
如果克里莱斯仔细观察的话，估计都能看到同样单薄的穿着，季明江衣袖上的雪花融化的速度都要比他快不少。
“好了快进去吧，一会儿雪……大概要下大了。”
就在两人对话期间，刮到耳边的风又大了不少，皱了皱眉，看了眼飘着大雪但仍然夜色清明的极度不合常理的天空，季明江放弃了预判，直接拉起克里莱斯向别墅走去。
一路穿过顶着一窝雪白帽子的铁围栏和草坪，季明江拉开门，迎面就是对面壁炉中跃动着的火花，干燥的暖气迎面扑来，几乎是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头发被融化的雪花浸湿了。
脱下外套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季明江好奇地看了一圈厨具齐全的厨房，拉开冰箱门，里面满满当当的新鲜水果蔬菜和肉类。
还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冰箱已经做好的预制菜的季明江有些茫然，耳朵上方的耳鳍仿佛也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不住地打着转。
“是做饭的人还没有来吗？”他可不会做饭啊！
“已经来了。”
听到他的疑问，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莱顿轻笑一声，伸出胳膊越过季明江湿漉漉的发顶选了几个今天晚上要用到的菜出来。
“？”
季明江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克里莱斯的下巴，若有所感一样，挑完菜头都没有低一下的皇帝转身向洗菜台走去，在水龙头“哗哗”的响声中说到：“把冰箱门关上，今天晚上我做饭，这么惊讶干什么？”
“我不应该惊讶一下吗？”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季明江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关上门道：“谁知道陛下你还会做饭啊，崩人设了好吧……闪开点，我帮你洗菜。”
“不用，你先去楼上洗个澡，把头发擦干再说，把你带出来玩几天然后就生病了的话，我要被是你粉丝的人和不是你粉丝的人念叨死。”
侧身挡住了季明江伸过来的手，莱顿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现在湿漉漉的发丝和同样有些潮气的衣服，有些无奈地说到。
“……好吧。”看了眼克里莱斯拿出来的菜，发现确实不像是要准备什么费功夫的硬菜，季明江也没再坚持，摆了摆手便转身走上了楼梯。
“房间随便挑一个就行，这个别墅我不常来，没有什么主卧侧卧之分。”
“知道了——”
随口应了一声，季明江走上二楼后直接拉开了眼前的房门，打量了一番十分温馨的陈设后便直接打开了清洁整理按钮进到了浴室。
洗漱完后，浑身清爽的季明江再次看到的就是焕然一新的卧室，窗户掀开了一条缝，自动打开的窗帘被吹得轻轻飘荡着，窗外是一丛梅花林，梅花的香气也随着窗帘的鼓动在室内散开，几乎是立竿见影地就带走了这个房间因为常年无人居住而产生的冰冷气息。
浓油赤酱炒制的食物的香气也顺着门缝飘了进来，猎奇心，啊不是，好奇心的驱动下，季明江三步并两步地跑下楼梯，差点和端着盘子的克里莱斯撞了个正着。
“！”
急急刹住车后，两人均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季明江讨饶地举起手跑进厨房将剩下的一瓦罐汤端了出来。
“好香，你竟然真的会做饭！”
虽然算不上生活白痴，但上辈子到死都被助理顽强拦在厨房门外的季明江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惊叹地夸赞到。
“之前带兵在外面的时候当然只能自己做了，我又不可能让厨师也跟着上前线。”
一边说着，莱顿一边给季明江盛着汤。
因为时间不够，他只是简单炖了个鲫鱼豆腐汤，奶白色的汤汁被舀进瓷白色的碗里，表面浮着一撮葱花。
应该是加了胡椒粉的缘故，喝起来还有些辛辣呛鼻。
季明江吹去上面的热气喝了一口后，咳了好几声，但还是顽强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好喝的！”
晚上七点，回到家的人们疲惫地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点进星网准备刷刷离谱新闻或者跟进下前两天那个惊动全国案件的后续时，一条更新提示弹了出来。
“您关注的博主@季明江发了一条新的星博，赶快去看看吧~”
“江崽不是出去玩了吗？难道是在分享生活照？！”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关注他的人瞬间丢掉了所有的疲惫，顺着提示直接点进了星博内容。
然后就看到……
@季明江：[鲫鱼豆腐汤.jpg][肉末焖茄子.jpg][西红柿炒蛋.jpg][茭白炒肉.jpg]
“？？？”
草，一种植物。
虽然不知道江崽为什么发这个，但是，好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是不吃香菜党人的夹带私货！
第78章
一整晚的狂风呼啸,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季明江都能回忆起睡梦中风卷着雪花砸在窗户上的闷响声。
不过和当地气象局发布的天气预报一样, 当他拉开窗帘时, 昨天一整晚就没停下过的狂风暴雪已经雨消云散，留下的仅是外面被踩了几个鸟爪子印的雪地和一丛映雪红梅而已。
他来之前就有看到星网和直播账号后台处那数不胜数催他发日常的消息，昨天十分敷衍地发了四张图片, 今早看到眼前的景象，季明江沉吟片刻，还是拿出光脑拍了一张照片发了出去。
关掉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的评论和点赞提示音后，简单洗漱了一番, 季明江下楼走进了餐厅中。
早上依旧是克里莱斯做的饭。
其实季明江本来也是想争取一下的, 但因为昨天晚上厨房的深夜惨案，克里莱斯很果决地拒绝了他这个极度不靠谱不把两人的生命放在心上的提议。
——昨晚大概十一点左右, 两人六七点钟吃的晚饭已经消化得差不多时，他自告奋勇地抢先一步钻进了厨房准备煮两碗清汤面, 然后……成功烧糊了锅。
从没有任何一刻, 季明江有像昨晚那时一样庆幸自己是以人鱼的身份进入到这个世界的。毕竟原因都在那现摆着，不知情的人只会在第一时间找到帮他开脱的理由。
比如昨天的克里莱斯。
季明江现在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昨晚对方的一举一动, 比如惊愕睁大的双眼，比如满是疑惑的眼神, 比如无奈揉着眉心示意他赶紧滚一边去的双手和连他都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的理由：“我的错, 你一直以来的表现都跟人类太接近了，我都差点忘了你之前从来没接触过做饭这类活动。”
