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葵水

    陆韵儿微垂着头, 将视线落在那双带着血的手,随后伸出手尽量不碰着他肌肤,慢慢将他衣袖挽至小臂上, 只见一片纤细雪白随着升高的衣袖口透出半分光华。

    这双修长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一看便知道自幼就是被富贵滋养长大的人。

    还真是手如玉笋,洁白无瑕,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会有手控的爱好。

    确实真得好看!

    可回想刚刚那般情形, 这样干净的玉手却沾上那抹鲜红, 他似乎也一点不惧怕这般血腥的场面, 颇让她感到意外。

    “这样的高度, 行吗?”陆韵儿挽好一只手问道。

    “可以。”

    苏清晚乖乖站在陆韵儿面前,像一只温顺的小狗, 静静地感受陆韵儿指腹与他肌肤相碰而带来的温热, 时而偷偷侧眸垂睫,眉目之间皆是藏起来的低回婉转的娇羞。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恢复到以往那般柔和的状态, 不再对他冷冷淡淡, 他那双明亮的丹凤眼因感到高兴而眉眼一弯,笑颊粲然。

    忽而他密而长的睫毛明显地颤了一下,更让他坚定做一个重要决定,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如水, “韵儿姐姐,我认真地考虑过你说的话,这感情之事不能勉强, 我以后不会再缠着韵儿姐姐。”

    陆韵儿闻言, 忽然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 看来这苏小世子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这事,不过听这话的意思,总算是开窍了。

    她内心亦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嘴角上扬,显然心情很愉悦,继续帮他挽衣袖,“这就对了嘛!苏小世子应该将这份喜欢留给同样会把喜欢捧到你面前的女子,这世间的好女子多得是,你以后定会遇见比在下好一百倍的女子。”

    说实话,陆韵儿魂穿一年了,见过这里不少貌美的男子,目前在她心中这苏小世子的颜值绝对是第一,称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倘若……她愿意留下来,不执意回家的话,想必会与苏小世子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当然这也是假如……

    “嗯。”苏清晚有些心虚地眼睫微垂,早就料想到韵儿姐姐会说这般话,这心中还是涌上一股酸涩,怅然若失,仿佛心头空了一块。

    可韵儿姐姐不知道,其实他骗了她。

    他的心已经被她占据,怎么可能再喜欢其他人呢?

    他也不可能放弃!

    只是一想到他与韵儿姐姐因这事越来越远,冷淡中带着疏离,有时碍于他的身份又不得不违心待他。

    其实他可以不用大费周章,直接请陛下下一道赐婚旨意,让她不得不娶他,那样他就可以完完全全将韵儿姐姐占有,成为韵儿姐姐一个人的夫郎。

    可苏清晚知道,此举让他拥有了这人,却再也无法占据她的心,只会带来韵儿姐姐对他的恨意,那冷漠的眼神刀刀剜在他心口上,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他绝对不想在经历,所以他断然不会这么做。

    他都想要的,是韵儿姐姐这个人包括她的心全部都属于他。

    苏清晚眼中眸色变幻着,小心问道:“那韵儿姐姐……现在还会像以前那般待我吗?”

    “嗯?”陆韵儿似有不解地抬眸望向他,对上那双充满期待又略带不安的星星眼,怔愣几秒,忽而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随后恢复以往温和的微笑,“既然一切都说开了,一切自然依旧。不过,还是请苏小世子尊称在一声“陆博士”,这毕竟是在……”

    苏清晚咬了咬唇,委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责,低声问道:“为什么南溪哥哥就可以叫你韵儿姐姐,我就不可以?难道……韵儿姐姐因为上次那件事还在生气?还是说韵儿姐姐刚刚说的一切依旧,是假的?”

    至于这称呼其实她到无所谓,她的思想还是很现代的,这些其实对她来说都是形式而已,没必要见人都要拘着,以往也都这么叫了,不过她只想快点让那件事过去,“好,都依你,不过只可以私底下叫我韵儿姐姐。”

    倒是这苏小世子什么时候和南溪这么熟了?都叫他南溪哥哥?

    看来这俩人私底下倒还成了好朋友。

    苏清晚掩盖住心中的激动,乖巧地点头,“嗯。”

    “都把衣袖挽好了,你先洗着,我回屋一趟。”陆韵儿叮嘱几句转身进屋。

    “好。”苏清晚将手放在清澈的水里,一脸平静地慢慢搓洗,很快手上的血渍洗掉了,一盆清澈的水也变成血水。

    苏清晚将手靠近鼻尖处闻了闻,还是有一股洗不掉的血腥味,他神色淡淡地望着那一盆血水,似乎在回想什么,渐渐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随后陆韵儿回屋,拿出一块自己研制的皂团,用木片轻轻刮下一些皂团屑,“苏小世子,试试这个,定能洗掉手上的血腥味。不过你先等等,我重新给你换一盆干净的水。”

    陆韵儿倒掉血水,重新换了一盆干净的水,“来试试。”

    苏清晚看了看手中白色的皂屑,然后试着用它清洗。

    果然,苏清晚用过之后,还没有放至鼻翼处,便可以闻到那股与韵儿姐姐身上一样馥郁的冷香,他眉心微动,带着私心道:“韵儿姐姐,这个好好闻,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可以。”陆韵儿一口应道,反正秋衣给她多备了一份。

    随后,苏清晚清洗干净后,似乎想起什么,将地上的课本捡起来,从课本中拿出几张布满字迹的纸张,“韵儿姐姐,这是上次写得八百字的观后感,请你批阅。本想今日拿给你的,结果你没有来授课。”

    说着他便垂下眼睫,让失落的眼神落在地上。

    “我的授课安排发生了一些变化。”陆韵儿一手接过文章,映入眼帘的字体神韵超逸,舒朗空灵,仿佛透过字迹便可窥见执笔人的风采。

    陆韵儿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正应那句话:字如其人,人亦如字。想不到苏小世子写得字还真好看!”

    听到韵儿姐姐的夸奖,苏清晚心情大好,主要是那句话言外之意不就是夸他长得好看,他有点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直视着她,“真的吗?”

    陆韵儿一直仔细看着书写的内容,一听不确定的语气,忽然低眸笑了起来,“当然,身为师者,奖罚分明,定不作假,这该罚得就得罚,但该夸得就得夸。”

    她这一笑,苏清晚抿了抿唇,眼底有一丝异样的情绪闪过,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再也没有见过她这般温柔的笑意。

    看来他现在的做法是对的。

    陆韵儿看完后,笑意盈盈地抬眸望向他,“文采也不错,既然现在没有什么事了,你就回去上课罢。”

    “我其实已经请假了。”苏清晚低声回道,他本以为今日没有见到韵儿姐姐,以为她是不想见他,故而请假来找她的。

    “请假了?”陆韵儿打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难道是他身体又出现不适?

    在陆韵儿直视下,怕会看出端倪,请假的缘由自然不会告诉她。

    苏清晚心虚解释道:“嗯,因为等会儿府上有事。”

    虽然不情愿,但是为在韵儿姐姐面前留下好印象,还是佯装一副听话的模样。

    “既然这样,走吧!我送送你。”陆韵儿收回思绪,往门口走。

    苏清晚刚准备迈出步伐,忽然觉得自己浑身都疼,特别是小腹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牙齿用力紧紧咬着唇瓣,一边捂着小腹,瞬间白净的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感受到一股热流,他这是来葵水了。

    陆韵儿走几步,见身后人没有跟上,便转身望去待在原地的苏小世子,薄瘦的身形摇摇欲坠迫使他弯腰蹲下,陆韵儿快步走过去,问道:“苏小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袭来的疼痛感将他的眼眶湿漉漉的,苏清晚害羞地抬着头,磕磕巴巴道:“我……我来葵水了。”

    “什么?!葵水?!”陆韵儿微微一愣,一时无措,突然想到这是女尊世界,而她一直用原主的身体,也就没有月经这一说,而男子可以生孕,自然会来葵水,她思索期间突然瞥见他白色的襕衫下面出现一块明显的血色。

    对于这生理之痛,陆韵儿可是亲身感受过,她每次来月经,都是疼得死去活来。

    陆韵儿见他似乎已经走不动道,气色也不太好,更何况这白色衣衫上带着血色,实在不易出门,“这样吧!苏小世子你这衣服上带着血,我先扶你进我屋休息,若你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先换上我的衣服,你放心绝对是干净的。”

    在国子监授课后,陆韵儿穿着这块也比较注重形象,皆是书生学子打扮,所以苏小世子是可以穿的。

    苏清晚脸色苍白如纸,听到陆韵儿这番话,心脏不由地颤了颤,有气无力道:“好。”

    陆韵儿将他扶进屋子,从柜子拿出了一套干净的衣衫递给他,“你先拿去在屏风后换上,我马上给你剪几个月事带。”

    说完陆韵儿拿着另一套干净的衣服出了门。

    苏清晚呆呆地望着手中带着冷香的衣衫,他不由双手紧紧抱在怀里,这衣衫和他府上那件衣料质地一模一样,只可惜他那件衣衫上的冷香已经淡去。

    忽然想到韵儿姐姐刚刚说的话,苏清晚脸上蓦地羞红一片,忍着疼痛慢慢向屏风后走去。

    第三十二章 撞见

    陆韵儿坐在外面的石椅上, 看着怀里干净的衣衫思考片刻,随后她将衣衫剪成长条碎布片,只能根据姨妈巾的模样做个模仿版。

    她还细心考虑量的问题, 特意将几层做成一个, 为了形状固定,然后用针将边缘缝在一起,快速做好一个后, 立马来到房门外, 用手叩了叩房门, “苏小世子, 苏小世子。”

    此时苏清晚已经将衣服脱下,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 想着没有月事带, 就算换了新衣衫,也只会弄脏。

    在屏风后的他听见屋外的叩门声, 并传来韵儿姐姐的说话声, 苏清晚捂着小腹来到门口, 见房外隐隐约约的倩影,“韵儿姐姐,你叫我?”

    陆韵儿:“我已经做好一个,你先开出一个门缝,我拿给你先用用。”

    苏清晚轻咬唇瓣, 雪白的面庞浮现一抹醉红,声音低的听不见,“嗯。”

    陆韵儿似乎没有听见回应声, 刚准备再次说话, 只见门开出一个缝隙, 陆韵儿见状将月事带递进去,语气中带着大姐姐般的暖心,“苏小世子,你看着般大小合适吗?”

    只见一只纤细的手伸进来,拿着一个长条的月事带,苏清晚惊愣的目光落在那月事带上,心中泛起无尽的波澜,面带羞怯从她的手中接过,“大小正合适。”

    陆韵儿得到回应,安慰道:“那你先用着,把脏的衣衫换了,我再给你多做几个。”

    苏清晚还没说出话,屋外已经没有人影,他看着手中月事带,陷入长久的静默。

    韵儿姐姐为何会对男子之事这般了解?难道韵儿姐姐她心里早就有了心爱之人?

    思此,苏清晚圆润的指甲用力掐入掌心软肉,他面上的薄红渐渐退去,取而代之是发腻的惨白。

    陆韵儿回到院中又重新做了几个,然后回到厨房烧了一些热水,又将苏小世子那带血的手帕洗干净拿去烘干,接着用热水做了一碗糖水。

    来到房门外,她再次叩了叩门,“苏小世子,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一声闷响,陆韵儿有点担心这么久了,这里面究竟是何状态,于是推门而入,见屋内无人,将糖水放在桌上,往屏风那奔去。

    在临近几步时,陆韵儿急速停下脚步,听到屏风后一阵阵低声的啜泣,担心问道:“苏小世子,你现在身体可还好?”

    屏风后传来苏清晚带着哭腔声,“韵儿姐姐,可以进来帮帮我吗?你放心我已经换好衣服了。”

    陆韵儿这才迈进屏风后,见他捂着小腹蜷缩在地上,漆黑长发衬得他整个人苍白毫无血色,脸至脖颈冷汗连连,额角湿湿的碎发黏在他的脸上。

    陆韵儿惊了,知道这每个人的痛经情况不一样,也有人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有的人就算吃了止疼药也会疼痛难耐。

    比如她的大学室友,有一次来了大姨妈,直接疼晕过去,然后请假躺在宿舍里,每一次都成了她们的重点保护对象,吃的喝的都是她们给她带。

    所以这陆韵儿对待这种情况,都会习惯拿出百分百的关心。

    她蹙着眉,连忙走上前将他扶起来,才发现他身体冰冷,“可是太疼了?”

