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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萤火虫

    教体育的?

    张口就来, 陆清知瞟她一眼。

    阮双柠脸不红心不跳:“教得特别好,学生们都喜欢他。”

    斯斯文文的,又白净, 居然是体育老师。

    听到陆清知是老师, 姚淑贤更满意了:“老师好啊, 工作稳定, 还有寒暑假,就是现在的学生不好教,小陆是教小学生还是大学生啊?”

    阮双柠继续抢答:“教小学生。”

    一句比一句敢说。

    姚淑贤十分关心他的工作:“教小学生有点辛苦吧。”

    这回阮双柠不知道怎么替他回答了,陆清知终于拿到话语权,没戳穿, 顺着话题继续说:“还好吧外婆, 总得来说还是乐趣多,偶尔也会辛苦。”

    听起来还真挺有心得。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阮双柠,她正埋头吃饭,眼睛安分地盯着碗里, 遮掩不住心虚的模样。

    “毕竟有的小朋友的确不太听话,说起谎来一套一套的, 眼睛都不眨一下。”

    阮双柠头埋得更低。

    姚淑贤皱眉头:“那可不行,小孩子从小就要教养好,规规矩矩的, 丁是丁卯是卯, 哪能说谎, 你得好好教育。”

    陆清知掀了掀唇:“外婆,我知道了, 肯定会好好教育。”

    “别聊工作了, 快吃饭吧, 菜都要凉了。”阮双柠又夹鸡翅给他,摆明了是堵嘴的意思。

    “说得对,你们赶紧吃,”姚淑贤也想起来,“我去下馄饨,给小陆做了手擀面,第一次吃外婆做的面,好好尝尝。”

    “外婆,小陆不——”

    陆清知用眼神拦住阮双柠,极轻地摇了摇头。

    厨房用得是老式排风扇,用一根绳子扯住开关控制,不能调档速,声音大,一打开转起来嗡嗡响。

    姚淑贤忙着起锅烧水,准备馄饨和手擀面,拌面的肉酱也是下午新炒好的,颜色亮泽,看起来特别有食欲。

    陆清知把丝毫未动的鸡腿夹到阮双柠碗里:“快吃吧,小阮同学。”

    他晚餐基本上都是吃素,阮双柠也没客气,咬了口鸡腿,外婆炖得恰到好处,肉鲜嫩软烂,口感滑而不柴,调料放得少,尝得出腿肉本质的香味。

    嚼了几下,鸡腿肉吞掉,再把骨头丢到盒子里,阮双柠没看他:“其实没必要和外婆说那么多,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反正来外婆家又不会再有下一次。

    “为什么不说实话?”他指的是骗外婆小学体育老师的事。

    阮双柠:“总不能说你是顶流大明星吧,我外婆可不吃这套,要知道你是明星,估计马上就要拿棍子把你赶出去。”

    “为什么?”

    “觉得你心太野靠不住呗,老人家嘛,思想古板,觉得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再说了圈里那么多不同类型的大美女,怕你经受不住诱惑,不肯和我好好过日子。”

    陆清知这半天确实察觉到外婆对他的态度有点微妙。

    说不好也不是,姚淑贤给他夹菜和他聊天,笑吟吟的,看起来特别亲和,可说满意好像也谈不上,她的亲切有种拉不近的距离感,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

    “外婆还不喜欢什么?”

    陆清知审视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表现,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阮双柠放下筷子:“不喜欢家里太有钱的。”

    陆清知中了一枪。

    金山银山是爷爷给的,他改变不了。

    “还有吗?”

    她顿了顿,眼睛扫过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们家里有条祖训。”

    陆清知来了兴趣:“什么祖训?”

    “馄饨和手擀面来了,”姚淑贤一挑帘子从厨房出来,托盘里是热气腾腾的两只碗,“趁热吃,还有肉酱。”

    阮双柠胃口小,馄饨盛在她常用的小碗里,皮薄,里面的肉馅显得剔透,馄饨汤也是按照她的口味调过的,小小几只馄饨从馄饨汤里冒出脑袋。

    知道她不吃香菜,姚淑贤把调味用的香菜挑出来,碗放到阮双柠面前。

    她想这一口小馄饨好久了,赶紧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放进嘴里,烫得直呵气,用手不停地扇着。

    姚淑贤嗔怪地看她:“急什么,慢慢吃,又没有人和你抢。”

    怕陆清知不够吃,给他的那碗手擀面用了海碗来盛,还卧了枚酱油煎蛋,边缘炸得又酥又脆。

    面擀得劲道,浇上肉酱,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外婆外婆,他吃不了那么多。”

    陆清知不喜欢吃面条,加上他快要拍宣传照,最近吃得清淡,这么大一碗面条估计要运动好久才能消耗掉。

    陆清知拿起筷子:“没关系,外婆的手擀面肯定好吃,我吃得完。”

    他和外婆边聊天边吃,姚淑贤对小陆又多了几分好感,毕竟人乖嘴甜,非要亲自帮他把肉酱浇在面条里拌好,一海碗面条就这么见了底。

    阮双柠完全惊呆了。

    她发现陆清知哄老人特别有一套,礼貌又耐心,和平常不太一样。

    吃过饭,陆清知要主动帮忙洗碗,被外婆按在沙发上看电视。

    绿塘街的留守老人们几乎没有人用常见的有线大彩电,还是以前的小屏幕的老款电视,只能收到几个地方台,正播着新闻,信号还不稳定,屏幕上动不动就飘雪花。

    “你刚才还没说有什么祖训。”陆清知还没忘记这一茬。

    阮双柠往厨房的方向瞥了眼,看见外婆正在忙碌的身影,她压低声音:“我们家的祖训是不许嫁给太漂亮的男人。”

    陆清知:“……”

    “我妈吃过大亏,所以她们都对好看的男人深恶痛绝。”

    不然也不会硬要她和刘孟周相亲。

    刘孟周的脸一看就很踏实。

    “你要这样说,”陆清知拿出手机,对着屏幕照了下,“我简直罪该万死。”

    阮双柠:“……”

    “所以你和我结婚,外婆不太满意。”陆清知明白了。

    她郑重地点点头:“毕竟是违背了祖训。”

    “但是呢,我看现在也接受得差不多了。”

    刚才给他拌面,无论是口吻还是态度都堪比亲孙子。

    等姚淑贤忙完出来,天已经不早了。

    本来就已经很久没来外婆家,原打算早点来多待会儿,可早上陆爷爷突然头疼,疼得起不来床,按着太阳穴直哎唷,请医生检查过又开了药,确定没事了才放心,耽搁了不少时间,来得晚了些。

    姚淑贤舍不得阮双柠这么快走,挽留道:“囡囡,今天你和小陆留下来住一晚吧,你那间卧室我一直收拾得很干净,就预备着你哪天来住下。”

    阮双柠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忙说:“不行外婆,我们明天——”

    “不耽误你们明天忙,明天一大早走,晚上开车我也不放心,再说青虹路那段修路,挖了挺长挺深一段,晚上九点到早上六点这个时间段拦起来不让车过。”

    现在已经九点一刻了。

    青虹路是回去的必经之路,就是说他们即使是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她咬着唇,看向陆清知。

    姚淑贤期待的眼神也投向他。

    陆清知也不忍拂了外婆的心意,淡声:“住一晚吧。”

    姚淑贤高兴极了,赶紧拿了新床单枕套去铺床,铺好后端出切好的水果,说:“你们先看会儿电视,出去散散步也行,这时候外面凉快,你前院婶婶家的颖颖姐要结婚,叫我们去帮忙缝子孙被,我先去,一会儿就回来。”

    姚淑贤拿了针线包急匆匆走了。

    电视收不到几个频道,勉强看了会儿地方台的狗血档,在看到狂风暴雨里男主角摇晃着被车撞倒的女主角,痛苦嘶吼着:“没有你我要怎么办”,阮双柠终于忍不住:“我们出去走走吧。”

    陆清知颔首。

    两人并肩出了门。

    远山朦朦胧胧,月洒清辉,在天地间缓缓流动。

    近处远处的人家都亮着灯,一盏连着一盏相缀,像夜生动又明亮的眼睛。

    乡间的小路寂静,炊烟袅袅,许是谁家在做饭,空气中有木柴灼烧的气味。

    阮双柠吸了吸鼻子,满足地吐出一口气:“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闻这种烧柴的味道,是不是很奇怪?”

    “为什么喜欢烧木柴的味道?”

    陆清知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有这种喜好。

    “小的时候外婆经常炸红薯丸子给我吃,”阮双柠说,“用很大的铁锅,下面有专门配套的铁烧炉,外婆说用木柴烧出来的火炸出来的丸子才最好吃,我那时候没多高,别的做不了,就坐在一个小木墩子上帮忙烧火,会趁外婆不注意偷偷把红薯丢进火里烤。”

    她边说边笑,沉浸在童年回忆里,陆清知受到她的感染,唇角牵动,也忍不出露出笑意。

    听到她提起童年,感觉很奇妙,陆清知似乎看到了小小的阮双柠,个子不高,粉雕玉琢,像个小奶团子,坐在小木墩子上戳着木柴往火里添。

    “一闻到烧木柴的气味,我就会想到小时候和外婆在一起的场景,特别好特别快乐。”

    说罢自己,阮双柠好奇:“陆清知,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啊?”

    他们之间第一次提到“小时候”的话题。

    唇边笑意倏忽散尽。

    他小时候是什么样?

    是家里永远弥漫的酒气,黑黢黢的房子,饿到发痛的肚子。

    是落下的竹条,是胆战心惊,是乞求,是反抗。

    “我小时候能是什么样,”陆清知无所谓地说,“和现在没什么区别,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阮双柠:“……”

    早知道就不应该问他。

    他们漫无目的地沿着路一直往前走。

    月亮低眸,星闪烁,蝉声没有了白天的聒噪,临近水塘,可以听到一片蛙声起伏。

    两旁树木蓊翠又壮硕,扶桑花开得恰好是盛时,花瓣像扎起的绢花,又如同火焰。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家面包店,外面吊着一只瓦数低的小灯泡,昏昏暗暗,十点了还没有打烊。

    绿塘街唯一的面包店,已经开了好多年,风吹日晒,招牌上的字都已经掉得干干净净,绿塘街几乎人人都在这里买过东西,那块无字招牌索性就一直放在那,没再更换过。

    “进去看看吧。”阮双柠觉得亲切,拨开门帘走进去。

    玻璃柜台里都是店主阿姨自己做的面包和点心,样式和种类没什么变化,还是和十几年前做得差不多,阮双柠沿着柜台走了一圈,突然眼前一亮,指着角落:“小伞蛋糕!”

    玫红色的塑料盒,里面一层层挤着奶油,裱了几朵花,配着绿叶,还撒着金灿灿的小圆珠子,最表面一层奶油上,斜插一把粉色的小纸伞。

    她以前最爱吃的老式奶油蛋糕,很多年都没见过了,没想到这里还在卖。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萍姨,小伞蛋糕我要了,多少钱?”

    “本来卖五块,这么晚了,算你三块吧。”

    还是良心价。

    看着她欣喜的神色,又扫了眼小伞蛋糕,陆清知的眸底闪过微芒:“你也喜欢吃这种蛋糕?”

    “对啊。”阮双柠点了点头。

    他摸出手机要扫码,萍姨诧异:“扫什么码?我们家里可没有马,顶多有个看门狗。”

    一句话把陆清知说愣了。

    阮双柠笑得不行,从钱包里拿出五块钱现金递给萍姨:“他们还是现金用得惯,萍姨,我再拿一个巧克力酥。”

    萍姨麻利地收钱,帮她把东西装好。

    散趟步还有意外收获,拎着好多年没吃过的小伞蛋糕,阮双柠脚步轻快,眉眼扬起,心情明显更好。

    附近没有工厂,没有高楼大厦,所以绿塘街的空气清新,沁到鼻端,甜丝丝的。

    远远地,有几粒发光的绿色在半空中沉沉浮浮。

    阮双柠眨巴了下眼睛,惊喜出声:“是萤火虫!”

    她许久没有见过萤火虫,现在城市里几乎已经见不到这些小东西。

    “陆清知,你见过真的萤火虫吗?你快看快看。”

    她踮着脚,手往萤火虫的方向指着,素白的小脸上带了点天真和稚气,像个小孩子。

    身旁,陆清知倏然道:“要吗?”

    “什么?”

    “萤火虫,要不要?”

    阮双柠不知道陆清知是中了什么邪,眼见他慢慢靠近那几点萤火。

    月色投射下颀长挺拔的身影,陆清知肩背挺括,轮廓深邃,衬衣松垮地卷到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

    他居然会帮她捉萤火虫。

    有只萤火虫飞得慢,陆清知站定,屏住呼吸,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看准机会轻合住手掌,两掌相对的虚空里,可以看到有光微闪。

    “你好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阮双柠小跑几步,凑过头去看。

    她头发很长,带着茉莉味道的清香,像夏夜里舒凉的晚风陡然扑面而来。

    就连陆清知也不明白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主动为她去捉萤火虫。

    或许是今晚的气氛太好,他想让她更开心一点。

    也或许是回报她。

    仅此而已吧。

    “陈宗裕有首歌就叫《萤火虫》,里面有句歌词,‘纵萤火漫漫,不及我恋眷,无人赏今晚,只留嗟叹’,把分手的伤痛写得淋漓尽致,”阮双柠长睫长合,叹声道,“爱情这个东西不能碰,苦得很。”

    陆清知:“谈过恋爱吗你,这么多感慨。”

    “要你管。”

    “我不管,”他噙着笑,眼睛垂下,“带回家养吗?”

    “当然不行,”阮双柠摇摇头,“萤火虫在野外的寿命很短,为了短暂的光辉飞舞,它们需要用一年的时间来积蓄力量,今天能这么近看一下就很好了,美好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得到。”

    既然她这么说,陆清知松开手,那点萤火重回夜空。

    “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陆清知回身敛眸看她。

    阮双柠穿着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色短裙,腰线收得贴合,显得腰肢细软,裙子刚过膝盖,露出纤长白皙的小腿。

    她轻轻侧脸,细弯的眉扬起,听陆清知说话。

    他薄唇淡启:“美好的东西分我想要和不想要的,只要是我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作者有话说:

    小阮,爱情这个东西,有时也甜得很,你要等。

    第22章 一起睡

    “你也太霸道了吧, ”阮双柠眉眼间泛开柔和,耐心同“霸道小陆”讲道理,“有时候距离更加产生美。”

    陆清知从鼻腔里哼了声算回应, 听不出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欸, 对了陆清知, 你是不是也喜欢吃这样的小伞蛋糕?”

    阮双柠蓦地想起来他的微信头像, 就是这样的老式小蛋糕,巧了,和手里这个几乎没差,他爱吃甜食,应该会喜欢。

    于是她忍痛割爱, 把小蛋糕递给他:“那送给你吧。”

    他今天帮了大忙。

    蛋糕杯是薄塑料, 深浓艳丽的粉色,却映得她手指更加细白,映着如墨夜色,像寒天雪。

    低垂着眸光, 静静看着她伸过来的那只手,还有粉嫩嫩的蛋糕, 毫无征兆的,陆清知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有点痛,痛到他深吸了口气, 不由地抬手按了按。

    几秒钟后, 陆清知又恢复如初, 没拿小蛋糕,反而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再吃甜品许因然会杀了我。”

    休假即将结束, 马上要开始营业, 职业素养还是应该有的。

    许因然已经把他的健身计划做了加强, 严格控制他吃甜品。

    阮双柠恍然大悟:“忘了你要练身材,我只能独自享用了,我们回家吧,外婆差不多该回来了。”

    按照原路返回,有了目的地,比来时走得快。

    在绿塘街的她有点不一样,比之前活泼多了,眉眼飞扬,话也多了不少,还向他请教保持身材的饮食搭配。

    似乎和他的距离感有所拉近。

    陆清知传授经验:“八分天注定,两分靠打拼,和食谱关系不大。”

    阮双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摸清楚了陆清知的脾气,比如他这句话,听在她耳朵里已经是自动翻译过的版本——主要靠妈生,你们这些凡人学不来。

    她无声地撇撇嘴。

    很快回到外婆家,里外的灯都亮着,姚淑贤回来有一会儿了,婶婶给拿了个西瓜,姚淑贤用篮子下到井水里冰了浸着,见他们回来赶紧捞上来切开。

    婶婶会挑西瓜,翠衣红壤,特别甜,经冰凉的冷水浸过,凉凉的口感带着微沙,阮双柠吃了两三片,肚子实在胀了才停手。

    又说了会儿话,姚淑贤见陆清知和阮双柠明天还要早走,催着他们去睡觉。

    去睡觉。

    陆清知和阮双柠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姚淑贤恍然未觉,又忙着找了几套睡衣让他们洗完澡后拿件合适的换上。

    趁陆清知没看见,阮双柠眼疾手快,把几件她以前在家时爱穿的吊带短睡裙挑出来塞进衣柜里。

    简单冲过凉,阮双柠把头发散下来,发尾被水汽蒸到有点潮,她拨弄几下捋到身后,特地找了件包裹严实的高领睡衣穿,给陆清知拿出T恤和短裤。

    是颖颖姐之前夜市摆地摊剩下的,不值什么钱,但都是纯棉质地,手感挺好,剩下的货不想再去卖,于是给关系最好的几家一人随便分了几件。

    外婆早就洗好了收起来,今晚终于派上了用场。

    陆清知洗得也快,从卫生间出来,身上一股清凉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

    即使穿着式样普通的白T恤棕色短裤,他依然身姿挺拔,清俊好看,陆清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T恤料子薄,又贴身,可以隐约窥见腹肌的形状。

    腹肌紧实有型,有好几块。

    阮双柠赶紧把脸转到一边,把想数一数的念头压住。

    “小陆穿这个还挺合身,”姚淑贤上下打量他,忍不住感叹了句,“真好看。”

    跟明星似的。

    虽然姚淑贤对长得好的男人仍然抱有偏见,但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却对陆清知讨厌不起来。

    进退有礼的年轻人,而且囡囡喜欢,又已经结了婚,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有像疼囡囡一样疼他。

    姚淑贤又说:“小陆啊,囡囡的床小,她睡觉又不老实,你让她往里睡睡,别挤着你。”

    阮双柠:“外婆!”