被他这么一提醒, 季明江脑中才闪过了一幅画面，因为太过丢脸被他扔到了记忆深处的经历终于被他记了起来。
——原来他不是从来没进过厨房, 而是某年跟助理一起过元宵节煮汤圆的时候, 硬是把汤圆煮成了一锅黑芝麻糊炖糯米团子。也是在那之后, 他的助理才开始对他要进厨房这件事严防死守的。
当然，这就不必跟克里莱斯说了，否则实在是太有损他的形象了。
昨天晚上的季明江看着有些狼藉的厨房，面色坦然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用恍然和赞同的语气说到：“你说得对，我差点也忘了，那这几天的饭都只好交给你了。”
短暂的回忆结束，看着面前餐桌上摆放整齐的黄油蒜蓉烤面包、香煎鳕鱼和热牛奶，季明江拉开椅子，尝了一口后感叹道：“我感觉你应该报名一期美食节目的，到时候你只需要做几顿饭，我保证节目播出后绝对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你身上的刻板印象洗个干干净净。”
“然后陈元川怕不是要直接冲进宫中抱着我的腿开始哭了。”
莱顿没急着反驳季明江的话，而是饶有兴致地顺着他的描述继续想了下去，不过最后还是想象不太出他自己在一群人和镜头的围绕下闷头做饭的样子，倒是陈元川知道他为了挽回形象而去参加这类节目后可能会有的反应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道短促的低笑，他敲了敲桌子，略过了这个话题，“赶紧吃，吃完带你去祈福，早上的人还少一些，到了中午肯定会挤起来的，到时候被发现了又是一阵麻烦。”
“知道了，很快的。”
咬了一口烤的酥脆掉渣的面包，季明江含糊不清地应到。
***
出门时两人倒是很突兀地发生了一场不算是争执的争执。
原因是克里莱斯刚打开门，还没往外走一步，就“砰”地关上了门，然后让一脸懵逼只穿着一件单薄羊毛衫的季明江多加几件衣服。
“真的不至于吧，我不冷的！”他的手掌心明明都还是温热的！
狠狠将手掌拍到了克里莱斯还没缩回去的手上，感受着手中冰凉的触感，季明江眉毛一挑，恶狠狠地说到：“你还说我，你自己手这么凉才是要加衣服的吧！”
“因为刚才开门的时候被吹到了才会这么冰的，我也一点都不冷。”
被带着突然降智的莱顿不知怎么就顺着季明江的话解释了起来，说完他才愣了一下，手背上源源不断地传来着季明江手心的温度，可能是两人手掌的温差过大，竟然有了些滚烫的感觉。
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后，他低咳一声，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季明江率先开始了动作。
从空间钮中掏出那件毛毛茸茸的外套，披到身上后，迎着克里莱斯有些意外的眼神，季明江勾唇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掏出了一个和这件衣服配套的帽子，盖到了克里莱斯的头上。
“好了，我们各退一步，就这样吧。”看着头顶和本人气场格格不入雪白色绒毛帽子的克里莱斯，季明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穿不穿外套确实都对他没什么影响，都说了是免疫一切debuff，不会感到寒冷同时他自然也不会被热到，不想穿只是因为单纯地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十分不灵活而已。
但这些不乐意在看到克里莱斯这个样子时就跟被风卷起的浮雪一样，瞬时烟消云散。
学着维森·卢纶那浮夸的表情和礼节，他向前迈了一步，推开了门，弯腰伸手，“走吧，一会儿人要多了。”
门口处一路通向栅栏外的小路已经被积雪埋上了，再次打开门时，一捧轻盈的雪花被反复开关门带起的风吹到了两人的脚下。
莱顿手指摸上头顶柔软的帽子，表情有些僵硬，在季明江促狭的眼神中，十分镇定地正了正帽子，拍下门框边清洁积雪的按钮后，表情不变地说到：“走吧。”
“啧。”大概是下面装了加热装置，外面小路上的积雪很快就化成了一滩滩水，看着克里莱斯穿着黑大衣黑长靴大步往前走，头顶跟本人画风格格不入的帽子一跃一跃着的样子，季明江咂了咂嘴，光明正大地拿出光脑，拍下了今天的第二张照片。
“叮咚——”
下课后人来人往的通向食堂的道路上，林南和庄之野手腕上的光脑同时传出了熟悉的提示音。
“？”
两人同步点开星网，周边还有不少人跟他们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怎么回事，大佬怎么这两天发星博发的这么频繁，这就是旅游的快乐吗！”
又经历了一场考试，身心俱疲的林南愤愤嘟囔着，然后在点开季明江的账号后彻底没了声响，整个人都仿佛石化在了原地，如果不是庄之野手疾眼快地拉了他一把，一向敏捷的林南估计都要被身后低头走来的同学撞个正着。
“我草%￥#*，我……他……陛下……？？！”
被拉倒一旁后，林南指着光脑上的那张照片，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说这些什么。
平心而论，这张照片拍的还是很有意境的，肩宽腿长身姿笔挺的男人被拍到时刚好抬腿向前走着，落在地上的脚后跟处还有正溅起的水花。虽然是察觉到了身后人拍照的动静，但又没有什么防备之意，也只是微微侧过头向后看了一眼而已。
此时应该是恰巧吹来了一阵风，难得温和的金色瞳孔和飘起的大衣下摆在细碎飘扬的雪花后若隐若现。
加上被拍到的人身份之特殊，如果把这张照片拿去卖，就算是全帝国有60%的人平时提起克里莱斯的语气中都带着敬畏和惧怕，到时候抢着要买这张照片的人也绝对能占到全国人口的90%。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抛开那顶看着就很柔软很好摸的白色长绒帽子不谈。
“陛下是终于精神海失控了吗？！”顺了几口气，林南努力组织着语言，但最后也只是惊恐地指着照片颤音到。
周遭和他同样反应的人也不在少数，林南甚至听到远处有人来了个平地摔——在军校。
“……你不如好好看看季明江的配文，这应该是他搞的，陛下的帽子和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是一套。”同样被这张冲突感快要溢出屏幕的照片震撼到，庄之野沉默片刻后，才将注意力从照片上转移开，艰难地说到。
“配文？什么配文？什么衣服？什么一对？”
“我说是一套！”
林南心神恍惚间，庄之野的手指从旁边伸了过来，挥去那张照片，露出了季明江那条完整的星博。
@季明江：光明正大地偷拍了一张，不过照片效果看起来还是有些差，我一会儿开个直播给你们看看。[克里莱斯瞪人.jpg]
在庄之野的提示下，林南再次回看那张照片，这才发现在照片的一角拍到了季明江的衣袖，虽然因为聚焦的原因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来那是个有着长绒毛的衣服。
