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揉了，宣宣就顺着力道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地向她手的温度靠过去。文歌很暖和暖，不仅比她的体温要高，甚至比软绵绵的被子都更暖。
“不疼，宣宣。”看着这样的宣宣，文歌就笑，“真的。”
其实不痛是真的，宣宣咬她的时候没有很用力，更像是小动物在示威那样。
她牙齿稍微有点尖尖的，所以才留下了这样的红印。比起伤痕，更像是她“啊呜”一口给文歌盖了个印章。
况且……文歌也觉得这样很好。
讨厌就是讨厌，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宣宣会用这样有点任性的方式表达出来，说明她信任文歌，也对她们的家感到安全。
“你做得很棒，宣宣。”文歌说，“不喜欢的、讨厌的事物，都表达出来，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告诉我，这样就很好。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这样的宣宣，比起她生病时侯瑟缩在床铺一角、恐惧而无助地簌簌发抖的模样，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宣宣只是望着她，抿抿唇角。
……可以吗？她好像在这样问。
“可以的，宣宣。”于是文歌说，向她很温柔地笑起来，“再任性一点也没关系的。”
宣宣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听进去了。
于是她握住文歌暖融融的手，找到自己最舒服的那个姿势，又把脸埋进软绵绵的被子里一点，这样牵着她很任性地不放开了。
*
第二天一早，文歌就又要去上班。
宣宣这次没跟她到玄关了，她原本是想起的，被文歌趁机搓吧了两下睡得乱七八糟的头毛之后，她就迷迷糊糊地又倒回了被子里面去。
轻手轻脚地准备关门时，文歌正看到她在床上卷着被子胡乱扑腾了几下，“啪嗒”倒进属于文歌的枕头里面不动弹了。
文歌笑着轻轻带上门。
直到坐上去剧组的地铁、在窗玻璃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时，她才发觉自己原来一直在这样微笑。
她看着那个倒影，几乎感到有点陌生——那种格外轻快的、自然而然的快乐微笑，好像从很久之前，在文歌还是原本的自己时，就已经不曾有了。
文歌原本就是会被队友和同事说是太过无趣的人，之前休假时有文职的同事来家里给她带特产，文歌请她进家里喝杯茶，那小姑娘就有点惊讶。
她说，文歌姐，没想到你家这么空……你平时都不回家吗？
回是回的，但文歌那时并不太擅长娱乐自己，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和家人，活得实在有些无趣。
忽然记起家里的宣宣肯定还窝在被子里睡成一团，等醒过来肯定又不爱吃饭，文歌又想起发条语音回去，嘱托：
“宣宣，记得按时吃饭哦。冰箱里的水果拿出来放一放再吃，要不然太冰了。”
语音发出去，文歌等了一会儿就切了个页面，找到自己昨天晚上睡前浏览的内容。
——这是昨天花香型香波泡泡的混乱结束之后，文歌花了一下午时间找到的论坛。
她平时使用手机和电脑都不太多，之前总有年纪小点的同事和学生嘲笑她是老年人习惯。现在也是，虽然才接触了新手机和平板没几天，俨然宣宣用得都要比她熟了。
不过这次折腾了好一阵，文歌还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个论坛里，有好些用户和文歌遇到的状况非常像。
比如现在的楼主就是。楼主说，她家妹妹是捡回家来的，一开始特别怕人，自己躲着不出来，过了好长时间才愿意出现。
后来不怕人了，妹妹也不喜欢洗澡，每次洗澡都要挣扎好长时间，特别特别不高兴，有的时候还会咬她。
……看起来和宣宣的情况一模一样。
看帖子里的回复，还有好多网友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一想到居然有这么多流浪在外被捡回家的小孩，让文歌不由得有些忧心这个世界的未成年人保护措施。
她往下翻看别人的讨论，想要找到一些解决方法来。
有建议楼主采取措施体罚的——绝对不行，文歌的眉头皱得死紧，怎么有这么原始又野蛮的思维方式；也有说可以减少洗澡的频率，让妹妹自己清理——文歌想，有点道理。