    说这个干什么。

    “没关系,外婆,”陆清知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喉结轻滚,“我习惯了。”

    阮双柠:?

    见他们感情这么好,姚淑贤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又催促:“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阮双柠试图撒娇:“外婆,我今晚想跟您睡,咱们还能说说话。”

    “说得像以后不来了,”姚淑贤摆手,“人一老,睡觉容易醒,还是自己睡更踏实点,你们睡你们的,明天还要早起。”

    横竖是没办法,他们只好和外婆说了“晚安早点睡”之后回了小卧室。

    姚淑贤闲不住,又把客厅收拾了一遍,再准备好明天早餐要用的东西,有点倦了,打了个哈欠也去睡觉。

    “啪噔”,客厅的灯拉灭。

    先是不见五指的黑暗,等眼睛慢慢适应暗的环境,才发觉外面有路灯的光照进来,卧室里隐约看得清轮廓。

    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神经高度紧张的阮双柠还没有睡意,睁圆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

    身边,陆清知的呼吸声轻而浅,很有节奏。

    在外婆家总不能再分床睡,容易被发现,解释起来又要啰里啰嗦,他们两个只能躺在小床上,房间小,床也小,阮双柠把被子叠成长条塞在两人中间,当作边界线。

    但还是离得太近,近得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连气息都似乎在无形中交缠。

    不知是天热还是紧张,当然也可能是身上的高领薄绒睡衣太热,总之阮双柠开始出汗。

    她开始后悔穿那么厚了。

    尴尬没觉得多尴尬,热是真的热。

    壁挂式的小空调特别老旧,是当年大舅搬家换下来的二手空调,不舍得丢,被外婆要来安在她卧室里,风吹得挺大,吭哧吭哧响,吹了半天就是不见多凉爽。

    还不如摇蒲扇凉快。

    她乱七八糟地想着,把堆到下巴的高领往下折了折,撑起手肘小心地挪动往墙边靠,给陆清知留下足够的空间。

    他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平躺着,应该已经睡着了。

    睡眠质量还挺好,合着同床共枕就她一个人当回事,人家根本没什么感觉。

    没感觉也好,这样就免得尴尬了,阮双柠又发了会儿呆,感觉天花板越来越低,也模模糊糊地进入梦乡。

    直到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匀长,陆清知才睁开眼睛。

    他睡不着。

    不是第一次和她同睡一张床,不同之处在于原来的床很大,几乎有这个两倍,她永远睡在床边缘,和他之间隔开一道永远填不满的鸿沟。

    外婆说她睡相不好,可在他的记忆中,她一直睡相很好,规规矩矩的像个小木偶人,永远只占据一点点地方,他有时怀疑她是小龙女,可以悬在一根绳子上睡觉。

    不像现在,她离他很近,头发上的茉莉香隐隐约约。

    陆清知侧转过身,借着窗外朦胧光线看向她。

    阮双柠睡觉的样子更加乖巧,睫毛密密丛丛,搭下来的样子像两只栖息的黑蝶,脸好小,陆清知忍不住伸出手比量了下,甚至还没有他的手大。

    她的皮肤透白,因为热,两颊红扑扑的,有点可爱,唇色水润潋滟,像是浸过了胭脂,又像果冻,看起来是甜的,鼻息喷洒,渡到他脸上,带着温湿,有点痒。

    看着看着,突然间觉得口干舌燥,陆清知强迫自己别过脸去。

    回到外婆家,躺在她自己的小床上,这段时间以来的疲惫尽数发酵,阮双柠难得睡这么安稳,甚至有点放肆了,睡着睡着就把身边还躺着陆清知忘得干干净净。

    到了后半夜,她睡得更加迷糊,越发觉得热,脖颈后面出了一层汗,又困在梦里没醒过来,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抬腿越过她自己弄好的分界线,直接搭在陆清知的腰上。

    他的脊背刹那间僵住,陆清知冷着脸把她的腿小心地放下去,手刚松开,又搭上来,并且更加得寸进尺,她连胳膊也缠过来,把他当靠枕抱着,睡得香喷喷。

    真是要命。

    陆清知一动也不敢动,许久,无声地叹了口气,看来他今夜是彻底失眠了。

    “热死你算了,穿这么厚的睡衣,防我像防贼,以为我没见过女人吗,”陆清知低语,“结果到了夜里还主动投怀送抱,别说是我占你的便宜。”

    “热……”阮双柠嘤咛一声,撅了噘嘴,把胳膊收回去,无意识地在脸边扇动两下。

    鬼使神差的,陆清知伸手捞过了外婆放在床边桌子上的大蒲扇,他再度转过身,动作很轻,一下又一下,慢慢地帮她扇风。

    朗月入窗,洒下满屋皎洁。

    树影摇摇晃晃,蟋蟀低唱。

    “阮双柠,我是看在我们合作愉快的份上才会伺候你。”

    他不知道是想说给阮双柠听,还是想说给自己听。

    阮双柠做了个挺美的梦,梦里起了风,吹得她好凉快好凉快。

    哼哼唧唧的声音渐渐消匿,她动了动脑袋,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睡得更香。

    看着她的睡颜,陆清知的唇角不知不觉地勾起了点弧度。

    顷刻间,他心里浮起一种陌生又奇妙的感觉,是难以形容的愉悦感和满足感。

    人生第一次,他有这种体验。

    第二天六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推开窗,清鲜的空气涌进来,阮双柠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一口。

    睡得好饱,整个人精气神儿好极了,全身都特别轻松,心情也超级好。

    “哎,你怎么了?”

    反观陆清知,眼底看出明显的倦意,似乎没睡好。

    阮双柠问:“做贼去了?”

    不然他昨天睡那么快,怎么今天还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本来是和他开个玩笑,陆清知不能看阮双柠这么没良心,抬手想弹她脑门,右胳膊刚往上一抬,酸痛让他“嘶”了声。

    阮双柠掠他一眼,诧异道:“真去做贼啦你?”

    头一回这么伺候个女人,当人肉风扇,人还丝毫未觉,好意思问他是不是去做贼。

    陆清知不想理她,洗漱后换好衣服准备吃饭。

    早餐特别丰盛,又和昨天一样摆了满桌,一看外婆就是起了好早准备。

    阮双柠坐下分碗筷:“外婆,您别忙了,这么多哪吃得完。”

    姚淑贤边盛稀饭边说:“哪里多了,你看你们两个瘦的,要多吃点,吃不完带着,都是给你们准备的。”

    吃完饭,姚淑贤又忙着打包,大包小包给他们带了不少东西,大部分是吃的,送他们走的时候还是恋恋不舍,不停地念叨要他们好好吃饭,注意身体。

    陆清知安慰她:“外婆,我们以后还会再来的。”

    “好,好,”姚淑贤拍拍他的胳膊,“小陆,要对我们囡囡好。”

    陆清知应下:“放心吧外婆。”

    “还有啊,小陆,你是教体育的,身体素质好,囡囡身娇体弱,从小爱生病,不喜欢运动,你多带着她跑跑动动,省得天一冷身体又受不住。”

    “好。”小陆老师把外婆说得每一句话都认真答应下来。

    他平时总带点纨绔,不爱服管洒脱又随性,谁都拿他没办法,却在外婆面前耐心又乖顺,即使是演的,阮双柠心里也觉得有点暖。

    从绿塘街出来,陆清知先把阮双柠送去华安脑科医院,今天有个从临大附医转过来的病人要两方会诊,廖院通知她也参加。

    到了华安门口,阮双柠正要下车,被陆清知叫住。

    “穆丹心要开新电影,他们打算办一个小型的庆祝会,叫一些相熟的朋友一起来,你那么喜欢陈宗裕的歌,要不要去?”

    简直是天降大馅饼砸在头上。

    “可!以!吗!”一个字比一个字咬得重,阮双柠整个人立刻神采飞扬。

    她听了陈宗裕那么多年的歌,居然还有机会亲眼见到他。

    “可以。”

    阮双柠纠结道:“我以什么身份去啊?你的朋友?”

    她清楚,只邀请亲近朋友参加的庆祝会肯定是非常私人性质的,她从没和他们接触过,贸然以他朋友的身份前去会不会有点冒失。

    她虽然很想去,可也不想给陆清知带来任何不好的影响。

    “还能以什么身份,”陆清知撩起薄薄的眼皮,“我太太。”

    阮双柠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他又补了句:“他们都以为你是我老婆。”

    哦哦哦怪不得,她点点头,太太这个身份就合理多了,阮双柠想了下,问:“那我们要不要准备一套情侣装啊,更有真实感,不用演就已经很像了。”

    苏贝打电话来催,问她有没有看见小群里的通知,临大附医发了一份转院病人的病历过来,在会诊前张主任要给他们先开个小会,让她抓紧时间到。

    张主任已经从医二十二年,经验非常丰富,工作中处事严厉,时间观念强,最讨厌别人迟到。

    “已经在门口了,马上到,马上到。”阮双柠不敢再耽搁,和陆清知简单解释了下,收住话题马上往医院走。

    他半晌没发动车,先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安排助理二十分钟后在立禾娱乐的北门等待,先把今天外婆拿的东西送到簪山别墅。

    刚要走,许因然的催命符又来了——

    【陆清知,我提醒你必须按时到,今天我女儿过生日,我不能陪你耗太久,敢误了我的时间我就给你接那个恋爱综艺。】

    陆清知回她:【知道了,女魔头。】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陆清知顿默,又找出宋长晏的对话框:【推荐几款情侣装。】

    宋长晏回复得飞快,仿佛他人就长在手机上:【要什么样的?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色眯眯]】

    作者有话说:

    陆哥开始开窍啦~

    晏晏,这个家没你真不行,继续加油。

    第23章 在相亲

    陆:【不正经的, 有多不正经?】

    宋长晏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快速丢过来一个链接:#点我打开“奥特曼打小怪兽纯棉宽松情侣T恤”#。

    陆:【皮痒?】

    宋长晏发来一个“我的骚话有很多,你听哪一句”的表情包。

    陆清知欲盖弥彰地补充了句:【行了, 别多想, 是MV要用。】

    哦哦哦, 原来是要正经的, 宋长晏端正态度,啪啪回复他。

    人见人爱宋小爷:【完全O那个K啊哥,我回来让人挑几套新款给你送过去,准保青春亮眼。】

    陆:【嗯。】

    人见人爱宋小爷:【哥,以后要是需要不正经的, 尽管开口, 弟弟鞍前马后为您安排,我哥的幸福是我终生不懈的追求目标。[坏笑]】

    陆:【滚。】

    ——

    到立禾娱乐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多小时。

    许因然一身经典的黑色通勤套装,金色扣子点缀,腰收得很细, 大波浪配红唇,气场十足, 寒着脸,正抱着手臂拉下脸来骂迟礼:“三天两头被拍到密会不同辣妹,尺度看得我都脸红, 能不能换个口味专情爱爱甜妹, 你看看网上现在都怎么说你, 不想干这行了趁早转行滚蛋。”

    迟礼前不久刚在钟鼎奖上拿到视帝,他才二十一岁, 年轻英俊, 一时忘形, 耷拉着脑袋挨许因然的骂,一句话不敢说。

    “回去好好想想,再管不住自己我不会替你收拾烂摊子,迟礼,别以为有人捧你几句什么最年轻视帝就飘了,如果继续不珍惜羽毛,这是你的高峰,也有可能是你的顶峰,再往后都是下坡路。”

    许因然的话说得直白锋利又不留情面。

    这段时间被捧得飘飘欲仙的迟礼,此刻如同被兜头浇了好几大盆冷水,一声不吭,他清楚得很许因然是什么地位,手里有的是王牌,单靠陆清知一个人就足够她在圈子里屹立不倒。

    他能扒上许因然完全是运气好,只要许因然愿意带他,他怎么敢跟她犟嘴。

    “滚回家反省,反省完写个报告给我。”

    打发走了迟礼,许因然回头看见陆清知竟然破天荒地提前到了,脸色终于好看不少,拧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下半瓶,终于纾解了大半火气。

    把水扔回桌上,又看了陆清知几眼,她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陆清知皮肤冷白,眼下两片淡青愈加明显,人也看得出有几分疲态。

    “昨晚没休息好?明知道今天有拍摄会很辛苦还不养精蓄锐,做贼去了?”

    又来了。

    陆清知:“……你们就不能换个词。”

    “我们?”许因然敏锐地抓到关键词,“还有谁?说实话,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陆清知准备进化妆间,不想和她多说。

    被迟礼那些破事儿烦怕了,许因然换上警觉的神色:“是做采花贼还是偷心贼?我告诉你陆清知,你要么好好谈恋爱,要么就保持孤寡,如果像迟礼那样乱搞你就死定了,陆老爷子那边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想不到他活到了现在,还会被人威胁要告家长。

    陆清知捏了捏眉心,翻看助理递过来的造型方案,眼皮没抬:“有这种想象力你不如去做编剧。”

    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许因然快气死了。

    ——

    华安脑科医院的会议室,廖院向大家介绍临大附医过来会诊的专家小组。

    一共五个人,其中有一位很是夺目,剑眉星目,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温和斯文,修长白皙的手指调整了一下面前无线会议麦克风的位置:“大家好,我是方游。”

    廖院适时介绍:“这是临大附医消化内科的方医生,附医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真正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啊。”

    “廖院过誉了。”方游笑了笑,视线在会议室内环绕,最后在阮双柠的方向多停留了两秒。

    苏贝的帅哥DNA又开始动,苏贝暗暗戳了戳阮双柠,手搭在鼻子上,挡住嘴,用口型和她交流:“好帅!”