“……他们的感情，是真好哈，那些一直担心他的观众也可以放心了，哈哈。”
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林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在注意到周围人的情况后，眼睛渐渐恢复了神采。
“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看！”
趁着现在所有人都一脸裂开的表情在光脑上敲敲打打着什么，林南一摸脸，饿得正不断发出抗议的胃促使着他拉起庄之野的胳膊就往前跑。
“诶？季明江开直播了！”
“打完饭再看——”
第79章
“你在干什么？”
季明江说是光明正大就真的是光明正大, 他甚至连光脑拍照时自带的快门声都没有取消。
清脆的“咔嚓”声在格外寂静的清晨响起，莱顿很是无奈地回头看过去。
季明江快走几步到了他旁边, 低头编辑着文案, 确认发出后才抬起头说到：“给你拍照留念一下，毕竟实在是太难得了。”
季明江语气中的欢乐几乎都要溢了出来，周遭飞舞着的雪屑仿佛都被感染得活跃了许多。
因为光脑开着隐私模式, 莱顿也不知道他具体干了什么，探究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后，虽然有些好奇，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这个星球开发出来能够当做旅游景点的地方并不算大, 祈福所在的庙宇离他们的别墅并不算远, 莱顿也没有在这个几年来不了一次的别墅里准备悬浮车，两人便是一路慢悠悠地向着目的地走去。
“我父母跟我提起过, 这个星球跟首都星是同一天诞生的，已经有很长的一段历史了。在帝国还没有统一时, 因为气候过于寒冷, 当地的原住民们根据古籍中的记载和自己的想象，有了不同的信仰, 修建了各式各样的祭拜设施。之后的几百几千年中，不灵的全被拆了, 最后就剩下了我们要去的这座庙宇。”
“虽然被划拨到帝国的统治下后, 这个星球只有人员流出，各类建筑设施都渐渐荒废, 但到底是个存续了几千年的建筑，也承载了当地人世世代代的祈盼, 所以这个庙有专门的人去维护, 现在也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嗯？等一下。”
因为没有什么需要在早上八点多起床出门准备去工作的本地人, 来旅游的大多也在这个还有些寒冷的早上窝在温暖的被子里睡得正香，整条街上都没有什么人，莱顿正轻声给季明江讲着他们即将要去的庙宇的历史，一个突然切进光脑的通讯打断了他的话。
打到他光脑上而非专门通讯器上的估计都不是什么严重紧急的事，莱顿垂眸看了一眼，维森·卢纶那打来的，那肯定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
刚准备挂断这家伙打来的通讯继续跟季明江说下去，却看到一路以来心情异常愉悦的季明江摁住了他的手，和头发同色的睫毛抖了几下，那双乌黑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眼中充满了他看不懂的期待，“接一下吧，我们又不急。”
“？”
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莱顿的手还是在季明江说完后就按到了接听键上。
然后维森·卢纶那嚣张放肆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队长，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这样的衣服啊，我还以为季明江殿下或者你哥他们才会喜欢这样毛绒绒的帽子来着，那我今年过年时候的拜年礼物岂不是有找落了？”
维森的狂笑声还在从光脑中源源不断地传出，莱顿眉头渐渐挑起，眼睛却还是盯着一脸无辜的季明江。
先是取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设置成的公放模式，随后莱顿便直接挂断了废话一箩筐的维森的通讯，而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不算多的好友通讯录已经弹出了无数条消息。
最顶上的是罗里特发来的图片和调侃，以及克若的消息：“莱顿，你要是喜欢可以找我要的，虽然我也不清楚你的喜好什么时候变化这么大了……不可以抢明江的帽子戴哦~”
“……他自己给我扣上的，你都跟他一起住这么多天了还不清楚？”
看出了克若话里话外的揶揄，随手回了个消息后，莱顿就关掉了光脑，回到季明江身边报复性地将他的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
季明江也不恼，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随后就从空间钮中掏出了摄像球，“你看到我刚才在星博上发的了吧，我现在开啦？”
看到克里莱斯点头后，季明江摁下启动键，冰天雪地中的一个黑球慢悠悠升到了空中，然后被迎面吹来的一个大雪花片子打得在两人面前翻了个滚。
“稳重点。”伸手扶稳了飘飘悠悠的摄像球，季明江对着这个没有生命的铁疙瘩一本正经地说到。
于是接到开播提示的观众们托着自己被惊掉的下巴涌进直播间时，看到的就是在一片白茫茫背景中，面容显得更加冷峻的人鱼一头银发挂雪花披散在同样雪白的毛绒外套上，因为距离过近，那一颤一抖间时而会截拦住路过雪花的睫毛都在镜头下清晰分明。
背后的建筑全都被积雪掩盖，一时间仿佛这片空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咦，等等，不太对劲……
没有忘记自己的下巴是为什么而掉的观众们注意到了季明江穿着的外套。
他们揉了揉眼睛。
那细密洁白的长绒毛仍然在眼前飘动着，颤颤巍巍，跟人鱼这个物种一样，有一种美好易碎的感觉。
就是，怎么这么眼熟啊？
[我的错觉吧……肯定是我的错觉吧，怎么这么眼熟啊？！]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我跟你共享一个大胆的想法！]
出来玩后就十分放飞自我的季明江看到了这几条弹幕，然后就在观众们即将打出那个答案时，他直接一把将站在旁边的克里莱斯拉了过来。
摄像球被放得高了些，肩宽腿长帽子雪白的男人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了屏幕中，屏幕上瞬间一片空白，季明江猜现在正在看他直播的观众们脑子中也是这样的。
故意在观众猜到正确答案前将谜底公之于众的季明江看着镜头轻轻一笑，“今天的行程是跟克里莱斯在一起的，所以直播最开始就先让他出个镜，免得之后突然出现会吓你们一跳。”
