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婆婆大概秉奉可持续发展策略，只取走了养神丹的材料，扔她一本厚厚的旧书就钻里屋去了。
盛玉茗低头看，上书干脆利落的两个字：药典。
“不该是给我玉简什么的吗？”
她打开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字迹让她油然而生一种晕字的错觉，顿生毁尸灭迹之意。
“就你那千疮百孔的识海，还是别擅动为妙。”药婆婆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好好教她，我徒弟总不能连灵草都认不全！”
凌霜知道她后半句是说给自己听的。
抬眼一看，小魔尊正一脸无辜地把书藏到衣袖下面，假装自己从没收到过什么药典。
凌霜轻轻叹口气，朝她伸手：“拿来。”
盛玉茗极不情愿地把书递给她，试图转移话题：“婆婆现在能炼药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生魂炼药，消耗的不会是魂魄吧？
凌霜知道她在问什么，劝她放宽心：“只要天命镇在，她们就能动用灵力。”
说罢翻了几页药典，补充道：“有些高阶法宝放置万年仍能使用，药婆婆的丹炉想必品阶不低，只缺合适的灵草。”
盛玉茗听懂了言外之意，默然无言。
她的那些灵草虽珍贵，却还不至于让药婆婆如此兴奋，如果婆婆已经发现自己手上的灵草药性流失严重，眼下的情况就解释得通了。
比起只隐约有些预感的炽月剑者，药婆婆显然是跳过怀疑直接进入了验证猜测的阶段。
昨天她们找上门时，婆婆是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恐怖真相的呢？
凌霜将药典递还给她：“拿着吧，是好东西。”
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盛玉茗看着药典，像是在看什么邪典，半晌才抬头，茫然地问：“药婆婆昨天没有想收我做徒弟的意思吧？”
快说没有，快告诉我没有，孩子真的不想背书！
凌霜怜悯地看着她：“你昨天不曾拒绝。”
刚刚也没有否认。
盛玉茗：“……”
她有种自己被碰瓷了的错觉。
凌霜叹口气，揉揉她的脑袋：“要是你不愿意，明天拒绝也来得及。”
盛玉茗却用力摇头：“不，我学！”
她深呼吸一口气，咬牙道：“不就是背书嘛，高三都熬过来了，怕什么药典？”
炼丹师在修真界可比医生在现代更吃香，现在不好好学，难不成要等阿凌离开后，她躲深山老林过一辈子吗？
做炼丹师多好啊，好就好在不会有人把炼丹师跟魔尊联系在一起。
凌霜捕捉到无法理解的名字：“高三？”
盛玉茗生无可恋地叹气：“那是我年少时期最拼搏的一年，只为在千万人的试炼中拔得头筹，非常可怕！”
凌霜想到魔界的那些暴戾生物，肃然起敬。
药婆婆这一去离开得颇久，直到夕阳西下也没再回来。
盛玉茗从填鸭式背诵中回神，看了眼天色，连忙合上自带“全息投影”的药典，说：“我跟梦姐姐有约，得去高塔一趟。”
凌霜眉眼冷淡：“去吧，不必问我。”
盛玉茗却腼腆地站到凌霜面前，软声问：“阿凌可不可以给我给我换些头饰？”
凌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凝视良久。
“好不好嘛，阿凌~”盛玉茗拉着她的衣袖撒娇，“我手残你是知道的，插发饰都做不好，还得靠你才行。”
凌霜幽幽问道：“打扮给你那梦姐姐看？”
盛玉茗毫不心虚地点头，“塔上连窗户都没有，她看不到春光，我想把春光带给她。”
凌霜又问：“你可知道，对一个人太好，那人是会看上你的。”
闻言，盛玉茗一愣，蓦然笑起来。
“阿凌竟然也懂这个，好厉害！”她扬起小脸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梦姐姐毕竟属于过去，不可能对我产生什么情情爱爱的想法。”
凌霜不可置否，发出轻轻一声嗤笑。
盛玉茗这一番操作，就算是石头也得捂化，活了数万年的老东西只会更受不住，到时候怕不是得老房子着火。
话虽如此，她却不能把老陈醋泼盛玉茗脸上。
但放任盛玉茗勾三搭四也不可能。
之前她还没察觉到自己心意时也便罢了，现如今知道自己确实对小魔尊起了心思，就万万不能任由她拐个情敌回来。
便忽然唇角勾起，柔声道：“尊主的命令，阿凌自然遵从。”
盛玉茗轻咳一声：“你要是不愿意，不帮这个忙也行，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命令什么的，感觉好对不起阿凌。
