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改了几组动作之后,方芷汀的拍摄似乎没有再遇到瓶颈,文歌没再关注过那边的事。剩下几天就只有普通的拍摄,继续当背景板。


    第五天的戏份也全部拍完之后,就真的杀青了。文歌这种小角色是没有什么杀青宴的,庄千文做主让她给剧组所有人买了小蛋糕,就当作是临别的礼貌。


    意外地是有好几个被她教过动作戏的演员舍不得她,徐元元尤其是。还在上学的小演员在被她教导了几天后相当崇拜她,依依不舍地跟着文歌道别:“文歌,记得要联系我……你肯定肯定会红的!以后你拍了很帅气的电影,我一定去影院看——”


    “好啊。”文歌就笑,“你也是,拍摄加油。”


    这部戏结束了,下一个本子还没有着落,庄千文担心她会因此焦虑,还特地给她来了通电话,苦口婆心地劝解文歌千万放平心态、别着急。


    接到这通来电时文歌正在回家的路上,为了给宣宣买小蛋糕而绕了段路,刚好能一边排队等蛋糕一边听电话。


    庄千文在那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文歌听完了,就笑了笑,认真地答:“我知道的,千文姐。”


    她毕竟劣迹斑斑,庄千文并不十分信任:“真的?”


    “真的。”文歌答着,接过店员递来的纸袋。又与自己的经纪人聊了几句就挂断了通话。


    她对事业的确没有什么野心,总归现在合同在身,也没法做什么别的工作,只要认认真真拍戏、片酬足够她和宣宣生活就好了。


    现在有了很长一段空闲和宣宣待在一起,也终于可以把一件她想了很久的事情提上日程。


    ——她要教宣宣认字和书写。


    宣宣没办法发出声音,也不会写,平时想要什么也很难表达,就只能用一双绿眼睛安静地望着她,乖得不像话。


    每次被这种眼神望到的时候,文歌都会又心软又难过。她总觉得不该这样。


    像宣宣这个年纪的小孩,本应该是最无法无天的时候,自由自在地上学、皱着眉头不爱学习,然后快快乐乐地享受自己最喜欢的游戏,偶尔为了一些青春期的事物所烦恼。而且正是到叛逆期的年纪,如果她真是宣宣的姐姐,肯定每天都要焦头烂额到不行……


    文歌想过,等宣宣的状态再好一点,说不定她还可以送宣宣去上学。她会让宣宣过上正常的生活。


    于是,回家后安顿下来,文歌就拿买回来的甜点哄诱:“宣宣,我们学写字好不好?学一点点,然后吃小蛋糕,好吗?”


    宣宣似乎对那盒包装得相当精美的小蛋糕并没有很感兴趣,不像是她喜欢从头跟到尾看文歌做烘焙,眼睛一眨也不眨。


    她就只是窝在沙发里面,歪歪头像是在问:学写字做什么?


    “学写字的话,之后我们就可以说话了呀。”文歌说,“想要什么都可以写给我的,不喜欢的也可以告诉我,很方便的,比如不喜欢哪个香味的洗发露,我们可以换其他味道的……”


    不是洗发露味道的问题!


    宣宣的神情一下子认真起来,她睁圆了那双剔透的绿眼睛,而眉毛蹙起很坚持的弧度,像在强调着,是都不喜欢,湿漉漉的,讨厌——


    文歌假装自己才不懂得,只是笑:“好不好?”


    ……于是,宣宣很不满地同意了。


    为了生活中使用方便,她们从最简单的你、我、她这样的代词开始,然后是生活中经常用到的动词与名词,接着造句。


    宣宣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了,她的学习进度格外快,握着笔、很快就可以试着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比如“不喜欢水”“不是香味”还有“不要水”之类的,写完就被宣宣认认真真推向了文歌,要文歌看明白。


    看起来她真的完全对文歌刚才说的洗发露问题耿耿于怀。她独自一个人很认真地强调,文歌在沙发另一头看那张纸,就一边看一边笑。


    怎么这么可爱啊。


    文歌想着,忍不住伸出手,搓了两把宣宣因为认真而微微鼓起的脸颊。


    虽然还是太瘦了,但养了这么久,宣宣多少还是长了一点肉的。她脸颊软乎乎的,像是一团冰冰凉凉的棉花糖。


    宣宣还是第一次被揉脸颊。她有点懵懵地看着文歌,绿眼睛不自觉地睁圆了,这样茫然地仰着脸,看起来不确定她在做什么——


    这种轻飘飘的、温暖的,落在脸颊上,但是却并不会让她感到疼痛的触碰。


    在宣宣对过去模糊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无论是在哪个位置,触碰似乎总与她所抗拒的某种坏东西联系在一起。尤其是脸颊。总是脸颊。


    在关于过去经历的空白里,那是她想起来都本能地想要躲避的东西。


    但是,现在却没有……


    于是宣宣感到困惑。


    ……是什么?


    那个好像是感到有点陌生似的表情,让文歌的心脏一下子柔软得无以复加。


    “好啦,好啦。”她笑起来,又搓了两把,这样哄宣宣,“我知道的。是不喜欢湿漉漉的感觉,不是因为气味的关系,是不是,宣宣?”


    宣宣被捧着脸有点模糊地点了点头,看她这样,文歌就笑得更多了。


    学完这些,宣宣又要学她们两个人的名字。宣宣的名字还好些,文歌总觉得自己名字中的字对于初学者来说有些太难了,于是就慢慢地在纸上写下。


    “文,歌。”她一笔一划地展示给宣宣看,“这样写。歌的这半边有点复杂,需要这样——”


    宣宣就看着她的手,跟着文歌笔下字迹的流淌,慢慢地、安静地读出文歌的名字。


    文歌。她这样念。文歌。


    模仿着文歌落笔的样子,宣宣试着自己去写。


    她写字时候的样子更像是在画画,“歌”的左半边像是画了两个小小的圈,这样有些生疏却认真地串起了整个名字。


    文歌。


    写好之后,宣宣想了想,又在旁边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让两个人的名字依偎在一起。


    文歌和宣宣。


    她这样写下。


    写完之后,她把这张纸展示给文歌看。文歌就笑起来,伸手揉乱了宣宣柔软的头发,夸她:


    “真棒,宣宣。写得真好。”


    而宣宣仰脸望着她,绿眼睛亮晶晶的。


    她有点不熟悉地抿了抿唇角、露出了自从她们相遇以来第一个小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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