说这话时，季明江直视着摄像球，眼底清澈，眼神诚恳，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容易被克里莱斯吓到的观众考虑。
只有莱顿在他说话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他的耳边——那露在发外的耳鳍却是如实地表达着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已经欢快地打起圈来了。
“啊，你们在问克里莱斯头上的帽子？”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这个自从出了首都星后就愈发放飞、自我满肚子坏水遮都不带遮一下的人鱼语气恍然，然后抬起手拍上了他的头，言笑晏晏地说到，“是我给他戴上的，是不是一下子就亲切了很多。”
莱顿：……
就知道逃不过。
痛苦闭眼.jpg
***
虽然还是有些恍惚，但在季明江疑惑并仿佛在说“啊，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陛下戴帽子也是很正常的吧。”“有不对劲吗，没有啊！”的表情下，本来就被还站在一旁装扮突兀的克里莱斯震得精神海都有所波动的观众们只好接受了“克里莱斯陛下戴白色长绒带球帽子也很正常”这个观念。
……
扯，正常个鬼啦！他们眼睛都要瞎掉了！！
但有漂亮的长腿鱼鱼看就已经很满足了，管他陛下不陛下的，陛下爱戴什么戴什么好了！
[真的好漂亮，我之前一直听说过B437的雪景是全星际一绝，但一直没时间去看。]
[嘿嘿，B437星是我老家来着！应该可以说是老家吧，我爸妈都是从那出来的，然后到首都星定居生的我。虽然我爸妈一直都有抱怨那里太冷了，但只从旅游角度来看的话，他们也是赞不绝口的，而且B437号星我没记错的话还有个民间的别称叫斯嘉蒂星来着。]
[www，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玩！打雪仗一定很爽！！]
[题外话，江江这是要去哪啊，我感觉这里随便一个地方拎出来看雪景都已经很好看了！难道还有绝佳的看雪位置吗？！]
“啊，绝佳的看雪位置确实是有，克里莱斯刚才还跟我说过。”没有错过这条弹幕，季明江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碎发，说到，“不过我们今天不去那，今天带你们去这里的庙宇祈个福。”
[？？？]
[祈福？]
“嗯，前阵子倒霉事太多了，趁着还没过年来祈个福去去晦气。”
在季明江的解释下，蹲在直播间的观众也回想起了他们前两天刚观看完的庭审直播，纷纷陷入了沉默。
毕竟这种事真的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到了。”
直播画面猛然晃动了两下——季明江把摄像球捞了下来，然后调转过方向，将镜头对准了前方的庙宇。
此时来的人还不算多，庙门大敞着，里面走动着的不过寥寥几人，大概是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动静，纷纷投来目光。
然后就看到了刚刚还只是出现在星网上的克里莱斯，瞬间人如鸟兽散。
“……”
[哈哈哈哈哈，我都能想象到江江无语愣在原地的表情了。]
[真的很写实了，如果我在场的话肯定也是这样！]
[别说了，跑开的人里有一个就是我，本来看那张照片和直播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定能找陛下和江崽要个签名照……谁来告诉我为什么陛下看我时的眼神那么冷冰冰的啊！跟照片上的简直一模不一样好吗？！]
这个控诉的弹幕自然又是引起了一片欢声笑语，季明江也哭笑不得地回头看向克里莱斯，两人目光对视。
哪有很冷冰冰的了，明明跟每次接受精神疏导后就懒懒散散窝在地上晒太阳的黑龙一个眼神嘛。
季明江暗自嘀咕着。
第80章
一个星系外, 联邦。
“还是没有结果吗？”
艾布特·威尔逊的半张脸被光脑屏幕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前来报告的人的视角中, 只能看见一截下巴和抿直的嘴角。
“是的议长先生。”恭谨地垂下头, 来者从空间钮中拿出一沓研究所刚交给他的报告，双手递到了艾布特·威尔逊刚刚从屏幕后伸出的手上。
“这是研究院最近几天加班加点给出的结果，他们选取了二十条人鱼作为实验样本, 进行对照试验，并且将所有常见不常见的刺激性手段和药物都尝试了一遍，其中没有一条任何人鱼出现了形态转换的趋势。”
简单概括完那一厚沓报告的内容后，矮小瘦弱的男人便紧紧闭上了嘴巴, 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大到能容纳几个部门一起聚会的办公室中，一时间只剩下了两道一轻一重的呼吸声和艾布特·威尔逊“沙沙”翻动纸张的声音。
“啪！”
十分钟后, 在男人站得腿都有些酸胀时，刚刚递过去的文件被狠狠摔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雪白的纸张散落的到处都是。
“一群没用的东西。”
听到议长用平静的声音说着极尽贬损包含愤怒的话, 瘦小男人的头垂得更低了，他都不敢去看此时艾布特·威尔逊的表情, 也不愿深想那群没有给出任何结果的研究员的结局——反正他只是个传话的，艾布特的怒火再如何高涨也波及不到他身上。
果然如他所料, 面前传来几道“哒哒”的清脆敲桌声后, 艾布特·威尔逊再次开口时说出的话让他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
“行了，这里没你事了, 出去吧，顺便把外事部部长给我叫过来。”
“等等。”在他已经拉上了门把手快要走出门时, 艾布特·威尔逊突然叫住他, 语气意味深长, 虽然看不清面孔，但还是让男人浑身打了个颤栗。
“出去后，你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只强调这一遍。”
“是，是的议长先生，我当然知道。”瘦小的男人连连鞠躬保证。
……
“议长，叫我来有什么事吗？”五分钟后，领带还有些歪的外事部部长敲开门走了进来。
浓郁得让人头疼的香水味也随着他风风火火的动作飘到了艾布特的鼻子前，其中还混杂着一丝海腥味儿，他皱了皱眉，有些嫌恶地说到：“安德烈，你这是又从什么东西里边爬出来的，需要我提醒你这是工作时间工作场所吗？”
“抱歉抱歉，这不是这两天太忙了想放松一下吗。放心吧议长，不会耽误工作的。”伸手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和袖口，发现味道确实有些大后，安德烈讪讪地拍了拍衣服，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你最好是。”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艾布特·威尔逊取消了光脑的隐私模式，冲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安德烈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看。”