    一双长臂忽然圈住他的肩膀,手掌传来一阵温热,熟悉的冷香向他袭来,苏清晚呼吸一滞,眼睫轻颤,故意往陆韵儿的怀里靠了靠,紧紧抓住她衣衫,齿贝轻颤,“嗯,疼。”

    看着他接连冒着冷汗,疼痛无力,陆韵儿丝毫没有察觉什么不对,注意力完全一直在这痛经上,关切道:“地上凉,我扶你去床榻躺着。”

    结果刚扶起来,没走几步,苏清晚便腿软了下去,他神色有些窘迫,眼神因羞涩而闪躲,“我……我……”

    待他还没有说完,陆韵儿直接将他公主抱走向她的床榻,一本正经道:“这男子来葵水就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苏小世子倒不用觉得羞赧拘谨。你先在床上躺一会儿,这被褥也都是刚换的,没有人睡过,你放心没有异味。”

    陆韵儿每次回府前,就会重新给床榻换新的,旧的被拿回府清洗。

    她转身将糖水端来,“我给你做了一碗热糖水,可以缓解疼痛。”

    “谢谢。”苏清晚双手接过,复杂的视线落在那碗糖水上,他默默敛着眸子,遮住眼底一片晦暗,一边拿着汤匙在碗中搅拌故作平静却带试探道:“韵儿姐姐,你怎么对这男子之事如此熟练?”

    “这……在下……”陆韵儿听后神色渐变,略微迟钝,回过神来随后笑了笑,“毕竟在下今后也要娶夫生女,有对这男子之事提前了解和学习过。”

    因为这月事她曾经也经历过,更懂得面对此事该怎么保护自己,但这些她不可能对他说,可又不能让别人觉得她是个变态,也只有找这个正常像样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难怪这么熟悉。”苏清晚眼中的眸光再度暗淡,端着瓷碗的手猛然收缩。

    那韵儿姐姐三番两次拒绝他的心意,定是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不仅将他保护的这么好,还为他自学男子之事,韵儿姐姐就真的那么喜欢那人?

    一想到韵儿姐姐对心爱之人这般好,那自己是不是已经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了?

    思此,苏清晚胸口心脏位置,传来一阵阵刺痛,强行压住心中的痛楚,若无其事地尝了一勺糖水,却觉得甜的发苦。

    “甜度如何?有没有太甜或者太淡?”陆韵儿看着他尝了一口,试问道:“第一次做,还望苏小世子见谅。”

    “第一次做?”苏清晚一听倏然抬眸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勉强稳住心神,“那……那个月事带也是第一次做?”

    莫非韵儿姐姐没有给那男子做过?为了印证心中迫切的想法,目光直直地盯着陆韵儿看,生怕错过任何信息。

    陆韵儿见他面带怀疑之色,如此认真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回道:“没错,怎么苏小世子是觉得在下看着不像吗?”

    “是有点,我还以为韵儿姐姐经常做此事呢,尤其……是这月事带做的特别好。”苏清晚整理好神色,佯装继续喝着糖水,压制住心中的喜悦。

    也就是说,原来他用的月事带是韵儿姐姐第一次做的,没有给其他人做过,也包括那人,瞬间他这心脏砰砰跳动不停。

    这姨妈巾她都用了快二十多年,这形状早就熟烂于心,闭着眼她也能做,听苏小世子话的意思,经常做?倒像是觉得她对男子用品有什么特殊癖好?

    陆韵儿赶紧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是吗?那可以是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吧!一看就会。”

    此时,冷风拍打着窗户,屋外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好似一团巨口恶魔,随时就要张开大口将整个世间吞没,突然半空中会亮起一道闪电,同时伴随着雷鸣声。

    陆韵儿闻声来到窗边望了望天色,有一场瓢泼大雨即将到来,看情况今日的马球比赛也打不了。

    想着清明节就要到了,定然会接连下几天雨。

    果然不到片刻,骤雨好像无数条银丝疯狂地从天而降,屋外响起噼噼啪啪的下雨声,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狂风携带飞雨窜窗而入,迎面而来使陆韵儿感受到一丝冷意,立刻将窗户和房门关上。

    随后立刻来到橘子的睡垫旁,见它被这雷声惊醒,重新给它盖好小毯子,轻轻拍了拍短暂地安抚,又到柜子里取出一个薄衾来到床榻前,“现在这外面正下着大雨,瞬间也冷了下来,这件有点单薄,再盖上一层。”

    苏清晚心中一暖,“谢谢,韵儿姐姐。”

    “韵儿妹妹,今日下大雨,我看这马球比赛……”突然房门被推开,刘澜毫不客气地走进来,将油纸伞立于一旁,见屋子里没有人,直觉不对劲,正准备进入屏风后。

    陆韵儿自然听见来人,立刻从屏风后出来将她拦住,微微一笑,“澜姐姐,你怎么来了?”

    刘澜用着余光看了看屏风后,笑道:“怎么,韵儿妹妹不欢迎?”

    “哪有?澜姐姐来我这,我怎么会不欢迎呢!”陆韵儿伸手示意向前,“我们前面一边喝着茶,一边坐着聊。”

    “好呀!”刘澜表面一口答应,嘴角却微微上扬,忽然趁陆韵儿放松那刻,一溜烟地进入屏风后,不停说笑道:“韵儿妹妹现在也开始金屋藏娇了,我倒想看看藏的是哪朵娇花?”

    话音刚落,刘澜一脸震惊望着床榻上的苏小世子,随即带着笑意打趣道,“原来这朵娇花就是苏小世子啊!”

    她仔细打量着苏小世子的神色变化,八卦心起,“苏小世子怎么在韵儿妹妹的床上?你与韵儿妹妹该不会已经……”

    苏清晚被她这句话弄得红了红脸,支支吾吾道:“我……我……”

    这时陆韵儿一把拉住刘澜,意欲带她往外走,“澜姐姐出去聊,别打扰苏小世子休息。”

    “休息?”刘澜眉梢一挑,打探的视线来回在二人身上转悠,双眸渐渐微眯,“我说,你俩是不是刚刚完事?”

    刘澜的话一字不落进入苏清晚耳中,脸颊霎时发烫,原本的微红顿时染上更深的颜色,红的发腻,顿时低下脸不好意思说话。

    苏清晚以前在男女之事上一点不感兴趣,认为这是讨好女子的不堪手段。

    可自从经历那次偷亲后,仿佛给他带来难以言说、极为愉悦的身心感受,所以他有特意看那方面的几本小人画,刚看几页就让他当时面红耳赤。

    之后又去过曲乐坊,才知道所谓的男欢女爱,原来是这样。

    陆韵儿一把捂住刘澜的嘴,朝着苏清晚道歉,“苏小世子你别介意,这刘少将军口无遮拦惯了,你先休息。”说着强行将她拉走。

    来到屏风外这才放开刘澜。

    刘澜显然一点也不生气,嘴角带着笑意,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坐着聊。”

    陆韵儿无奈解释道:“苏小世子今日前来是交课业,结果突然来了月事,所以我才让他在屋里先休息,待雨停了,便叫人将他送回府。”

    “原来是这样。”刘澜明显带着失落的语气,但心中还是深信不疑,以她多年经验就算现在这俩人没事,将来那就说不一定了,“我还以为你俩真得有事呢!害得我空欢喜一场。”

    “没错,我与苏小世子什么事都没有。”陆韵儿松了一口气,也知道她所说的空欢喜是什么,“你若真得想与云亲王切磋一番,大可以请苏小世子帮你这个忙。”

    “还是算了吧!不如韵儿妹妹帮帮姐姐!”

    陆韵儿一愣:“我?”

    刘澜拉着陆韵儿的手,哀求道:“韵儿妹妹可是有恩于这云亲王,说不定只要你一提,也许就能实现姐姐的愿望,你就帮帮姐姐吧!我担心到时候花北一旦再起战事,我怕我今后就……”

    说着故作伤心不已的样子。

    “好,我试试。”陆韵儿想到还要去云亲王府下棋,倒是有机会可以提一提。

    “我就知道韵儿妹妹最好了。”刘澜开心一笑,“对了,我来是告诉你,看这天气应该要接连下几日雨,所以清明节后再比赛,其他人我已经告知了。”

    “既然现在没事,我就先走了。”刘澜说完起身,拿着伞就走。

    第三十三章 虚弱的她

    “对了, 橘子呢?”刘澜想到什么,突然扭头回来,问道:“我怎么没有见到它?现在外面下了雨也该回家了?”

    陆韵儿神色一凝, 沉着眉目, “随我来。”

    “这是谁干的?”刘澜蹲在橘子旁,微一挑眉。

    陆韵儿将事情发生情况和猜测给她说了一遍。

    刘澜抬眸望向她:“所以,你怀疑是国子监里面人干的?”

    “嗯。”陆韵儿点点头, 若有所思继续道:“一般伤害橘子的原因, 无非有两种可能:橘子可能吃了或者是拿了某些人重要的东西。”

    毕竟橘子有拾东西的习惯, 当初可是带来了自己不少宝贝家当, 她看过,就是一些没有用处却对它有意思的玩具罢了。

    “不过以我对橘子的了解, 橘子绝对不会偷吃别人的东西, 再加上这国子监是不允许武器傍身,用的了刀具的地方也就是这用膳厅和武堂。其次倘若是哪拿了什么对某些人极为重要物品, 那么用刀伤它定是必然, 可如果是真的拿了什么重要东西, 也得等橘子养好伤再说,到时候苒之姐姐也回来了,再从长计议。”

    刘澜一本正经道:“那当下韵儿妹妹可是有什么想法?”

    陆韵儿眼睫微颤,靠近刘澜的耳畔低声言语。

    半响后,刘澜意会到陆韵儿的意思便离开,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当下屋里一男一女一狗,唯有窗外淅淅沥沥的下雨声。

    现在下着雨无事做, 陆韵儿目光迟疑地望向屏风, 最终还是选择盘腿坐在橘子身旁, 满眼疼惜看着橘子,心里越发难受和苦恼。

    在任何一个时代生活,安全就是最主要的保障,而这个世界生存的规则,怎能同现代社会比。

    “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死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多能不如无能之全真。”[1]

    居于朝堂上争名夺利迷人眼,唯有市井乡野,居于山水之间才稍微怡然自得罢。

    突然屏风后传来一道瓷碗破碎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陆韵儿立刻回过神来,眉心一蹙向屏风后走去,眼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对不起,韵儿姐姐,我不小心将碗打碎了。”苏清晚眼眸闪躲,不敢看陆韵儿的眼睛,掀开床褥欲起身。

    陆韵儿连忙制止,“苏小世子还是躺着别受凉了,特别是你们男子来葵水期间,身体虚弱,不可大意。”

    “再说,一个碗而已,这事我来就行。”陆韵儿来到床榻处理碎片。

    苏清晚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睫,他又撒谎了。

    没错,这碗是他故意碰倒的。

    自从刘澜走后,他就一直注意韵儿姐姐的动向,见她不出声也不来看他,他就忍不住弄了些动静。

    想要得到韵儿姐姐的一点在意,可又看到她这般真心待他,使用这样的手段又觉得心中无比难受和愧疚。

    陆韵儿一边收拾地上碎片,一边道:“待雨停后,我就送你出去,你现在可以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苏清晚试过,他现在周围全是韵儿姐姐的气息,早就兴奋得难以入睡,当下房间还是他两二人,难得共处一室,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可是太疼了?”陆韵儿将地上清理干净,站起来望向他,提了一个建议,“现在你若是睡不着又很无聊的话,我可以拿本书给你看。”

    苏清晚紧紧攥着手,憋了半天缓缓吐出这句话:“韵儿姐姐可以和我聊会儿天吗?”

    “聊天?好呀!”现在雨一直下,反正她没事。

    苏清晚听到毫不停顿的回答,轻扯着嘴角,浅浅笑意稍纵即逝。

    接着二人开始闲聊,直到临近傍晚雨停,她们也才罢了,陆韵儿倒是没发现这苏小世子挺能聊的,之后苏清晚身体好些,二人各自坐着马车回府。

    *

    今日清明节。

    早上天空下着濛濛细雨,直到中午天空才短暂放晴。

    “秋衣,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陆韵儿立于窗前,眼睑下仍是一片青色。

    “大人,一切都准备好,可以出发了。”秋衣立于一旁,偷偷打量着大人的神色,“大人昨晚可是又睡得不好?是不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

    陆韵儿轻叹一声:“嗯,最近老是做这样奇怪的梦,搅得我睡都睡不好”

    秋衣睁大的眼睛充满好奇:“做什么奇怪的梦?”

