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卢氏揉了揉贾瑚的脸,再次感慨道,“瑚哥儿长得可真好。”

    贾瑚也不怎么喜欢被揉脸,但碍于长辈,倒也不好躲了,不过现如今他有了弟弟,也能祸水东引了,“我弟弟长得更好,二婶下次可以摸他。”

    “果真?”比贾瑚这样的小仙童长得还要好看?卢氏眼睛又亮了几分,“可惜我还没见过二哥儿。”

    “这有什么,”张氏笑着说道,“琏哥儿明儿可还得来见见你这个二婶呢。”

    “你跟政二爷都生得这样好,又何必羡慕人家呢,将来你生一个,也肯定能把瑚哥儿比下去。”敬大奶奶笑着打趣道。

    提到贾政,卢氏原本滚烫的心立马就凉了半截。

    就贾政那黑炭的样子,这生出来的孩子能好看?别是一个黑不溜秋的小黑炭头吧。

    还不如香香的,手摸起来都是软软的丽芙姐姐呢。

    张氏敏锐地感觉到丽芙和卢氏之间的氛围不太对。

    作为贾家的儿媳妇,张氏也算是过来人,他嫁进来的时候,贾赦房里也是一屋子的美婢,有的是当年贾赦祖母给的,也有的是太太给的,通身的打扮,与寻常人家的小姐姑娘无疑。

    张氏虽然不是没见过这种做派的人家,但到了自己这儿到底也还是在心底存了些疙瘩,还想着这些是不是都是贾赦的通房丫鬟。

    一嫁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屋子的小妾,无论谁都高兴不起来,更何况张氏配贾赦这样的混不吝当时也算得上是下嫁了。

    张氏也有想过等腾出手来,好歹得打发了这些丫鬟们。

    但还没等张氏开始动手呢,那些丫鬟们就都开始自己求到了张氏跟前,要求嫁到府里的嫁到了府里,要嫁到外头去的求着赎身,甚至还有些嫁给了张氏陪嫁过来的那几户人家中。

    倒是让张氏满腹的手段,都没有运用的地方了。

    后来张氏才知道,这府里的姑娘们大都挺有志气,倒是也不愿意当那什么劳什子的姨娘,更愿意聘到外头去,做个正头娘子。

    弟媳妇刚嫁进来,张氏也不希望卢氏为了这点子生气,跟贾政生了嫌隙,到时候闹起来,反倒是不好了。

    更何况,贾政到底是小叔子,接触起来也略有些不便,所以张氏倒是跟丽芙这个贾政房里的大丫鬟接触得多一些。

    许是丽芙也读过几本书,言谈举止都挺合张氏心意的,平日里也温柔可亲,不像别的大丫鬟似的喜欢打压底下的小丫鬟们。

    张氏少不得就暗示卢氏一句,也省得他和贾政夫妻两个,新婚就生了嫌隙,“这面是你给你们奶奶端来的?到底是你周全,也怪我,给忙忘了,没顾到弟妹这边呢。”

    卢氏伸手揽过丽芙,顺势摸了一把丽芙的手揩油,然后说道,“丽芙姐姐是心疼我呢,特意给我端了面来,”哪有让美人给自己道歉的,卢氏又对着张氏说道,“大嫂哪里用惦记我,我也不饿,只是丽芙姐姐喂的面是在太香,我这才吃了两口。”

    张氏引起了话头,敬大奶奶这样各色都能顾周全的人哪里不知道张氏的意思,连忙说道,“你对着丫头的评价倒是高,等将来她出嫁了,那你可得给她添点嫁妆。”

    “啊?什么?丽芙姐姐要嫁人去了?”当即卢氏差点觉得天塌了一大半,她的美人姐姐要离她而去了?

    这样的美人,不应合该在她身边的么?

    那要是以后自己看贾政辣眼睛,难不成连看看丽芙洗洗眼睛都不成了?

    “她原本就只是二爷房里的大丫鬟,又不是屋里人,这到年岁了自然是要出去嫁人的。”张氏笑着说道。

    “我恍惚间听说过你说的那户人家是就在京郊?”敬大奶奶也笑着说道,“离得也近,将来你也还是得多回来看看咱们呀。”

    丽芙说起自己的婚事来也照样落落大方,“我哪能不来给奶奶磕头啊,到时候奶奶们别嫌我来打秋风才是呢。”

    卢氏心都凉了,京郊也叫近?小美人要嫁人了,还得去京郊这么远的地方。

    正好,这会儿前头也散场了,贾政也被劝着喝了不少酒,这会儿也醉醺醺地回来了。

    “二爷也回来了,咱们就先走了。”敬大奶奶看到贾政回来,连忙站起来说道。

    “是啊,咱们也该先走了,瑚哥儿,咱们回去吧。”张氏也拉过贾瑚说道。

    “嫂嫂们慢走,”贾政还想送张氏他们出门,勉强走了两步,又打了一个酒嗝,“嗝,我就不远送了。”

    张氏看到贾政这副样子,少不得说道,“大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出门前还说的好好的,他这个做大哥的,好歹给二爷挡一挡酒啊。”