他的屏幕上赫然是季明江的直播间，长相称得上顶级的怪异人鱼正和帝国的皇帝并肩走在一起，艾布特抬手打开了弹幕，上面是全是抓不住重点的帝国人发表的一批又一批毫无意义的舔颜言论，没有营养，且十分辣眼睛。
获取不到什么有用信息后，艾布特又开启了屏蔽设置，示意眼都看直了的安德烈仔细观察直播屏幕上的季明江，“看出什么了吗？”
“确实是个美人，克里莱斯的新宠？没听说过啊，之前不是一直传的这皇帝是个战争机器除了打仗没一点私人想法吗，我们是要把他抢过来威胁克里莱斯？”
刚从算不上温柔的温柔乡中爬出来，安德烈现在的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还是黄色废料。他是个男女通吃的性子，此时被气质出尘的银发美人吸引住全部心神后更是领会不到艾布特·威尔逊话语中的深意。
“蠢货，你的脑子如果还是这么不清醒我不介意让外事部的部长换个人！”
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本文件砸在他的头上，艾布特眼神审视地看着眼神还有些迟钝的安德烈，厉声呵斥的同时，心中是真的思考起了换人的可行性。
但眼下临时提拔程序走不完不说，一些关键事项的处理他也是不能放心让别人去做，安德烈虽然有时候会掉链子，但有不少把柄在他手里握着，用起来到底是比那些单纯效率高的人安全……
心思百转间，艾布特很快就收敛了表情，将换人的想法往后放了放，指着季明江的脸说到：“不觉得眼熟？这是帝国那边最近火起来的一条叫季明江的人鱼，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噢，原来是他……”安德烈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眼熟来着。
看了眼时间和自己的日程，艾布特·威尔逊打断了安德烈的话，快速说道：“一直跟我们有联系的奥菲尔一家被查封了，比思纳·奥菲尔那个没用的东西直接被判了死刑，季明江跟叫克若的那条人鱼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发现异常的。”
他冷笑一声，精心打理过的胡子随着他说话时的动作上下抖动着，“他们对外说是人鱼本来就可以在两种形态之间自由转换，但几百几千年都没出现过的情况就这么巧突然有了两个实例，还都是跟克里莱斯有关系，里边没鬼才是真的见鬼了。”
“我们这边没研究出来什么名堂，我需要你去联系格瑞帕·奥奇，找机会把这两条人鱼给我抓过来，实在不行一条也可以。把他派到帝国后已经让他闲了这么久，也该动弹动弹了。”
所有的事都有属下来办，最近一点帝国的消息都没关注的安德烈被艾布特·威尔逊的一大长串话砸了个头晕眼花，但有了刚才的警告，他更不敢表现出什么异常，只好连连点头哈腰地通篇应了下来。
——反正简单概括来说就是联系格瑞帕抓两条人鱼嘛，前因后果不清楚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还是保住自己的位置比较重要。
“好的议长，我都记下了，马上就去通知他。”
“滚吧。”
这件事只要消息传达到位就好，并不需要安德烈有多么出众的工作能力。因此，虽然对他上班时间还乱搞这件事有所不满，但艾布特最后也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这个裹着一身难闻气味的人赶紧滚出他的办公室。
门再度被关上，他又点开刚才的直播间继续看了起来，手指点在桌面上发出不规律的响声。
看着两人的互动，艾布特的注意力这次从季明江身上转移到了戴着一顶滑稽帽子的克里莱斯身上，他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发出一声嗤笑，眼中满是期待和玩味。
“还不是不能免俗，克里莱斯，我真是更加期待你之后的表情了呢。”
***
“怎么了？”
刚刚挂完吊着红绳的小牌子，季明江转头就看到了克里莱斯皱起的眉头，“上边的字这么快就花掉了？”
“没有。”小心仔细地将红绳绕过树枝打了个结后，莱顿才屈起手指蹭了蹭鼻尖，“刚才鼻子有些痒，有点想打喷嚏。”
摄像球此时离他们两个还有些远，莱顿也不用顾及自己的形象，侧过头对着旁边的季明江说道。
和周围环境对比起来更显温热的吐息直直扑在了斜向上支棱着的耳鳍上，明明耳鳍的拥有者脸上还没有什么表情，在一片冰雪中显得更加剔透的淡蓝色耳鳍倒是受不了般上下掀动起来，然后在莱顿的注视下将自己从顶端蜷到了底部。
“……”虽然刚才克里莱斯说话时离他那么近，有些滚烫的气息确实让他忍不住往右边挪了一步，但季明江还是很不理解自己小动作过多的耳鳍是在干什么。
难道人鱼的耳鳍和猫的尾巴一样，是个有自主想法的部件？
无语片刻后，季明江摸了摸下巴，狐疑的眼神看向克里莱斯，“打喷嚏……你不会感冒了吧？”
得到了对方坚决的否认后，季明江一拍手心，言之凿凿：“那肯定就是有人在骂你了。”
“……”
也不是全无道理，想到死的不能再死的比思纳·奥菲尔，莱顿突然觉得季明江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其他那些没被判处死刑的奥菲尔家的人和得知他死讯的联邦人估计是真的在心里狂骂他吧。
挂完牌子后两人又去里边给这座庙供奉着的神仙烧了炷香，随后在九点半准时走了出去。
回去的时间正好是大部分来旅游的旅客起床的时间，街上的人比来时多了不少，原本路边厚实平整的一片雪地也被踩上了一串串凌乱泥泞的脚印，看起来已经没了什么美感。
一路上跟观众闲聊了不少话题，感觉今天的直播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现在的雪景也没什么好看的，季明江打了个招呼后就准备下直播了。
“别这样，我这可是出来旅游了都还记得直播，已经很爱岗敬业了。”
看着满屏控诉他天天摸鱼的弹幕，季明江挑了挑眉，状似不满地说到。
[但是今天才一个半小时诶！]
[就是要出来旅游才要多直播啊，江崽你的直播又不是工作，没有加班一说的！]
[那些全天直播的主播听到你这爱岗敬业的话都要跑过来打你了！]
“那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好直播给你们的了啊。”快要走到别墅门口了，也不好继续再拉扯下去，季明江无奈地拿着摄像球转了一圈，将黑白交加的泥泞雪地给他们看了一眼后说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找个合适的景点再继续，我保证！”
他记得之前在光脑上看，这里有几个滑雪场还不错来着，正好明天就让刚接受他长出两条腿不久的观众们好好欣赏下他灵活滑雪的身姿。
刚长腿没两天的人鱼就学会了滑雪应该也很合理吧……
一定是这样的。
