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却还在背后那人身上。
是梦姐姐吧？按理说鬼王大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这么平静……
幼苗们才几寸高，盛玉茗指尖抚过叶尖，似是随意般问：“姐姐今天怎么出塔了？”
她刚才哭得太狠，嗓音微哑，听起来委委屈屈。
燕妄情侧耳听着，黑沙簌簌落地，消弭于无形之中，显露出硬壳之下的柔软。
没得来她的回答，盛玉茗越发不安：“姐姐？”
燕妄情低声道：“随便走走。”
因为这里有属于我的一簇花——她忍不住这样想。
果然是梦姐姐！
盛玉茗松口气，这才放心地絮絮叨叨：“出来走走也好，等花开这里一定会很漂亮的。”
“花种发芽了挺多，花奶奶推荐了好几种漂亮花花，我等会儿看能不能采到种子，也都种在这里，到时候你一开窗就能看见。”
可惜生魂镇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买来的种子只能做参考，不能种下去。
燕妄情安静地听着。
近处是少女叽叽喳喳吵闹但并不令人讨厌的声音，远处是急促奔来又骤然停下的脚步声。
剑芒般凌厉的视线砸过来，格外令人不悦。
燕妄情缓缓睁眼。
月白道袍的女修面如寒霜，仿佛跟她有什么愁怨，又很快收敛起眼中的不忿，缓步朝她们走来。
燕妄情眼帘低垂下去，看向身边少女单薄的后背。
“为何送我花海？”她突然问。
盛玉茗正清点绿苗数量，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因为姐姐你喜欢花，我想让你心情好一些。”
燕妄情疑惑：“想让我心情好？这又是为何？”
盛玉茗扭头对她笑：“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姐姐……咦，姐姐你……”
你没事了？
燕妄情眼中倒映着小小一个她：“什么？”
说得太直白好像不太好。
盛玉茗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三个字，笑盈盈地说：“姐姐你真好看！”
她完全没意识到不远处有另一道身影。
凌霜止住步子，神色冷出了寒冬腊月。
燕妄情却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只是打量着盛玉茗，忽然伸手朝盛玉茗探过去。
动作太突然，让人不安。
盛玉茗下意识想躲，凌霜也几乎要闪身过来。
然而那只纤瘦的玉手却只是停在盛玉茗鼻尖，轻轻抚去一粒泥土。
“种花时注意些，小心弄脏脸。”
她温柔得简直不像盛玉茗认识的那个梦姐姐。
盛玉茗受宠若惊，用力点头：“嗯嗯，我下回小心……噢对了！”
她低头左顾右盼，很快找到地上插着的那簇荷花，朝梦姐姐递过去，在花后露出灿烂的笑脸。
“送姐姐的荷花，姐姐还没亲眼看过它吧？”
这般美好的东西，燕妄情怎么忍心看，又哪里有资格看？
但花杆旁是少女伤痕累累的双手，粉瓣愈是鲜研，花杆愈是碧翠，就愈是显得那烂红的伤痕可怖。
她曾问她：下次别让我那么疼了，好不好？
燕妄情便轻轻应声：“嗯。”
她强忍住退缩之意，将花捧接到手中，已被暖热的花杆连刺都是柔软的，戳得手心微痒。
胸口似乎也被什么挠了一下，微痒。
太好了，花还活着！
盛玉茗惊喜，果然真实的东西可以被梦姐姐触碰和拥有，接下来试试养蜂蜜吧？
正畅想未来，就见梦姐姐朝她伸出手。
“欸？”盛玉茗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别的东西了……”
就只有阿凌帮忙摘的荷花而已。
燕妄情：“手给我。”
盛玉茗把手藏到背后，“没事的，小伤而已，已经不疼了，姐姐别担心。”
凌霜还未离开，闻言一惊，大步跨过来：“手怎么了？”
她不顾少女的闪躲，把那双手扯过来看了一眼，心疼得皱眉质问道：“尊主就是这么保护自己的？”
清凉的灵气随之涌入，缓缓修复疼痛的烧伤。
阿凌怎么来了！
盛玉茗理亏，尴尬地笑了笑，小声说：“昨天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下次不会了。”
她顿了顿，希冀地看向梦姐姐。
“不会有下次了，对吧？”
燕妄情却沉默不答，攥着花杆的手指节发白，幽黑的双眼对她对视片刻，忽缓缓低垂作出避让的举动。
她做不到……
凌霜眸中嘲讽一闪而过。
她牵住盛玉茗的手，训斥道：“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这样下去可不行，跟阿凌回去好好修炼吧，莫扰鬼王大人的清净。”
盛玉茗：“可我还要……”
凌霜瞥她，微微挑眉：“嗯？”
自己有错在先，反驳不得，盛玉茗只得可怜巴巴地跟梦姐姐“请假”，“那我晚几天再来？”
燕妄情却道：“不必。”
凌霜已迅速走出几步，盛玉茗却钉在原地：拽着她的衣袖急刹车，“等等等等，听梦姐姐把话说完嘛！”
燕妄情适时开口：“把手给我。”
凌霜冷漠地回头望去。
燕妄情眸色凉如水，像是世间万物都入不得她的眼睛，偏偏怀里抱着一大蹙粉荷，喧扰出人间的颜色。
视线只略略接触，宛如蜻蜓点水，便各自移开。
凌霜看向盛玉茗，沉声道：“去吧。”
燕妄情垂眸嗅了嗅荷花。
气氛……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盛玉茗脚步都下意识放轻了，迟疑地把手塔在燕妄情手心。
一股温暖的气息涌入她的身体，逐渐流转至全身，手上本就已经愈合的伤口连疤痕都消失不见，经脉被缓慢修复。
剑气感受到陌生的鬼气，嗡鸣颤动，却在发动之前就被牢牢制住。
“只治疗了些旧伤，剑气需找其主人才能拔除，我无能为力。”燕妄情歉意地松手，“修为境界也需慢慢养回去。”
“已经很好了，”盛玉茗惊喜万分，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救世主，“姐姐好厉害！”
以后我可以用灵力浇水种花啦~
燕妄情微微颔首，举了举手中的荷花：“算是这个的回礼。”
盛玉茗笑起来：“姐姐喜欢就好。”
她快步走到阿凌身边，牵住阿凌的手示意梦姐姐看过来，兴冲冲地解释：“主要是阿凌的功劳，花都是她摘哒！”
一言既出，两人沉默。
无论是摘花的，还是收花的，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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