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购员：“要哪种？”
郑书恒愣住，“……”
“沙丁胺醇。”苏墨小小声的开口。
药导立马去取沙丁胺醇气雾剂。
郑书恒配合地把苏墨放在药店门口休息的长板凳上，同时药导取药回来。
郑书恒火速接过，仿佛暴躁父亲替饿了八百年的娃子摇奶粉瓶，三两下把气雾剂的瓶子摇匀。
正要塞进臭小鬼的嘴巴里，苏墨却先他一步，以更快的无影手将气雾剂瓶子抓过。
郑书恒顿了一下，掀着眼皮瞅了苏墨一眼，见臭小鬼果然跟憋了八百口气马上就要憋死了似的，紧绷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双手抱紧摇匀的气雾剂瓶塞进口里，摁住喷剂的开关，猛地一吸——
郑书恒不由自主跟着猛吸了一口气，两手在裤缝边捏成坚实的拳头。
苏墨这口气吸的有多上头，郑书恒这口气吸的就有多上头。
药导用八卦的眼神在一旁无声地瞅着他们。
十秒钟后。
苏墨把抓到干瘪的瓶子从嘴里拿出来，提溜的眼珠转到郑书恒的脸上；后者裤缝边的拳头松开，无缝切换成威猛的抱臂姿势，直起老父亲佝偻的背脊，挺立成警察叔叔的模样，满脸审讯的表情。
郑书恒：“想通了，要活了？”
苏墨小小一只坐板凳上，仰望巨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郑书恒：“？？？”
郑书恒：“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郑书恒：“你知道什么知道？”
郑书恒：“你这小小年纪，正是大好青春年华的时候，先是投河自尽，之后有病不说，要不是我和群众一起把你救上来，还自掏腰包给你买药瓶子，今天你不是沉河底淹死了，就是一口气憋死了！”
苏墨：“……”
郑书恒：“你还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再大的难关咬一咬牙也过去了，或者咱把矛盾摊开了讲，解决问题。”
郑书恒：“死有什么用？那是懦夫的行为，证明你不敢面对这个世界的挑战，堂堂男子汉要死要活，姑娘看了你都得笑话。”
苏墨：“…………”
十分钟后。
郑书恒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咕隆咕隆灌了大半瓶，总结陈词，“你爸妈电话多少？打个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去。”
苏墨终于有机会说话，“我爸妈去世了。”
水灌的太猛了，小半股倒灌进鼻腔里，郑书恒咳了两声后憋住，收回水瓶，目光落回小鬼的脸上，态度瞬间软下来，顿了顿，掏出自己的工作证。
“……那你家在哪里？我是警察叔叔，给你看我的工作证，我送你回去。”
一张苏墨再熟悉不过的工作证递送到苏墨眼前。
不是警察证，辅警是没有单独行政执法权的，所以在岗位上只有一张白色的普通工作证。
上面是郑书恒的名字、警号、和一张帅气的证件照，穿着制服，戴着警帽，肩上的徽章两拐，小小的辅警有大大的气派，苏墨当年佩戴红领巾都没这么精神。
苏墨接过男人的工作证看了很久，干瘪的气雾剂瓶子在他的手里紧了又紧，头慢慢地埋下去，好一会儿才再抬起来，眼眶莫名红红的，松开了男人的工作证，告诉他。
“我住校，不回家。”
“十三中？”郑书恒认识苏墨这一身校服。
苏墨点头。
郑书恒不假思索，“那我送你回学校。”
苏墨拒绝了，“我不想回学校。”
这在警察叔叔的概念里简直大逆不道，男人眼睛瞪起来，“你是学生，没有家人，在校住读，大晚上的你不回学校干什么？而且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晚自习，你还想逃学？”
苏墨没做声，如同油盐不进的坏种。
这种学生郑书恒也是见多了，干脆就秉公执法，拐住苏墨的胳膊，将人架了起来，准备强行扭送其回校。