***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今天的行程一样，第二天仍然是个大晴天。
拉开窗帘后外面和煦的阳光便涌进了房间中，双层玻璃很好地隔绝了外面的冷气，在只有暖融融的阳光照进来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几分暖意。
考虑到昨天答应观众们的事，季明江思索片刻后，便十分突兀地打开了直播。
——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他今天的活动结束，总不会再有人说他直播时间短了吧！
从来没在这个时间点响起过的开播提示音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一直到半个小时后都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点进来。
[江崽你今天这开播时间吓我一跳……谁懂啊！前一秒我刚关掉闹钟准备赖会儿床，后一秒最开始因为担心自己错过而设置成巨大声的开播提示就响起来了，给我吓一激灵。]
[笑死，正好收拾收拾吃个早饭去吧。我比你好点，江崽开播时我刚到公司，跟老板在一个电梯间里，然后我俩的光脑同时响起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不一样了，我们宿舍没有定闹钟的习惯，全靠生物钟赶着最后五分钟到教室，现在我刚结束了被舍友痛殴的晨练活动。笑着活下去.jpg]
[你们真是要笑死我，不过江崽人呢，虽然这个角落的装修能看出来确实很精致，但这也不是你一大早就开播然后罚我站墙角的理由吧！]
[罚什么？江崽要罚我？两眼放光.jpg]
[？哪来的变态，叉出去！]
“刚才在洗漱啦。”擦干净脸将毛巾重新搭回到架子上，季明江才转过了被他调整成面向墙角的摄像球，一边说着一边翻起了在他洗漱期间刷过去的弹幕。
大概是这个时间实在有些早，除去睡觉的吃饭的赶路的收拾工位的那部分外，还有不少人因为刚起床太过困顿而懒得互动，需要他回看的内容竟然不算多。
草草几眼看完后，季明江才挑了几个问题简单地回答了一下，“为什么今天直播这么早？这不是你们说我最近直播时间太短了吗，我多贴心。”
[？？？]
[你不如直接说你是来水日常时长的啊！诡计多端的江江，一看就是跟克里莱斯陛下学坏了！]
“开玩笑开玩笑。”拿起自己的外套后，季明江往楼下走去，“虽然确实有这个想法在吧……但主要还是想给你们看点有意思的啦！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
此时他已经来到了一楼的客厅中，斜身依靠在布艺沙发上，开启共感权限后眼带笑意地说到。
[有是有，江崽你具体说的是什么方面的不一样？]
空屏片刻后，弹幕疑惑。
季明江开启共感权限后他们这里也几乎是同步冒出了系统提示，询问他们是否要打开共感。
这不是废话。
别说江崽刚才那句话很明显就是需要他们去感知的，就算不说，他们也很想隔空体验一下江江现在的环境好嘛！
而就在点下确认开启的按键后，原本耳边嘈杂的交谈声脚步声等都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壁炉中火焰燃烧时间歇性发出的火星噼啪的声音、窗帘被风吹起鼓动的声音、不知名鸟类在外面跳动时将雪抖落和欢快鸣叫的声音……
[好安静啊，是度假的感觉呜呜，跟上班完全不一样，江崽是在提醒我让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去休假的吗，太贴心啦！]
“？”
“不是啊，虽然有时间的话上班上累了确实需要出来放松一下。”被突然感动的弹幕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季明江提醒道，“味道，我说的味道啊！”
[味道？那不同的也很多啊！晴天雪地那股十分提神的清冽气息、应该是从窗口飘来的淡淡的梅花香气、还有壁炉中木柴燃烧时溢出来的味道……诶？]
列举了一堆自己这里闻不到的味道后，大早上便活力满满跟季明江聊得有来有回的弹幕突然顿了一下，随后才满是惊讶地再次出现。
[好香的饭味！这也跟我家不太一样，毕竟我不会做饭……江江是找了当地的什么厨师吗，gwkk早饭！]
[我也闻到了！给我看看，我早上就吃了个便利店的面包，现在好馋好馋好馋！]
见他们终于找到了关键点，季明江才直起身，语气神秘莫测，“不是当地的厨师哦，是你们认识的人。”
[认识的？谁啊？感觉帝国也没哪个大厨已经有名到人人都认识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江崽这幅表情，我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各位不妨想一想，江崽认识的人中，谁是能让他肯定我们一定也都认识的那个……]
[前面的你别闹，真是陛下在厨房做饭我今天自掏腰包请所有部门的人出去吃饭好吧！]
[+1，哦我不是+的那个请吃饭哈，我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不相信而已。]
看着正确答案被反驳了一大串，季明江什么也没说，仍然保持着嘴角那抹神秘的微笑往厨房走去。
反正有人猜到并说出来的话，也算是一个提醒了吧，到时候吓到了可不能怪他。
看着季明江那副越来越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原本还信誓旦旦的弹幕逐渐怀疑起了自己，语气越来越不自信。
[我说，应该真的不会是陛下在做饭吧……]
[我反正不信，肯定是江崽在唬我们玩……吧？]
[虽然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们一下，陛下他之前是自己亲自带兵上前线的，那时候可没有随军厨师跟着他给他做饭，所以，嗯。]
[啊啊啊别闹，我不信！这也太割裂了！]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开始直播了？”不愿相信“克里莱斯”会做饭这个猜测的人本来还正搜肠刮肚地试图找出什么例子进行反驳，但紧接着，清晰被摄像球录进去的声音让他们当即脑内便“嗡”的一声，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随着季明江的动作，腰上系着黑色围裙，手中端着两个盘子的克里莱斯出现在了镜头面前。
虽然克里莱斯昨天也是一身黑，今天在室内也是黑色衬衣黑色长裤，黑色的围裙貌似处于其中毫无违和感呢……才怪啊！
[我说我怎么同时看到了天花板和地面，原来是我裂成了两半啊。]
难得清爽干净的直播屏幕上，一条孤零零的弹幕闪过，陈述着主人的现状，也说出了大几十万观众此时的心声。
“他们觉得我直播时长太短了，这不是来刷刷存在感，顺便给他们看看陛下的另一面。”
季明江带着摄像球钻进厨房，帮忙端出了剩下的两个盘子，在饭桌前坐好后，他才伸出手在镜头前晃了晃。