    “就是……”陆韵儿扭头望向她,见她一副认真诧异的模样,她话音一转,“没什么,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们出发吧!”

    她好想知道这香的效果,到底靠不靠谱?

    秋衣短暂失落后,担忧道:“大人,要不您今年别去上坟,我给您代劳就是了,我担心路上你突然又……”

    “这可不行,身为陆氏唯一的嫡女,这扫墓祭祖是件大事,怎么可不去呢?再说我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我们早去早回就是。”

    秋衣不在阻拦:“好。”

    约莫半个时辰后。

    陆韵儿坐在马车里看着车外的风景,青山绿水,层峦叠嶂,山坡上盛开着各种野花,林间还时不时传来小鸟的叫声,远离了热闹繁华的京都,特别的舒心。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雷惊天动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2]

    这一路上碰见不少出门扫墓祭祖的百姓,路道上已经是车水马龙。

    又过半烛香,到了这陆氏墓园。

    祭祀用品全部摆好,秋衣与另一位仆从小纯将墓碑周围杂草除掉,陆韵儿开始焚香烧纸,认认真真地鞠躬祭拜,看着面前的坟墓,心中却是百般滋味。

    都说一旦入墓,就踏上归途。

    那她能否踏入回家的归途?

    又约莫半个时辰,扫墓结束,便启程回府。

    马车里秋衣看着大人脸色不太好,“大人可是身体开始不适?”

    “无事。”陆韵儿望着车外,突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吩咐马车停下。

    秋衣跟着向窗外望去,问道:“大人,怎么了?”

    “我出去一趟,你且在这等着。”陆韵儿起身掀开帘子往外走。

    陆韵儿来到那抹身影离开之处,走近便看见是一座坟墓,周围并无杂草应该常年有人来扫墓,直到陆韵儿看到墓碑上刻的字,神色突然一变。

    一会儿后。

    “大人,您刚刚为何去那?”秋衣见大人已经走回来,好奇问道。

    陆韵儿敛着眸子,看不清情绪:“就是刚刚见着一个认识的人在那上坟,就想与她打个招呼,现在无事了,我们回去罢。”

    陆韵儿刚刚掀开幕帘,听见身后传来连续不断的呼救声,“这位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夫郎吧!救救他吧……”

    “发生什么事?”陆韵儿寻声望去,只见一位布衣女子火急火燎地赶来,脸上汗如雨下,慌忙道“今日正值清明节,刚刚我与我已经怀胎快八个月的夫郎正在上坟,他突然就肚子痛,看样子好像快要生了!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夫郎吧!”

    秋衣道蹙着眉:“什么?不是说怀孕的男子要避开清明上坟扫墓吗?”

    那名女子有些无措,“我本是一名赘妻,我夫郎与岳父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极好,可奈何前不久因病刚走,我夫郎他思父心切,所以就……”

    “好了,救人要紧。”陆韵儿明白来人的求救意图,立刻下了马车,吩咐道:“秋衣你和小纯赶着马车带着随这位女子和她的夫郎进城找郎中和稳公,切记不要耽搁。”

    秋衣担心道:“大人,那您怎么办?您忘了万一……”

    “不用担心,这路道上来来往往皆是上坟扫墓的人,随时可以搭个方便进城,且这离进城也不远,回城的路我也记得,你先送这位女子的夫郎上马车,让小纯送她们进城,你再回来找我便是。”

    陆韵儿见她仍犹豫不决,语气中带着一丝温怒,继续道:“秋衣,快去!人命大于天,开不得玩笑。”

    这可是两条生命,大意不得,更何况今日出府换了一辆偏小的马车,可以容纳三人,但这一个孕夫顶两人,可不能磕着碰着。

    那名女子听见是一位大人,因感动而面含热泪,频频弯腰言谢:“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举手之劳而已,快去吧!救人要紧。”

    秋衣一脸严肃望着陆韵儿,“是,那大人,等我回来接您。”说着递来一把伞给陆韵儿。

    “快去吧!”陆韵儿一手接过,微微一笑,表示放心。

    目送着马车离去,陆韵儿这才快步前行。

    *

    另一侧山道上。

    “小世子,来把这件外衣披上,别受凉了。”小园上前把这件外衣披着小世子的身上,还暖心地把领口拢了拢,一丝冷风也吹不进去。

    见小世子呆呆地望着车窗外,一言不发,神色温淡。

    今日本是清明节,可奈何小世子来了月事,不宜亲临上坟扫墓,只能远远观望,想必这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忽然,苏清晚眸光瞬间明亮起来,迫不及待道:“花影,停车!”

    一脸淡漠的花影收到命令后,立刻拉紧马绳。

    小园似二丈和尚摸不着头:“小世子,你怎么了?”

    苏清晚激动地掀开幕帘,匆忙下了马车,向前面身影跑去,“韵儿姐姐!韵儿姐姐!”

    小园一听,面含笑意。

    原来是陆博士啊!难怪小世子一下精神百倍。

    陆韵儿此时正撑着伞往前走,听到另一条道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转身回眸望去,笑了笑,“苏小世子,今日可是来上坟扫墓?”

    她突然想起来,这皇家贵族在郊外有一座专门陵园。

    “嗯。”苏清晚跑到陆韵儿面前停下,陆韵儿见他两手空空,此时正下了毛毛雨,便拿着伞上前帮他遮雨。

    苏清晚见状,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韵儿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陆韵儿:“我刚刚上坟扫墓完,这秋衣有要事处理,等会儿就回来接我。”

    刚刚说完,突然一阵锥心之痛袭来,陆韵儿握着伞柄的手开始不由地紧了紧,脸色开始泛白。

    也许是陆韵儿表现得太平静,苏清晚丝毫没有注意到陆韵儿的变化,小心翼翼地同她商量:“要不,你就乘坐我的马车,一起进城吧!”

    恰好这时,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轰隆隆——”

    陆韵儿倏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攥紧,就连呼吸开始困难,眼前所看的之景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苏清晚终于察觉到陆韵儿的异样,遮雨的伞在陆韵儿手中掉落瞬间,苏清晚伸手握住,同时一把扶住陆韵儿,见她白净的额头上冷汗涔涔,惊慌失措道:“韵儿姐姐,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1]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死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多能不如无能之全真:出自明代还初道人洪应明的《菜根谭·闲适》

    [2]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雷惊天动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出自黄庭坚的《清明》

    第三十四章 二更合一

    “我就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陆韵儿疼得浑身发颤发冷, 眼睛渐渐猩红,青筋暴起,脸色白中发青, 牙关紧咬, 双唇毫无血色。

    这般模样怎么叫有点不舒服?整个身体分明正在遭受极大疼痛的折磨!

    相比以往的神采奕奕,谈笑风生,现在这般痛不欲生, 毫无生气的模样, 好像夏天花瓣上的晨露, 只要用指尖轻轻触碰, 就要碎掉似的。

    碎掉?

    思此,脑海中可怕的念头像利器刺过他的心脏, 剧毒侵蚀入骨髓, 他心尖跟着抽痛,痛得喘不上气, 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起来。

    不!不会的!

    苏清晚急得湿了眼, 泛起了水雾, “韵儿姐姐,你再忍忍,我马上带你去找医官。”

    脸色早已煞白的陆韵儿听到哽咽声,恍恍惚惚抬眸望着他。

    只见眼前一双泪眼婆娑的水眸,眼泪沾湿睫毛, 轻轻颤抖,氤氲着层层莹光,流淌出慌乱, 无措, 疼痛……

    陆韵儿沉沉的眸底隐约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突然疼痛再次袭来,令她神经不由地紧绷起来。

    惊慌失色的苏清晚正打算叫小园帮着扶陆韵儿进马车,这时传来由远渐近极快的马蹄声,随风呼啸而来。

    “大人!大人!秋衣回来了,您现在可还好?”布满汗水的秋衣飞快跳下马车,汗液顺着脖颈浸湿衣衫,湿了一大片。

    她十分焦灼地跑到陆韵儿身旁,蹙着眉看大人虚弱无助的状态,这次明显比上次似乎更严重。

    秋衣这时注意到一旁的苏小世子泪眼灼灼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这眼神里满含着太多的情绪。

    他虽知道苏小世子喜欢大人,那也仅限于单方面口头上的证实,如今看来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陆韵儿艰难蠕动唇瓣,有气无力的声音中带着对疼痛的克制,断断续续道:“秋衣,你……来了,带我……回府。”

    见大人此刻已经快疼的昏厥过去,努力压制住慌乱的秋衣从苏清晚的怀里接过大人,不忘道谢:“谢谢,苏小世子对我家大人的照顾,接下来交给我便可!”

    秋衣立刻抱着自家大人转身飞奔往马车里去,望着大人生不如死的样子,声音有些发颤,“小纯,快回府!”

    苏清晚目光怔愣望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来的太快了。

    当韵儿姐姐从他怀里离开那刻,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口处一丝一丝地被强制剥离,同时感到莫名的恐惧和慌乱。

    为什么会这样?刚才还好好的韵儿姐姐,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脆弱?

    “小世子,您若是想知道陆博士什么情况且放心不下?要不您就直接跟着去趟陆府?”小园走上前一边接过小世子手中的伞,一边扶着小世子。

    为了不打扰他二人,小园与花影皆都识趣地远远观之,突然见陆博士靠在小世子怀里,还以为二人的感情有所进展,想不到是这陆博士突然不适。

    不过这话说得好好,怎么会忽然发生这般情况?

    莫非如他所想,是真的有什么隐疾?

    苏清晚飘远的目光因小园的话语而被拉回来,双眸含泪眨了眼,因心中有顾虑而犹豫不决:“这样会不会不合适吗?”

    在三番几次对韵儿姐姐表露心意都被她拒绝,不堪几经冷漠的态度后,他才向韵儿姐姐说清,不会再纠缠她,借此掩盖住所有的心思,只为能与她近点。

    尽管他心口不一,撒了谎。

    今日终究还是在韵儿姐姐面前失控。

    但他知道韵儿姐姐虽然待人温柔,处事柔和,但在她心中有尺,时刻测量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从来不会多一分或者少一分。

    这倒是和南溪哥哥说得如出一辙,待人交友,点到为止。

    可他不一样,他就是一个贪心的人,面对韵儿姐姐时,他就会变得贪得无厌,想要得到更多,哪怕不论手段,不计代价。

    对于韵儿姐姐是否会喜欢上他,他其实是在赌,苏清晚一直相信这只是时间问题。

    可今日突然让他明白,面对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唯有及时行乐一切才可如愿。

    颗颗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又从小世子的眼中掉落数滴,如今又来了月事,身体本来虚弱欠佳。

    若唯有遇见陆博士,才瞬间点燃小世子的活力,却又因她遭受痛苦而伤心不已。

    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随着另一个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变化调动。

    被别人轻易牵动自己的情绪,对于小世子来说,究竟是悲是喜呢?

    小园心有不忍,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陆博士刚刚突然发生身体不适的情况,于情于理就算作为一位旁人看见了,对她表示关切的问候也实属正常之举。实在不行,就让花影护卫帮您。”

    闻言,苏清晚眸子含着泪花,却不再落泪,带着不解的眼神望着小园,“如何帮?”

    *

    马车到达陆府一刻,秋衣迅速抱着大人来到书房,将大人放在榻上给她盖好被子,陆韵儿故作镇定一把拉住秋衣的手:“秋衣,别担心,你先出去,有事我会叫你。”

    秋衣垂下眼,闷声道:“是。”

    对于大人的病情,她因无能为力而感到自责。

    大人的心疾,于清明节病发,但只要捱过一夜之后,第二日疼痛感便会过去,此等奇怪的病理情况,令不少良医都束手无策,至今查不出是何病源,无法对症下药。

    当下大人只能一如往日靠自己忍过去。

    待秋衣走后关上门的下一秒,惨白至极的陆韵儿因痛苦面部变得扭曲,开始在床榻上来回翻滚,柔顺如墨的发丝也因此凌乱散开,为了不让自己因疼痛叫出声,用牙死死咬住衣衫,双手紧紧揪着被褥。

    此时,户外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再次传来一阵穿云裂石的雷声,不绝入耳,惹人心惊。

    如同要索了她命一样,陆韵儿似乎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体内紊乱的力量,还伴随着被刀割似的疼痛。

    终于到了半夜才得以停歇,屋内还亮着微微明黄的烛灯。

    可陆韵儿已经瘫软无力地躺在床榻上陷入昏睡中,被冷汗打湿的发丝还紧贴着她的额角,而这衣衫也变得松松垮垮,线条优越的雪白香肩露出一角。

    陆府一片安静,忽然一道黑影飞跃过墙头,偷偷溜进院里,来到院落深处,靠在一间亮着微灯的屋子外停留片刻。

    随后见另一个蹁跹的身影,微微趔趄推开房门,然后轻轻关上。

    苏清晚一进屋不由掂着脚步,轻手轻脚地走到榻前,乖乖蹲下身子,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想要知道韵儿姐姐现在是何状态?