    阮双柠冲苏贝使了个眼色,也用口型回应:“专心。”

    两方做了简单介绍后,会议正式开始,由方游主讲,他打开电脑,调出预先准备好的资料开始投影,向大家具体说明会诊病人的情况。

    病人叫张小小,安城人,今年二十七岁,从七岁第一次腹绞痛开始,反复发作性腹痛伴恶心呕吐已经有二十年,父母这些年带她去过多家医院进行诊治,都没有确定的结果。

    问诊过程中,据张小小说,她的腹痛每次发作后即使是不治疗,半个月内症状也会消失,所以他们之前也没太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疼得严重的时候吃吃药,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但是到了二十岁以后,症状逐渐加重,张小小开始经常出现面部疼痛、头晕、幻听,有时候会忍不住对着空气叫骂。

    在当地医院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她不相信自己年纪轻轻会有精神疾病,总是偷偷摸摸不吃药,父母又带她去省会的几家大医院求治,始终没有明确的诊断,病情也一直没有好转。

    经过多年病痛的折磨,张小小现在性情古怪,对人对事百般挑剔小题大做,和同事们都闹得互不往来,已经没办法去上班,整天呆在家里。

    因为过度吹毛求疵脾气实在是太过火爆,她和父母的关系也特别差,家里待不下去,张小小前段时间来姑姑家小住,又出现了腹绞痛并且疼痛剧烈,急诊住进临大附医。

    住院期间张小小也没闲着,三天不到又和同病房病人产生争执甚至大打出手,搞得病房里鸡飞狗跳,护士都被她骂了个遍。

    消化内科通过体格检查和实验室检查也都没有发现她有明显病灶,再考虑到她情绪异常激动,说话和行为不合常理,怀疑是精神上引起的疼痛感。

    临大附医和华安脑科有课题合作,于是附医申请了会诊,当作新课题的研究资料。

    方游是这个课题的负责人之一。

    根据现有了解内容,经过两方讨论,会诊初步诊断张小小为精神分裂症,华安脑科医院收治,后续安排做精神检查、神经心理评估以及脑电图,结果出来后再进行二次会诊。

    “阮医生,你来负责家属谈话,对病人的整个病程再深入了解。”张主任布置给阮双柠任务。

    “好的主任。”

    “苏医生,心理评估交给你。”

    “收到。”

    方游顿了顿,说:“我和病人家属沟通的比较多,和他们也熟悉,如果阮医生需要帮忙,可以随时告诉我。”

    阮双柠微笑:“谢谢方医生。”

    布置完任务,做了简单的总结,会诊结束。

    阮双柠合上记得满满登登的笔记本,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和苏贝出会议室的门。

    方游还没走,正在门外和廖院寒暄,白大褂掩不住峭拔的身形,君子如玉,风度翩翩。

    廖院神色里满是对后浪的欣赏,笑得合不拢嘴,忽然看见阮双柠,眼睛顿时一亮,招手道:“小阮,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介绍,这是我们精神科的阮双柠医生,这次课题小组她也参与,别看小阮年轻,业务能力非常强,你们这代年轻人真是不容小觑啊。”

    方游噙着笑,伸过手:“阮医生你好。”

    苏贝不动声色地把阮双柠挡在身后,笑眯眯地主动迎手过去和方游握了握,自报家门:“方医生,我是苏贝,幸会幸会。”

    “幸会,苏医生。”

    见气氛比刚才热络,廖院趁机点拨:“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今天见到就是缘分,有时间可以多聊聊,没时间也可以抽出时间多聊聊。”

    阮双柠:“廖院,我还有点事……”

    方游忽然提起:“论起来,阮医生还是我的学妹,要说共同话题应该有的聊,不过我高二就算毕业了,那时候阮医生大概还没有升到高中部,不一定记得我。”

    廖院也有点吃惊:“这么巧?”

    方游一说,阮双柠隐约有了点印象。

    南菱三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她读初中的时候就听过高中部有个学长是学神级别,高二被京大提前录取本硕博连读,但是对他这个人没印象,应该没见过。

    方游高中时心思全放在拼命读书上,除了成绩,其他都挺普通,他戴着厚厚的眼镜,永远是一身校服裹着瘦削的身体,头发乱糟糟的,不喜欢和其他人交流,人显得呆板无趣,老师让他做什么分享或者演讲从来都不肯,就是一门心思沉浸题海。

    阮双柠不记得他也正常。

    但是他却记得阮双柠。

    那会儿她的名字在南菱三中几乎如雷贯耳,硬是挤下高中部的学姐被票选为南菱三中校花,人人都知道初中部有个芭蕾跳得非常美的小仙女。

    喜欢她的人一茬又一茬,方游亲眼见到过好几次有男生送巧克力给她。

    阮双柠笑起来很好看,她也爱笑,小鹿眼明亮,唇角弯起漂亮的弧度,礼貌地拒绝。

    男生们能被她拒绝一次也开心。

    十年过去,她少女长成,更美了。

    坐在最边缘的位置,低着眉眼,碎发从软白的耳侧垂下来几缕,娴静又美好。

    方游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美这么好。

    “快到午饭时间了,如果中午没什么事的话,廖院,我做东,我们去坐坐,听说华安附近有家菜馆名气挺大,我还没尝过。”方游率先开口邀请。

    廖院看得出方游频频看向阮双柠,俊男美女登对养眼,他爱干牵红线的事,也有意撮合他们俩,爽快地一口应下:“好,小阮和小苏一块去,我来请,就当给方医生的欢迎宴,别说有事去不了,你们俩吃完饭下午就回家休息吧,不用来医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能再说得出口不去,苏贝也紧紧捏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拒绝,阮双柠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方游说得菜馆是“春枝里”,在一个安静的街角院子,奶油白色的建筑物,一面落地窗,茂盛的绿色植物高低掩映,室内用灯光营造出日落系的微醺感,温暖又舒适。

    挑了张边角的桌子坐下。

    廖院说自己好打发,没什么忌口,不用顾及他,随他们点。

    方游把菜单递给阮双柠和苏贝:“女士优先,看看想吃点什么。”

    苏贝是资深吃货,冲在点餐第一线。

    服务生站在旁边等待,苏贝边问边圈,不忘照顾着同桌人的口味和他们商量,再加上招牌推荐,不知不觉点了好几样。

    她把点的菜念了念:“这样可以吗?你们还有什么要加的?”

    廖院觉得小姑娘会吃,点挺好,点头道:“先这些,不够咱们再添。”

    等餐的过程中,他们先从今天的病例张小小聊起来。

    陆清知已经换好第一套要拍的西装,他坐在化妆间,造型师正帮他做发型。

    祝姨发消息问他们几点回家,外婆带了鱼,绿塘街的野生鱼,最好趁新鲜炖汤喝。

    他这里好说,不知道阮双柠那边忙完了没有。

    陆清知干脆给她拨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阮双柠接起电话,背景音明显有点嘈杂。

    “祝姨问几点回家,外婆拿来的鱼最好鲜炖。”

    “我——”

    “小阮啊,来来来,你坐这边,”廖院想尽办法给方游创造机会,站起身要和阮双柠换位置,“坐方医生旁边,你们年轻人好多沟通了解。”

    “阮双柠,不要告诉我,”陆清知的嗓音冷冷淡淡,“你在和男人相亲?”

    作者有话说:

    他急了他急了!

    陆哥已经慢慢在意了~

    第24章 酒吧里

    亏他敢想, 相亲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没有,”阮双柠侧过身,声音又低又急, “你别乱说, 和廖院、苏贝还有学长一起吃饭, 一会儿再和你说。”

    为了不用再解释方医生是谁, 她干脆用了学长代替。

    学长?

    叫得倒挺亲热。

    也不怕人家把她卖了。

    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陆清知眼睛里划过愕然,她竟然挂掉了他的电话。

    而且是因为和学长一起吃饭,挂掉了他的电话。

    挂断前他还分明听到阮双柠和同桌人解释:“是我哥,问我晚上还回不回家吃饭。”

    一个陌生的男声说:“师妹家里还有哥哥吗?”

    她有点尴尬地”哦“了句。

    不可能, 他绝对不可能要一个这么会气人的妹妹。

    发型师握着卷发棒在身后给陆清知把头发卷出轻微的弧度, 语气小心:“陆哥,这个卷度可以吗?”

    几乎每次活动的造型他自己都会有参与意见。

    陆清知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问:“我不好看吗?”

    造型师:“好看好看。”

    “那我和学长比谁好看?”

    造型师:?

    他怎么知道学长是谁,他只知道小陆总今天不对劲, 十分不对劲。

    却还是恭维道:“当然是你好看。”

    论比脸,谁能比得过陆清知。

    他懒懒地牵了下唇:“拍摄吧。”

    陆清知在为《GM》的中文创刊号拍摄封面画报。

    杂志社和他的团队事先沟通好了拍摄方案, 摄影师细化过,定下的妆造都适合他。

    一共四组造型,第一套是西装, 陆清知单穿黑灰色拼接双排扣西装, 剪裁精湛, 胸口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肌线条, 靠倚在沙发上, 面对镜头曲起长腿, 眼神慵懒,演绎湿发诱惑。

    第二套换了毛绒渐变色圆领毛衣,搭配白色休闲裤,毛茸茸的材质看起来亲和又温暖,看起来简单干净,邻家少年感十足,和刚才的西装妖孽天差地别。

    接下来的花语系列和晴朗夏日系列他也消化得很好,完美结束。

    摄影师是许因然的表弟赵松风,他刚从美术学院毕业,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摄影师,没想到能有机会拍陆清知,因此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提前做了充足的功课,拍摄的时候一丝不苟,认真调整角度,找氛围感,指导造型助理调妆发。

    出了不少精品图。

    照片里,陆清知自然的卷发冷白的肌肤深邃的眼神散发着迷人的魅力,五官清晰俊美,无论是看镜头还是不看镜头,都特别勾人。

    赵松风忍不住欣赏了好几遍。

    他隐隐有种预感,这套图一出,自己要火了。

    团队拍摄方案做得好,摄影师会抓角度,成片率高,再加上陆清知镜头表现力强,拍摄顺利结束,比计划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许因然守在监视器前记录好看的照片,为后期选图做准备。

    他本就是张完美的上镜脸,赵松风又会拍,不需要精修就已经很出效果。

    许因然非常满意:“不愧是我们宇宙明星陆清知,拍得不错。”

    和赵松风以及《GM》的编辑约定好选片的时间,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可以收工了,许因然又召集几个助理开个短会,布置下阶段的工作。

    她说话做事一向利落,几句话交代下去,绝对不拖泥带水,紧接着宣布散会,许因然也打算回家给朵朵准备生日宴。

    做他们这行,地球天天转,他们把活干,几乎没有放假的时候,除夕夜都要陪艺人赶通告。

    平时能陪女儿的时间少之又少,每年的生日都补偿似的搞得隆重,她无论如何都要挤出时间来陪朵朵过生日。

    “因然姐,朵朵上次说喜欢的那个笑眼娃娃,我让闻嘉放你办公室了,记得拿走,顺便替我祝朵朵生日快乐。”

    “你买到了?”许因然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陆清知休假期间还记得朵朵的生日,礼物还是她一直想要的笑眼娃娃。

    她带朵朵在古董洋娃娃店见过,朵朵喜欢,许因然嫌娃娃实在太大,家里的娃娃多到放不下,朵朵根本玩不过来,没必要再买个这么大这么贵的。

    后来朵朵念叨了好久,看起来是真的特别喜欢,许因然再去想买,已经卖掉了。

    古董洋娃娃店每种娃娃只有一个,都是手工缝制的孤品,卖掉就不会再有,朵朵懂事的说没关系不要了,她也不是很喜欢,许因然心里不是滋味,后悔当时没给她买下。

    这事儿她只是无意中提过一嘴,陆清知居然也能记在心里,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买了来,给朵朵当生日惊喜。

    他啊,混的时候是真的混,好的时候也是真的好。

    许因然笑着摇摇头。

    这样想想,能被陆清知真正爱上的那个女人一定会很幸福,他轻易不会给出真心,一旦付出真心,必然是全心全意。

    可惜他现在还没有心。

    虽然许因然喜欢阮双柠,对她和陆清知乐见其成,可陆清知呢,把人请回来无非是为了敷衍陆老爷子。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许因然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自己多事,恐怕她是唯一一个盼着手里王牌谈恋爱的经纪人吧。

    抛却工作关系,许因然早把陆清知看成弟弟,娱乐圈浮华名利,处处虚幻,今天身居高位明天摔落谷底的例子数不胜数,在她心里他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才是正经事。

    相信上天总会给苦过的孩子一点糖吃。

    “我替朵朵先谢谢她的漂亮叔叔,等你过了宣传期再请你吃饭,提醒你最近注意体脂率,多锻炼,不要把腹肌搞没了。”许因然把包往身上一挂,冲他挥挥手。

    朵朵最爱叫陆清知漂亮叔叔。

    女魔头就是女魔头,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工作。

    “慢走不送。”

    回到休息室,陆清知先拿出手机看,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消息,刚才打电话吃了瘪,这回他改发消息:【相亲怎么样了,几点结束,要不要哥哥顺路带你回家?】

    阮双柠今天没开她的小破车,她着急去开会,从外婆家回来拜托陆清知直接把她放在华安。

    她基本上不打车,既然是他把人送去的,自然也该把人接回来。

    陆清知刚把消息发过去,几乎连一秒钟的间隔都没有,他收到了阮双柠的消息,还挺长,措辞非常客气。

    小阮同学:【方医生,谢谢您的款待,也谢谢您送我回家,张小小患者的情况我会持续跟进,也会做详细的记录,以便及时和您交流,除此之外我们还是不必有别的了解,您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知道您很热心,但是上下班我自己完全可以,不想浪费您的时间,再次感谢您。】

    陆清知眯了眯眼。

    小阮同学这是——

    给学长喜提一张好人卡?

    ——

    阮双柠有个习惯,她申请了一个单独的微信号,每次需要发长消息,尤其是拒绝别人的话,都会先打开小号的对话框,一句句慢慢措辞,等觉得万无一失了先发到小号上,然后再转发给相应的人。

    她从中午回来后就躺在床上开始编辑消息,删删减减,好不容易琢磨着写得差不多,准备转发给方游,不知怎么,陆清知的对话框突然在最上面,手点得快不小心转发给了他。

    阮双柠吓得一下子坐起来,手忙脚乱地退出来,再打开陆清知的对话框,火急火燎地点击撤回。

    撤回功能绝对是二十一世纪的伟大发明。

    阮双柠双手合十,祈祷他没看见。

    陆清知今天忙着拍画报,她撤回的又及时,应该看不到。

    她安慰自己。

    重新看回对话框,阮双柠刚放下半个的心唰地又提上来,上一条,陆清知问要不要顺便接她一起回去。

    唉,阮双柠抓抓头发,又陷入纠结,他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过了好几分钟才收到陆清知的新消息。

    陆:【?】

    果然没看见。

    阮双柠绷紧的双肩放松下来,盘着腿在床上坐好,一字一字地回:【我今天回长湖花园了,你跟陆爷爷说一声,我明天直接去上班,下班以后再回簪山别墅。】

    陆:【嗯。】

    又问:【和学长相完亲了?】

    阮双柠发现他好像对相亲的话题非常感兴趣。

    小阮同学:【都说过了不是在相亲,华安和附医有一个课题合作,负责人之一的方医生刚好是我中学时期的学长,廖院和苏贝也在,正好是午饭时间,就一起吃了个饭。】

    她再次腔调:【纯吃饭,并不是相亲。】

    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解释这么多。

    阮双柠大力往后一仰,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陆:【不是相亲你还挂我电话。】

    如果不是认识他,知道他的脾气,单看这句话,甚至可以脑补出受气小媳妇的语气。

    阮双柠因为自己的脑补立刻窜起了鸡皮疙瘩。

    小阮同学:【谁让你乱说话。】

    知道她没相亲,陆清知的心情瞬时好多了。

    小阮同学:【陆清知,契约精神我还是有的,在合约期我不会交男朋友,也不会相亲,你大可放心。】

    只是因为契约精神才没相亲?

    想到她撤回的“好人卡”,方医生应该不只是想和她简单吃顿饭那么简单。

    小阮同学还真挺招人喜欢。

    又想起之前桑宁说的,喜欢小阮的人排着长队,还有阳光年轻有金矿的奶狗学弟打听着。

    现在又是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学长方医生,殷勤现得正上紧,陆清知没来由地有点烦。

    察觉到心底的躁意,他蓦然怔住。

    “和你有什么关系。”

    休息室只有陆清知一个人,阳光明亮,倾泻半室,将他的影子勾在地面上。

    陆清知忽然清醒,低声自问。

    阮双柠是不是在相亲,和谁在相亲,和他有什么关系?

    知道她今天回了长湖花园,戏搭子不在,他一个人演也没劲,陆清知干脆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阮双柠今天有工作,回不去,他陪着在檀洲御景住。

    陆老爷子说知道了,还不忘叮嘱他们明天早点来喝鱼汤。

    晚上没安排,陆清知叫了宋长晏和盛连浔去蒋淮野的酒吧。

    蒋淮野闹中取静,酒吧开在市中心的某条幽静的胡同里,取名“野塔”,复古的美式风格,别看位置不好找,生意火爆。

    酒吧里灯光迷离,音乐声震耳欲聋,镭射灯的光从头顶交叉着刺下来,光怪陆离,舞池里男男女女伴随着爆炸式的音乐贴身热舞。

    陆清知直接上了二楼卡座,他到的时候,宋长晏和盛连浔已经坐下了,两人正在喝酒,蒋淮野也在旁边陪着。

    “蒋老板今天怎么有空?”陆清知曲肘搭在他肩膀上。

    蒋淮野咬了根烟,没点火:“大明星大驾光临,我再忙也得陪你啊。”

    “边儿去,”陆清知坐进里侧,懒懒往栏杆上一靠,往下扫了眼,“生意挺好。”

    宋长晏给他倒酒:“可不嘛,说明野哥魅力大。”

    蒋淮野眯起眼,“啪嗒”按了下打火机,火光跳出来,点燃了烟,他深吸一口,吐出灰白的烟雾。

    “前两天招了个驻唱的歌手,女人都喜欢的小白脸款,给我引了不少客人。”

    舞池里猛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他们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入到中心舞台。

    强烈的一束光打下来,映亮舞台中间的那个人,蒋淮野口中的人气驻唱歌手。

    冷淡又锋利的一张脸,陆清知不陌生。

    “喏,就他,”蒋淮野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周屿时,场子里的一半美女都是为了看他来的。”

    宋长晏了解点内幕:“陆哥,你上次给人面子下得太狠,周屿时和小公司解了约,后续没人敢签他,虽然傍上姜代琪,可姜勇国那关过不了,自家老子铁了心说不通,姜代琪也没办法,这小子逐梦演艺圈的路算是堵死了,只是没想到居然在野哥这开始驻唱了。”

    “自找的。”

    陆清知收回目光,语气淡淡。

    倏忽,他视线凝住,一动不动地看向远离舞池的角落沙发。

    简单纯色短袖配水洗蓝的牛仔裤,气质干干净净,女孩儿和酒吧灯红酒绿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坐在沙发边缘,捧着玻璃杯在喝水。

    长而蓬松的卷发垂至腰间,暖调灯光下五官更显精致,皮肤白糯,小鹿眼睁得大大的,有点害怕,还带着警惕。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酒吧见到阮双柠。

    陆清知磨了磨牙,气笑了。

    她胆子见长,敢大晚上的来酒吧玩儿了。

    “哥,哥你干嘛去?”宋长晏叫他,“我也去!”

