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瑟缩在这个拥抱里，连哭泣也做不到发出什么声音，就只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呜咽，小动物一样地哭。
“没事了，宣宣。”文歌轻声安慰着，“已经没事了。这里很安全……”
她一下一下、安抚地轻轻顺着宣宣颤抖的背。
怀中的脊背消瘦极了，因为哭泣而微微发抖着，好像会被她拥碎一样脆弱，文歌甚至不太敢碰她。
她摸得到宣宣单薄的脊骨。尽管养了这么久，宣宣仍然太瘦了，蝴蝶骨也瘦削得几乎有些尖锐，文歌简直要担心宣宣会不会碰伤她自己……
而宣宣窝在她怀里掉眼泪，很用力地揪着文歌的衣角不放，身体一直一直发抖。
“呜、呜……”
她呜咽得文歌心中一阵酸涩，可是却又毫无办法，就只能用最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
“没事的，宣宣，已经没有事了……”
又哭了好久，宣宣哭得没力气了，她把自己埋在文歌肩膀里，仍然小小地一声声抽泣。
听她哭到连嗓子都有点哑了，声音发抖，文歌就温柔地摸摸怀里的肩膀，哄她：“我帮你倒杯水喝，好不好，宣宣？”
宣宣又低低呜咽了一声，才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松开牵着文歌衣角的手。
文歌起身要走，她也只是垂着头，一声不吭。看着那个委屈又安静的发顶，文歌一下子心软极了。
她抽了张湿纸巾帮宣宣擦脸，宣宣的脸小小的，摸起来好凉，被好多好多眼泪哭得一团花。
文歌轻轻地抹掉她面颊上的泪水，她就抬起那双剔透而破碎的绿眼睛，眼瞳氤氲得水雾朦胧，这么委委屈屈地望着文歌，抿了一下唇角不愿意让她走。而薄薄的嘴唇上还残留着刚刚惊惶时留下的咬痕。
就好像在说，小歌，不要走……
……唉。
那个视线撞得文歌心都要碎了。她又心软又难过，还是俯下身又轻轻抱了抱宣宣的肩膀。
“好啦，宣宣。我不是要走。我不会走的。”她这样说，“就只是去倒杯水……你腿上还有伤没有处理呢，先不要动，好不好？”
而宣宣不讨厌拥抱。
她仰起脸、把自己埋在文歌的抱抱里好一会儿，才有点闷闷地点了点头。
“真的很快很快就回来啦。”文歌哄她，“这样，宣宣，你数二十个数，数完我就回来了。现在开始数好不好？”
宣宣就乖乖地闭上眼睛、从一开始数。
一、二……
她真的还太小了，面容还带着稚气。尽管睫毛有些不安地颤抖着、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红的，那个神情却分明还像是在期待着生日惊喜的孩子。
……于是文歌也想到，也许在宣宣的过去里，她也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没有礼物，也没有惊喜，就只有那些会让她连不小心碰碎了东西也会惊惶到直接出现应激反应的糟糕对待。
……文歌闭了闭眼睛，在心底难过地叹了口气。
她很快倒了杯温水，又给宣宣拿了糖才返回去，是棉花糖，糖纸也是缤纷的糖果色。她想宣宣刚刚哭了那么久，嗓子里堵得厉害，也许吃不下什么太多东西。
刚刚好，宣宣睁开眼睛的时候文歌也回来了。她站在沙发前，向宣宣很温柔地笑：
“宣宣，伸一下手好不好？。”
宣宣乖乖地伸出手，于是得到了一大捧五颜六色的棉花糖。
她愣愣地看着文歌，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样，那个神情让她的绿眼睛显得更剔透了，显露出一种稚气的茫然。
“吃点糖吗，宣宣？”文歌就轻轻揉揉她的脸，指尖擦过她通红的眼角，才又在沙发前蹲跪下去，帮宣宣处理小腿上的划伤，“很快就不痛了，我轻轻的，好不好？”
宣宣就小小地点了点头。
她抱着糖蜷在沙发里，顺从地任由文歌抬起自己的小腿，然而在被扶住瘦削脚腕的时候，还是本能地微微向后蜷缩了一下。
文歌抬起头，轻声询问：“怎么了，宣宣？”
担心宣宣觉得会不舒服，她本来也没有用什么力气，就看到宣宣抬起手，试着去遮挡自己小腿上那片深红颜色的烫伤疤痕，绿眼睛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来。
“在想什么吗，宣宣？”文歌说，“可以告诉我吗？”
……宣宣迟疑片刻，小小地点了一下头。
她抱起放在一边的平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这样一笔一划地写了下去。
【有疤】
她这样在平板上写。
【不好看……】
写好后，宣宣又把字迹飞快地涂掉了，只是重新将平板搂回怀里，摇摇头不吭声了。
……什么啊。
文歌看着笑了笑，只是又难过又心软。
这样蜷缩在沙发里，宣宣真的显得好小好小。看得文歌心软极了，最终也只能再一次伸出手，安慰地、认真地抱抱她。
“不会不好看，宣宣。”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这些疤，说明你很坚强很坚强。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不漂亮……”