    望着床榻上憔悴不堪的韵儿姐姐,就像大病了一场,他眼眶不禁微湿。

    随着视线散开,衣衫棉衾乱落榻边,香汗淋漓百媚生,滚烫的目光划过陆韵儿的睡姿,身段窈窕,肌肤胜雪,浑身散发着馨香。

    俊美的脸庞瞬间带着一抹羞红,苏清晚慌乱地移开目光,将一旁皱成一团的棉衾,小心翼翼地重新盖在陆韵儿的身上。

    可这目光一直凝视着陆韵儿恬静的睡颜,望着望着,便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缓缓挨近那脸庞时,踌蹴片刻便又停下来。

    心中的贪婪犹如野兽一般凶猛而来,但他还是死死地压制住,生怕对韵儿姐姐产生一丝伤害。

    选择用指尖隔空描绘那如画的眉目,直到停留在那唇瓣处,苏清晚脑海里浮现往日的画面,突然呼吸一滞,又想到今日场景,他面容几经变化,眸色忽然幽沉下去。

    无尽的欲望慢慢侵蚀理智,令他溃不成军。

    怎么办……

    他想要更多、更多……

    他缓缓地俯下身,紧张到双手攥紧衣角,愈来愈近时他屏住呼吸,仅有差分毫时,忽然他再次停下来,微微抬起身,注视着身下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正准备起身。

    在一片阴影笼罩下,陆韵儿慢慢睁开双眼,恰好与苏清晚四目相对,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苏清晚一下撞进那双目光如水的桃花眼中,登时被惊了一跳,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着,一时不知所措,而身下人一脸平静看着他,不惊不喜,不怒不嗔。

    “苏小世子,你怎么又来了?还真是缠我缠得紧,今日想玩什么花样?”陆韵儿累得已经脱虚,分不清这虚虚实实。

    没想到又梦见苏小世子,相比前几次,这一次苏小世子倒显得含蓄不少。

    没有脱衣,没有抛媚,水眸颤颤,倒显得清纯几分。

    苏清晚明显一怔,又?为什么说又,他这是第一偷进韵儿姐姐的房间。

    在他怔愣之际,突然一双柔软的玉手慢慢附在他的脸庞,指尖的微凉令他缓过神来,少年眼珠漆黑,呆呆地望着身下之人。

    被她轻轻触碰过的地方,感觉自己被抚触的肌肤快被烧起来,又有点痒痒的,燥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陆韵儿渐渐变了脸色,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是不是要与你行一场床笫-之欢才肯罢休?”

    “不是……我…….”苏清晚闻言,背脊一麻,因床笫-之欢这四个字,他脸庞逐渐浮现一抹嫣红,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

    苏清晚怎么会不想要,喜欢她,更想要她。

    他渴望她的疼爱,渴望能到她的回应,渴望两情相悦的爱恋。

    可他也知道,她现在不喜欢他。

    陆韵儿见状,用纤细的手指扣住他线条分明的下颚,将他躲躲闪闪的脸庞扭过来,强迫他继续看着自己,少年眼中的羞怯被她看得一清二楚,似笑非笑地打趣道:“想不到,苏小世子也会害羞啊!难得,难得。”

    她眼神忽而一变。

    “既然不是,那就老老实实地躺着。”陆韵儿忽然攥住他的手腕,稍微用力将身上之人按在身旁的棉衾中,随后轻叹一声,闭上眼睛,“有点乏,不要乱动,等梦醒了就好。”

    躺在一侧的苏清晚总算明白几分,梦醒?难道韵儿姐姐认为现在是一场梦?

    刚刚说“又”难道韵儿姐姐之前有梦见过他?

    那他在韵儿姐姐的梦中是何模样?听刚刚那话,似乎格外的大胆、放肆。

    苏清晚乖乖地一动不动,侧眸望着身侧之人,衣衫顺着肩侧滑落,精致白皙的锁骨尽显,半遮半掩,意犹未尽。

    苏清晚喉头动了动,感觉臊得慌,泛红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更烫,但还是深深地注视着她,这一刻似乎有种无酒自醉的感觉。

    今夜,他也算与韵儿姐姐同床共枕。

    *

    翌日,雨后初霁,天空蔚蓝如洗,万物容光焕发。

    经过昨日一番,这天还没有亮,秋衣便早早与几个仆从去往街市购买一些上好的滋补药材和新鲜的鸡鸭鱼肉,命府上厨夫准备几道滋补身体的药膳。

    这时厨房早已炊烟袅袅,仆从忙里忙外。

    陆韵儿一觉睡到天亮,清晨起来沐浴更衣后,便躺在院中的摇摇椅上,安静闭着眼晒着不温不热的太阳,看起来似乎睡得安稳,橘子乖乖地守在椅子旁,趴着头陪着陆韵儿。

    此时和煦的日光倾泻在那张美人面上,氲着一层浅浅的光辉,显得气色好了些。

    大人这病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大人,可以用膳了。”秋衣从厨房走来,望着那还有些疲惫的面色,不自觉放松脚步,轻声道。

    “嗯。”陆韵儿缓缓睁开双眼,起身之际伸手不忘撸一下橘子的软毛,“橘子,看着恢复不错,这几日要时常给橘子换药,对于吃的也要细致些。”

    秋衣:“是,大人,您放心,会好生照顾橘子的。”

    “秋衣,你准备这么多吃的,我可是吃不完,赶紧退下几个菜,可别浪费了。”陆韵儿来到饭桌前,望着琳琅满目的菜式,鸡鸭鱼肉,也就罢了,还有千年人参。

    “来人,将这几个菜撤下去。”

    陆韵儿用手指了指:“还有这个。”

    “这个可不行?”秋衣连忙制止,这个里面可是有贡品的,珍贵的很。

    陆韵儿好奇一问,目光中闪过一丝困惑:“为什么这个不可以?”

    秋衣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佯装委屈的模样,“这是我今日一大早专门去集市给您买的,可别辜负秋衣的一片苦心呀!”

    说着心里有些慌乱,为了不让大人追问下去,但还是一脸真诚地望着大人。

    “好吧!这个留下,其他撤下去,我知道秋衣你想要给我补一补,但这些鱼肉我不喜欢,今后这些没必要弄了,吃穿住行,要以勤俭为主,不可铺张浪费。”

    虽说现在陆府称不上富有,但也不算太穷,也算是小康生活,但这老百姓过日子,还是得精打细算。

    “是,是。”秋衣连忙点头,可这些都是没有花钱的,突然想起什么事来,提醒道:“对了大人,明日下午这沐小公子就要到了,这次是乘船走水路出行,我算过时间,会提前一日到达,明日也是您放假最后一日,我们可提前去渡口接他。”

    “好。”陆韵儿一边喝汤,一边陷入思考中。

    相比陆运这漕运水路出行、运输,确实要便利许多。

    而且这也是这大元朝经济贸易发展的一条极为重要的交通方式,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这陆运不仅速度慢,风险高,而且花费的成本较为高昂,沿途住行都要花不少钱。

    有一句谚语: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1],这句话无不透露着这贸易的本质。

    这些年,女帝为了南北交通,大力发展水利,交通便利后极大促进贸易发展,带动了经济稳步上升,由之前“千里不贩籴”变为畅通无阻。

    一个好的政策,定是造福百姓。

    她当时任户部尚书时,就感受颇深。

    陆韵儿用完膳后,便回到院里继续晒着太阳。

    这一天便一直在休息中度过。

    *

    清明假最后一日。

    此时夕阳渐落,流苏河东边渡口处,河面浮动着波光粼粼的金色,一阵阵河风拂过面颊,带着湿湿的凉意,凉爽惬意,温温柔柔的。

    来来往往的游客商人不断,岸边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有正收帆靠岸的客船,也有满载而归的货船。

    秋衣踮着脚尖,四处张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大人,您有看到沐小公子吗?这里人来人往,晃得我眼睛快花了。”

    “在那。”陆韵儿下颚微抬示意前方不远处,她望着正在下船的人群,虽被人群挡住但隐隐约约可以凭身影知晓身份。

    这时,传来一道爽朗又带着气泡音的少年声。

    “韵儿姐姐,我在这!我在这!”一位活泼可爱的少年朝她们挥着手,白白净净,五官明晰,一副讨喜有福的长相。

    陆韵儿也挥了挥手回应:“洋洋,这。”

    秋衣也看到来人的位置,连忙上前接过沐洋的行礼,“沐小公子。”

    “秋管家好!”沐洋向秋衣礼貌问候后,迈着飞快地步伐,一把扑进陆韵儿怀里,“韵儿姐姐,洋洋好想你呀!好想你呀!历经千山万水终于见到你了。”

    少年略夸张的话语中带着阻挡不住的撒娇。

    周围的陌生人纷纷朝她们望去,陆韵儿一把拉开沐洋,看了看他身旁没有人跟随,“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有人陪你?”

    “有,不过她们送我到这,我就让她们回去了,我不喜欢有人跟着,反正这有韵儿姐姐会保护我,我一点不怕。”沐洋挽着陆韵儿的手臂说着。

    沐洋性子开朗活泼,为人大方热情,这性格随沐姨,就是一个明晃晃的小太阳。

    陆韵儿任由他挽着自己的手臂,笑道:“好了,这一路上也辛苦了,我们回府再聊。”

    “嗯。”沐洋甜甜一笑。

    坐上马车后,沐洋坐在车窗旁,一脸兴奋地透过车窗欣赏京城的风景,“韵儿姐姐,我难得来一次京城,你可要好好陪我逛一逛。”

    陆韵儿眉目含笑:“好好好,待我有空时,我就陪你。对了,沐姨近日身体可好?”

    “母亲她好着呢!”沐洋目不转睛望着窗外,时不时还探出头来,随后他坐正身子认真地问道:“韵儿姐姐,你是不是明天没有空啊?”

    “嗯,明天得回国子监,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有秋管家陪你。”陆韵儿柔声回应。

    “这样呀!”沐洋略微感到失落,马上央求道:“那你现在陪我先逛逛好不好?”

    陆韵儿思索一秒,似有顾虑:“这路上舟车劳顿,你不累?”

    虽说这水运便利不少,但是从江南到这也是至少两天两夜。

    沐洋一听似乎有戏,连忙将头摇成拨浪鼓,“不累,这马上就要入夜了,听说这京城夜色极好,你就现在陪我逛逛嘛?”

    说着上前拉着陆韵儿的手左右摇晃,开始一顿撒娇。

    陆韵儿:“好吧!”