    陆清知恍若未闻,长腿迈开,往楼下走。

    作者有话说:

    小阮第一次声色犬马就被家长抓个正着。

    另外,宝妹们有没有发现陆哥给小阮改了备注。

    第25章 跟我姓

    酒吧里人声鼎沸,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人耳膜发痛,五颜六色的光柱交替摇晃,在场内不住地迂回闪烁。

    第一次来酒吧, 阮双柠不习惯, 头震得发晕, 耳朵也有点痛, 她揉着耳廓,小幅度地张合嘴巴,缓解不适感。

    “雾雾,”她抬高了声音,第十遍问钟甜雾, “非要在这里才能找到灵感吗?”

    钟甜雾上身穿着紧身小吊带, 下面是包臀裙,小烟熏化得勾人,眼线拉出眼尾一截,故意往上翘, 猫一样,透着性感。

    她坐在阮双柠旁边, 随着音乐声摇晃手臂:“阮宝,你太乖了,就该来长长见识见一见男人, 有什么烦恼只要在这儿摇一摇就都忘了。”

    阮双柠:“……”

    蒋淮野的场子安保做得上心, 正规酒吧, 很干净,没那么多恶心人的腌臜事, 相对来说还是挺安全的, 这也是钟甜雾敢带阮双柠来野长见识的主要原因。

    野塔是出了名的帅哥美女集聚地, 钟甜雾琢磨着,该多带阮双柠见见男人,尤其是帅男人,以毒攻毒,说不定恐男的毛病就好了。

    阮双柠后悔,早知道今天不该搭方游的车回长湖花园,也就不用陪被设计图搞疯掉的钟甜雾来酒吧。

    ——

    午饭结束后,方游说恰好顺路,可以送苏贝和阮双柠回家,苏贝一口答应,摇着阮双柠的手:“小阮,正好这个点网约车也要排队,附近不好打车,要走好远,就蹭方医生的车吧,哪怕有一个人拂了绅士的美意我都会伤心的。”

    苏贝先开口答应,阮双柠也只得跟着搭了顺风车。

    簪山别墅太远,让方游送到那里也不合适,阮双柠让他把自己放在和钟甜雾租的长湖花园小区门口。

    中午那顿饭吃得比想象中愉快。

    方游不是太健谈的人,但他十分擅长打开话题,苏贝是气氛大师,有她在场的地方绝对不会冷场,廖院也和气爽快,从来不摆架子。

    阮双柠话不多,多数时间都在听他们说,从患者聊到课题再聊到家长里短,她偶尔附和两句,抑或是抿着嘴笑笑。

    总之,没有过分热络也没有尴尬冷场。

    氛围恰到好处的舒服。

    因为职业的关系四个人都不喝酒,热菜冷盘吃得热火朝天。

    眼见他们面前的水杯都快见底,阮双柠站起来伸长手臂去拿茶壶,想帮大家添茶,在她站起来的同时方游也起身,自然地先一步拿过茶壶,嗓音清冽:“我来,小心烫。”

    廖院视线在他俩身上游移一番,老狐狸似的嗅出苗头,故意问:“小方啊,找对象了吗?”

    方游最先帮他添水,扬唇道:“廖院,您也知道,我们天天忙得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姑娘愿意跟着我。”

    那就是单身的意思了。

    廖院端起茶杯吹了吹,水偏烫,他浅啜了口:“净说瞎话,你一表人才,多少姑娘喜欢着呢,我看是你眼眶子太高了瞧不上。”

    方游侧了侧身,边给苏贝和阮双柠加水边笑说:“是廖院高看我了,确实没有遇见合适的。”

    廖院在方游那里探到了话,接着话锋一转又引到了阮双柠身上:“小阮也没交男朋友吧。”

    苏贝忙不迭地替她回答:“没有没有,我们华安天仙哪是一般人能肖想的。”

    苏贝的想法简单,方游确实优质,长得好不说,人又斯文,气质更是没得挑,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主任医师,简直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她刚刚跟附医的姐妹打听过,方医生是他们医院出了名的男神天花板,性格温和,矜贵有礼,人品有保证,见老太太过马路都会扶,多少貌美的小姑娘惦记,就是够不着。

    苏贝对方游的好印象直线飙升,在她看来,也只有方医生的此等姿色,才能勉强配上她的美人小姐妹。

    苏贝不知道阮双柠为什么有恐男症,她从来不肯说,苏贝大概猜测应该和她之前有过不愉快的经历直接相关。

    恐男症又不是什么绝症,苏贝认为只要遇到合适的男人,肯定会慢慢好起来。

    小阮那么好,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过往不愉快的经历里。

    这不合适的男人他就来了!

    苏贝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一百八十个心眼都在同时运转。

    阮双柠戳了戳盘子里的虾仁,低垂着眼:“廖院,我目前想以工作为主,暂时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

    吃个饭也能被点上鸳鸯谱,对方还是刚见一面的人,她有点尴尬。

    “没打算也没关系嘛,万一碰到了合适的先处处看,”廖院清了清嗓子,把茶杯放下,拿出长辈的姿态谆谆教诲道,“感情的事谁都不好说,缘分到了,见了几面就结婚的人不也有的是,小阮啊,你要解放思想,工作上进是应该的,可也不能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

    服务生送上来一大盆菌菇汤,冒着袅袅热气,方游招手让放在他面前,接着把每个人的汤碗拿过来,先盛上两勺给廖院:“廖院,你尝尝,味道很鲜美,听说这家的菌菇汤特别好,有秘方熬制,喝了对身体大有好处。”

    廖院是养生达人,整天琢磨着什么对身体好,听方游这么说,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兴致勃勃地开始和他讨论里面都加了哪些材料,秘方到底怎么个秘法。

    算是给阮双柠解了围。

    “方医生,听说你和小阮是校友,上学的时候你们俩一点都不认识吗?”苏贝呼噜呼噜喝了半碗汤,肚子有点饱,她放下碗,眼珠子在阮双柠和方游两人的身上来回转着打量,想方设法给他们扯上联系。

    方游含笑:“我大阮医生几届,那时候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我普普通通,没机会认识。”

    苏贝不相信:“不会吧方医生,我觉得你仿佛在逗我,你怎么可能普普通通。”

    阮双柠也怔了怔,说:“学长是学神,我们大考之前都要拜你的。”

    “那方医生岂不是一到大考就耳朵发烫,”苏贝笑得花枝乱颤,“被那么多人拜。”

    方游莞尔。

    说说笑笑,一顿饭接近尾声。

    最后上了一道甜品,大概是早上吃多了,阮双柠胃口不佳,尤其是不想吃冷甜的,象征性地尝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苏贝的战斗力也殆尽,摸着肚子,仍意犹未尽:“小阮,这里味道真是不错,以后我们有空再来吃。”

    她眼神动了动,又说:“叫上方医生一起。”

    方游点头:“随时欢迎。”

    饭后方游执意结了账。

    廖院下午还有个会,他直接回医院,叫方游把两个小姑娘送回家。

    阮双柠本不想麻烦他,但方游说恰好顺路,苏贝也劝,她也不好再强硬拒绝。

    苏贝先一步打开后车门,让阮双柠坐里侧,她坐外面,坐好后把头往前一伸和方游解释:“方医生,别误会,没有把你当司机的意思,小阮和异性保持恰当的距离才会比较舒服。”

    “嗯,了解。”方游打开音乐,乐声在车内流淌。

    “是我们小陆的歌!”苏贝又惊又喜,铁粉素养让她张口就来,“当时这首歌刷新了好多记录,横扫年末金曲奖,真的超级好听,我还买了一百张专辑在大眼仔抽奖,想安利给全世界。”

    耳畔都是陆清知的声音。

    融在风里,化在阳光里,吹进耳朵里。

    他唱——

    “我想要天上的月亮,更想要你眼中,独属于我的光。”

    这个瞬间,阮双柠的心脏似乎被小锤敲击了下,忽然被打动。

    “好不好听,小阮,我们小陆的歌好不好听?”

    “好听,”阮双柠点点头,赞美发自内心,“真的很好听。”

    苏贝见安利成功,超级开心,掏出手机:“我把你拉到我们‘陆战队’里,以后可以掌握陆清知的第一手讯息。”

    潭青路的红灯时间很长,方游在等待的过程中把手机伸过来,显示的是他的二维码:“我也是粉丝,苏医生,麻烦你扫一扫,把我拉进去。”

    “啊!也太巧了,方医生也是我们小陆的粉丝啊,可以可以,不过群里要实名,不然会被踢出去。”

    “好的,这些我都懂。”

    阮双柠:“……”

    方游看起来真不像是会追星的人。

    或许是陆清知魅力太大,全年龄段通吃。

    苏贝住在云水景岸,其实要比阮双柠先下车,她非说想去商场买东西,让方游把她放在尤里安广场。

    阮双柠心里清楚苏贝是在陪她,尤里安广场就在长湖花园附近。

    过了潭青路,很快到达长湖花园。

    阮双柠下了车,再三对方游表示谢意:“方医生,谢谢您。”

    方游笑得如沐春风:“学妹,用不着和我客气,以后工作上我们还有不少要交流沟通的地方,不需要那么客气,叫学长就好。”

    方游眼角掠过趴在车窗边笑眯眯和阮双柠告别的苏贝,终是止住了别的话:“回去好好休息,菜偏辣口,多喝点水。”

    “好的,再见。”

    阮双柠一进家门,正在呼哧呼哧吃泡面的钟甜雾瞪直了眼:“阮宝,你怎么舍得丢掉陆清知回来,是不是想念我这个小可怜了?”

    “你哪里可怜?”

    泡面里还有火腿肠卤蛋和几根红通通的辣条,堪称豪华套餐,钟甜雾头顶胡乱地扎起一个小揪揪,蔷薇粉的挂脖吊带露出细瘦的肩膀和手臂。

    穿这么少,空调还开得特别低,满屋冷风瑟瑟,手机放在支架上,正刷综艺刷得起劲。

    生活不要太滋润。

    钟甜雾嗷嗷诉苦:“我一夜没睡啊阮宝,为了搞设计图,就刚刚补了两个小时的觉,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才吃上一口热乎的。”

    听听哀怨的语气,是够可怜的。

    阮双柠换上鞋,把钥匙丢进猫咪收纳托盘上,蹙眉:“那么可怜了不吃点有营养的,怎么又吃泡面。”

    “唉,别提了,”钟甜雾一脸生无可恋,她昨天熬了通宵,现在两眼无神,红得像兔子,“被设计稿榨干的灵魂需要滋养。”

    最后一口面吸进去,又喝了口热面汤,钟甜雾长长地“啊”了声,终于觉得活了过来:“泡面才能在这种时候帮我续命。”

    桌面上摆得乱七八糟,阮双柠实在看不下去,俯身收拾,把昨天的外卖盒和各种包装袋清掉,扔进垃圾桶里。

    接着擦桌子,扫地拖地,忙活了一通。

    没多久,客厅干净整洁,焕然一新。

    钟甜雾像个垃圾制造机,阮双柠怀疑她再晚回来段时间,钟甜雾会被垃圾埋掉。

    手机被她随手放在一边,突然响了响,弹出一条好友添加消息。

    [我是群聊“陆战队”的方游,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阮双柠把桌布重新铺好,拿起手机,点了通过。

    方游的消息来得很快,单刀直入:【双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方便交流张小小的情况。】

    小阮心很硬:【方医生,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微信交流,或者每次会后交流。】

    言外之意,给号码就不太必要了。

    书房里,方游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轻笑了声,小姑娘戒备心还挺重。

    她似乎和记忆中那个小姑娘不太一样了。

    中学时候的她很爱笑,现在内敛了许多。

    方游:【明天早上我去接你,赏脸吃早饭。】

    小阮心很硬:【不用麻烦了。】

    方游:【我住得离长湖花园不远,不麻烦。】

    学长青年才俊,貌比潘安,哪里都不错,可惜情商不太够用,听不懂别人说话。

    阮双柠对方游没感觉,不需要犹豫什么,干脆利落的发了一大通和他把话说清楚。

    除了搞出点小乌龙误发给了陆清知,她觉得自己把事情处理得不错。

    就是不知道方游能不能听得进去。

    他一直没再回她的消息。

    下午不用去医院,阮双柠窝在床上香香甜甜地一觉睡到天快黑。

    直到钟甜雾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小阮,切莫辜负好时光,姐姐带你去逍遥快活。”

    “去哪里?”

    “野塔酒吧,放心,绝对是个正经地方,里面有好多英俊迷人的小哥哥。”

    阮双柠抱着枕头重新躺回去,闷声闷气地说:“我才不要去。”

    “去吧去吧,”钟甜雾搓着手乞求道,“阮宝,好阮宝,就当是陪我去找灵感,你忍心看我牺牲在截稿期前吗?”

    “服装创意设计大赛,”阮双柠狐疑,“需要去酒吧找灵感吗?”

    “多碰撞才有可能激发更多精彩嘛!”

    钟甜雾软磨硬泡的功夫有一套,等阮双柠回过神来,已经被她带到了野塔酒吧。

    镭射灯来回扫射,舞池里的声浪一潮高过一潮。

    阮双柠窝在最不起眼的沙发角落里,男人没太注意,倒是看见好多长腿细腰的漂亮女孩儿,尽情地举着双臂蹦跳摇晃。

    钟甜雾没去蹦,点了杯低度数的鸡尾酒挤在阮双柠旁边:“好久没来了,听说新来了个驻唱小哥哥Elio,长得贼帅,声音又好听,一会儿咱挤到前面看看。”

    阮双柠对贼帅的小哥哥没兴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钟甜雾戳戳她:“阮宝,你听我的,男人有什么可怕的,你就把他们当成纸老虎,你强他就弱,只要你去勇敢面对,哎哎哎你看那个,身材是不是很哇塞,你看那个人鱼线,还有腹肌,我的天,阮宝,有时候男人是瑰宝,你要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怎么还会怕,走,我带你搭讪一下,突破了心理防线就不怕了。”

    说着,钟甜雾拉扯着阮双柠要起来。

    阮双柠不想去,挣扎了下,拉拉扯扯间,眼神忽然定住。

    映入眼帘的先是灰色西装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再往上,黑色提花面料的法式复古黑衬衫,银色丝线在灯光下隐隐散发着光芒。

    阮双柠瞬间蜷紧了手指。

    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视线小心翼翼地再往上抬,冷白的皮肤,线条流畅分明的下颌线,轻眯的桃花眼尾端拉长,里面没有温度。

    那张脸也面无表情,双手抄在兜里,冷冷地看着她。

    就是这么巧。

    阮双柠像做坏事当场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儿,喏喏道:“你怎么在这儿?”

    陆清知:“这话应该我问你。”

    “我是来、来,”阮双柠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总不能说她是来看身材哇塞的小哥哥的,她心虚地找了个正当理由,“我是来喝酒的。”

    陆清知的眉心重重跳了下。

    “行啊阮双柠,长能耐了。”

    一杯就倒的人,竟然敢晚上跑到酒吧来喝酒。

    “给她酒,要什么给什么,今天我请,”寂静半分钟,舌尖抵着后槽牙咬了咬,陆清知缓缓笑,盯住她,“阮双柠,你今天要是不喝,跟我姓。”

    作者有话说:

    今天要跟你姓,明天是不是要跟你一个户口本啊!