凌霜摇摇头：“阿凌很乐意把尊主打扮得漂漂亮亮，但尊主也要答应阿凌，到时候要告诉梦姐姐是我为你梳妆打扮。”
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盛玉茗当即点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一定让梦姐姐知道你有多心灵手巧！”
凌霜这才为她梳理头发，摘去碧枝粉桃。
很快，清丽的小梨花盛开在盛玉茗发间，裙子也换了身浅青色，衬得她更加娇嫩，脆生生如刚抽枝的嫩芽，满是蓬勃生机。
这身打扮不适合红艳花钿，凌霜便只是挑了透明脂膏，在盛玉茗唇上略略涂抹，晕开莹润的绯色。
她不忘提醒：“务必要叫她知道，你的唇色也是我揉出来的。”
盛玉茗揉揉自己发烫的耳朵，有点尴尬：“这样说可不好，太暧昧了，阿凌跟别人说话可不能这样。”
唇色是别人揉出来的……这么说太奇怪了吧！
凌霜挑眉：“哦？尊主不想说？”
盛玉茗无奈地哄她：“我跟她说胭脂是你选的不就好啦？”
凌霜：“……”
她开始期待梦妄情听到这话时的表情了。
等盛玉茗打扮好，天罚已经降临，她两条小短腿跑的飞快，急忙朝高塔赶去。
再回来，果然又是第二天早上。
不过这次偏早了些，天色才蒙蒙亮而已。
“梦姐姐可还好？”凌霜不动声色地打探情敌反应。
“不太好……”盛玉茗有点发愁。
凌霜唇畔浮起一丝诡笑，追问：“怎么个不太好？”
盛玉茗：“她没让我进去。”
凌霜一愣，脸色刷地冷了下来，为盛玉茗委屈：“你特意去看她，她竟没让你进门？”
见阿凌生气，盛玉茗连忙解释：“晚上时梦姐姐不方便，我这个时间去本来就是打扰了她，她大概是怕我像上回那样受伤。”
凌霜问：“也说不定是她不想见到你。”
“她想见我。”
盛玉茗语气坚定，眼底浮出一丝愁绪：“她在门前留了明灯给我，我知道她想见我。”
所以她在门口守了一夜，快天亮了才赶回来。
如此细腻的心思，如此柔软的想法，是怎么在魔界杀出一条血路，把自己养成魔尊的？
凌霜忍不住问：“尊主以前也这样吗？”
盛玉茗疑惑。
凌霜：“尊主以前也像这般心软吗？”
魔尊以前……
文里的魔尊好像挺霸道，嚣张跋扈，爱抢人东西惹是生非，仇敌遍天下，偶尔还有点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我也不清楚，”盛玉茗最终实话实说，“心软不软我不记得，就知道挺讨人嫌。”
凌霜：“……”
好客观的回答，小魔尊真是好生实诚。
“婆婆怎么样了？”
盛玉茗不想讨论梦姐姐，主动关心便宜师父。
凌霜：“还未出来。”
盛玉茗看了眼天色，朝阳在云层之后映出大片红云，云下的小镇火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很正常。
但药婆婆作为生魂镇镇民，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还没开口问，凌霜就主动回答：“如果天罚时婆婆正在静室专心炼丹，她未必能发现外面的情况。”
盛玉茗眉头皱得更紧了，突然问：“养神丹多久能炼成？”
凌霜：“至少也需要一天一夜。”
“那婆婆岂不是根本炼不成丹药？”盛玉茗有点慌，“丹药快要炼成的时候，一天恰好过去，婆婆会——”
“会发现自己在炼丹，并继续炼下去。”
凌霜平静地说：“她是炼丹师，她是药婆婆，她不会任由一炉好丹在她面前废掉。”
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得药婆婆出来才能知道。
两人没有再言语，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去多久，阴沉着脸的药婆婆终于从里屋走出，准确无误地把玉瓶扔给盛玉茗。
“喏，你的养神丹。”
盛玉茗怔住，随即惊喜道：“婆婆，你还记得？”
“哪里来的蠢姑娘？”
药婆婆嫌弃极了：“你神识伤成这个样子，养神丹不是给你炼的还能是给谁？”
说完愣住，疑惑道：“我的药典怎么在你身上？”
药典已被盛玉茗放进储物袋里，药婆婆会察觉到，显然是这东西跟她这个制造者还有几分联系。
轻咳一声，盛玉茗眼神飘忽着主动唤道：“师尊……”
“师什么师！”药婆婆瞪她，“我是眼瞎了吗？居然会收你这么个蠢货做徒弟？”
婆婆你过分了啊！
盛玉茗控诉地看着她：“昨天你还扯着人家的手，喊人家好徒儿。”
今天怎么就变成蠢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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