    交代秋衣一些事后,陆韵儿再要了一些银两。

    陆韵儿一般甚少出门,也不太爱买东西,与秋衣出门时,皆是秋衣付钱,单独出来时,也是好友相邀聚会,这场所也都是澜姐姐手下的生意,这吃喝也就不用付费。

    所以她出门从不带钱。

    此时,暮色四合,街道两侧的店铺开始张灯结彩,二人往着热闹的街市走去,吆喝声不断。

    沐洋来过京城,不过那时还是一位孩童,对这京城夜色景象算陌生的。

    “韵儿姐姐,我想买这个?”沐洋欢快地跑到蜜饯摊前,开心地指着话梅要陆韵儿给他买。

    “好。”陆韵儿宠溺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付了钱,继续跟在沐洋身后,成了他一个移动的付款机。

    半个时辰之后,沐洋乐此不疲,而陆韵儿耐心地继续陪他逛。

    突然。

    “韵儿姐姐,你怎么在这?”苏清晚柔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陆韵儿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她漆黑纤长的睫毛微颤,回眸望去苏清晚身旁除了那位叫小园的仆从,身后还跟着一位冷冰冰的女子,这女子那日郊外见过,看来是专门保护苏小世子安全的。

    陆韵儿笑道:“我在陪……”

    “韵儿姐姐,这位是谁呀?”沐洋一手拿着吃的,另一只手扯着陆韵儿衣袖问道。

    沐洋仔细打量着这面前与他相仿的少年,竟然长得比他还好看,就跟画中的飞仙似得,他的视线渐渐位移到身后的一男一女身上,目光瞬间停滞下来。

    作者有话说:

    [1]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出自《史记·七十列传·货殖列传》

    第三十五章 浅更

    陆韵儿嘴角微扬, 柔声回道:“这位是苏小世子。”

    沐洋从呆愣中缓过神来,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怪不得出门还有仆从和护卫跟着, 望着苏清晚眉眼一弯, 恭敬地行礼道:“在下沐洋,见过苏小世子。”

    而从这少年出现那刻起,苏清晚的神情倏然变得紧张起来, 观察的目光偷偷地时不时落在那少年扯着韵儿姐姐衣袖处, 慢慢视线上移到那张清绝的容颜上, 她眉目温和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对那少年亲昵的举动没有拒绝, 这般默许。

    难道这位就是韵儿姐姐的心仪之人?

    苏清晚微微点头回应,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 心口却忍不住隐隐作痛, 袖中的手攥握成一团,指骨关节隐隐泛白。

    沐洋这时意犹未尽, 可瞧了瞧天色也不晚了, 想着明日韵儿姐姐还要去国子监, 便也收起贪玩的心思。

    若他想继续玩得话,韵儿姐姐定会一直陪着他。

    沐洋将手中吃的递给陆韵儿,软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倦怠,“韵儿姐姐,我们回府吧!”

    “累了?”陆韵儿接过他拿着手中的东西, 见他点头,“那我们回府。”

    说完,陆韵儿与沐洋便朝苏清晚行礼离去。

    而陆韵儿在转身之际, 眸底却短暂闪过一丝不明情绪。

    看着远去的二人背影, 苏清晚心里堵得慌, 原本心中堆积起来的郁闷再次翻涌。

    此时,微凉的夜风吹动着轻柔的发丝,周围的光影笼罩在他弱不禁风的单薄身躯,浓密纤细的眼睫低垂看不清神色,浑身散发着颓然和落寂。

    小园站在一旁未敢出声,今日小世子得知云亲王要在兰沁园办一个诗词会,要宴请这京城内的年轻才俊,无非就是为了小世子的婚事。

    本来这母子俩心有隔阂,再加上小世子早就心有所属,以小世子的性子怎么可能按着云亲王的安排行事。

    一直闷闷不乐才出来散散心,结果遇到陆博士与另一位小男子在一起逛街,看二人亲密的互动,不用猜就知道这二人的关系匪浅。

    这下小世子这心中的滋味定是难受至极。

    *

    翌日,天还没亮。

    陆韵儿就乘坐马车出发去国子监,一路上听着秋衣对沐洋在京的生活安排,这家有了秋衣还真是不用担心,考虑得面面俱到。

    她甚是满意一笑,“我家秋衣还真是持家好手,这些年府上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为我减轻不少负担,今后这府上大小事都依你安排,那我可就放一百个心了。”

    被大人这么一夸,秋衣面露喜色,可她也不能一直替大人持家,这府上再怎么说还得有一位男主人才行。

    “大人,我看您近日好像是睡得不太好?可是……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秋衣说着微睁大瞳孔仔细看着大人的神色,似乎在求证什么。

    一说这梦,陆韵儿眉心微蹙,心里乱糟糟的,这种事她确实有点难以启齿,再说若与秋衣如实说,那她之前说得话也因此无效作废。

    还真是说不得。

    不过,最近梦中愈发变本加厉,难以控制。

    陆韵儿掩盖住心中的一股燥热,淡淡道:“就是偶尔做了一下噩梦,被惊到而已。”

    “是这样啊!”秋衣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陷入自我怀疑,低头闷声道:“难道那人骗了我?不行,我亲自试试看效果如何,倘若真的骗了我?再找她算账也不迟!”

    秋衣小小嘀咕声含含糊糊传入陆韵儿耳中:“秋衣,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没什么。”秋衣讪讪一笑,脑筋一下子转过来,瞬间改口道:“就是想着过几日这沐小公子想要去元若寺上香祈福,不知道大人那时是否会有空闲陪沐小公子?”

    一听元若寺,陆韵儿神色微沉,眉眼之间倏然清冷下来,转眸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看情况罢。”

    到了国子监下马车后,她今日是早上有课,一如往常先来到博士厅,因为她的授课安排发生变化后,课程、课业减少,以及在博士厅停留的时间也变短。

    偶尔在路道上与几位博士相遇,也就是简单聊几句。

    刚迈步进博士厅,就碰到一如往常早到的柳冰,陆韵儿脑海中突然想到什么,随即含笑道:“柳博士早!”

    柳冰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早,陆博士。”

    一问一答结束,屋里顿时恢复安静。

    虽然相处了有些日子,不知道为何与这位柳冰共处一屋,就算她再怎么健谈,可遇到柳冰便会冷到冰点。

    陆韵儿回到自己办公的位置,佯装找事做缓解气氛,时不时整理整理了桌案,给窗边的花卉浇浇水。

    而一旁的柳冰若有若无地看着旁侧晃动的身影,眼中闪过短暂的笑意,下一秒恢复冷漠。

    直到门外响起朱苗苗如银铃般的笑声,陆韵儿停下手中的动作,见朱苗苗与盛青子走进来,齐声道:“早呀!各位。”

    陆韵儿笑着点头,“早。”

    短暂的谈论后,随着上课钟声响起,各自拿着课本去授课,盛青子与陆韵儿同行。

    盛青子神色复杂望向陆韵儿,“监丞大人说苏小世子请病假,要停课一段时间。”

    闻言,陆韵儿眼睫微颤,神色如常,“是吗?”

    回想昨晚苏小世子明明就好好的,怎么会又突然生病?

    盛青子看她似乎一点不知情,心中顿生困惑。

    之后授完课,用膳期间刘澜告诉她比赛下午进行,而且韩苒之今日就到京城,约定原地点见一面。

    趁午休期间,陆韵儿便回到自己的院里小憩,醒来之后从柜子里拿出一身简练的衣服换上,直奔后山球场。

    作者有话说:

    近期不定时浅更。

    第三十六章 浅更

    陆府。

    一路奔波或许真的乏了, 沐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对恪守家规的沐洋来说简直是极大的幸福,要是以往在家稍微睡一下懒觉, 就会被爹爹絮絮叨叨个不停。

    唯有在韵儿姐姐这, 可以自由随意,不用拘于教条礼数。

    起初沐洋进府里见有一条狗,经秋管家解释才知道, 这是韵儿姐姐养的狗, 叫橘子。

    不过现在受伤了。

    此时, 沐洋为逗橘子开心, 正在院里陪橘子玩耍。

    他从秋管家口中得知,橘子有一堆自己的小玩意, 被放在库房里, 于是他便从库房拿出橘子爱戏耍的小玩意陪它玩。

    沐洋蹲在布袋子旁,往里捣鼓了一下, 突然摸到一个凉凉的东西, 拿起来一看, 发现手中的是布满褐色泥土、形状类似一个圆竹筒的木盒子,稍微近一点便闻到一股腐朽的怪味,他略带嫌弃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地望着,“啊!这是什么?”

    这时,橘子突然兴奋地叫了几声, “汪汪汪!”

    “橘子,想要玩这个?可这个怎么玩?”沐洋见橘子看到这个格外的激动,转而继续望着这个木盒子, 轻轻地在手中掂了掂, 发现里面好像有东西, 正准备试图打开。

    橘子突然朝沐洋扑过来,沐洋防不胜防往后倒去,发出一声惊呼,“哎哟!”

    沐洋缓过神来,忍着疼痛勉强爬起来,生气道:“橘子,你怎么可以……”见橘子用爪子将那个木盒子放在身前,然后趴在上面不让人碰,无辜的眼睛却湿湿地望着他。

    “橘子,你这是怎么了?”沐洋没有靠近,他知道刚刚和橘子玩得好好,绝对不会故意推他,纳闷的他只有将诧异的视线移到那个盒子上。

    沐洋轻叹一声,这事干脆等韵儿姐姐回来,正准备起身将这布袋放回库房。

    “秋管家,你手里拿得是什么?”沐洋不经意间地看见秋管家神色匆匆从府门外走进来,这手里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看起来很珍贵的盒子。

    又是一个盒子。

    被发现后,秋衣停下脚步,将盒子微微往后放,望着沐洋干笑一声,“没什么,就是有人送大人的礼物,我先拿去放着。”

    简单解释了一句,便准备掉头走掉。

    “原来是这样啊!”沐洋漆黑的眼睛闪过狡黠的笑意,趁秋衣不备一手抢过,立刻好奇地打开,结果眼神瞬间愣住,磕磕巴巴道:“秋……管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天山雪莲,谁送的?”

    沐洋自幼随母经商,见识过不少的奇珍异宝,但对这天山雪莲闻之少之又少,他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一次,还是书中拟的画像。

    听闻“大寒之地积雪,春夏不散,雪间有草,类荷花独茎,婷婷雪间可爱”及“其地有天山,冬夏积雪,雪中有莲,以天山顶峰者为第一。”[1]

    所以,天山雪莲因医药价值极高却罕见被著称“仙草”,它生长于高寒之地且地势险峻,不少人为得此物而丧生。

    想不到今日有幸能见过一面。

    “这……”一眼被沐小公子识别,秋衣顿时不知所措。

    见秋衣欲言又止,沐洋神色凝重看着手中的天山雪莲,似乎想到什么,面上瞬间泛起担忧和怒色,“韵儿姐姐为人公正廉洁,素来两袖清风,秋管家可不要因一时贪念做了糊涂事,害了韵儿姐姐。”

    如此贵重的物品,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送给韵儿姐姐,恐怕另有目的。

    “我怎么可能会做害大人的事呢!”秋衣见沐小公子误会,连忙解释道。

    沐洋蹙着眉追问:“那这是谁送的?”

    秋管家跟着韵儿姐姐多年,定是不会害她,可谁会这么大方送如此珍贵的东西?

    秋衣面露为难,垂下头,“说不得。”

    “好,说不得。”沐洋将手中盒子归还给秋衣,语气轻飘飘道:“既然这是送给韵儿姐姐的,那么韵儿姐姐应该有权知道是谁送的,等韵儿姐姐回来我就立马告诉她。”

    “别……我说,但沐小公子必须也得保密。”秋衣一脸严肃道。

    见秋管家微微松口,沐洋抿唇一笑,立刻保证道:“好,我绝对不说。”

    “因为前些日子大人身体不适,这天山雪莲是苏小世子送的。”

    “什么!是苏小世子送的。”沐洋一脸震惊,随后疑惑渐起,“那他为何要送韵儿姐姐?还不让韵儿姐姐知道。”

    突然回想昨夜初见,苏小世子叫的那声“韵儿姐姐”,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知道他就是苏小世子之后,当时并没有任何让人遐想之处,所以他确信这根本不可能,兴许是当时人声混杂在一起听岔了。

    想不到还真是那么回事。

    同为男子的沐洋瞬间察觉到不对劲,盯着秋衣直言不讳道:“该不会……苏小世子对韵儿姐姐?”说着沐洋将揣测的话隐去,但足以让秋衣明白。

    “这……”秋衣顿了顿,被沐小公子的话给噎住,确实依沐小公子的聪慧定然会推断出一二,但这事她实在不好说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不过这件事还请沐小公子保密。”

    沐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秋管家,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

    临近傍晚比赛才完,最后陆韵儿一方赢了,朱苗苗以及其他人打算举办一场庆功宴,可陆韵儿想着今晚还有重要的事,也就找了个理由推脱掉。

    回到陆府后,陆韵儿先去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怎么?今日没有出去玩?”陆韵儿来到膳厅,见沐洋单手支着脑袋,一言不发呆呆地望着桌上的饭菜,一点也不像他平时活泼的样子。

    “没有。”沐洋将视线突然移到陆韵儿的身上,左右打量着,陆韵儿自然感受有道目光正盯着她。

    “该用膳了,不然饭菜可就凉了。”她神色淡定地一边用膳,一边道:“等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沐洋自然明白话外之意,“我就是……”正准备说出心中疑虑时,突然瞥见一旁偷偷向他比划的秋管家,他只好将欲说出的话生生停下来,话音一转,“就是今天陪橘子玩耍时,从库房拿出橘子的小玩意,发现它好像对一个木盒子格外关心。”

    闻言,陆韵儿身形一顿,紧缩着眉目,放下手中的碗筷,“你吃着,我先去看看。”

    陆韵儿很快来到橘子身旁,见它两眼含着泪花趴在那个木盒子上,看起来格外小心护着。

    陆韵儿仔细观察那个盒子,听沐洋的意思,这木盒子是从那堆玩具里拿出来,不过橘子这些东西都是她亲自收拾的,确实这个木盒子她没有见过。

    莫不是自己忘了?