结果一捉上小鬼的胳膊，触手一片冰凉，仔细看，小鬼那瘦巴巴的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快能一粒一粒数出来了。
这才意识到小家伙落水后仅仅简单披了件他的衣服还没处理，禁不住又把人放开。
头大。
十三中在渠水路，离西华路有四站路远，回学校再换衣服怕不是又要冻得喘上，臭小子又不说家在哪里，郑书恒跟个冤大头似的，考虑了会儿，逮着苏墨去了药店隔壁一条街的某家服装店。
在一众又是夹克、又是铆钉的特立独行的潮流服装前，郑书恒再次自掏腰包，“精心”为苏墨挑选了某件平凡小白t，一条个人风格浓郁但是完全和苏墨纤瘦身材不搭的休闲大裤衩，外加一条男士小内裤，小号。
拢共花了80多块钱，空了男人一半的钱包，忍痛丢给苏墨。
“把身上和头发擦干净，新衣服换上，跟我回学校，上课或者休息都可以，总之不能大半夜的在外面乱晃，危险。”
苏墨可习惯男人这种口吻，不照办的话唐僧经能念得人紧箍咒发作，加之想和男人走一路的暗地里小心思，便受了男人的好意。
从试衣间出来时，苏墨浑身打理收拾干净了，虽然小白t和大裤衩又不搭又廉价，发型也耷拉拉的没什么造型，但贵在他生得漂亮又精致，穿麻布都有点小少爷气质。
直男郑书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得不承认这小鬼长得真水灵……跟小姑娘似的。
“再套一件。”
男人的外套又被丢回苏墨手上，苏墨乐意穿，乖乖套上，遮住自己的白胳膊瘦腿。
男人终于满意，进试衣间打包他的校衣和校裤。
没一会儿，好不容易满意了的男人却又用那种挤皱着眉头的表情再次出来，盯着他，甚至苏墨这次能从男人的注视里透析到正儿八经的吃惊和严肃。
试衣间前气氛有点小小的异样，男人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扒了。
这可不像是郑书恒，苏墨忍不住问男人，“怎么了？”
郑书恒低声，“你内裤呢？”
苏墨：“……”
郑书恒抓着他的校服上衣和裤子，问他，“你换下来的内裤呢？”
苏墨沉默了两秒，大意于男人的职业敏锐和观察力，迟钝地意识到眼下这个活生生杵在他面前近乎审问着他的家伙，是个好多管闲事的警察。
哦，不对。
不能称之为警察。
“你只是个辅警，”苏墨脱口而出这句话，带着一股子冷淡的坏种腔调，直勾勾看着男人，言语顶撞，态度恶劣，一点也不像对待救命恩人，“你管的太多了。”
男人肉眼可见的有一瞬间的僵硬。
苏墨垂下头去。
他的大太阳乐观且积极，唯一敏感在意的点，就是自己永远也不能更进一步的辅警身份，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两拐肩章，永远和别人不一样的警员编号，永远没有警衔。
他可以想象此时此刻男人被戳到痛处委屈难过的样子，但他并没有打算道歉。
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对郑书恒告白，放这只直男去迎娶他的信仰与荣光。
如果重来一次，那根敦促他天天学习的雪银色的手铐应该拷在郑书恒的手腕上，悬梁刺股的警棍应该敲打在郑书恒的脑壳。
堕落也好，放纵也好，太阳应该与深渊共沉沦。
……
苏墨扭头走了，他不需要这位警察叔叔管他的闲事。
没一会儿，背后却传来脚步声，那是比偷袭还要迅捷的一套连招，先是掐住了苏墨的腰肢，后托住了苏墨的屁股，随后天旋地转倒挂在男人的肩膀上？
“放我下来！”本能地抗拒扭动了一下，被男人无情地、重重地拍打了屁股……
“辅警也是警，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辅警的厉害！”男人大踏步扛着苏墨走了。
苏墨一声不吭，通红着眼，也通红着脸，孩子一样勾着手指头，偷偷揪住了男人后腰上的衣裳，老头背心上有男人汗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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