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痛吗?


    宣宣没怎么在意,就只随便摇了摇头。


    其实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是被烫到的时候有一点点刺痛,用水冲干净就没事了,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宣宣想自己以前大概是做过这些家务的,虽然起初有些生疏,但做起来很快就熟练了,好像已经有了肌肉记忆。她觉得自己烹饪得相当好。


    ——这样做应该是没错的吧?


    小歌在外面工作、总是很忙很忙,所以她做这样的事帮帮小歌,等小歌回家来看到了就会开心。


    ……可是、可是小歌不喜欢吗?


    宣宣本能地蜷了蜷手指,向后躲去。


    文歌眼里的忧虑太重了,没有因为看到这些菜肴而露出一点满意或者开心的神色,让她心中原本雀跃的兴奋也一点点慢慢冷却了下去。


    那个神色,她模糊地不明白。


    ……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文歌不喜欢。


    是、是她做的不好,给小歌添麻烦了吗……?


    而文歌仍握着她的手腕,轻轻牵起来仔细看了看那些新伤。除了普通的碰伤之外,宣宣好像还不小心在旁边灼热的砂锅上蹭到了,手背烫红了一大块。


    “又伤到了,宣宣,”文歌这样说,神情很不赞同,“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个语气里的责备让宣宣几乎要打了个寒颤。


    她挣开文歌的手,垂下头、拿起放在一边的笔就想要解释,却慌慌张张得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她有清洗过的。真的真的洗得很干净了,已经不出血了,不会把饭菜弄脏的。宣宣想要这样说。


    只是、只是有点不好看而已,真的没有脏东西……


    可是宣宣写不出来,怎么也写不出来。


    她垂着头,咬着嘴唇迟迟落不下笔,丝毫没意识到委屈的情绪一层层好像海浪似的向上漫涌,让胸腔里沉甸甸的,又一下子染红了她的眼眶。


    小歌没有满意。小歌一点也不喜欢。


    她搞砸了,做了小歌没有允许她做的事,还浪费了这么多东西……


    ……小歌会罚她吗?


    “……嗯。”


    宣宣最终也只是这么小小地应了一声,放下笔,垂着头什么也不再辩解了。


    听到她声音里染上了哭腔,文歌一下子慌了。她急忙纠正:“抱歉,宣宣,我不是说——”


    而宣宣只是垂着脸、咬着嘴唇不看她。


    补救无果,宣宣的头又埋得太低了,只看得到一个沉默又安静的发顶。文歌只好弯了弯腰、试着从下方去看宣宣的表情。


    而她一下子撞进了一双含满泪水的眼睛里。


    宣宣原本咬着唇、好委屈好委屈地盯着地面。望见文歌歉疚而担忧的眼睛的瞬间,她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坠下了一大滴眼泪。


    文歌慌张极了:“宣宣——”


    这一大颗圆滚滚的泪珠顺着苍白面颊滑下去,留下一道湿淋淋的星轨般的痕迹,然后再不可收拾。


    宣宣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仍然委屈地瞪着地面,眼泪却越掉越多。


    大滴大滴湿淋淋的眼泪顺着她面颊上原本的痕迹滚落,成串成串地向下坠去,几乎流淌成了小溪一样。


    “对不起,宣宣。”文歌试着抬起一点宣宣的脸,帮她擦擦眼泪,“抱歉,我不是责怪你……”


    宣宣乖乖地被她托起了面颊,却仍然兀自垂着眼不肯看文歌,只是自己一个劲地掉泪。


    她还死死咬着嘴唇,薄薄的唇角被牙齿咬得一直渗出惨白颜色来,几乎都快要咬破了。


    文歌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见状只好试着伸出手指、轻轻阻止她继续咬下去。


    “宣宣,别咬。”她轻声这样哄,让宣宣松开那瓣饱受折磨的唇,“别咬破了,好不好?是我说错了,我不该那么说的。我不是责怪你做的不好,只是担心你……”


    宣宣才怔怔地松开了唇齿,她愣愣地看着文歌,眼泪还在一大滴一大滴地落下去,将脸颊全浸成湿漉漉的一片。


    文歌安抚地向她微笑:“别哭啦,宣宣,好不好?”


    而宣宣绿眼睛湿淋淋的,这样顺着力道仰脸望着文歌,才终于很委屈地扁了扁嘴、呜咽出声:


    “呜……”


    *


    宣宣真的好委屈好委屈,她有太多眼泪了,怎么也哭不完。


    灶上还炖着汤的火被关掉了,文歌牵她到沙发旁边坐,宣宣就窝在沙发里,仍然滴滴答答地掉眼泪。


    她哭得实在太可怜了,眼泪打湿了整张苍白的面容,盈满了泪水的绿眼睛被委屈和难过沾得湿漉漉的,好像被打碎了满地的剔透宝石。


    文歌看着简直心软到无以复加。她伸出手、轻轻帮宣宣擦去下巴和脸颊上的泪珠,轻声哄她:


    “抱歉啦,宣宣,别哭了好不好?”