    第26章 在意你

    嘈杂的音乐声好像瞬间隔远。

    木质的酒柜里有各种各样的红酒, 酒柜前挂着亮闪闪的小吊灯。

    灯微亮,阮双柠却觉得被烤得坐立不安。

    陆清知放话没多久,几个西装打扮的男人来回穿梭几趟, 哗哗啦啦摆了一桌子酒。

    生啤与听啤、精酿、洋酒、红酒还有预调酒等等, 应有尽有, 看得阮双柠和钟甜雾花了眼, 接着酒保又摆上两排高高低低的空酒杯,每种酒都倒了满杯。

    陆清知仍然站着,琥珀色眼睛里映着微弱的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阮双柠:“随便喝,想喝酒趁今天喝个痛快。”

    盛连浔皱住眉, 开口阻拦:“清知, 没必要弄到这个地步。”

    “今天谁也别拦,”陆清知淡哑的声音响起,“阮双柠,别忘了, 不喝跟我姓。”

    阮双柠能够感受得到陆清知的低气压,他在生气。

    可她没弄清楚他到底在气什么。

    气她来酒吧喝酒?念头只在脑海中迅速一闪, 就被阮双柠立刻否定,他是个那么自我的人,除了陆爷爷, 没见他在乎过谁, 怎么可能因为她来酒吧而在意。

    唯一的解释, 大概就是她今天没回簪山别墅和他演塑料夫妻,反而跑到酒吧里来找乐子, 他有点恼火。

    小气吧啦的, 他自己不也来。

    阮双柠暗自腹诽, 觑着面前一排花花绿绿的酒。

    看样子是要来真格的,钟甜雾傻了,半天才回过神,站起来:“陆……陆哥,小阮她不会喝酒——”

    “既然知道她不会喝酒,”陆清知坐下来,长腿松散微曲,神色愈加冷淡,“还带她来这里?”

    语气不轻不重,却气势迫人,钟甜雾被噎住,接下来想说的话硬是一句也说不出。

    这两年,陆清知其实极少有喜怒明显外露的时候,常叫人捉摸不透,宋长晏听出他今晚因为阮双柠这点小事动了气,不由眼神一紧,压住心里的惊讶。

    钟甜雾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见不得美女下不来台,宋长晏开口打圆场:“陆哥,你别把人想那么坏,小阮估计就是来玩玩儿,看看帅哥什么的,野哥这里帅气小伙子多啊,身板肌肉练得都是个顶个的绝,不见得是来喝酒。”

    如果眼神是子弹,那么宋长晏此刻已经被打成了大筛子。

    蒋淮野把烟头摁灭:“小晏儿啊,如果不会说话,闭嘴也可以。”

    小姑娘来喝个酒就已经让他气上了头,再加上看男人,今天这位爷不得把这里掀翻。

    他又说错话了?

    宋长晏闭上嘴,讪讪地退后。

    不是硬要让她喝酒,陆清知只是想借机让阮双柠长个教训。

    她酒量差,胆子又小,大晚上的两个小姑娘到酒吧里来玩,还要喝酒,估计她连酒的种类都分不清,今天在蒋淮野的场子里安全,万一下回跑去哪个黑酒吧,清纯漂亮的小白兔是容易被瞄准的猎物。

    到时候真碰上什么事儿,谁能帮她?

    趁今天他在,让她试试酒量,看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肆意妄为了。

    “喝啊。”陆清知捏了杯酒,慢慢晃了晃,沉声。

    阮双柠的两片唇紧抿着,恨不得穿越回十分钟前打死那个说话不过脑的自己。

    还不如说来看小哥哥,说不定陆清知会罚她看一百个小哥哥,而不是喝酒。

    自己选择的路,即使打碎牙也要走下去,阮双柠颤巍巍地伸出手,总比跟他姓陆强。

    细白的手指在桌台上敲得轻而急,阮双柠犹豫着选了一杯白偏浅绿的鸡尾酒,看起来像某果园的果汁,应该会是甜的,杀伤力比较小。

    见阮双柠端起来细长的香槟杯要往嘴边送,钟甜雾眼前一黑,Death in The Afternoon,后劲大的断片酒,她可真会选。

    “陆哥,我——”

    钟甜雾想说“我帮她喝”,又被陆清知一记冷漠的眼锋扫了回去。

    呜呜呜,钟甜雾欲哭无泪,她再也不敢带小阮出来浪了。

    本来打定主意让阮双柠长记性,可看到她没轻没重地要喝那杯死亡午后,又没来由地心软。

    酒杯快要碰到唇,阮双柠眼睛一闭,打算一口闷,和喝中药也没大差,一仰头一咕噜一咽就完事了。

    还没尝到什么味道,突然手中一空,酒被陆清知截走。

    他把酒一饮而尽,香槟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宋长晏,送她们回家。”

    这边在角落,几个身材魁梧彪悍的保镖挡着,灯光暗,音乐和人声喧闹,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桌的情况。

    周屿时唱完三首歌,换下一个歌手上场,他在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中从舞台上退下来。

    有女生递过来水,周屿时直接接过仰头喝了几大口,喉咙缓缓吞咽,视线被一处吸住。

    宋长晏瘦高,容貌打眼,旁边跟着两个女孩子,仅看侧面就知道是出挑的美女,三个人往酒吧门口的方向走。

    宋长晏人高腿长,走得快,没走几步,两个女生落在后面。

    阮双柠偏过头和钟甜雾咬耳朵,周屿时呼吸一窒。

    酒吧这种地方她不会来,却恰好出现在野塔,是来看他的吗?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他的吧。

    宋长晏把阮双柠和钟甜雾送回长湖花园,见天晚,他特意陪着上了楼送到家门口。

    钟甜雾急吼吼地先一步开门进去,阮双柠谢完宋长晏正要进门,被他叫住。

    “小阮。”

    阮双柠手还握在门把上,回眸看他。

    宋长晏摸了摸耳垂,开口说:“陆哥其实挺在意你的,他今天不是故意逼你喝酒,就是想让你别去酒吧那种地方。”

    阮双柠怔忪,手指屈了屈,抠着门把上的金属壳:“我知道。”

    宋长晏:“陆哥有时候别扭,有话不肯好好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越来越上心,真要哪里惹你烦了你别和他计较。”

    头一回见宋长晏这么正经,阮双柠有点好笑:“你那么了解他啊?”

    “那当然,”宋长晏正色,“天塌下来我哥都肯替我担着,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小阮,陆哥没被认回陆家之前过得不好,偶尔脾气拧巴,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幸福。”

    阮双柠抬眼,静静说:“你或许误会了,你认为的他对我上心,只是因为我愿意和他假结婚瞒陆爷爷,你最了解他,应该也明白陆清知最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才会帮我。”

    宋长晏还想再说什么,钟甜雾忽然从门后冒出头来,手里拿着一个自拍杆,语气兴奋:“晏宝,我们合张影可以吗?我是你的超超超级粉丝!”

    “你们拍吧。”

    阮双柠趁机进了屋。

    ——

    打发宋长晏送阮双柠回家,他们又回到二楼卡座,来时的轻松心情荡然无存。

    陆清知扯了扯衬衣领口,气闷,他解开两粒扣子,懒懒散散地坐着,蒋淮野又叫了几个人过来凑牌局。

    他一贯手气好,今晚明显不在状态,一副牌摸得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地把手边筹码推出去。

    盛连浔连赢几把,新一局发牌,他勾起唇:“都说情场得意牌场失意,你怎么两边都没沾上。”

    他在关心陆清知上,向来有特别的技巧。

    情场?

    事情的前前后后蒋淮野也了解不少,他抛下两张牌:“真爱上了?多少年没听你有女人,还以为你真清心寡欲要出家了。”

    这局牌又是输。

    陆清知索性把筹码全推出去,往后一靠:“怎么可能。”

    “嘴硬对你没好处,”盛连浔看透一切,“陆清知,如果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你今天在酒吧见到,会管吗?”

    陆清知沉默。

    “要是论起来,你的血比谁都冷,”盛连浔很受用他无话可说的样子,“一次次为她破例,难道是因为你的善良?我看不见得。”

    “当局者迷,你自己好好想想。”

    没摸几把,大家兴致都不高,牌局散了。

    盛连浔晃了晃手机:“老婆催了,我回家,你们玩儿。”

    蒋淮野笑骂他一句,又说:“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不起啊,和老子炫耀,明天老子也结婚。”

    陆清知没走,又要了红酒喝,一杯接一杯,也不品,灌水似的。

    蒋淮野心疼他暴殄天物,拿走酒瓶不肯再让他喝,看他买醉的劲儿,忍不住确认:“清知,你不会真的栽了吧?”

    陆清知想否认,想说不可能,却还是灌下去最后一杯酒,没出声。

    盛连浔的话不是全无道理,他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

    她太纯净,太柔软,太美好。

    最开始领证,是因为他们彼此刚好都需要一段婚姻,又恰好这段婚姻可以不掺杂爱情。

    对他们来说,和谁结婚都一样。

    可后来他有好几次想过,和她结婚也不错。

    起码家里有人在等他,受伤了有人给他清理包扎,会烤各种各样的蛋糕给他。

    顶层露台被她养成了大花园,他也曾半夜陪她一起守着看昙花开放。

    明明过得好好的,后来阮双柠却突然主动提出离婚,他给的东西她一概不要。

    就只是为了离开。

    她走之后,檀洲御景偌大的房子重新变得冰冷,露台上的花草他尝试过自己养,不让园艺师插手,最后全部败得干干净净。

    阮双柠永远有一副软心肠,陆爷爷过大寿,他找她重新演戏,很难讲没有一点私心。

    陆清知摩挲着玻璃杯口,陷入沉思,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思维混乱不堪,他一时理不出头绪。

    “走了。”

    陆清知把车钥匙丢给蒋淮野:“你没喝酒,送我回檀洲御景。”

    蒋淮野:“老子是你保姆?”

    陆清知没回头:“快点。”

    蒋淮野骂骂咧咧地跟上。

    ——

    月色朦朦胧胧,似银如水,泼洒在窗台前。

    总觉得卧室里闷,阮双柠把大扇窗户打开透风。

    徐徐凉风越过纱窗吹进来,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觉得胸腔里的憋闷好多了。

    吹完风,躺回软软的床上,阮双柠叹气:“睡不着啊睡不着。”

    不知道是下午睡得久了还是受到宋长晏那番话的影响,她失眠了。

    阮双柠抱着毛绒大熊翻过来覆过去,耳边不停回响着宋长晏说的“他其实挺在意你的。”

    “说不喝酒就跟他姓是在意我吗?”她低声低气地问,拍了一下大熊的脑袋。

    “怀疑我想占他便宜是在意我吗?”再打大熊脑袋。

    “说话喜欢和我呛声,还总是和我对着干,也是在意我吗?”又是“嘭”地一下。

    大熊委屈,但是大熊不说。

    捋了捋,阮双柠又安下心来,陆清知什么样的女孩子没见过,她虽然有几分小漂亮在身上,可和圈里那些明艳大美人是没得比,怎么可能在意她。

    想着想着,到了后半夜才勉强入睡。

    阮双柠往常工作日都会提前醒,今天直到闹钟响才把她叫醒。

    头沉得不行,她费了半天劲才坐起来,手托着脑袋,整个人觉得酸痛又昏沉,鼻子也塞塞的。

    糟糕,昨天忘了关窗,已经步入秋天,虽然白天温度尚可,但昼夜温差明显,窗户又正对着床,一夜凉风把她吹得透彻。

    恐怕是感冒了。

    阮双柠拖着沉重的脚步下了床,洗漱完换好衣服,没胃口,干脆冲了杯感冒冲剂当早饭,咕咚咕咚趁热喝下去。

    头还是沉,阮双柠搓了搓脸,强打起精神。

    华安里长湖花园不太远,她决定扫辆共享单车去上班,刚出小区门口,还没走到共享单车区,阮双柠被人叫住。

    “双柠,这边。”

    方游一大早就在长湖花园门口的路边等,没想到真的被他等到了。

    阮双柠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是她昨天的话说得不够明白吗?

    “方医生,好巧。”阮双柠假装不明白他的意图。

    “芝梨路附近有家早点铺很好吃,我给你带了豆浆和生煎,”方游替她打开后车门,“你尝一尝,我送你去上班,正好顺路。”

    阮双柠没动弹,声音柔,却有力量:“不用了方医生,我昨天说得很清楚,您时间宝贵,我不需要您的顺路,也不需要早餐,工作上的事情我会做好,工作外的事情没有必要。”

    大学时期方游也经常遇到表白,工作后碍不住父母和领导的好意,也相过几次亲,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儿。

    唯独没见过她这样的。

    方游自认为条件不差,对她也愿意付出真心,可阮双柠居然连一个追求她的机会都不给。

    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主动退后:“双柠,如果你不喜欢我接送你,我以后注意,但早饭要吃,我早去排队买的,哪怕你尝一口就丢掉也可以。”

    方游懂得以退为进,话说到这份上,阮双柠不知该如何招架。

    “嘭”,车门被大力碰上。

    陷入僵持的气氛被打破,阮双柠和方游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陆清知墨镜遮面,白色休闲裤,果绿色衬衫,明亮的配色干净清爽,恰到好处地描摹出宽肩窄腰的轮廓,墨镜之下,鼻梁高挺,形状漂亮的薄唇微扬。

    方游看着他走到阮双柠旁边。

    隔了几米远,陆清知下巴微低,目光掠过方游手中的包装袋,里面是给她排队买的早饭。

    方医生确实有心了。

    “你在追她?”陆清知直接捅破方游的心思。

    陆清知的出现完全打破了方游的计划,他面色不动,心里却已经乱了阵脚。

    沉默片刻后,既然到了这步,与其扭捏地避而不谈,不如痛快点,方游索性大方承认:“是,我在追她。”

    阮双柠心肌一梗。

    本来头就晕,这会儿因为他们两个快要晕倒了。

    “买早餐都需要排队,”陆清知话一顿,掠过一丝轻笑,“追她,也要排队。”

    作者有话说:

    “买早餐都需要排队,追她,也要排队。”

    “陆哥,翻译一下。”

    “排我后面。”

    第27章 男朋友

    附近有个古城, 古派的屋脊青灰抹顶,一道道像是荡漾的水波纹,苍绿的树叶从波纹中腾起, 挂上朝霞绚烂的色彩。

    阮双柠脑袋放空, 盯着树叶发呆。

    “走吧, 送你去上班, 方医生来晚了,”陆清知掀起眼帘,“让方医生再排会儿队。”

    如果非要在方游和陆清知中间选一个人送她,阮双柠当然选陆清知,而且头沉沉地疼, 她也不想骑单车再吹风。

    方游一瞬不瞬地看着阮双柠, 揣度她的下一步反应,会不会也像拒绝他那样拒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第一次,他在追求女生的时候有了紧张感。

    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眼前的男人都太具有攻击性, 方游被医院里的小姑娘们捧惯了,自视甚高, 可在陆清知面前根本不够看。

    根本用不着细比较,明眼就可以看出差距。

    见阮双柠原本绷紧的表情出现松动,似乎暗松了口气, 方游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和她应该关系匪浅。

    他修眸微敛, 仍然保持微笑, 礼貌问:“这位是?”

    轮到阮双柠吃惊得圆眼一睁,学长大哥, 明明你昨天还说是陆清知的粉丝, 今天正主站在眼前, 竟然认不出来。

    转念一想,方游嘴里粉丝的说辞大概率是假,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追星的人,估计是想进群加她的微信。

    加微信就加微信,哪里还用得着费这样的心。

    阮双柠对方游迂回百转的心思感觉到疲累。

    陆清知懒得再和方游多说:“走了。”

    阮双柠跟他上了车,她乖乖坐在副驾驶,认真地扣好安全带。

    方游想到昨天坐在他的车里,她只肯坐后排,苏贝说她不能和异性有近距离的接触,心情登时变得更复杂。

    在他追逐的视线里,陆清知载着阮双柠扬长而去。

    方游的眼神黯了黯。

    好像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即便是努力让自己不断更好,即便是也被人贴上闪着金光的标签,她从来也看不到他。

    方游自嘲一笑,把手里的早餐丢进垃圾桶。

    不到早高峰,路上车不算多,陆清知放快了车速,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酒吧的事闹得不欢而散,陆清知不出声,阮双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低着头假装摆弄手机。

    直到医院门口,她解开安全带,低眉垂眼地跟他说谢谢。

    那句“嗯”似乎是从鼻腔里飘出来的,丝毫没温度,除此之外,陆清知没再说别的。

    他好像还没消气。

    阮双柠双手揉捏着太阳穴等电梯,想到昨晚,本来说要她喝酒,她要喝的时候他又抢过去,反倒自己喝了个精光。

    估摸着那股火没发出来,还气着。

    气着怎么还愿意来接她上班,阮双柠想,难道陆清知有受虐症?

