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文歌都没有工作,她们因此能每天待在一起。日子一天天过去,宣宣也学得越来越多。


    文歌早上晨练回来,推开门,就看到宣宣果然已经起了,只是仍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不爱动,拿揉得乱七八糟的柔软抱枕挡着脸。


    文歌就笑:“我回来啦,宣宣。”


    听见她的声音,宣宣才有点高兴起来,抱着枕头走到文歌身边来,小动物一样拿脸颊贴贴文歌的肩膀。


    然后她仰起脸,无声地唤文歌的名字。小歌。


    自从完全学会了文歌的名字之后,宣宣就兴奋得不得了,小鸽子一样跟在文歌身边,没事就要连声叫文歌的名字。


    小歌,小歌。宣宣发不出声音,总是这样安静地念着,那双绿眼睛亮晶晶的,剔透如同最连城的珍宝。


    宣宣喜欢叫她,小歌,小歌小歌——


    文歌就伸手轻轻地抱了抱宣宣的肩膀,不太用力——因为宣宣过去经历的原因,她总会注意不要做会让宣宣感觉被控制的、或者有压迫感的动作。


    “好啦,宣宣。我去冲个澡好不好?”她笑,“我带早餐回来了,要不要看看爱吃什么?”


    宣宣又在她肩膀上贴贴脸颊,同意了。


    文歌冲过澡回来,宣宣已经把她买来的早餐在碗碟里分门别类地放好了,还很贴心地给两个人挑了成对的小动物筷子,整整齐齐地放在碟子旁边。


    而她自己则坐在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服的下摆,绿眼睛没什么聚焦地盯着一处,似乎在出神。


    “怎么了吗,宣宣?”文歌走过去,轻声问,“在想什么?”


    宣宣一愣,好像这才回过了神来,于是仰起脸看向文歌,然后小小地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有。她像是在这样答。


    “好。”文歌就笑,顺手呼噜了一把她的头发,“吃饭吗,宣宣?要不然粥该凉啦。”


    她在对面坐下,看着宣宣埋下头、开始和碗里的小包子作斗争,心里却有些隐隐的忧虑——


    ……宣宣又在这样发呆了。


    这几天里,宣宣有的时候就会这样愣神,会忽然间停下原本正在做的事、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直到文歌叫她才能回过神来……


    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文歌有些担心。可她问过几次,宣宣都什么也没有说。


    宣宣学得格外地快,前些天还需要文歌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到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自己抱着电子词典钻研长句子了。好像她不完全是在学习新的知识,而是慢慢想起自己曾经知道过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随着这部分记忆的复苏,她也逐渐想起了之前的事……


    看刚回家时候宣宣的样子,那大概不会是太令人愉快的经历。


    文歌想着,心里又有些难过。看对面宣宣抱着筷子、认认真真地夹着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松软的外皮,她忍不住伸出手揉乱了对方蓬松又柔软的发顶。


    被这样摸了两下,宣宣抬起脸,有些困惑地看看文歌的手,不明白文歌怎么突然又要摸摸她。


    因为吃着东西,她的脸颊还有点鼓鼓的,绿眼睛里显露出一种稚气的茫然来。文歌看着就笑起来。


    “好啦。”她说,“也吃点别的嘛,宣宣。要不要试试这边的排骨?”


    吃过了饭,文歌给宣宣塞了个果冻让她去外面客厅走走再坐下,自己留下来收拾碗筷。一边冲洗,她一边有些忧虑地想着宣宣的事。


    最好还是能带宣宣去看看医生。文歌这样想,宣宣在外面流浪过,还遭受过那样糟糕的对待,身体说不定也会留下隐患。


    还有记忆这方面的问题也是。她猜测,也许是因为过去经历的原因,出于自我保护,宣宣的记忆才会出现一小片空缺……


    正想着,忽然,客厅传来一声巨响:


    “哐啷——!”


    文歌吓了一跳,只看到柜子边的地板上一片狼藉,散落着摆件碎片,而宣宣怔怔地跌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是她走路时又有些出神,不小心在柜子旁边绊倒了,不知道有没有被碎片划伤——


    “有伤到哪里吗,宣宣?”文歌快步赶过去,“没事的,没事,这边我来收拾。”


    而宣宣好像被刚才的重响吓到了,听到文歌声音的瞬间,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惊惶地伸出手去收拾那些碎片。


    文歌阻止:“先别碰,宣宣——”


    她恍若未闻。


    触碰的瞬间,血迹在碎片上一下子晕开,宣宣也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她埋着头,慌忙地继续用手将那些锋利的残片收起。


    直到文歌在她面前蹲下身、轻轻扶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宣宣继续这种会弄伤自己的行为。


    “没事、没事的,”文歌轻声安抚她,“没关系的,宣宣,别伤到自己,好不好?这些待会儿我来处理……”


    宣宣面容惨白,只是一个劲地发抖。她怕得实在太厉害了,好像根本听不见文歌的话一样,整个人都被吞没在了关于过去的身体记忆里。


    文歌说什么,她都几乎做不出反应,就只是失神地僵直着脊背,顺从地被文歌握着手。


    “没事的,没事的,宣宣,没关系……”


    满地都是这样的碎片,文歌担心她再会碰伤,便一边安抚一边带她起来。


    一直到被文歌牵到沙发边坐好,宣宣都仍然处于惊惶僵硬的状态中。不只是刚刚擦破的手指,她的小腿也被划伤了,好在不是太深,然而一道血淋淋的割伤亘过苍白肌肤,却实在令人心惊得过分了。


    文歌检查了伤口上没有沾上碎片,就抱来医药箱,蹲在沙发前准备帮宣宣清理和上药。


    被碰到脚踝的时候,宣宣又抖了一下。


    然而她是不敢躲的,只能一动不动地任文歌摆弄。文歌抬起视线,只看到宣宣紧紧地咬着唇,面色惨白,绿眼睛被惊惶和恐惧撞得几乎快碎了一样,然而却一点眼泪也没有。她不敢哭。


    ……明明刚刚还那么雀跃,小鸟一样跟在她身边叫她的名字。


    看着宣宣这样,文歌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最终,她也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试着安慰:“我知道的。宣宣,是不是很痛?”


    宣宣僵在那里,没有反应。


    “很快就会没事了,真的,宣宣,我是个魔法师呢。”为了分散宣宣的注意力,文歌一边这样讲着故事,一边握起她的手,先从指腹那道仍在渗血的划伤开始处理起,“只要包扎好,施个小小的魔法,很快就不会再痛啦。”


    清创、消毒、包扎,文歌给她挑了小兔子的创可贴,是棉花糖一样的粉色,这样小心翼翼地在宣宣手指上固定好。


    “颜色还喜欢吗,宣宣?”她轻轻摸了摸宣宣的手腕,“已经没事了,还有蓝色和浅黄色的创口贴,下次换药的时候再看,好不好?”


    宣宣被她牵着手,这样抬起脸、怔怔地望着文歌。逐渐地,她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里慢慢浮起神采来,好像终于被从那些过往的恐惧之中慢慢唤醒。


    文歌微笑着问她:“感觉好一点了吗,宣宣?”


    一秒、两秒,直到泣意“唰”地染红了宣宣的眼眶。


    她好委屈地望着文歌,扁了扁嘴。然后扑过来,很用力、很用力地把自己撞进了文歌的怀里。


    文歌试着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消瘦单薄的脊背:“……宣宣?”


    宣宣就用力攥着她的衣摆,在她怀里发抖,很小声地掉下了眼泪。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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