    宣宣就向另一边扭过脸。


    她好像还有点在生文歌的气,只是不肯转回脸去看文歌的神情,然而,同时却又揪着文歌的衣摆不放,不肯让文歌走。


    “……唉哟。”文歌无奈又心软,又帮宣宣擦了一下哭得红红的眼尾,“是我不该那么说的,宣宣。别掉金豆豆啦,好不好?鼻子都哭红了。”


    宣宣呜咽了一声,把脸往膝盖里埋了埋,还是没有看她。


    文歌说:“宣宣,我带了抹茶回来呢,不知道冷饮有没有化……我去拿好不好?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闻言,宣宣这下回过头了。她揪住文歌衣角的手紧了紧、不肯放她走,神情一下子更委屈了。


    那些将落未落的眼泪就盈满在绿眼睛里,宣宣这么湿漉漉地望着文歌,好像文歌要走的话,她下一秒就又会哭了。


    “好,好啦。”文歌看得好没办法,“我不走,宣宣。”


    她于是坐回去,安慰地帮宣宣把鬓边散落几缕的碎发重新整理好、别在耳后,才试着问:“宣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难过吗?”


    宣宣垂着眼,盯着沙发的花纹看了好久,才一笔一划地写下给她。


    【小歌是觉得,我的手这样会弄脏吗?】


    她这样写。文歌心一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宣宣继续写下去。


    【我有洗过很多次的,已经不流血了,所以不会脏。】


    写完这些,她把便签推给文歌看,睫毛颤了颤、咬着嘴唇又想哭了。


    而文歌很温柔地捧起她的面颊,恰好擦去了那滴摔落下来的眼泪。发凉的泪水落在文歌指腹上,又顺着修长手指划下去,好像是一颗圆滚滚又漂亮的珍珠。


    ……唉。


    “唉哟,又掉金豆豆啦。”她这样哄宣宣,“没事的,宣宣,别哭。听我说,好不好?”


    宣宣抬起脸、绿眼睛湿哒哒地望着她,文歌就很温柔地摸摸小孩瘦骨伶仃的纤细手腕,笑了笑,一点点解释给她听。


    “我不是觉得会弄脏。宣宣,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文歌说,“就只是因为担心而已。”


    “宣宣,本来你之前的伤就没有好,现在又添了这么多。手背这里还烫到了——不痛吗?”


    宣宣下意识想要摇摇头,却撞进了一双好温柔好温柔,让她怎么也无法不感到委屈的温和眼睛里。文歌就笑了笑,又继续说下去。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宣宣,是我刚刚太着急了。我刚刚在门边就闻到汤的味道了,特别好,闻起来就好香。真的很厉害。”


    她说着,又轻轻牵起宣宣的手,手指虚虚地在指节上那一小块新添的青紫上抚过,然后抬起视线,认真又温柔地望进宣宣眼眸那剔透的、湿淋淋的绿里。


    “你不会弄脏任何东西。我没有那么想过,宣宣,你也不要这样想自己,好不好?”文歌说,“你受伤了会痛、会不舒服,这些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很担心你。”


    而宣宣听着、只是蜷了蜷手指,轻轻地去握文歌的手。


    她的手指冰冰凉凉,被眼泪弄得湿漉漉的,因为上面有伤,文歌不敢太用力去握,只是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将宣宣纤细的手整个牵住。


    她望着宣宣山岚一样雾气蒙蒙的绿眼睛,直觉对方好像要唤自己的名字,于是应:


    “嗯,我在,宣宣。”


    宣宣望着她,又抿了抿唇角,好像是想要写什么,只是又固执地不愿意放开文歌的手,一时有些犹豫。


    她犹豫时候的神情有点孩子气,脸颊鼓起来一点点,黑发在鬓边晃啊晃,可爱得文歌忍不住要笑起来。


    “好啦,没事的,宣宣。”她于是安慰,“我不会走的,好不好?”


    宣宣听了,又这样勾着文歌的手指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暂时放开了文歌的手。


    【小歌】


    然后,她这样一笔一划地在便签上写,推给文歌。


    【不要离开我。】


    好小孩子气的话。可是又好可爱。文歌心软得不像话,于是伸出手、笑着蹭了蹭宣宣通红的鼻尖。


    “好。”她答应,“我不离开你,宣宣。”


    闻言,宣宣就抬起脸、好认真地望向文歌,想要确认这个答案。


    分明她还哭红着眼眶和鼻尖,乖乖的妹妹头显得她又小又柔软,可是宣宣那双漂亮的、如同最罕有的绿宝石般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格外的执拗。


    她轻轻去碰文歌的手,像是在问,小歌,真的吗?


    “真的。”文歌就笑起来,“我会不离开你的,宣宣。”


    她望着宣宣剔透的绿眼睛,这样约定。


    “——宣宣,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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