就是宣宣自己应该也不大乐意洗。宣宣讨厌麻烦的事，文歌有时候觉得她像只懒洋洋的小猫一样，明明最该是活泼的年纪，却一点不爱动，只是安静地用绿宝石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
还有人说，可能是缺微量元素，比如维生素a、维生素b1和牛磺酸……是这样吗？
文歌皱着眉看那行字，认真地记下来了，决定这两天找医生咨询一下。这几天就多让宣宣吃些豆制品和肉类食物。
上班的车程足够长，足够文歌把整个帖子从头翻到尾。还顺着帖子里面的科普链接点进去下载了微博，顺便注册了一个账号去看关注可见的营养科普类文章才算结束。
今天的工作大概不会太忙，说不定还可以早点回家——文歌是这样预想的。
只是她在公共化妆间刚上完妆，却有一位陌生的客人造访。
“请问是文歌，文女士吗？”来者向她询问，压低了声音，“我是方芷汀女士的助理……是这样，有些事可能需要您帮忙。可以请您来一下吗？”
文歌对这个名字隐约有印象，之前一起上妆时徐元元和她提过几次，方芷汀是她们这部剧的女主演。似乎和她没有什么交集。
于是文歌站起身，却没有挪动步子。她问：“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她没有笑时候的神情显得有些冷，对面经验不足的年轻小助理一下子为难了起来，踟蹰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好意思……这个，我们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对方脸上那种为难的求助神情过于明显了，文歌叹了口气，走过去：“好。”
一路走，小助理一路向她解释她们那边遇到的问题。简而言之，就是方芷汀有一段动作戏效果不太好，怎么也拍不出来，恰好听说文歌在这方面很擅长，想看看能不能请她帮帮忙……
她一说到“听说”，文歌基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唉，元元。文歌又想叹气。
自那几天教过徐元元几次之后，对方就一直热衷到处吹捧她真的很会武术，也真的很擅长教导别人，她因此还揽过一些帮小演员矫正动作的活。
毕竟是有名的明星，虽然没有特别火，但和她们这样的小演员还是不一样的。小助理将她带到了宽敞的单人休息室，而方芷汀已经换好了戏装等待着，见她进来就站起身，露出礼貌恳切的微笑：“你好——”
“你好。”文歌开门见山，“具体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试着解决。”
“啊、是这样……”方芷汀也不多说，直接比划动作给她看，“从这段开始，对面拿着刀，大概是我要制伏对方，这一段动作，导演一直觉得不好——”
她这一段打斗动作连贯而流畅，看得出是下了大功夫练过的。但是……
文歌眯着眼睛，看她打完了整套。
她说：“是这样的。整体动作没有什么问题，会显得效果一般，是因为与本人不合适——你的武指应该是个身高比较高的人吧？”
“啊，是的……”方芷汀答，“大概一米八。”
而方芷汀本人目测163左右，白净又消瘦，文歌比她高了半个头多。文歌想了想，向一旁的小助理示意：“抱歉，稍微借我握一下。”
闻言，小助理点点头，茫然地配合着伸出手臂。
文歌说着，作出了方芷汀刚才最后一个擒拿的动作：“比如，这个擒拿——”
一、二、三！
小助理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就被捉住手腕翻了个身，再动弹不得。她愣愣地回过头，看向文歌。
“这个动作适合我这样的高度来做。你想要同样的效果的话，就需要稍微调整发力位置。”文歌说着松开手，帮小助理站好，又调整过站姿。
“这样做，注意脚下站位和发力点。可利用的杠杆更长，这样是自然的。”
为了让对方看清，这一次的演示要更慢。扣住对方，另一只手的控制，手腕旋转的角度，后退半步，然后是整个身体的发力——
——唰！
明明是很温和的人，在这样行云流水的动作中，文歌的神情里仍是流露出几分未曾压抑的凌厉锋芒来，一时显得格外地冷。
方芷汀盯着她，怔怔地应了一声：“啊……”
见她大概懂了，文歌便扶着小助理安然站稳。她没有用力，应该是不会伤到对方的。
“谢谢，没有伤到吧？”向小助理道了谢，文歌想了想，又继续教导，“啊，还有，刚才的腿部动作，也可以调整。像我这样——”
这种花里胡哨的动作用处不大，就是看着帅气而已——之前她的学生要和朋友在学校晚会上表演，软磨硬泡着让文歌给她编的。
“——这个动作在镜头前做出来最漂亮，试试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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