    目前从橘子的反应来看,难道这是橘子以前主人之物?

    作者有话说:

    [1]大寒之地积雪,春夏不散,雪间有草,类荷花独茎,婷婷雪间可爱及其地有天山,冬夏积雪,雪中有莲,以天山顶峰者为第一:出自清代赵学敏的《本草纲目拾遗》

    第三十七章 端倪

    万物皆有灵性, 橘子肯定是睹物思故人,心中百感交集。

    平时看它活动的范围,且不被别人发现, 说明橘子对国子监的地形环境十分熟悉。

    起初以为它是一条流浪狗, 流浪嘛,所以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现在想想, 橘子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国子监, 莫非它的主人是以前在国子监任过职的旧人?

    如今唯独留下橘子, 原因无非是橘子的主人抛弃了它。

    又或者已经去世。

    陆韵儿垂眸思考到此, 无论是因何种缘由留下孤单的橘子,此刻它需要的是关心和疼惜, 她并不打算因好奇要橘子拿出盒子, 反而轻轻给它安抚,眉眼之间不禁流露出一股心酸和哀伤, 柔声道:“橘子, 乖, 没事的!”

    而一旁的秋衣也猜出了大概,便静静地看着,被自家大人这种细腻的温柔给软化,嘴角渐渐上扬。

    她家大人真好!

    反而橘子将盒子推到她脚边,用真挚的双眼一直望着她, 陆韵儿见状明白它的意思。

    它信任她。

    她将地上盒子捡起来,轻轻地拍了拍表面的尘土,反复观察一番, 才发现这个圆筒的木盒子是由防腐木做的, 而且表面无任何缝隙, 看起来密封性极好又像是被人保存的很好。

    陆韵儿看了许久,还是不知道如何打开这个圆盒子,正当她不知如何解时,橘子突然抬起没有受伤的前蹄,指了指圆筒两端。

    随着它的示意,陆韵儿看了看两端的一侧才发现有一小凹槽,于是用食指轻轻一按,这个圆筒木盒将中心的圆形格子开始松动,轻微一拉,发现里面弯曲放着好似一本书。

    陆韵儿将盒子放在地上,把书取出来那刻,橘子突然靠近陆韵儿,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陆韵儿的手腕上,轻轻地蹭着,似乎在告诉她什么。

    与它隔空对视,她明显感受到橘子浑身在颤抖,无形中带给她一种压迫感,不是橘子带给她,而是她手中的这本书。

    陆韵儿将打量的视线再次移到这本书上,突然心中感觉到十分沉重,不由一阵紧张,这里面究竟是什么让橘子如此害怕?

    此时,秋衣拿起灯盏来到陆韵儿旁侧为她照明,灯影映在她清丽的侧颜上,眸光深深望着手中那本书。

    既然已经打开了盒子,陆韵儿决定看一看,慢慢翻开里面全是文字,陆韵儿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其实是一个账本明细,每笔收支的内容都是与国子监有关,且金额巨大。

    “大人,这些数目有很大的问题。”秋衣管理陆府上下所有的开支,熟练地一眼看出来账本的问题。

    陆韵儿蹙着眉,视线一直牢牢地盯着账本:“确实不对。”

    “大人,这个好像从账本里掉出的,您看看。”秋衣忽然瞥见有一封书信从这账本里滑落出来,她捡起来交给大人。

    陆韵儿一手接过,拆开信封,里面有几张已经泛黄的信纸,但因一直被密封在木盒子里,上面的字如同账本一样,还是能辨认出来。

    她一一打开来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好字,字迹娟秀工整却带着淡淡的笔锋,看得出写这封信的人定是一位刚柔并济之人。

    随着对内容的深入,她明眸一滞瞳孔紧缩,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掌灯的秋衣眼睛睁得极大,似乎看到无比震惊的东西,一阵惊讶道:“大人,这……这简直难以置信!想不到……”

    秋衣不敢相信到连忙摇头,口中的话因书信的内容,已经心惊到无话可说。

    从发现这账本有问题开始,陆韵儿便知道这背后必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除了信上的内容,更让她困惑重重的便是橘子的主人。

    这晏洛究竟是何人?

    为何会有如此重要的账本?

    陆韵儿敛气沉静,将账本和信封重新收拾好,语气陡然认真,“秋衣,这件事关系重大,切记不外扬一句,否则定会引来杀身之祸,还有就是……”

    陆韵儿目光柔和地看着橘子,回想当初见橘子那时的状况,以及橘子今日会如此动容,恐怕这位叫晏洛的人早已被奸人所害。

    再加上这橘子受的刀伤,说明已经有人发现了它。

    “还有就是从现在开始,橘子不能出府被外人见到,切记一定要确保橘子的安全。”

    “是,大人您放心。”

    陆韵儿抬手一挥,秋衣立刻附在大人身侧,陆韵儿在她耳旁低声言语,再次交代几句。

    *

    约莫半个时辰,明月楼。

    “怎么,今日又是谁惹得刘少将军不高兴了?”韩苒之端坐在金丝楠木的四角桌旁,一如既往地备茶等人。

    桌上摆放着釉色清雅的茶具,茶杯上画着花草,茶水清澈,茶叶经过热水一泡瞬间舒展开来,散发着浓厚的香气。

    这茶叶是韩苒之从朗州特意带回来的,回甘生津且爽口,自带天然芬芳的香气,给予人馥郁之感。

    刘澜本是一个嗜酒不饮茶之人,自从与韩苒之、陆韵儿相处后,渐渐地也喜欢上喝茶。

    闻到这茶香便知道好茶与否,刘澜走到桌旁坐下,笑了笑:“还能是谁?不就是韵儿妹妹呗!”

    “看来,这是比赛又输了!”韩苒之一回来便听说,这二人又开始切磋,以刘澜的性子,就算撞了南墙也是不会回头的。

    只是她这次离开的有些久,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刘澜也都与她一一细说,令她对韵儿妹妹不由生出几分歉意。

    刘澜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笑意深深,“你说这么久了,韵儿妹妹对我还是这么狠,一点情面都不讲,可不知道为何,现在觉得韵儿妹妹越来越对我的胃口,哎!若是我亲妹妹该多好!”

    韩苒之嘴角一弯,忽而想起曾经刘澜的话,作为姐姐确实该多关心妹妹,只可惜她进入官场这些年,又出生寒门,与她真心结交的人确实不多。

    更何况她认识的同僚,韵儿妹妹也都熟悉。

    就比如上次大理寺少卿的欧阳盼,欧阳少卿,不知怎么这欧阳少卿的胞弟欧阳景和与韵儿妹妹有过一面之缘,一眼便相中了韵儿妹妹,于是她与欧阳盼组局有意撮合她二人,只可惜被韵儿妹妹婉言谢绝。

    欧阳盼这人倒也直爽,顺其自然也不强求,只是她这弟弟欧阳景和心里还心心念念着韵儿妹妹,不过今日恰好碰见办案的欧阳少卿,闲聊间听她说,她弟弟已经觅得一桩好婚事,过些日子便要成亲。

    韩苒之笑道:“既然这么喜欢韵儿妹妹,她也已经到了成家的年纪,看看你刘氏世家那些温良贤淑的弟弟中有没有与韵儿妹妹相配的,试着搭个线,说不定成了,她还真给你当弟媳呢!”

    “若是早点的话,说不定还真行!”刘澜一听,明显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随后摇了摇头,眼睛笑眯成一条缝,语气中带着意味深长的蕴涵,“可韵儿妹妹已经名花有主,虽然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将来可说不一定喽!”

    韵儿妹妹这人她到还了解,不会主动沾花惹草,倒是这苏小世子对韵儿妹妹可就不好说!

    听到刘澜这话,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韩苒之虽然对韵儿妹妹与苏小世子的事略知一二,但韵儿妹妹救了苏小世子,没必要到以身相许的地步。

    更何况这二人初见时,也就是那次在国子监,苏小世子摔倒之际,韵儿妹妹出手扶住了他,当时她也在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这苏小世子不仅身份高贵,其母又是云亲王,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并不是说韵儿妹妹配不上人家,只是这种事实在是……

    反正她现在半信半疑。

    看出来韩苒之的心思,刘澜上半个身子前倾,靠近韩苒之道:“等你见她二人待在一起时,自然就会明白的那种道不明说不清的,反正你懂得的。对了,刚刚我那些话可别和韵儿妹妹说呀!”

    刘澜恢复原来的坐姿,拿起茶杯到嘴边轻轻地一吹,然后慢慢细饮后,轻叹一声:“只不过,我有时候觉得韵儿妹妹这人猜不透,好像有时离我们很近有时却感觉得离我们很远,苒之你有没有这种错觉?”

    闻言,韩苒之刚端起茶杯,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滞,原来不光她一人有这种感觉。

    不过,她却感到十分高兴,认为这是成长的表现。

    她比刘澜更早与韵儿妹妹相识,当时陆将军还在世时,她就与韵儿妹妹见过面,只不过那时的她看起来尤为稚嫩,无忧无虑。

    少年不知愁滋味,应该就是她那般吧!

    自从陆氏夫妇去世后,又被陛下提拔任户部尚书,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与朝中奸人斡旋,背后好多时候在她面前哭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堪压力,说一些她听不明白的话,胡言乱语发泄后,倒是心情变好不少。

    可能这些年又经历了太多的事,整个人比以往沉淀了许多,变得更稳重些,更有主见。

    倒是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一个独当一面的女子。

    她很是欣慰。

    此时,房外廊道上传来渐近的脚步声,韩苒之回过神来,放下茶杯,笑道:“人来了。”

    第三十八章

    处理完橘子的事, 耽搁了一点时间,陆韵儿轻轻地推门而入,面含笑带着歉意:“两位姐姐好!久等了。”

    刘澜向陆韵儿招着手, 笑了笑, “来了,快坐,尝尝苒之从朗州带来的新茶。”

    “好。”陆韵儿来到桌旁坐下, 一进屋就闻到了淡淡的茶香, 闻香识茶便知道这茶绝对差不了。

    韩苒之给陆韵儿倒了一杯茶, 递给她, 一脸宠溺道:“尝尝,如何?”

    陆韵儿接过茶杯, 慢慢细饮过后, 眉梢微微上挑,称赞道:“口感顺滑, 回甘生津, 犹如舌底鸣泉, 确实是好茶。”

    她放下茶杯,想想有些日子没有见面,陆韵儿便开口问候:“苒之姐姐,此次去朗州可一切还顺利?”

    “一切都好。不过,这一次你姐夫他没有随我返回京。”韩苒之回道, 见陆韵儿面露困惑之色,随后道出原因,语气中带着浅浅的喜色, “你姐夫他有喜了, 不易长途跋涉, 路途劳累,更何况我公事繁忙,加之在朗州有长辈可以照顾他,所以暂时在朗州养胎。”

    闻言,陆韵儿喜上眉梢,笑逐颜开,“恭喜苒之姐姐!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喜提做母亲的新身份。”

    她魂穿来这除了原主的家人,苒之姐姐与她而言亦师亦友,同时算半个家人。

    初来这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这原主的身体,她没有所谓的女主角光环,全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成长起来。

    在异世,她以为做好分内之事,至少会衣食无忧平安顺遂,哪想一切不会随她愿,她不堪压力流过泪,受过迫害差点进过昭狱,也曾为自保杀过人。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现代人,尤其是这杀人的滋味对她身心来说就是极大的考验,主要是这原主也没有杀过人,因为这事一度让她情绪低迷,滋生抑郁。

    好在多亏有苒之姐姐的帮助和提点,她一路走来还算顺利。

    所以她是真的为苒之姐姐感到高兴。

    刘澜咧嘴一笑,朝着韩苒之挤弄眉目,侃侃道:“这才成婚没多久就有了,苒之你行呀!以你这速度,一年抱俩绝对没有问题!”