宣宣抬起手去揪她的衣摆，就只是把自己埋在文歌的拥抱里，安静地听。
“真的。宣宣。”文歌说，“不会不漂亮……”
*
好在宣宣腿上的伤看起来狰狞，实际却并不太深，不需要缝针或者其他处理。
她抱着拆开的棉花糖小口小口地咬，任由文歌帮她消毒包扎好，然后在纱布尾端打上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好啦，宣宣。”文歌摸摸她的脚踝示意，“活动一下，看看可不可以？有什么不舒服的，就立刻告诉我，好不好？”
宣宣从咬了一半的棉花糖中抬起头，抿了抿唇角，然后无声地叫她：小歌。
“嗯。”文歌应，微笑起来，“我在，怎么了？”
宣宣就伸出手，又向她要了一个抱抱。
文歌其实没有什么和小朋友这么亲密接触的经验。她原本虽然是家里的长姐，和家人的关系却很一般，与妹妹弟弟也不亲密。
像这样，被比自己小上一圈的小妹妹抱着、撒娇一样在怀里蹭蹭的经历。文歌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几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宣宣，最终也只能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对方消瘦的脊背。
“好啦，好啦。”她说，“没事了，宣宣。”
又在文歌肩膀上安静地蹭了蹭脸，宣宣才放开了手。
虽然还红着鼻头和眼眶，她看上去却已经比刚才的样子好多了，绿眼睛里安静的神采一如往常。看宣宣已经不再怕了，文歌就摸摸她的头发，起身去清理刚刚地上的碎片。
收拾好之后，她在宣宣身边坐下，一看手机才发现有好几条新消息和未接来电。来电是她经纪人庄千文的，文歌就先回拨过去了。
那边接得很快，文歌开口：“千文姐？我刚刚没看手机。”
“没事，我给你发消息了，”庄千文说，“看了吗？”
文歌说：“还没。”
她坐在这边拨电话，宣宣就悄悄地伸出手、揪住了一点她的衣角。文歌顺手摸了一下，感觉她手凉得厉害，就在旁边拿了小毯子给宣宣盖在膝上。
庄千文在那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笑：“……唉，怎么感觉你和转性了似的。是这样，文歌，有个好消息。”
文歌“喔”了一声：“是有剧了吗，千文姐？”
她语气实在是太平和了，简直和听到“明天可能会降温”没什么两样，让庄千文忍不住又想要叹气。
庄千文之前确实是想过，自己的艺人文歌太焦躁了，要是能调整心态就好了。结果现在文歌和转性了一样，却又调整得太过头了，态度虽然还很认真，却真就好像在普通地上班一样——
“是。”庄千文说，“风华投的仙侠电影，女四号，有个非公开招募的面试机会。面试的选段我发你了，这几天看看。”
风华影视是传媒业的龙头，惯常是大手笔精制作，拍出过好几部几十亿票房的爆红电影。这确实是个相当好的机会。
文歌就应：“好，我待会儿就看。”
“别看是女四号，文歌，这个资源是真的好。要不是有推荐，面试的机会咱们都拿不下来。”她这边应得太波澜不惊，反而是庄千文按捺不住，忍不住又向她这样强调，“——啊，对了，剧组那边说是方芷汀推荐你的，我都不知道，文歌，你和她什么时候有交情的？”
文歌记得是上个剧组的女主演。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只能说她稍微帮过对方一点点小忙。她就把剧组的事同庄千文说了。
“厉害啊！”庄千文有些意外，显然是没意料道她的体术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又夸了文歌好几句，“不错不错，真的很棒。没事，文歌，也别有太大压力……”
又嘱托了好几句，她才挂断了通话，让文歌去看消息。
而第一条新消息不是剧本，是徐元元发来的视频。文歌点开一看，发现是一段自己在片场的视频。
【副导演给我们看的指导视频！】徐元元这么和她说，【说是要我们不用练到这个连贯程度，只要一半就可以了，文歌姐你看！是不是超帅的——】
镜头里的画面有些嘈杂，看得出应该是拿手机拍摄的，画面之中，文歌正在和武术指导对一段打戏，拳脚相接得飞快，神色凌厉、动作利落而干脆。
刚看了一半，宣宣听到对白里文歌的声音，也趴在她肩头看过来了，视线落在有些摇动的画面上。
文歌担心她看到这样会害怕，立刻解释：“没事的，宣宣，只是表演而已，是早就排练好的。我们不是真的在打架……”
说着她就想关掉页面，宣宣却摇摇头，没有要她关掉。
她就只是认真地注视着屏幕里的身影许久，然后又望向文歌，有些好奇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文歌和画面内的神情显得很不一样的面容。
轻轻的一下，宣宣的指尖有些冷，像是露珠一样冰凉而柔软。她看着文歌，漂亮的绿眼睛里充满了透明般的困惑。
【小歌不一样】
然后宣宣垂下脸，在平板上这样写。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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