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摊牌之后,话就好说多了。谢贽觉得她与杨得瑾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些,让她不由得有些庆幸。


    不过时间不早了,谢贽虽然还想再留一会儿,也不得不接着去工作了。


    “我该走了。”


    杨得瑾:“嗯?不吃个饭再走?”


    谢贽婉拒:“不了,有工作。城防司要将朔北使者的队伍送出城外一百里,我得跟着。”


    杨得瑾:“那我要去吗?”


    “不用,你好好休息吧。”不等杨得瑾说什么,谢贽起身看她,“下次可不要这么轻易就让闲杂人等闯进来了,让人看见了不该看的,会出大乱子。”


    她嘴角没什么弧度,眸中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一边看着杨得瑾一边意味深长地说。


    杨得瑾:“?”


    杨得瑾:“!”


    她怎么觉得谢贽像是在开带颜色的玩笑呢……


    谁给的她孤傲冷淡的人设啊?!彻底人设崩塌了好吧?!!


    谢贽这个坏心眼!


    等到杨得瑾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谢贽已经带上门离开了。


    “还不是因为你不敲门!”杨得瑾无能狂怒,对着空荡荡的斋房喊道。


    她感觉整个人气血上涌,有一半的原因是被气的。


    “啊啊啊啊——她到底来干嘛的啊?!”


    此刻已经走出了亲王府的谢贽,正往城门方向走去,看得出来她心情挺好,喉间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平日里特意摆出的冷脸此刻也换上了淡淡的笑容。


    “啊——”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事。


    哦呀,原本不是要找杨得瑾兴师问罪的吗?


    想着让她长长记性,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乱来,结果一打岔给忘了。


    算了,事不过三,饶过她这一次,以后看紧点好了。


    这样想着,谢贽慢悠悠地去往皇城城门,季追鹿带领的护送队伍在那里等着朔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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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日子平淡得不像话。


    周怀衿跟着李子酬在廊下散步。


    “怎么样,耶禄迭剌回草原之后有做什么小动作吗?”李子酬问道。


    周怀衿:“没有。”


    “嗯?”


    “大动作倒是接连不断,他似乎跟他几个兄弟斗得不亦乐乎。”


    李子酬轻笑出声:“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会向朔北可汗打小报告呢,夸大编造一些经历,说他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周怀衿也会意地笑了:“他忙着争夺王储的位置,没空告状吧?而且那种事说出来还挺丢人的。”


    李子酬:“朔北,不仅没向大盛追责什么,就连原定的议亲事宜也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周怀衿:“这不就是陛下想要的吗,你应当很开心吧?”


    李子酬:“周怀衿,你真的很敢说。”


    周怀衿一愣,随后大笑道:“是啊,陛下慧眼识珠,只有您会器用臣这样的自大才子。”


    李子酬:“……哪里。”


    她该表扬一下这种无论说什么话都能连带着把他自己也夸一顿的能力吗?


    “总之,”李子酬回归话题,“既然草原人忙的团团转没空犯贱,朕便坐山观狗斗,乐得清闲倒是真的。”


    “是啊,不过若是他们内部的角逐分出了胜负,我们可就又有事情做了。”


    “那都是后话了吧,”李子酬看着中庭炽热耀眼的阳光,临京依然酷热,但前阵子下过的雨的的确确掳走了一部分夏日的气息,蝉鸣声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变得嘶哑和急促起来,像垂死的病人一样,“时间过得真快,这就结束了。”


    周怀衿不知道她指的是万国朝会还是夏天,只附和一句:“光阴如沙,会从指缝中流逝,然后消失在风中。”


    李子酬有些意外于周怀衿突如其来的文艺,同时沉思在他的话中久久不能自拔。


    夏日总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漫长,过长的白昼和超标的高温,让人常有一种度日如年的焦躁感。人们或许忽略了一个问题:再悠久的岁月也是由一分一秒构成的。


    李子酬恍惚,春天早已成为过去时,夏天也要接近尾声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半载了。


    光阴似箭,半长不短的时间里,现代生活好像已经成为了昨日的一个梦影。


    还是说,现在经历的一切才是一个梦呢?


    “说起来,每到这种时候都不会消停呢。”周怀衿突然道。


    李子酬:“嗯?”


    周怀衿:“陛下没发现吗?每当朔北人来访中原,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麻烦事。


    “我记得上上次是草原人喝醉酒,跟京兆府的一个小捕役大打出手,吃了好大一场官司。听说先帝气坏了,在麟德殿上大骂特骂呢。


    “上次则是震惊朝野的叛国事件,白丞相与朔北使者暗中勾结,落了个灭门的下场。


    “这次草原人则是盯上了瑜亲王,闹了个大乌龙。”


    李子酬眉头一皱,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很重要的情报:“等等,你说白丞相遭难的时候正是草原人来访期间?”