“回神啦，还没缓过来吗，不至于吧，只是克里莱斯会做饭这件事而已，有这么让人惊讶吗？”
说这话时，季明江选择性地忽视了自己前天晚上看到克里莱斯从冰箱中拿出菜时的心神震撼。
[这不该惊讶吗？陛下跟厨房这两个词他压根就不搭啊！难道还能有什么事是比这个更能让人惊讶的吗？]
也就人鱼可以变换成人类形态可以与之一比吧，但这也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他们早就缓过来了！
“唔……大概还是有的吧？”季明江用勺子翻了翻自己碗里的鱼片粥，晶莹剔透的鱼肉和饱满的虾仁混杂在看起来就十分软糯的大米中被舀了起来，喝了一口后，季明江点了点头，说到，“那就是，味道还不错？”
[……]
[想起来了江崽第一天晚上发的四张图，所以……那肯定也是陛下做的吧！]
“当然。”吃饭的间隙看到这条弹幕，季明江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毕竟我又不会做饭。”
[可恶，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嗑到了这是可以说的吗？毕竟我之前真的想都不敢想陛下这样的人竟然能有一天穿着围裙去做饭……]
[笑死，默默跟一个kdl，我这就去搞个论坛出来。]
“好啦，一会我开着共感带你们去滑雪场玩。”配着几个生煎包虾饺和咸鸭蛋，或许还要加上观众怀疑人生的弹幕，季明江这顿饭吃的异常满足，吃完后才话音一转说出了他今天真正的直播内容。
这让今早备受打击满脸恍惚的观众们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支棱了起来。
[太好了！我真的差点就以为今天的直播内容全是揭露陛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来打击我们了呜呜呜。]
[好耶，开始期待了！]
[@老板，就前面那个说请所有部门员工吃饭的，我知道你是我们老板，我看见你刚才发弹幕了！我们部门不想聚餐想去滑雪，老板直接发补贴行不行qvq]
[？笑死我了，什么孽缘哈哈哈哈哈。]
[看到了看到了，说到做到，让你们部长来找我商量具体的安排！]
[可恶，别人家的老板，谁又酸了我不说。]
收拾好碗筷出门时，季明江特地把摄像球握在了手心里，看着漆黑一片的直播间屏幕和飘过一片问号的弹幕，他安抚道：“等走出这段路就把你们放出来，否则容易被拍到门牌号和具体位置，等一下啦。”
差不多走了有一段距离后，季明江才松开了手，晃悠悠的摄像球还没往上飘多高，便又是一阵猛烈的晃动，看得人头晕眼花——克里莱斯开着一辆不知道从哪来的悬浮车停在了季明江面前，打开了车门催他进来。
***
“老板——”“砰！”
“老板——”“砰！”
“老板——”
拉长的调子伴随着一阵阵关门声由远及近，薛晨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默默把自己往柔软的椅子中塞了塞，缓缓嘬了一口茶。
面前的屏幕上，季明江和克里莱斯正在去往不知道哪个滑雪场的路上。
哎，要是来他这多好。
想到自己这个月惨淡的流水，薛晨眼神放空，默默祈祷着。
早知道昨天也去那个庙里烧柱香了。
“老板——”
正在心里默默地敲着木鱼攒功德，他所在的房间门也被突然推了开来，王富大咧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吵得人耳朵都有那么一瞬间嗡嗡作响。
“老板你还真在这啊！”刚开了三四扇门就找到了薛晨，这不禁让王富感动得眼角含泪，然后直接一个大跨步上前把他老板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上班了老板，赶紧去前台了，昨天收银的姐辞职了你可别跟我说说你忘了。”
“啊——”一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没流水还要上班的苦日子，薛晨便忍不住悲从中来，他反手握住了王富这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干到了现在的员工的双手，迎着对方惊恐的眼神，深情款款地说到：“富贵啊，我觉得我快要发不出工资了，在这地方实在没什么钱途，我们要不把这个滑雪场卖了去首都星刷盘子吧。”
“……”
王富从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十分冷酷无情，半点不见刚才的激动欣喜，“首先，老板我再强调最后一遍，我叫王富，不叫王富贵，我的兽化方向也不是狗。其次，现在哪有需要用人力刷盘子的饭店啊！你给我清醒一点！”
看着薛晨一副马上就要生无可恋地瘫回到懒人椅上的样子，王富额角青筋直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人拽了起来，“能干一天是一天，能赚到一分钱算一分钱，你再说这丧气话我也不干了。而且冬天流水一直不太好这件事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的。”
柔软的椅子随着薛晨起身的动作被向后拱去，将他彻底拉起来后，王富手疾眼快地将他往前推了一步，然后抬脚把椅子往更远处踹去。
见那个看起来就很好窝的椅子到了墙角后，他才长舒一口气，放开了向上抬起拉着薛晨的手。
仰起脖子看向耷拉着眼皮、脸色惨白的薛晨，王富抽了抽嘴角，真是不管几次看到站起来的老板都会被吓一跳，这受兽化方向的影响也太大了吧。
他甚至怀疑可能有不少顾客都是被自己这个带有极地雪兔特征的老板给吓跑的，毕竟老板这身高真的很吓人啊，比一些狮子老虎方向的类兽人都要高不少了。
悬在半空中的光脑屏幕也随着薛晨的移动而晃动着，薛晨平时都懒得特地去设置隐私模式，因此王富此时也看到了上面的季明江和克里莱斯。
“老板你也在看江崽的直播啊。”拽着半死不活的薛晨往门口走着，王富反向给他画起了饼，“我来找你之前看了一眼，他们好像是要去滑雪场吧，虽然今年我们这是没可能了，但老板你努努力，明年说不定就能见到真人了呢！”
“少来这套，明年我这场子还在不在都说不准。”被拉倒室外让冷风一吹，薛晨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冲着自己这个老员工翻了个白眼，大步往前走去，旁边消遣用的光屏都为了不挡路被他挥倒了一旁。
“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像你老板我，清楚地知道只算我们这附近就有不下十个滑雪场，其中经营得当把自己搞成了网红场的也有那么几个，江江和陛下是被这的风吹傻了才会来我们这个小破地方……”
薛晨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走出连廊来到大厅时也没有停下，随后他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向喜欢反驳他这些丧气话，给他打鸡血画大饼的王富今天竟然出奇地没有说话，空气异常安静。