    不过幸好陆清知来了,不然要是拗不过方游搭了他的车,以后有的烦,掰不清扯不断,想想就头痛。

    陆清知也觉得自己是个受虐狂。

    昨晚喝了不少酒,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本打算睡个安稳觉,结果不到六点就醒了。

    莫名想到“好人卡”,隐约记得学长方医生想接她上下班,陆清知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心想爱谁接她谁接她,他才不管。

    明明阳光还没大亮,窗帘也拉得紧,闭着眼睛,陆清知却仍然觉得外面光线刺眼。

    他心浮气躁,回笼觉睡不着,干脆起来。

    再回过神,已经开车到了长湖花园门口,那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估计就是传说中的方医生,又是等人又是买早饭,还是个暖男。

    既然来都来了,顺便捎她一程好了,她不可能坐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的车,估计又会为拒绝别人而发愁。

    陆清知这样想着,又把阮双柠送到华安。

    办公室,阮双柠捏着鼻子仰起头,觉得鼻塞越来越严重,还一直流清鼻涕。

    鼻腔老是泛酸,连通着头皮,一跳一跳地疼,需要张开嘴喘口气才能缓解。

    “小阮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是没睡好还是生病了。”苏贝瞧出阮双柠今天有点憔悴,脸色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

    阮双柠又按按鼻子,呼吸不畅:“可能有点感冒。”

    “吃药了吗?”

    “早上喝了感冒冲剂。”

    苏贝说:“已经感冒了喝冲剂没用,不然你去门诊看看,拿点药吃。”

    “我觉得没那么严重,”阮双柠不想动弹,感到疲乏得很,“好累,下班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可怜的阮宝。”

    过了会儿,办公室里没再有其他人,苏贝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包小饼干,八卦道:“小阮,你和方医生聊了吗?我听说人真不错,钻石级别的完美男人,临大附医的男神天花板。”

    她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头数方游的优点:“长得帅,脾气好,有耐心,有风度,有气质,还有钱。”

    阮双柠听苏贝搞推销一样,哭笑不得:“那么优秀你自己留着好了。”

    “但凡方医生能看得上我,”苏贝摇摇食指,表情严肃,“我指定就追了,关键是我配不上嘛,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小阮,你要把握住机会,这种极品货色可遇不可求。”

    阮双柠从保温壶里倒了杯热水,慢慢喝下去小半杯:“我和方医生不可能什么,以后别提了。”

    苏贝又要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阮双柠捂她的嘴:“好了,去查房。”

    今天查房的时间久了点,一个患有严重焦虑症的小姑娘拉着阮双柠哭哭啼啼说个不停,不肯出院,想一直住下去,不想去上班,不想社交,不想和父母说话。

    阮双柠强打精神安慰小姑娘,好半天才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中午去食堂吃过饭,回来后阮双柠趴在桌子上眯了会儿,陷入混混沌沌的浅度睡眠,醒来后感觉头重的如有千斤,比上午状态还要差。

    有点扛不下去,也怕病得更严重,阮双柠决定去拿点药吃。

    和张主任说明了情况,她刚要走,护士长急匆匆地跑过来,面色焦急:“阮医生,张小小发病了。”

    阮双柠的头脑一下子清明不少,她把白大褂重新穿上,立刻奔向病房。

    上午刚对张小小进行了精神检查,当时她意识清楚,思维内容正常,没有表现出妄想症状,只是在对答时要么不开口,要么说起来没完没了,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神经评估做了艾森克人格问卷,P分和N分明显增高,E分明显减低,结果显示是偏执型人格。

    “病人现在是什么表现?”阮双柠边走边问。

    护士长答:“半个小时前在活动室正进行工娱治疗,本来都好好的,张小小突然变得兴奋不安,没过多久,她跟护士说地面是歪的,让我们必须把地板砸开重新铺,我们对她进行了安抚但没有效果,紧接着张小小双手抱头,看起来十分痛苦,说头疼得厉害,让人赶紧砸地板,一定要铺成平的才可以,怕她影响到其他病人,我们就把张小小带回病房,她仍然坚持病房的地面也是歪的,更加狂躁,嘴里一直在叫骂。”

    了解完基本情况,已经到了病房门口。

    阮双柠推门进去,张小小的情绪异常激动,烦躁地走来走去,对着空气嗷嗷直骂,不知

    道在和谁吵架。

    阮双柠问:“小小,你怎么了?”

    张小小指着旁边虚无的空气:“它骂我,还要打我,我头疼。”

    出现了幻听症状。

    “小小,”阮双柠放柔声音,盯住张小小的眼睛,试图安抚她,“先坐下来,我帮你做个头部按摩会舒服很多。”

    张小小把头扭到一边:“不行,快把地砖挖掉,这屋的地砖不平,到处都是歪的,会摔死人的。”

    阮双柠:“小小,放轻松,这只是你感觉出了错,你慢慢坐下来,过一会儿就会发现地砖是平的。”

    张小小的烦躁到达顶峰,目光蓦地变得凶狠:“滚!都滚!你们想害死我,故意把地弄成高低不平的,你们想摔死我!我就知道你们想让我死!”

    张小小开始用指甲拼命拉拽头发抠着头皮,阮双柠怕她伤到自己,上去想抓住张小小的手腕让她尽快平静下来,张小小忽然发狂,力气变得异常大,猛地把阮双柠甩开。

    阮双柠本来就虚弱,没站稳,被她大力一甩直接一头撞在了桌柜上,立刻见了血。

    “阮医生!”

    护士赶紧上前扶她,其他医生也赶到,几个人合力把张小小制住。

    阮双柠头晕目眩,有点想吐,闭上眼睛坐着缓了半天才慢慢站起来,摸摸伤口处,指尖沾了点黏腻的血,见大家都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勉强笑了笑:“没关系,只是破了点皮,我有点感冒所以才头晕得厉害。”

    张主任也闻讯赶过来,看阮双柠负伤,脸色也不好看,关心她的身体:“小阮,你抓紧时间去看看,要不要找个人陪你去?”

    阮双柠:“不用,张主任,我没那么娇弱,自己完全没问题”

    她提前下班,去急诊做了额头外伤的处理,医生处理得仔细又小心,叮嘱道:“这几天先不要碰水,伤口不要接触化妆品,也不要抹碘伏,两天后再来找我换次药,那么漂亮的脸,可不能留疤。”

    伤口处贴上了一块纱布,开了消炎药,阮双柠头重脚轻,脸发烫,眼皮也烫,她摸了摸额头,发烧了,温度应该还不低。

    身体里的每块骨头都又酸又疼,阮双柠挂了个普通门诊号,坐在候诊区等待叫号。

    ——

    陆清知整个下午都窝在影音室里看电影。

    他空闲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看老港片,找了几部喜剧片打发时间,看到第三个电影,接到了陆老爷子的电话。

    “清知,今天你和双柠应该能回来了吧,我让小祝在鱼汤里炖了参,给双柠补补身体,你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知道心疼,我看你俩单住根本不行,还是在这边方便照料。”

    陆清知的语调慢条斯理:“知道了,今天回。”

    挂了线,借着这个由头他给阮双柠打电话。

    “喂。”电话那边的声音有气无力。

    她有点不对劲,陆清知按下遥控器的暂停键,直了直脊背:“你怎——”

    传来广播声:“25号阮双柠,请到普通门诊的7号诊室就诊。”

    “一会儿再跟你说,到我了。”她匆匆挂掉电话。

    她生病了?

    陆清知想到今天在车上阮双柠神色恹恹,还以为她仍然在对昨晚的事不开心,没想到是生病了。

    进了诊疗室,阮双柠把自己的症状仔细描述,考虑到她有发热、咽喉肿痛和轻微咳嗽的症状,医生建议查个血常规,判断是不是流感。

    阮双柠独自去二楼抽了血,抽完血坐在一边的塑料长椅上等结果。

    天渐渐晚了,夕阳垂下来,将白色地砖泡在浓稠的胭脂色里。

    坐着坐着,阮双柠脑袋发沉,困意席卷,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脑袋打瞌睡。

    第数次下巴猛地向下一栽,脸忽然被托住,她迷迷糊糊地睁眼,男人半蹲在她面前,口罩遮不住清隽好看的眉眼。

    “陆——”及时刹住声,阮双柠捂住嘴,下意识地向两边看,走廊陆陆续续经过几个人,没人注意,她几乎用气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阮双柠直起脖颈,把脸支起来。

    滑腻的手感似乎还停留在他手心,陆清知坐到她旁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也生病了?”

    “阮双柠,你是不是没有心?”

    稍微动脑子想一想也该知道是因为她生病他才会来。

    “我怎么了,我今天已经够惨了,你不会再要我跟你姓吧,昨天不是我不喝,是你把酒抢走了。”阮双柠还惦记着不喝就要跟他姓这件事。

    陆清知被她气笑:“你想跟我姓还要看我愿不愿意。”

    侧转过头凝着她,陆清知才发现阮双柠额头有伤,他细看了看伤口处,问她:“额头怎么回事?”

    阮双柠避重就轻:“没事,不小心碰了下。”

    她真是没办法让人放心。

    受伤的事情阮双柠不想过多解释,正好血常规报告出了,她赶紧去领报告单,又拿去给医生看,医生分析了下各项指标,建议她挂个水:“你男朋友也在这陪着,还是挂个水,不然以你现在的情况,夜里可能会起高烧。”

    “他不是我——”

    “挂水去输液室吗?”陆清知问。

    “对。”

    他握住阮双柠的手臂让她站起来:“去输液室。”

    医院里是永恒不变的消毒水味。

    输液室里人不算多,悬挂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综艺节目。

    护士帮她打上点滴,阮双柠靠着椅子,又开始发困。

    有陆清知在也挺好,起码睡着了还能有个人帮她看着药水袋。

    阮双柠放心了,困意像潮水不停地往上涌,她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陆清知本来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见阮双柠歪着脑袋睡着,又默不作声地移过来,坐在她身边。

    阮双柠觉得脖子不舒服,她迷糊中调整了下睡姿,好像找到了一个枕头,终于舒服多了,睡得更香。

    陆清知撑着肩膀坐得很直,他不敢动,生怕惊醒她。

    阮双柠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再加上额头上的伤口,脆弱又可怜。

    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一直在看她。

    说她柔弱,可是病成这副样子也仍然一个人来看病,一个人抽血,如果他不来,肯定也是一个人打点滴,强撑着不敢睡,看着药水慢慢滴进身体里。

    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个很坚韧的灵魂。

    心脏细细密密地泛起针扎似的疼,不强烈,却也不容忽视。

    他在心疼她。

    作者有话说:

    心疼是爱的开始!

    第28章 承认吧

    输液室里人来人往, 人声喧闹,说笑声不绝。

    他们在第一排紧挨着窗的位置,阮双柠一直靠在陆清知的肩膀上, 淡淡的青柑香入鼻, 睡得很安心。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看了片刻, 也或许是好一阵, 陆清知被综艺节目的热闹气氛吸引了注意力。

    电视里在播一个恋爱观察类的综艺。

    其中一个女观察员侃侃而谈:“我赌男一肯定是心动了,大家看啊,根据这几集男一的行为,我们来对一对男人心动的五个表现。”

    后期人员在她旁边加了块小黑板,随着恋爱观察员的解读, 一支粉笔挥舞着一条条写下——

    “第一点, 想让她开心;第二,绝对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她;第三,为她打破规则,做自己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第四, 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莫名生气;最后一点,忍不住关心她。”

    “天呐, ”其他观察嘉宾拍着手笑,“全中哎,爱上了爱上了。”

    这位女观察员扬着下巴, 得意地说:“当然, 我在谈恋爱这种事儿上一向眼光精准, 男一说不定都没发现他自己已经爱上了。”

    全中。

    陆清知怔忪。

    承认吧,他对自己说。

    为她捉萤火虫是想让她开心, 无法对姜代琪欺负她视而不见, 默默为她扇风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伺候女人, 早上并不是顺便,是不想她跟方游走才会去接她,电话里猜测到她可能生病了马上赶过来。

    这就是心动吗?

    陆清知沉吟许久。

    综艺吵吵嚷嚷地进入到心动投选环节,他没心思继续看下去。

    伸手探了下阮双柠额头的温度,还是有点热,苍白的脸上爬上两抹红晕,嘴唇慢慢有了点血色,侧颜皮肤像细腻白皙的奶冻。

    陆清知之前浮躁不安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是她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药水滴完阮双柠才醒过来。

    不知道是睡了一觉恢复了点力气,还是打的点滴起了效果,总之她醒来后感觉轻快不少,头也没有之前疼得那么厉害了。

    阮双柠揉了揉额头,突然发现自己靠在陆清知肩膀上,像被蜜蜂蜇了一样,赶紧弹开:“我不是故意的。”

    陆清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真不是故意的。”

    她越说越没底气。

    阮双柠估计在他眼里,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心机女,为了勾引男主故意制造肢体接触。

    陆清知:“我又没说你是故意的,心虚什么。”

    护士给阮双柠拔了针,用棉签按住出血点,陆清知接过手,继续帮她按着,护士收了用完的药水袋,塑料输液管在上面缠了几圈。

    看见陆清知在帮她按针眼,阮双柠才彻底清醒,伸出另一只手想接过来:“我自己来吧。”

    他没动,又按了会儿,陆清知把棉签拿开,看没有再流血,把棉签丢进垃圾桶:“现在和我客套,刚才靠着我睡得那么香,口水淌湿了整个肩膀,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什么!

    我的脸它不值钱!

    阮双柠慌忙去擦嘴角,又赶紧伸脸过去看他的肩膀。

    眨巴眨巴眼,再拿手蹭了蹭,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陆清知笑她好骗,手在椅子边一撑,站起来:“回家。”

    阮双柠又羞又气,不愿意理他,脚尖踢着地面,不肯动。

    陆清知压了压下颌,垂眼,眉骨轻抬:“怎么,走不动,要我抱?”

    他张开双臂:“必要的时候,如果你实在想,我也不是不可以奉献。”

    阮双柠头也不疼了腿也不软了,立刻站起来跟他走。

    “你别走太快啊,我的腿又没有你的长。”

    “现在算初秋了吧,风真的吹得人头痛。”

    “我一会儿把头发放下来,伤口可以盖住,到家你别跟陆爷爷说,免得他老人家担心,本来也没什么事,破破皮长得高,小时候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

    陆清知声音寡淡:“别提我妈。”

    “哦哦对不起。”阮双柠道歉,“今天麻烦你了,不过以后你还是要小心点,万一被认出来很麻烦的,我不想成为你的绯闻女主角。”

    他走路的速度慢下来,她本来落在他身后几步,现在已经赶上来变成并肩,小嘴巴张张合合,念念叨叨,一点也没闲着。

    夜风细细,渡上一层凉气,如同沁了薄薄的冷水,泛着潮润。

    听她在耳边念个不停,陆清知忽然发现,他还挺喜欢话多时的她。

    “我认栽。”

    陆清知停下来。

    如果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心动,那么,他认栽。

    医院外,喷泉扬起透明的水柱,落到水面,开出透明的花。

    阮双柠对上他的眼,眸光幽熠,寂寂似看不透的深海。

    “你怎么了?认什么栽,我今天可没有故意诓你来医院。”

    陆清知弯唇:“没怎么,我去把车开过来,在这等我,别乱跑。”

    “噢,知道了。”阮双柠耷拉着脑袋,她又不是什么不懂事会乱跑的小朋友。

    回去的路上,陆清知的车开得格外平稳,坐着坐着,阮双柠又忍不住犯困,歪靠在座椅里接着睡,一直回到簪山别墅才醒。

    昨天没回来,进家的第一件事是先和陆爷爷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话,陆老爷子听出她有鼻音,嗓子也哑,问:“双柠,我听着你是感冒了?”

    “爷爷,只是有一点点感冒而已,已经去医院看过医生了,没事,多喝热水养一养就好了。”

    “前天走得时候还好好的,一天没回来住就感冒了,”陆老爷子气得把拐杖往地面上一杵,“我说吧,臭小子根本照顾不好你,结婚一年多了身子骨还是这么弱。”

    阮双柠柔声柔气的:“爷爷您别生气,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是我昨晚睡觉的时候贪凉忘了关窗。”

    “睡觉忘了关窗,”陆老爷子瞥了眼陆清知,神色微妙地变了变,“臭小子怎么一点事没有,再说,他不是顶讨厌开窗睡觉,房间四季都是恒温。”

    陆清知还有这样的习惯,她一直没注意过。

    阮双柠有点慌,她本来就不擅长说谎,忘记昨天他俩各睡各的了,不知道老爷子这么精明会不会瞧出不对劲来。

    正手足无措,陆清知淡淡应声:“老头儿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天天健身房难道是白泡的,她那小身板能比吗,再说了,不管我讨厌什么,只要小阮喜欢,不都得依着她。”

    说得滴水不漏。

    也是,陆老爷子点点头,又说:“清知啊,你以后要是在家,也经常带双柠也去健身室锻炼锻炼,省得她身体太弱容易生病。”

    阮双柠:“爷爷,其实不用——”

    陆老爷子:“就这么说定了,我当个监督人。”

    聊了半天,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祝姨问他们有没有想吃的。

    她说只是小感冒,可那张小脸儿仍旧苍白,整个人纤薄瘦削,一阵风能吹倒似的,陆老爷子瞧着心疼:“双柠啊,想吃什么让你祝姨给你做。”

    阮双柠托着下巴做思考状:“想吃皮蛋瘦肉粥。”

    “还有呢?”