    韩苒之笑道:“你少打趣我,若你肯收敛一下花花心思,找个夫郎踏踏实实成个家,说不一定你比我还行。”

    “是吗?”刘澜敛着眸子,思索片刻,脑海中回想起什么,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弧度,“那我努努力。”

    见刘澜这次没有向往常打断她,反而顺着她的话茬突然听劝,韩苒之面带惊讶,下意识看向陆韵儿,示意怎么回事。

    陆韵儿似乎明白刘澜的心思,回想起那日在国子监澜姐姐突然离去追盛青子,她就猜到这俩人有猫腻,不过看盛青子以往对澜姐姐的态度,确实澜姐姐该改改性子,还得好好努力才行。

    不过,澜姐姐自己没有表露一二,那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以苒之姐姐的聪明往后自然会有所察觉,便向苒之姐姐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不知道。

    突然想起此番前来还有重要目的,陆韵儿忽而神色严肃对上二位姐姐的眼睛,郑重道:“今日我有要事想与二位姐姐商议。”

    难得见陆韵儿如此认真,刘澜立刻调整坐姿,韩苒之一本正经望着陆韵儿。

    陆韵儿将橘子所有的事都一一说出,同时将那封信拿出来,“两位姐姐请看。”

    韩苒之将信拆开,随着信上的内容深入,刘澜与韩苒之的神色在经历巨大惊骇过后便是无比愤怒。

    “砰!”的一声,刘澜手握重拳,用力捶在地面上宣泄中的怒火,声音冷冷道:“可恶!这帮混蛋如此胆大包天,竟敢中饱私囊,贪污巨额银两,我看这帮老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澜之所以如此气愤,无非是涉及重提这军饷一事,根据这信的内容所写的时间,差不多就是新帝登基那会儿,因前朝昏君骄奢淫逸,导致国库亏空严重。

    后来女帝重新颁布新政,全国上下的经济才得以步入正轨,但因经济基础太差,加之那时受外敌侵扰,正值内忧外患之际,这军饷自然成了大问题。

    这军饷不仅是将士们的俸禄,更是可以提供他们改善生活环境的军需物资和给养,同时一旦出征,刀剑无眼皆是以命相搏,有很大危险性,将士们便会把这些军饷,所有家当留给家人,也算留给活着人的一点安抚。

    前方将士虽生活艰辛,但为护家国安宁,与敌人浴血奋战,而这帮贪官污吏此举无不让以血肉之躯筑起城墙的将士心寒。

    如今国泰民安,海晏河清,皆是由她们舍小家为大家,刘澜自幼随母入花北,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更知道生活得艰辛以及战场上的凶险,与这些贪图享乐的贪官一对比,刘澜自然怒火中烧。

    直到看到最后的书写人,韩苒之那双带着寒冷锐意的眼眸,明显露出怔愣,她拧着眉头,拿着信纸的手微颤着,不敢相信道:“晏洛?怎么会是他?”

    看着苒之姐姐奇怪的反应,陆韵儿察觉到不对劲:“怎么?苒之姐姐这人你认识?”

    韩苒之凝重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好似在脑海中寻找熟悉但且久远的回忆:“晏洛曾经是国子监的一名男博士,他虽是男子,可他才华横溢,文采斐然,丝毫不逊于女子,之后他年纪轻轻被破例在国子监女院授课。”

    “这晏洛与我乃是同乡,对此略知一二,他差不多年长我七岁,是位孤儿,从小被好心的布匹商收养,自幼待他如亲子,后来他养母去世,他便来到京城准备另拾家业,重新开一家布匹行。刚好那年新帝登基不久,求贤若渴,不分男女,层层选拔后再通过陛下的考试便可入朝为官,后来他以男子第一名喜提榜首,成为国子监首任男博士。”

    “因此,他在京城的事迹在朗州广为流传,但又因为他是男子,百姓对此褒贬不一。可在我韩某心中,他就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男子,不过……”韩苒之将目光重新落在信纸上,不太确定道:“不过,听说他早已经辞去博士一职回朗州。”

    “回朗州?”陆韵儿不解问道,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但并未降低她心中的猜测,“可若是回朗州的话为何没有带橘子返乡?更奇怪的是,他乃一名博士怎会有国子监内幕的账本?为何留下如此重要的物证而没有向上检举揭发?”

    听到这话,刘澜瞬间反应过来,不安揣测道:“不对!这名叫晏洛的男子或许没有回朗州,应该是……遭遇不测!”说着将担忧的目光落在她二人身上,“要知道这账本一旦面呈陛下,国子监这帮贪官的脑袋可就得搬家!再说这帮混蛋怎么可能让他平安回朗州,说不定这只是一个幌子,要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韩苒之沉思微眯,蹙着眉:“我会马上派人回朗州确认晏洛是否回去过,同时这事我会向陛下如实禀告,但宫中耳目众多,其次这账本牵涉重大,在此之前,韵儿妹妹可要小心保管,依你之前所言,那帮人定有所察觉,切记要注意安全。”

    “嗯。”陆韵儿自然也是清楚这些,从她打开账本开始,就已经深陷迷局中,这些巨额贪污的银两背后,定有幕后最大的推手操纵。

    她话音刚落,刘澜将手搭在陆韵儿肩上,冰冷的目光里露出一丝狠劲,“若她们敢动韵儿妹妹分毫试试,我看她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澜早就在国子监看那老东西不顺眼,若不是韵儿妹妹叫她忍着,要不然她早就收拾那老东西。

    陆韵儿眉眼一弯,心头涌现一阵暖意,就像是被阳光给包围起来,温暖无比。

    虽然相比苒之姐姐与她相识晚些,但澜姐姐待她亦同手足,想着上次涉世未深,被奸人所害险些进昭狱,若不是澜姐姐在陛下面前护着她,为她力证清白,她也绝对不会安然无恙。

    从那之后,她知道这个世界人心险恶,想要生存下去,不得不让自己成长起来,去独当一面做自己的坚强的后盾。

    这时陆韵儿突然回想上次盛青子说过的话,原来在女院授过课的是他,同时脑海中闪现过提及那名男博士时,柳冰那饱含深意的眼神,以及那日清明节在郊外所看到的一座无名孤坟。

    直觉告诉她,这柳冰一定不简单,或许知道点什么。

    *

    与此同时,秦府。

    一位身穿锦缎,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脸色冷得可怕,满脸狰狞凶狠。

    “若不是被我的人发现,二位打算要瞒我到何时!”秦锦冷冷地盯着跪在地面上的胡兰珍和杜红英,目光阴冷冰寒,冷酷无情的声音中透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废物!你们两个废物!都一年多了,那东西还没有找到也就罢了,现如今连一只臭狗都处理不掉,留你俩有何用!”

    秦锦这人看似面善却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第三十九章

    当年秦锦本身颇有才华, 可惜只是一位小小的礼部主事,官从正六品,时常受到上级官员的打压, 升职根本无望。

    那时新帝登基不久, 一次游园会上遭前朝余孽刺杀,秦锦因护驾受伤有功,此后又因其文采被陛下青睐, 加之她善于伪装, 又懂得察言观色, 深得陛下欢心, 提拔到至今的礼部尚书一职。

    之后隐忍的秦锦将曾经欺辱过她的人,设毒计让她们统统进入大牢, 饱受刑罚之苦, 永无翻身之日。

    正因为知道她行事奸诈多疑,狠毒无比, 胡兰珍与杜红英吓得面色苍白如纸, 手脚发软, 额头上冷汗连连。

    当年处理了晏洛那个贱人,打算将那只畜生一并杀掉,谁想竟然让它跑掉,也就是一只畜生而已,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哪想现在成了她们的催命符。

    胡兰珍赶紧道:“秦大人,我们并非有意瞒着您,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这晏洛养的畜生还活着, 不过您放心, 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个畜生活剥了它。”

    “慢着。”

    秦锦双眸微眯, 泛着阴暗的光泽,眼神里充满奸诈与阴险,“既然这畜生还敢出现在这国子监,到还挺有几分人性,说明离我们要的东西并不远。如今受了伤也没有被你俩废物抓住,恐怕是有人偷偷救了这畜生,而救它之人无非就是国子监里的人,现如今如此好管闲事,不难猜出此人是谁,不过……”

    话已经点到此,胡兰珍与杜红英相互一视,立刻明白话的含义。

    说着秦锦慢慢蹲下身子,双手一把揪住胡兰珍与杜红英的衣领子,眼睛如毒蛇般盯着二人,胡兰珍与杜红英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

    她忽而阴恻恻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凶残,“不过这世上唯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这次二位可要上点心呀!要不然我也不敢保证二位的脑袋是否还会长在脖子上。”

    *

    之后谈论那片闹鬼竹林,可因苒之姐姐才到国子监任职半年,所以对此也并不知情。

    在商讨其他事之后,陆韵儿便回府。

    还未到府门口,便看到除了秋衣,还有云亲王府的陈管家站在府门外,面色有点凝重。

    陆韵儿微蹙着眉,不由迈快脚步。

    秋衣见大人回来,立刻迎上去,朝着陆韵儿使小眼色,“大人,陈管家等候您多时了。”

    闻言,接收到秋衣的小暗示,陆韵儿眼中闪过短暂的讶异,等候多时?

    自从上次与云亲王见过面后,非必要她不想与云亲王有太多的牵涉。

    知道她今日出门是有要事相商,定要花上一些时间,以秋衣的待人处事,定会邀请陈管家进府喝茶坐着等候,看样子秋衣这是被婉拒了。

    此番又亲自登门且一直站在府外等她回来,难道找她有急事?

    陆韵儿礼貌道:“陈管家,您找我何事?”

    陈思直接开口道:“云亲王想请您帮个忙。”

    帮个忙?

    陆韵儿虽然心生困惑,看她早已备好马车,看来是非去不可,还是随她回云亲王府。

    直到陈管家向她说明情况,她才知道原来是因苏小世子生病这事。

    陆韵儿不解道:“陈管家,您是不是弄错了,在下并非医官,这治病救人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确实这治病救人并非您所擅长,但是您比医官更管用。”

    陈管家见她微微蹙着眉,神情似乎十分不解,意味深长道:“陆博士应该明白,虽然云亲王允诺过您,但是小世子毕竟是云亲王唯一的爱子,那么之前的一切都会随着小世子产生诸多有变数。”

    陆韵儿明白陈管家的意思,她一个外人自然没有云亲王自己亲生儿子重要,而她今日前来无非就是为了苏小世子。

    听陈管家的话,连亲人的劝解关怀都不听,苏小世子会听她的吗?

    虽然苏小世子喜欢她,难道这种喜欢会在这苏小世子这里是一种特权?

    陆韵儿神色复杂地来到清华苑。

    端着药候在房门外的小园见陆博士突然出现,因惊喜眼睛瞬间睁大,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眼中洋溢着显而易见的高兴,好像来了大救星似得。

    陆韵儿看着小园端着的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接过小园的药,便闻到一股发苦的药味,便问道:“可有蜜饯?”

    小园一听陆韵儿的话,才发现忘记给小世子准备蜜饯。

    备好了蜜饯,小园忍不住提醒道:“小世子他今日一整天还未用膳?”

    陆韵儿端着药的手微微一紧,看来她不光要哄人喝药还得哄人用膳,这下真成了侍候人的老妈子了。

    她敛着眸子,看不出神色:“你先去准备清淡的粥,备好后唤我一声就好。”

    “好。”小园嘴角微扬,掩盖不住的开心,这下不用担心小世子的身体了。

    他将房门打开,显然丝毫没有男女大防之意,陆韵儿一步一步朝里走去。

    小园识趣地将房门轻轻关上。

    此时,苏清晚穿着一袭白色里衣侧躺在榻上,如墨般柔顺的发丝垂落在身后,他面朝里面,只露出单薄瘦弱的病态背影。

    看上去一点不好。

    “我说了不喝,端出去。”察觉到有人进屋,苏清晚软弱无力的语气中看得出很不耐烦。

    陆韵儿将药放在桌上并未出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到这事她越想撇开,结果绕来绕去,她还是被缠住无法脱身,好似一个提线木偶。

    或许她该做出改变,否则长此以往,无自由可言,只能任人摆布。

    思此,她的目光变得复杂而微妙地望着榻上之人。

    而苏清晚没有转身,依旧面朝里面。

    过了许久,身后之人一直没有动静,苏清晚眉头紧蹙,不悦地转过来,“我说了不喝就是不喝,还不快……”

    “滚”字还没有说出口,见到来人是谁时,他明显身形一怔,缓过神来,惊慌失措后立刻起身下床。

    “生病了,就躺在榻上不要乱动。”在他转身回头那刻,消瘦的脸颊上脸色白的不正常,感觉风一吹就要倾倒似得,见他欲起身,陆韵儿连忙制止,语气倒是比以往淡了几分。

    苏清晚因激动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听话乖乖坐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语气变得像云彩一般松松软软,但仍有些发懵,不敢相信道:“韵儿姐姐,你怎么来了?”