糟了，薛晨的心咯噔一下。
难道他今天的负面情绪输出太多把这小子整烦了？
不应该啊，今天这不才刚开始吗？以前哪怕被他念叨一整天，王富也能神采飞扬地给他怼回去啊。
“富贵啊……”
他越想越不对，连忙转过身举起手准备跟王富发誓自己再也不说这些话了，然后刚低下头，看到的就是自己这位员工双眼直愣愣盯着门口的样子。
听到他的话，王富先是条件反射般地反驳道：“真的是最后一遍，我不叫富贵！”随后才回过了神，用力拧了一把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背。
“嘶——”
妈的，好疼。竟然不是梦是真的。
“你干什么呢？！”被他这番动作吓了一跳，薛晨一直无精打采半垂着的眼皮都猛地睁开了，他瞪大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连忙弯下腰准备去仔细观察一下自家员工的精神状态，就被王富一巴掌拍到了背上，“有客人来了！”
别说，王富这个白熊变异者力气还挺大，巴掌拍到羽绒外衣上都让薛晨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我们这小破地竟然还真的能有客人？”发现对方没事后，薛晨的眼皮又耷了回去，嘴里边小声嘟囔着，慢悠悠地转过了身。
“欢迎光临薛平山顶滑雪场，请问是……几位，啊？”
在他转过身时，门口挂着的许久没有动静都快要积了层灰的铃铛被打开的门框带出清脆的响声。
刚才还出现在直播间中，薛晨和王富都坚信最起码今年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季明江和克里莱斯走了进来。
抖落了身上的雪花，那位最近出尽了风头五官精致的人鱼冲着呆愣的两人浅浅一笑，“两个人，你们这也没有价目表，只是滑雪的话多少钱？”
“！”薛晨脑子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还叭叭正欢的一张嘴有些干巴巴地说到，“每人300，一张票四小时。”
“啊！不是！”在克里莱斯上前走一步准备付款时，薛晨猛地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伸手捂住了付款机，“我是说，您二位能来我们薛平山顶滑雪场那都是我祖文冒青烟，怎么能收钱呢，当然要免费！啊不是，我是说江崽还在直播的话也相当于给我打广告了，我这小地方平时可找不到宣传效果这么好的直播间，当然是我要倒贴给你们三百了！”
被季明江眼中愈发浓郁的笑意和几乎能想象到的弹幕搞得手脚都快要不知道往哪放了，薛晨原本因为兽化变异十分白的脸此时覆上了一层薄红，灰蓝色的眼睛中满是懊恼，感觉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怪怪的，他自暴自弃地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到，“陛下日安，殿下日安，我这就先把项目表列出来。”
“不用这么紧张，忘了提前联系你问问你们这里接不接受直播是我的问题。”实际只是因为这个滑雪场过于有特色的名字而努力憋笑的季明江看到薛晨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因为直播在尴尬，十分抱歉地伸手将摄像球拽了下来塞进了兜里。
“那倒没有，能在您的直播间里出现我相信是每家店都求之不得的。”哪怕不说宣传和知名度这些代表着源源不断收益的东西，只说能亲自见到真人版的季明江和少在人前出现的陛下这件事，就已经能让不少人激动得找不着北了。
薛晨逐渐平静了下来，激动过后眼皮又慢慢耷了回去，如果不是王富在旁边暗中掐着他的腰，怕不是真的要在季明江和克里莱斯面前变回了那副死鱼眼的样子。
“这就是我们的项目表。我说要免单是真的，这个场已经很久没有顾客了，您二位会选择这里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了，更别说明江殿下还自带宣传效果。”
将项目表投屏到了两人面前，薛晨十分不好意思地说到。
说是项目表，其实因为最近经营不善员工大量辞职，能正常提供的也就限供两人的一对一教学和普通的缆车雪板雪圈项目，季明江大致扫了一眼后说到：“只要雪板就好，其他的设备我们自己有带。”
“哦好的~”
“诶等等！”应过声后，薛晨才疑惑地看向季明江，犹豫片刻才问到，“真的不需要一个一对一的教学服务吗？”
你好像才用两条腿走路没几天吧！
季明江自信地冲他摇了摇头。
薛晨眼含担忧半信半疑地把这个项目登记了上去，有陛下在的话，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再次被放出来又是十几分钟之后了，画面也从有些逼仄的室内转移到了空茫的雪道上。
将镜头对准自己，已经穿戴好滑雪服的季明江将护目镜推了上去，长且翘的睫毛被护目镜的镜框蹭着向上拉了一段距离。
将摄像球放到空中让它自己乱晃着，季明江看向旁边穿上滑雪服更显得肩宽腿长的克里莱斯，这时才突然想起来，他上辈子虽然看过不少滑雪比赛，甚至因为兴趣还请了教练告诉他一些滑雪技巧，但他——真的没有亲自滑过啊！
虽然说现在都穿这么厚了，加上他的今时不同往日的身体素质，摔摔打打肯定也不会出问题啦，可是……他抬头迟疑地看向肆意飞舞的小黑点。
未免有点尴尬。
“怎么了？”察觉到他诡异沉默的莱顿转头看向他，两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他同样把自己的护目镜推了上去，难以置信地说到，“你不会是要现在告诉我自己不会滑雪吧？！”
“啧，难道不可以吗！”
季明江理不直气也壮地说到，“我刚会走没两天诶！”
“你说这话自己信？”莱顿一脸的你莫不是把我当傻子，“其他人不知道就算了，你之前都能拽着张成跑来找我，你说你一出生就长出来两条腿会走路我还信点。”
“……天才又不是全才，我有个不会的也很正常吧。”看到薛晨和王富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季明江凑近了些，小声说到，“而且理论知识我已经很熟悉了，只是缺乏实践而已。”
“所以？”莱顿挑眉看向难得示弱的季明江。
对方眼睫眨了眨，一片刚飘到睫毛上的雪花被抖了下来。
“所以，我把摄像球的跟随对象设置成你行不行？”
……轻而易举听出了季明江未尽的话语，莱顿抽了抽嘴角。
原来只是担心自己的形象受影响而不是想让他帮忙看着顺便在一边指导吗？！
同样看出了克里莱斯眼神的含义，季明江呵呵一笑。
当然不可能让你在一边指导了，俩人都混在一起，摄像球跟谁不是跟，到时候不还是要记录下他各种摔的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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