    周怀衿一脸奇怪地看着她,不是很能理解她问这话的意义:“对啊,毕竟他被安上的罪名是通敌叛国啊。”


    没有外邦人在,他通哪门子“敌”啊?


    李子酬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白清扬之前说过,白巽是因为要接待使者才留在临京,所以他没有跟白清扬和白夫人回钦州扫墓。


    “那当时,景帝是如何处置那些朔北使者的?”


    “还能怎么办?白丞相投敌的传言本来就捕风捉影,又抓不到朔北人的罪证,”周怀衿说道,“访问结束后,就让人把他们送回草原了呗。”


    “就这?”


    “嗯呐,听说城防司的护送队伍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草原人一路送出雍州,估计是怕他们会在路上搞事吧。”


    “这样啊……”


    “顺带一提,”周怀衿明确自己的立场,“对于白相叛国的争论,臣秉始终持着中立的态度。”


    李子酬:“你怎么想的?”


    周怀衿:“是蓄意谋杀,还是无心之失,对于没有亲身经历过的我们已经无从而知。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许多东西已经无迹可寻。


    “即便如此,真相一定就藏在那众多谣言和臆测当中。也许有一天,它会浮出水面,也有可能,沉入水底再也看不见。


    “我相信真相,也相信白丞相,陛下,您觉得这两者一定就是冲突的吗?”


    李子酬懂他的意思,但她依然无法释怀:“可你要怎么去证明一件你没有做过的事情呢?”


    周怀衿明显也犯了难,一时之间谁也没再说下去,二人无言地走过廊庑。


    “酬!”一道明快的声线从远处传来。


    二人双双停下脚步,看向声音的主人。


    周怀衿看着那个少女,生出些感慨:“一味地沉溺于过去得多苦啊,把握当下不活得更轻松更洒脱吗?”


    “偶尔也得展望一下未来吧?”李子酬看他,“怎么了?你今天很喜欢用这种谜语人的腔调。”


    “想到什么便说了,陛下别见怪。”


    “有的人并不期盼将来,有的人虚度着当下,有的人则被束缚在了过去……不过现在看来,陛下您做了件好事啊。”——周怀衿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就告退了,独留李子酬在原地瞎琢磨。


    “到底什么意思……”李子酬嘀咕着。


    “酬。”少女来到了她身边,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你跟周怀衿说什么呢?”白清扬看了看首辅大臣离去的身影,“为什么我一来他就走了?”


    李子酬:“我不知道,他说他还有事。”


    白清扬半信半疑,又问了一遍:“嗯——那你们说了些什么?”


    李子酬:“提了一些朔北的事,没什么特别重要的。”


    白清扬:“就你们两个人,连个随从也不带,至少卢小颖要跟在身边吧。”


    “不喜欢有人随时跟着……”李子酬小声说道,“而且,你不也没带小乐嘛?”


    “那是因为……!”白清扬语塞。


    那是因为自从小乐从宫外回来,听说女帝在雷雨夜那天留宿了玉衡宫,那小丫头就天天缠着她问这问那,常常把白清扬问得面红耳赤的。


    白清扬嫌她烦,就没带上她。


    主要是小乐问的问题真是……太露骨了。她跟李子酬都是女子,能发生什么呀?!


    “因为什么?”


    “咳!总之你少跟别人独处,尤其是男人。”白清扬选择揭过这一茬。


    很久没听到有人带着这种命令式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李子酬觉得有趣,不禁逗她:“那跟你独处就没关系了吗?”


    白清扬前一秒还板着脸的,听李子酬说完后,整个人愣了愣,耳朵逐渐变得有点红:“跟我……跟我当然没什么了,我们都是女子嘛。”白清扬把视线投向中庭盛开的紫薇花。


    好吧,她就是怀揣着想要独占李子酬的险恶心思,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气女人。


    李子酬不甚在意地笑笑,抬手把她鬓角的碎发给别到耳后:“好吧,就按皇后说的做。”


    温热的指尖擦过她的耳畔,像静电掠过皮肤,白清扬正感到自己的耳朵越来越烫。


    “你该去靶场了吧?快走吧。”白清扬慌忙背过身,拉着李子酬的手往靶场走。


    李子酬任由她拉着:“嗯?那你呢?”


    “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一下。”


    李子酬弯了弯眉眼,轻轻地握了握白清扬的手:“那小的多谢娘娘赏脸啦。”


    白清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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