    “南瓜蒸排骨,荷塘小炒。”

    祝姨笑:“都简单,等会儿就能吃上了。”

    她现在在流感的急发期,鱼汤炖参不能喝,祝姨做了几道清淡又营养的菜,还煮了她想喝的皮蛋瘦肉粥,材料放得足,浓浓稠稠的一碗,祝姨盛好了放在她面前。

    阮双柠本来没什么胃口,老觉得舌头发苦,可祝姨手艺实在是好,家常菜也做得极有风味,南瓜排骨煨得飘香,她一闻到粥香菜香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小勺子搅动着粥,热气在眼前浮动,阮双柠挖了一勺放在嘴里,有点烫,囫囵地尝了下就吞进了喉咙里。

    “烫,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陆清知每样菜夹了点放进她的餐碟里,“多吃蔬菜,补充维生素,吃瘦肉,补充蛋白质,长胖点。”

    今天不知刮了什么邪风,陆清知变得这么会关心人。

    陆老爷子露出满意的神色。

    阮双柠懂了,有样学样地和他互动,夹起一块排骨亲亲密密地放到陆清知碗里,嗓音甜甜的:“多吃点呀。”

    陆清知被甜的手一抖。

    晚饭吃得差不多了,陆老爷子清清嗓子,沉声开口:“我想了想,这边到底偏了点,去哪都不方便,我看清知这假也休得差不多了,要不搬回檀洲御景去住。”

    阮双柠双眸亮盈盈的,有种如蒙特赦的开心。

    搬回去住多好,只要不在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她就不需要再和陆清知同居,完全可以回长湖花园和钟甜雾住一起。

    “回檀洲住也行,爷爷,我们会经常来看你的。”阮双柠强压住心底的喜悦,脸上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恋恋不舍。

    陆老爷子一挑眉:“看我干什么,住这里太久也腻歪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带着小祝,给你养养身体。”

    阮双柠:“……”

    果然还是逃不掉他老人家的如来神掌。

    桌子下面,阮双柠伸腿,轻轻碰了碰陆清知的腿。

    看她搞小动作,陆清知的视线对过来,阮双柠趁机冲他使眼色,暗示让他说几句。

    陆清知说的话陆爷爷多少会考虑几分,如果他不同意,估计陆爷爷也不会非要去。

    本来他们之间已经约定好,同居生活就在陆清知假期结束之后也随即结束,如果陆爷爷跟着住到檀洲御景,他们到底要同居到什么时候?

    他肯定也不想的吧。

    在阮双柠期待的目光下,陆清知唇边扬起捉摸不透的弧度:“行啊,檀洲的别墅虽然比不上您这,也够住的,而且环境也不差,您去了遛个鹦鹉,打打太极,心情一好身体更好。”

    说得什么啊?!

    阮双柠又偷偷在桌下踢了他一下,她故意伸手挡住半张脸,蹙着细眉瞪他,口型在问“干嘛呢你”。

    是让你劝人不要去,不是让你劝人赶紧去。

    陆老爷子满意了:“那咱们这么说定了。”

    陆清知:“行,明天小阮下了班直接去檀洲就行了。”

    “哦哦,好。”阮双柠的好胃口没了,她用勺子戳着米,嘴边强撑了点笑意,泄愤似的又伸腿过去,故意踢他。

    力道没控制好,又恰好赶上寸劲儿,刚好踢到了他凸出来的脚踝骨,陆清知一下皱了眉头,忍痛哼了声。

    陆老爷子不明所以:“怎么了?”

    总之两个字“后悔”,当事人心里全是后悔。

    阮双柠的心立刻提起来,不敢出声,埋着头大口喝粥,喷香的粥硬是尝不出味道来了。

    陆清知脸色重新恢复正常,舀了一碗排骨南瓜汤推给她:“没什么,被猫抓了下。”

    “有猫吗?”陆老爷子四下看看,诧异道,“没听说谁在园子里养了猫。”

    陆清知声线慵懒,掀了掀眼:“我养的。”

    作者有话说:

    陆哥不是个喜欢磨磨唧唧的人,一旦确定是在心动,接下来就会行动。

    第29章 摘月亮

    “你什么时候养了只猫, 没听你说啊,之前也没见过。”

    陆老爷子弯了腰,特意在桌子底下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

    阮双柠赶紧把腿收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好。

    薄淡的双唇一扬, 陆清知回他:“那只猫聪明着呢, 还能叫您见着, 我养只猫有什么稀奇,喜欢,就养了,谁让猫漂亮呢。”

    “毛病,养猫还挑漂亮的。”

    陆清知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阮双柠, 唇角一勾。

    阮双柠觉得今天陆清知有点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她又说不说上来。

    不过之后也不敢再做小动作,安安稳稳地吃过晚饭,他们明天去檀洲御景的事算是定了下来。

    吃完饭, 陆老爷子要看新闻,让阮双柠晚上吃了药早点休息, 他们一前一后回了卧室。

    已经不像刚住进来时那么拘束,阮双柠甚至觉得这间卧室也挺好,陆清知蛮会享受, 床够大够软, 房间内温度和湿度都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熏香淡淡,待一会儿, 只觉得每块骨头都松快起来。

    至于陆清知, 他一直睡沙发床, 他们之间相处得算愉快,比起其他,陆清知更像是房间里一件赏心悦目的装饰品。

    喝热粥出了身薄汗,阮双柠回到卧室先是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卸掉满身疲倦,换上家居服,出来后看到陆清知正在健身。

    怪不得能够一直保持媒体口中的“少年感”,他在健身方面向来自律,身材已经够好的了,宽肩窄腰长腿,没有一丝赘肉,最近每天晚上还坚持加练。

    阮双柠迅速瞥过去一眼,再迅速收回来,免得陆清知又要说她占便宜。

    卧室里有几样简单的健身器材,阮双柠用鲨鱼夹随手把头发转了几圈松松垮垮地夹上,披着件小毯子窝在大床上用iPad看电影,陆清知在房间的另一边锻炼,两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她看的是个爱情喜剧片,笑点又低,一直咯咯笑个不停,怕打扰他,声音刻意压得低,笑声轻轻,又柔又软。

    陆清知戴着耳机,做完一组抱臂卷腹,他抬手把音乐关掉,听着她软绵绵的笑音,似乎比音乐还悦耳。

    他以前休息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待着,要极度安静的环境,最好谁也不要来打扰,现在多了她,多了几分蓬勃的生机,陆清知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电影有点长,一百六十分钟,阮双柠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最后一组运动做完,陆清知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提醒她:“别看了,吃了药睡觉。”

    挂水的时候太困眯了会儿,回来的路上又睡了一路,阮双柠现在精神抖擞,头不疼也不晕,丝毫没有睡意,她眼皮都舍不得抬:“你先休息,我看完睡,还有八十多分钟就演完了。”

    他不容置喙:“明天再看,生病不能熬夜。”

    陆清知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啰嗦。

    阮双柠扯过毯子盖在头上,把耳朵捂住:“不行,我必须要看女主角最后到底选谁!”

    明天再看情绪哪还续得上。

    一个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阳光美男小竹马,一个是英俊风流全心全意的多金总裁,真的好难选,阮双柠替女主角纠结,就连她也恨不得两个都要。

    陆清知勾起眼尾,要笑不笑的:“那我告诉你,女主角最后选了有钱的总裁,用15克拉围镶的蓝宝石钻戒在旋转餐厅顶层求婚,对金钱不屑一顾的女主角很感动,含泪答应了,出局的男二号心碎出国,在机场遇到了真爱,才明白自己之前只是把女主角当姐姐。”

    阮双柠:“……”

    陆清知不去经营个自媒体当电影解说可惜了,多么稳准狠,该剧透的一句没少,听完他的解说,根本不可能有兴趣再看电影。

    阮双柠简直崩溃,把毯子扯下来丢到旁边,咬着牙:“陆清知我要杀了你!”

    剧透成这样她还看什么,而且她本来站的是阳光美男小竹马。

    陆清知的目光淡淡扫过阮双柠,俯身拿过她手里的iPad,熄了屏:“现在可以吃药睡觉了吗?”

    阮双柠还没缓过劲来,口中喃喃:“陆清知,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给我剧透,我有罪,我为什么要选个你看过的电影。”

    不在压迫中反抗,就在压迫中消亡。

    阮双柠突然动作,她直起身跪坐在床上,伸手去抢iPad,决心再找个电影看,她不相信还能那么巧又是他看过的。

    让他剧透让他剧透让他剧透!

    陆清知逗猫似的,把手臂举高,另一只压住她的肩膀。

    阮双柠来了胜负欲,眼里只有象征着胜利标志的平板,专心致志和他展开拉锯战,眼看快要触碰到平板边缘,陆清知忽然向后撤步,她一下捉了个空,晃了晃,直接往他的方向倾斜。

    “哎哎哎!”她努力控制身体想保持平衡,但是抵抗不了伟大的惯性,以失败告终。

    陆清知这时又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步子靠近,不偏不倚,她直接倒在他身上。

    他穿着灰色的运动长裤,白色短T,平时看着清瘦,但实际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十分有料,摸起来的手感更不用说。

    小臂线条流畅紧实,运动过后出了汗,T恤贴在身上,腰腹肌肉壁垒分明,人鱼线在半透明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阮双柠一头扎进陆清知宽阔有力的怀抱,被他伸手揽住,等她稳住又随即松开。

    陆清知神色平静,尖利的喉结滑动,问:“第几次了?”

    阮双柠自动补充了后面省略的部分——第几次对我投怀送抱了?

    他眼里的意思明明白白:早知道你想对我动手动脚。

    阮双柠冤枉,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想和他距离有多远拉多远,可又偏偏阴差阳错地抱啊摸啊的。

    好像她是个色女一样。

    色女就色女吧,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反正也没别人看到,陆清知说破大天也没用,阮双柠这次竟然也没什么害羞的感觉,就像他说的,又不是头一回了。

    熟能生巧,在他面前脸皮也慢慢变厚了。

    鸵鸟一样扎进陆清知怀里再迅速□□,阮双柠的神色恢复如常,肌肉紧实地像堵墙,鼻子砸得生疼,她筋疲力尽,揉着鼻子坐在床上,妥协:“我不看了,马上睡觉。”

    若有若无的香气轻轻萦绕,陆清知把平板随手放在一边:“吃药。”

    从药箱里拿出今天医生开得药。

    胶囊、片剂还有口服液,要吃好几种,阮双柠一样样按照医嘱弄好药,就着温水吃下去,又对着镜子重新给额头上的伤口换了纱布,伤口不大,但是周围肿得厉害,还是青紫色。

    陆清知看她小声吸了吸凉气,重新贴好纱布,问:“经常会受伤吗?”

    第一次去华安找她,她当时手臂也有伤。

    “也不是很经常,不过我们病人有点特殊,挂彩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张主任之前被咬伤过耳朵,护士监督患者吃药的时候也有风险,有些人不配合,把药藏在舌头下面,让把嘴张开检查,就有可能会被攻击,苏贝被打掉过一颗牙,现再一笑露出来的那颗是假牙,像我这样只受点皮肉伤已经很幸运了。”

    “为什么会想做精神科医生?”

    她完全可以有其他选择。

    阮双柠的手上动作慢下来,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笑:“大概是因为我高中的语文老师吧,其实教我们的时候宋老师已经是退休后又被学校返聘,讲课讲得特别好,幽默又渊博,我是语文课代表,对我也特别好,但是后来因为唯一的儿子出车祸没了,受到重大刺激得了精神分裂症,没有及时治疗,病情越来越严重,晚年很凄惨,整天穿得破破烂烂光着脚在街上跑,之前那么儒雅渊博的一个人,没有尊严,无论到哪里都被人像躲病菌一样躲着。”

    她说:“我只是想尽我的努力,捍卫他们的尊严,我知道我能力有限,但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们其实有机会活得更好。”

    ——

    阮双柠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午。

    浓云沉沉压顶,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到处充斥着暴雨前的湿热与压抑,热得化不开的风灌进来,雷声隐隐。

    教导主任息事宁人:“李则说了不是故意的,男孩子嘛,有时候开开玩笑也正常,我相信他没什么坏心,也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凡事退一步,毕竟事情传出去谁都不好看,学校也很难收场。”

    阮双柠死死地咬着唇,嘴唇本来就有些干裂,她用力过度,撕开一条口子,血往外冒,渗进嘴里,又腥又咸。

    李则放肆地盯着她,舌尖顶了顶脸颊,两只手插在兜里,站没站相:“怎么,你还想告我啊,告得着吗?”

    李则的妈妈一身光鲜亮丽,拎着一只名牌包,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不停晃动,精致浓妆的脸上全是不耐:“不就是想要点钱吗,多少钱我给,磨磨唧唧的,多大点事。”

    阮芝阳站在阮双柠身边,连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问,说:“我们不追究,也不要钱,算了。”

    宋怀远老师听不下去,怒拍桌子:“什么算了,这种垃圾赶紧退学,在学校里就是祸害,就是浪费生命!”

    李则他妈听不下去了,尖着嗓子叉起腰:“宋老师你什么意思,凭什么这么说我家孩子,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不跟我家孩子道歉,我就去教育局告你这种师德败坏侮辱学生人格的老师!”

    宋怀远眼睛一瞪:“去告我吧,我等着你,垃圾学生背后都是垃圾家长!你也是垃圾!”

    “好啊你,我告诉你我录音了,你别想好过。”

    办公室里又是一通闹,宋则的妈妈气得跳脚,扯着嗓门骂。

    教导主任直头痛,拉着宋怀远老师:“宋老师你瞎掺和什么,人家长都说算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阮双柠缓缓开口。

    她声音抖得厉害,喉咙里使劲咽了咽才勉强平静下来:“老师,算了。”

    她的亲生母亲都说算了,阮双柠掐着手心,她不能让宋老师赔上饭碗。

    “早这样不就行了,”李则摊摊手,嬉皮笑脸,故意把脸凑到她面前,低低的声音透着贱到极致的坏,“不过你长得确实带劲,合我的胃口,有机会咱约一约,朋友之间玩玩儿嘛,较真就没意思了。”

    阮双柠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像被秋风吹掉的最后一片落叶。

    教导主任皱眉头:“说什么呢浑小子,快回教室。”

    李则轻呵了声:“我跟她道歉呢。”

    随后拽拽地出了教导处的门,临走还挑衅似的冲她挤了挤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去学校对阮双柠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精神折磨。

    谁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李则最后还是退了学。

    宋老师也没有被卷进去。

    阮双柠知道是周屿时在背后出了力,这是她最感激他的地方。

    ——

    见阮双柠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眼里隐约浸了些水色,透着平静的哀伤,陆清知猜测她或许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于是岔开话题:“不早了,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收拾东西,睡吧。”

    已经和陆老爷子说好明天搬回檀洲,她的小行李箱当然也要带过去,阮双柠打算明天早起一个小时,把要带走的东西清点打包。

    原以为没有睡意,脑袋一沾上枕头,困意袭来。

    阮双柠想,她的那个小患者果然说得没错,世界上最让人发困的有两样,一个是数学题,另一个是感冒药。

    她裹上薄被子,很快沉入梦乡。

    陆清知洗完澡出来,阮双柠已经睡熟。

    他静立在她床边良久,没有旁的动作,只是看她。

    阮双柠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两只胳膊拿出来,抱着一个长抱枕,脸也贴上去,陆清知发现她必须要抱着这个抱枕才能睡得好,从长湖花园带到檀洲御景,又从檀洲御景带到簪山别墅,不用说,明天一准又要带回檀洲。

    她睡着的样子很乖,侧脸轮廓柔和,鬓边几缕碎发勾垂,皮肤莹滑如脂。

    陆清知总觉得她像一只小兔子,很乖,胆子小小的,又心软,喜欢为别人考虑,哪怕忽略掉自己的感受。

    阮双柠是一个矛盾体,她柔弱又坚韧,看似容易妥协有时候又极其倔强,他们有相似的地方,都是在缺爱的环境里长大,那种处境和心情,他比任何人都懂。

    或许也是因为这种相似,他当初才会选择和她领证。

    领证前,陆清知从来没有设想过未来某天会结婚,即便是为了让陆老爷子安心,也不是非阮双柠不可。

    却偏偏,和只见过几面的她闪婚。

    有时候以为的冲动,或许是冥冥之中。

    明明他们有着相像的成长经历,可又活成了截然不同的样子。

    陆清知怨恨过,堕落过,偏执过,最后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关上心门,不谈感情,不谈未来,过一天算一天,待在娱乐圈,写歌,做歌手,也只是因为音乐能给他带来唯一的慰藉。

    阮双柠不一样。

    即使是被生活伤害过,她仍然温柔,仍然善良,仍然努力生活,仍然有梦想。

    如果非要说她最像什么——

    陆清知的视线偏移向窗外。

    半透明的白色纱帘垂着,一轮月亮悬着,丝绸般流泻,影影绰绰地透进银白。

    她像月亮。

    在孤独寂寥的夜晚,盈盈发光。

    现在,他想把月亮摘下来。

    变成真正的,他的月亮。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茶:采访一下,陆哥,你的身材真的已经很哇塞了,为什么还要在卧室里加练啊?