    从苏清晚见到她那刻起,发生的一系列反应,悉数进入她的眼底,陆韵儿感受到苏清晚情绪上的变化。

    也难怪陈管家说她比医官还管用,看来她在苏小世子的心中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她该夸他长情呢还是固执?

    陆韵儿端着药走在榻边,将药放在一旁,灵动的美眸静静地回视他,斟酌道:“听说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真的?”苏清晚嘴角荡漾起一抹绚丽的笑容,仰着苍白消瘦的脸,语气仍是不确定。

    陆韵儿眼睫微不可察地眨了几下,“嗯,苏小世子生病了不喝药这是为何?”

    “我……”苏清晚本身不喜欢喝药,再加上心中有郁结难受。

    陆韵儿继续道:“苏小世子要知道良药才苦口,若苏小世子觉得太苦,这还备有蜜饯,苏小世子喝完药可以用这蜜饯缓解口中甘苦。”

    苏清晚漆黑如墨的星眸,灼灼地凝望着陆韵儿,“韵儿姐姐想要我喝吗?我听韵儿姐姐的。”

    “这……”陆韵儿显然被他的话噎住,这生命健康岂可儿戏,什么叫听她的,难道他自己就一点不爱惜自己身体?

    陆韵儿将药端起来递给他,无奈道:“把药喝了,这生病喝药乃是常事,不能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这府里上下她们可都很关心你。”

    要不然她也不会被架在这伺候人。

    谁知,苏清晚紧紧地盯着她,双唇无声呢喃,意欲将心中的话说出口,可又怕得到失望的结果,到底没发出声来。

    陆韵儿将他的小心思一眼看穿,事到如今她已经别无选择,陈管家的话再明显不过,若是不把药喝了,恐怕今日她是走不了,于是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关心不光是可以从口头说出,也可以靠行动来表达,你说我现在待着这,这是在干嘛呢,现在可以把药喝了吗?”

    迎上陆韵儿的目光,苏清晚圆圆的眼睛微睁,双手不知所措地攥着棉衾,随后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可他下一秒笑意僵住,努力整理好情绪后,佯装道:“这么晚了还未回府,你府上那位沐小公子是不是该不高兴了?”

    他的声音沉闷,听得出试探中带着不开心。

    如此笨拙的掩饰,现在又说这话,明显是带着酸,她岂会不明白男儿家的小心思,陆韵儿双眸微眯,轻叹一声,她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府怪谁呢!简言解释道:“沐洋是我的义弟,更是亲如家人。”

    “现在可以乖乖喝药吗?”陆韵儿的耐心快要告罄。

    “嗯。”苏清晚接过药碗,老老实实地喝药,纤长浓密的眼睫掩盖住眸底的笑意。

    喝完药,陆韵儿给他递上蜜饯。

    第四十章

    随后小园将准备好的粥送来, 这次陆韵儿还没有率先开口,反而苏小世子主动起身来到桌上用膳。

    苏清晚乖巧温顺地坐在桌前,微垂着头喝着粥, 虽然一声不吭, 但轻微颤动的眼睫泄露出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到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显得不太真实,为了确定这不是虚幻, 时不时偷偷望向陆韵儿。

    此时陆韵儿发挥工具人的作用, 正在一旁安静地陪他用膳, 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 陆韵儿镇定自若地任由他看,对上他的目光, 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而苏清晚被发现后不好意思地微垂着头, 耳廓与脸颊爬上一丝红晕,拿着汤匙的手不自然地轻颤。

    但苏清晚其实都知道, 韵儿姐姐不喜欢他, 根本不会主动来看他, 此番前来定是那人的用了某种手段。

    此刻的一切都是逼迫而来的。

    他本不该心安理得地享受当下片刻的欢愉,可他的内心却又是自私矛盾的。

    一想到他们之间有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百般酸楚的滋味涌上心头,他的胸口越发隐隐作痛。

    同时因贪图与韵儿姐姐在一起的瞬间,心中的愧疚与不安也跟着攀升。

    而陆韵儿单手支着下颚, 望着正在喝粥的苏清晚陷入深深的思考。

    她在魂穿这些日子里,说实话她身边从来不缺桃花运,各式各样的男儿家她都见过, 可在表明拒绝的心意后, 也都止步于此, 互不干扰。

    像苏小世子这般被婉拒后,还莫名其妙纠缠不断的是头一个。

    虽然说崇尚地位权势比较肤浅,在这个世界里,但是最切合实际可行,各种待遇都是随着地位尊卑而有所不同,每个人的各种际遇也会因权利而发生不一样的轨道。

    权利可以赋予更多的可能性,所以人人趋之若鹜。

    以苏小世子这般高贵的身份,想要什么还不是手指头一勾的事,但陆韵儿至今其实有点困惑不解。

    就好比喜欢她这事。

    虽说情爱之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但若在一方权势过大,就算被拒绝之后,想强取豪夺也不是不可能。

    自古无论男女,逼婚嫁娶的事常有发生,为爱不择手段更是大有人在。

    不过事到如今,她倒还真是没有见过苏小世子利用任何权势逼迫过她什么,这倒也说明自己在苏小世子心中的分量。

    虽然他没有伤害过她,但是现在与她纠缠不清的又是他,云亲王允诺过她此事不强求,可如陈管家所言,没有什么事可以大于血脉,那么所有的变数皆由苏小世子而起,那她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倘若每次发生此类事,她不得不再次前来,更何况人心难测,她也不敢拒绝,弃陆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于不顾。

    长此以往,她便是傀儡般的存在。

    权衡利弊,思虑在三,陆韵儿望着苏清晚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深,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一会后。

    “我喝完了。”苏清晚乖巧地放下汤匙。

    话音刚落,突然感受到一股热源挨近,抬眼便看到清绝动人的容颜在他面前近距离放大,脸上的小绒毛清晰可见。

    鼻尖又嗅到淡淡熟悉的冷香,他单薄的脊背刷地一下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时刻紧绷着,一抹霞红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处。

    “别动,苏小世子你嘴角这有汤渍。”陆韵儿拿着擦嘴的锦帕,慢慢一点一点地靠近苏清晚,认真地擦拭他的嘴角留下的汤渍,“我帮你擦擦。”

    话语间,二人离得很近,温热气息萦绕在他的脸上,明显感受到苏小世子的身体僵硬,陆韵儿美眸中闪过一丝微妙,此举是她故意为之,没想到这么一试。

    果然!

    少年的纯情羞涩在她面前展露无遗,结合以往简单的相处,显然苏小世子单纯且心无城府,与她而言倒是容易把控。

    “苏小世子,可是至今还对在下有意?”陆韵儿注视着他,目光温和而清澈,“我要听说实话。”

    苏清晚蓦然间身形僵住,果然他的佯装得太过笨拙,原来一切她都知道。

    沉默几秒后,他目光定定地回望着她,虽然他被拒绝过,可当再次表达心中的喜欢时,心脏仍砰砰直跳,重新鼓足勇气,语气格外真挚道:“嗯,我一直还喜欢韵儿姐姐。”

    话停,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凝固,安静得好似银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片刻后。

    陆韵儿将身子后退,放下擦拭的锦帕,认真道:“我对苏小世子并无男女之情。”

    此话一出,苏清晚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个度,同时感觉自己的心再次被针扎了一下,他难受得垂下眼睫,尽显悲伤低落的神色,语气低沉,紧咬牙根:“我知道。”

    陆韵儿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与苏小世子试试。”

    “真的?”苏清晚一听,受宠若惊般猛地抬起头,心里被她的话咯噔一下,明亮的凤眸中迸发出快溢出眼眶的喜色。

    见他如此激动,陆韵儿的心不知为何突然一抽,甚至有些纠结,但当下不得不做这个决定,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反悔可言,她深吸一口气:“是真的,不过我有条件,倘若苏小世子能接受的话……”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苏清晚眉眼一弯如月,憨憨一笑。

    他现在沉侵在满天狂喜中,一直以来他要的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靠近她的机会而已,现在韵儿姐姐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就这么开心?”从来没有见他傻笑得这么欢,陆韵儿到底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而苏清晚瞬间收敛起笑意,十分认真且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陆韵儿,缓缓开口:“开心,很开心,无比开心。”

    听着他不断用词修饰开心的程度,陆韵儿到有点后悔提这个问题,但还是本着认真的态度提前说明:“你也知道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在某种程度上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若是此番结果非你心中所愿,不管如何你也要彻底放下对在下的一切念想,安心地过自己的生活。其次,这毕竟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我不想牵扯旁人进来,干涉到对方的想法。最后,本着男女公平而言,相处的过程中,我有随时叫停的权利,当然你也可以提要求,只要不过分就可以,以上的条件你可同意?”

    陆韵儿所提这些条件对双方来说,都是较为妥当,当然也是看准了苏小世子的心性,不管他听完是否会有所改变,但她得把原则摆着这。

    苏清晚听完,蹙着眉似乎不满,他委屈巴巴地望着陆韵儿,“随时叫停?若是万一才相处一天就叫停的话,对我说是不是也太吃亏了,至少得一个月以后吧?”

    这倒是没有想到,陆韵儿顿了顿,思考片刻,“行。”

    本以为向她讨价还价会让她不喜,没想到她答应了,只是有些后悔应该多加几个月就好了,不过好在韵儿姐姐答应与他相处试试就足够了。

    一个月内,他一定会让韵儿姐姐喜欢上他。

    苏清晚抿着唇笑了笑,明媚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

    这事摊开后,好像让苏清晚将心中压抑已久的喜欢得到明目张胆的宣泄和表达。

    陆韵儿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眼神,开口道:“今日就到这吧!你就先休息,在下就先告辞。”

    苏清晚莞尔一笑,乖顺地点点头,“好。”

    这么晚了,是该休息了。

    随后便唤小园进来,打算送她出府,可小园却道:“陈管家说了,现在夜已深,已经备好客房请陆博士在府上歇息一晚,明日用完早膳后,会送您回国子监。”

    而一旁的苏清晚明显开心不已,但还是一脸期待望着陆韵儿。

    闻言,陆韵儿眸色深了深,听这话意思,早就已经安排好,看来她今晚是走不了,但随后恢复如常,笑道:“有劳你带路。”

    云亲王府一直未曾有客人来访,自然就没有人在府上留宿过。

    但是按道理外来皆是客,可陆韵儿却被安排到别院西侧的房间,距清华苑不到五十米,可以说离得很近,很近。

    显然这一点不合规矩,陆韵儿细想无果后,借着光亮便环顾四周,房内收拾的干净整洁,也很宽敞。

    陆韵儿来到窗户旁,可以看到府上依旧灯火辉煌的样子,可与当下相衬,她却感觉现在是一只困在牢笼的小鸟,无自由可言。

    如今与其被人掌控,倒不如自己主动拿捏,只不过今后面对苏小世子,需更加谨慎些。

    北苑东侧,书房内还亮着灯。

    苏白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用茶盖拂了拂茶沫,端着茶细饮一口道:“一切可安排妥当?”

    “都已经安排好了,陆博士这时应该已经歇息了,且小世子今日喝完药也用过膳,您可以不用担心,不过我算是瞧出来了,小世子还真吃陆博士这一套……”

    说着陈思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望着苏白,继续道:“您不要嫌我多嘴,这些年您与小世子之间的隔阂,说不定这陆博士可以帮您化解,要不您试试?”

    都说知子莫过母,今日请陆博士此举,其实是云亲王的主意,也是为了证实心中某种猜测,结果显然一切也都在她的掌握中。

    苏白放下茶杯,眼皮半垂,随后抿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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