    陆哥(冷淡地瞥一眼):你知道的太多了。

    茶:小阮的投怀送抱究竟是她对你有所企图,还是你故意的?

    陆哥:你说呢?

    陆哥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第30章 马上到

    阮双柠对眼前这个危险分子的摘月想法丝毫不觉, 抱枕抱得更紧,水润的唇抿了抿,仍然睡得香。

    陆清知弯腰, 伸出手想帮阮双柠整理鬓角的碎发, 快要触及又停住, 怕惊醒她, 手在耳边停驻许久,又慢慢收回手。

    修长的手指一根根蜷进掌心,陆清知做了决定。

    就让他试一次。

    阮双柠一觉睡得特别好,直到手机闹钟开始震动才醒过来,眯着眼关上闹钟, 没再赖会儿床, 而是迅速起来,梳洗完赶紧整理打包行李。

    其实需要整理的东西不多,衣帽间的衣服饰品包包这些会有专门的人运到檀洲御景,她要收拾的不过是一些自己随身常用的东西, 阮双柠认真清点,分类装进收纳袋, 再一样样规整好放进行李箱。

    等全部收拾完,祝姨叫人把她的行李箱拿到陆清知的后备箱。

    阮双柠刚下楼,听到祝姨正吩咐一个年轻人帮她送东西, 立刻说:“放到我的后备箱就可以了, 我等会儿开自己的车走。”

    年轻人冲她咧嘴笑了笑, 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憨厚:“阮小姐, 小陆总说了, 他今天送您去上班, 东西也先放他车上。”

    既然小陆总交代的事情,阮双柠的话指定是不管用。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行李箱被拎出去。

    阮双柠没再吭声,心里想,他最近那么闲吗?

    新专辑的选歌还没结束,陆清知要试唱,还要进行最后的歌词调整,这两天就连晚上电话都是一个接一个,应该很忙才对,哪有时间再送她上班。

    餐桌边,陆老爷子和陆清知都已经坐好了。

    陆老爷子照旧坐在主位,戴着老花镜看报纸,陆清知手持刀叉,正慢条斯理地切牛排。

    大早上就吃牛排,也不怕消化不良。

    阮双柠默默撇了下嘴,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

    小口小口地吃着三明治,她偏过脸,对陆清知说:“我还是自己开车去上班,不能老麻烦你。”

    陆清知侧颜清冷,手里的动作没停:“你是我老婆,不是别人,跟我谈不上麻烦,等感冒好了再开。”

    车程长,又有山路,他担心阮双柠吃了感冒药犯困,开车会有危险。

    你是我老婆……

    阮双柠耳垂发热:“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早上起来量了体温,37度4,还有点低烧,吃了药,下班后再去扎一针,估摸着能好得差不多。

    明知道他的那句称呼是故意说给陆老爷子听,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脸红。

    他的嗓音慵懒性感,叫“老婆”的时候简直要命。

    阮双柠本来觉得她整天面对陆清知已经免疫了,这会儿也有点招架不住,偷摸伸手捏了捏耳垂,企图用手指尖的温度中和一下耳朵的滚烫。

    他仿若未觉:“你觉得没用。”

    “我的车怎么办?”

    不管是住在檀洲还是以后回长湖花园,她总要自己开车上班的。

    陆清知敛眸:“等下我会让人把你的车开到檀洲,放在地库你以前常停的位置,不会耽误你明天用车。”

    还挺贴心。

    阮双柠放心了,她把三明治吃完,又不紧不慢地喝光一杯牛奶。

    牛奶加了蜂蜜,浓香中带着甜,一顿早餐吃得心满意足。

    早饭后,陆清知照旧把阮双柠送到华安门口,她拎起包愉快地和他说再见。

    “嘭”地闷响,车门关闭。

    她脚步轻快,长裙的细腰带掐出纤腰长腿,乌黑的长卷发浓密,海藻一样披散至腰间,两侧各取了一缕用珍珠发夹卡住,阳光下闪着润泽的亮色。

    直到阮双柠进了门诊楼,身影右转消失不见,陆清知才意识到他盯着背影看了许久。

    低低地笑了声,他踩下油门,去立禾娱乐。

    到了办公室,阮双柠先按惯例把办公桌用酒精湿巾擦一遍,再用皮筋把头发绑起来,换上白大褂,又对着镜子整理一下,用刘海儿盖住额角的纱布。

    苏贝作势往窗户外瞥了瞥:“富家大千金送你来的?”

    “苏贝贝,说实话,你是不是监视我?”

    苏贝哈哈笑:“我是关心你,担心我的清纯小娇花被坏男人骗走了,要我说,方——”

    “打住打住,”阮双柠摆开双臂在胸前交叉,用身体动作表示拒绝,“别再提方医生了,我和他真的没可能。”

    苏贝不理解,猜测道:“小阮,方医生这么好的条件你都看不上,连尝试了解一下都不给人机会,是不是遇见更好的男人了?富家大千金难道还有个哥哥?一个女人整天来送你上班怎么也说不通啊。”

    她不只一次偶遇过阮双柠从那辆黑色奔驰上下来。

    见苏贝越猜越上道,阮双柠不想再多解释,换了个话题:“贝贝,张小小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的脑电图结果出来了吗?”

    说到患者,苏贝果然被牵着走,翻了翻文件夹找出一张纸,上面有记录:“出来了,连续三天的脑电图都显示张小小的颞区有多棘慢复合波,并且据她父亲说,张小小的母亲有癫痫病史,之前没发现女儿有癫痫,昨天下午再次会诊后,给张小小最后的诊断结果是癫痫所致精神障碍,人格改变。”

    怪不得有几年被诊断为精神分裂,一直治疗也没见明显效果。

    阮双柠了然:“张小小一直以来查不出原因的腹痛,应该是自主神经功能紊乱和感情异常的表现,和肠胃疾病没有关系。”

    苏贝点点头:“张主任给她重新开了药,让我们继续观察,哎对了,张小小昨天晚上一直嚷着要见你,听说自己把你推倒伤到了,还挺自责的。”

    张小小其实本性不坏,和亲朋好友的关系都异常紧张,连父母都无法再忍受和她住在一起,完全是因为生病才把她折磨成这样。

    “行,查房的时候我和小小说一声,”暖煦的阳光照亮阮双柠的眉眼,“我明白的,她也不想这样,但发病时会丧失辨认能力和行为控制能力,我能理解。”

    说完张小小,苏贝才来得及好好打量阮双柠。

    她现在气色明显好多了,昨天和游魂没什么两样,今天面色红润,憔悴也退去不少,就是说话的时候还能听得到鼻音。

    “小阮,你生病好了吗?”

    阮双柠“嗯”了声,往水杯里倒温水:“我觉得好得差不多了,今天再打一针,多喝热水,基本没问题,我没那么弱。”

    “那就好那就好。”

    过了会儿,苏贝又欲言又止地靠过来,挽住她的胳膊:“小阮,我有个乞求,不知道该不该说。”

    都用上乞求了,看着苏贝小狗眼似的,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阮双柠伸出手指点了点苏贝的脑门:“说吧,有什么鬼主意。”

    苏贝忙说:“小阮,你有没有看大群里的通知啊,下周末有个全市的大型青年联谊会,就是吧,我聊了个警察哥哥,还没见过面,说好这次联谊会见面,想让你帮我过过眼,看人到底怎么样。”

    怕阮双柠有顾虑,她又解释:“小阮你放心,这次联谊会非常正规,每个参加的人都要审核的,审核通过会给发通行卡,也有年龄限制,不会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阮双柠有点犹豫,她确实不太喜欢参加聚集性的活动。

    “求求了小阮!”苏贝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表情诚恳,“正好你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青年才俊,万一就一见钟情了呢!一个方医生倒下去,还有千千万万个方医生站起来,总会有一款适合你的嘛!”

    “我可以陪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阮双柠退让。

    “好好好,没问题,两个也行。”

    “以后不要再提方医生,也不要再乱点鸳鸯谱。”

    苏贝举起三根手指立在右耳朵边:“我发誓!”

    阮双柠忍不住笑:“好吧,陪你见见你的警察哥哥。”

    忙碌了整个上午,阮双柠整理好资料,到了午饭时间,午饭一般都是在食堂解决,她从抽屉拿出饭卡,准备叫苏贝一起去食堂。

    华安的食堂相当不错,医院对员工有补贴,每餐才十块钱,自助形式,菜品丰富,味道也好,饮品还有果汁、咖啡和豆浆可以选。

    不过比起果汁、咖啡和豆浆,阮双柠今天更想喝点粥。

    祝姨昨天的皮蛋瘦肉粥煮的太香了。

    可惜食堂没有。

    苏贝揣上自己的餐具,带了点急色:“今天有照烧鸡腿,限量供应,晚了就吃不到了,快走快走!”

    两个人刚要出办公室的门,和一个人迎面遇上。

    那人戴着帽子,穿了件蓝色马甲,背着个大箱子,态度亲切有礼:“你好,请问阮双柠小姐是在这个办公室吗?”

    阮双柠诧异:“我就是。”

    “这是您的外卖,我给您放在哪里,桌子上可以吗,您的办公桌是哪张?”

    她明明没点过外卖啊。

    阮双柠愣住,苏贝热心地指了指她的办公桌,食盒外面罩了银白色的保温层,迎光反亮,阮双柠这才注意到他蓝色马甲的背面写着“四记粥铺”。

    “谁这么贴心,还给你送午饭。”苏贝打开保温层,里面食盒精致,“四记粥铺”四个字金亮闪光。

    苏贝惊叹:“四记粥铺不是从不外卖嘛,它家的粥熬得讲究,就算是普通的白粥,和外面的口感也不一样,火候啊时长啊配比啊学问大着呢,又弄饥饿营销,每天只卖限定的份额,排队晚了都吃不上,我头一次看到可以外卖,谁啊这么神通广大。”

    有粥,咸口和甜口的都有,苏贝是资深吃货,一样样打开,如数家珍:“这是鲜虾腐皮卷,这是野菌煎饺,天呐紫金凤爪我的最爱,脆香小油条配文火白粥简直绝绝子。”

    各种各样的粤式点心也摆了半张桌。

    “幸好办公桌够大,要不然都放不开,”苏贝好奇,“小阮,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只有喜欢一个人,大概才会花这种心思吧。

    阮双柠:“停,苏贝小姐,忘记你刚才说过的,再点鸳鸯谱我不陪你去了,喜欢吃你快吃。”

    “好好,不问,跟着你沾上光已经超级棒了,说真的,好几次我都一大早去排队才吃上,真是要了老命,好不容易休个周末,为了犒劳我的胃,起得比上班还早。”

    苏贝乐滋滋地去接热水烫洗两人的餐具,准备开饭。

    阮双柠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陆清知的消息框上有一个小红点。

    陆:【好好吃饭。】

    只有简单四个字,平平淡淡,阮双柠却看了好一阵。

    他居然会记得点四记粥铺的外卖给她。

    阮双柠对着满桌食物拍了张照片发给陆清知。

    小阮同学:【很好吃。】

    陆:【还以为你又要说谢谢。】

    小阮同学:【我才不说。】

    和他客套不起来,说不定又要像早上那样说些有的没的。

    陆:【我今天有事,下班后闻嘉接你去医院。】

    小阮同学:【怎么又要麻烦嘉嘉,我自己真的可以,今天好多了。】

    其实就算陆清知没事,阮双柠也不想让他陪着去,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合适,二来不是回回都能那么幸运,他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不会被认出来或者被拍到。

    陆:【从明天起,如果你想自己开车上班我不反对,今天听话。】

    小阮同学:【……好吧。】

    反正和他犟也没用。

    苏贝已经开吃,还帮她把粥和菜都打开,筷子拆开,汤匙放好,服务非常到家。

    她认为有营养的全摆在阮双柠面前,自己夹着脆香小油条咬得正香,感慨地说:“小阮,上次我说过的那家东南亚餐厅点评网上评价超好,改天高低带你去搓一顿。”

    “小阮,小阮?”苏贝在阮双柠面前挥了挥手,她才回过神来。

    “什么?”

    “我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去下馆子。”

    阮双柠拿起汤匙:“先吃完这顿再说吧。”

    苏贝突然靠近,神秘地说:“姐妹我发现你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阮双柠不自然地摸了摸脸。

    “从收到外卖以后,你面色红润,眉目含情,看起来心情非常好,说明给你点外卖的人和你关系不一般。”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苏贝的筷子尖在盘子里点了点,托着下巴:“小阮,我跟你表白过好多次吧,我是真的超级喜欢你,你长得美,性格好,哪里都好,可是你太好了,无论什么都习惯替别人考虑,就像有时候明明是我犯了错,你都会揽在自己身上,对男人又排斥,我怕你没人疼,所以如果真有合适的男人,你一定不要急于推出去,给彼此一个机会。”

    她们俩认识时间不短了,苏贝在阮双柠的眼中一直是个没心没肺的乐天派,从来没见过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候。

    苏贝看起来大大咧咧,经常被张主任批,阮双柠不知道帮她兜了多少次底,其实也有心细的一面。

    “贝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别担心,我会的。”

    下班之后,闻嘉接阮双柠去医院挂水。

    为了表示感谢,阮双柠特意给闻嘉带了鲜切水果,小有名气的一家甘草水果店,她选了芒果、火龙果、木瓜、芭乐等等好几样水果,还配了酸梅粉、甘草酱和陈皮粉,可以蘸着吃也可以拌着吃。

    应该还蛮符合小姑娘的口味。

    闻嘉惊喜地“呀”了声,没跟她多客气,接过水果看了眼:“小阮姐,你真好,我真的是没有水果不能活的那种人,我可太喜欢来接你了,陆哥加薪你加餐,要是能天天来就好了,我要大声告诉你,我愿意!”

    阮双柠被她逗笑。

    闻嘉载着阮双柠来到医院。

    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做事情却老练,让阮双柠坐在输液室里等,她熟门熟路地去领药水和打针条。

    回来的时候,刚进输液室的门,还没来得及把东西交给护士,闻嘉眼尖地发现小阮姐面前半蹲着一个男人。

    以她跟着陆清知见惯了各路明星的挑剔眼光来看,这个男人长得确实不错。

    眉眼锋利又冷淡,看向小阮姐时却明显温和又多情。

    阮双柠坐在背对着门的方向,闻嘉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面对男人近距离的靠近没有躲开,也没有明显的害怕或抗拒。

    是熟人。

    还是不太一般的熟人。

    一瞬间,闻嘉脑中的警铃大作。

    陆清知之前专门叮嘱过,阮双柠不喜欢异性的过度接近,不然也不会每次都派她来接送小阮姐。

    闻嘉把药水交到配药室,立刻发消息给陆清知——

    Wendy:【陆哥你在忙吗?】

    陆:【忙,有事说事。】

    Wendy:【我不是陪小阮姐来打针吗,看见一长得挺好看的男的,小阮姐应该认识,搭上话了,不知道在说什么,他看小阮姐的眼神温柔地能掐出水来,我觉得没安好心,以我女人的直觉来看,肯定是喜欢小阮姐。】

    刚才还秒回,她共享完最新情报,那边反而迟迟没有动静。

    闻嘉想,难道一直以来是她猜错了?

    陆哥从来没关心过哪个女人,这是头一个,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再说因然姐也常拿小阮姐打趣陆哥,她以为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在发现可疑的情敌目标时,第一时间告诉陆哥。

    可陆哥的态度又让她琢磨不透。

    按理说,喜欢的话又怎么会听到别的男人靠近小阮姐的消息而无动于衷?

    也太冷漠了吧。

    不过,闻嘉帮陆清知找理由,她知道陆清知今天的行程,他确实忙。

    Wendy:【陆哥?】

    陆:【在开车,马上到。】

    作者有话说:

    闻嘉:我陆哥今天真的挺忙的。

    陆哥懒懒“嗯”了声:忙开车,忙着去见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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