    “以阿爹的性子,他不趁着这个时候多敬二叔几杯,那都算他顾念着与二叔的兄弟情谊了。”贾瑚在旁边给贾赦插刀。

    到底是婚宴,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规矩,新郎接下来还等着入洞房呢,再促狭,也没有在这日子拼命敬酒的。

    “你阿爹要知道你这么排揎他,怕是又得气一回。”张氏笑着点了点贾瑚的鼻子道。

    “那我也先回去了。”众人走出贾政院子以后,敬大奶奶也告辞道。

    “这么晚了,天色也黑了,要不敬大嫂嫂还是在我们府里休息一晚吧,”张氏看了看天色挽留道,“只管叫了丫鬟们回去拿换洗的衣服便是。”

    “今儿闹哄哄的,我们府里要是没人管束,怕是晚上还有人吃酒赌博呢,我好歹地去镇着。”敬大奶奶道。

    “那我也不留嫂子了,嫂子路上小心些。”见敬大奶奶如此说,张氏自然也不好再留敬大奶奶,只吩咐了小厮们去多取几个灯笼来,好歹得把路照得亮亮的。

    “哥儿也回去睡吧。”送走敬大奶奶以后,张氏就想着先把贾瑚送回去。

    “我今儿还没给弟弟读大宁律呢,我先看一看弟弟再回去睡。”贾瑚道。

    张氏想着这也还没到平常贾瑚睡得点,她也想着让两个儿子多亲近一点,省得日后跟贾赦和贾政似的,见了面就跟斗鸡似的,便也应了下来。

    张氏牵着贾瑚刚进东院呢,就听见里头贾赦声音。

    “老二,来来来,再跟大哥喝一杯。”

    “喝!!”

    “大爷今儿是灌了多少黄汤,倒来这儿发起酒疯来了?”张氏怒道。

    贾瑚刚刚要说话,就被贾赦抱了个满怀,“瑚哥儿?嘿,这是我乖儿子。”

    贾瑚被贾赦抱住的瞬间,就被一股子酒气包围了,贾瑚有些不习惯这股味道,努力地想从贾赦的怀里挣脱出来,却没想到贾赦倒是越抱越紧了。

    “我虽没老二会读书…嗝,可是我儿子…嗝可比老二会读书啊。”贾赦抱着贾瑚,指指点点,就跟前头坐着人似的,“来,乖儿子,背个三字经听听。”

    三字经贾瑚别说是顺着背了,哪怕是倒着背都能做到,但是这么被人跟挟持似的要他背书,那对贾瑚来说,可真是头一回。

    贾瑚被贾赦这么一闹,突然就卡壳了。

    “瑚哥儿忘了?”贾赦醉醺醺道,“来来来,阿爹背给你听。”

    当下贾赦便放下贾瑚,又自顾自得开始背起了三字经来。

    张氏看着贾赦这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醒酒汤呢,快去厨房端两碗醒酒汤来。”张氏看着贾赦发酒疯的这个样子,连忙催丫鬟们道。

    “奶奶,先给大爷含一含醒酒石吧。”红豆找出一块醒酒石来递给张氏道。

    可贾赦这会儿还在手舞足蹈地背三字经呢,背一会儿又卡壳了,还非要贾瑚提醒他,根本不肯配合。

    “阿娘,我来吧。”贾瑚拿过张氏手里的醒酒石,快准狠地一把就塞进了贾赦的嘴里。

    “呸呸呸,贾瑚,你这个逆子,还给你亲爹吃石头。”贾赦这会儿倒像是个清醒的人了,贾瑚才刚刚塞进他嘴里,贾赦立马就吐了出来。

    “还是我的小莲花好,花啊,你长大了可不能跟你哥似的这么不孝顺。”贾赦又说道。

    张氏都被贾赦气笑了,好好的二哥儿,这都给取上绰号了,还从莲花直接变成花了?

    正好,这会儿厨房那儿醒酒汤也送过来了。

    “瑚哥儿,你帮我捏着你阿爹的鼻子,”这会儿张氏也不怜香惜玉了,让贾瑚捏着贾赦的鼻子,直接把一大碗醒酒汤都给贾赦灌了下去。

    折腾了半天,贾赦这才睡了过去。

    这会儿贾瑚哪里还有什么看弟弟的心思,就只想着赶紧洗洗睡了,他感觉自己身上现如今也是一股子酒味。

    张氏也说,“哥儿今儿就在东院歇着吧,也别再回去折腾了。”

    ……

    贾政和卢氏成亲第二日,新人便要来拜见长辈,顺带着见一见夫家的亲戚。

    可贾家在京城这八房也早就枝繁叶茂,要是真要见起来,那估计一天都不够。

    因此,虽说是见亲戚,可也不过就是见一见荣国府的这些人。

    这回不仅是贾瑚了,连带着尚在襁褓的贾琏那都得带去见一见。

    贾瑚也早早的收拾妥当了跟着张氏他们去荣禧堂。而贾琏,他倒是连收拾都不用收拾,最多也就是给换一个大红色的肚兜,瞧着喜庆一点也就可以了。

    “我这头怎么一直感觉昏昏涨涨的,”贾赦扶着头说道,“耳朵根子这儿,也挺疼的。”

    “呵,大爷还知道难受啊,下回黄汤子再喝多了,怕得更难受。”张氏啐了贾赦一口,话里有话道。

    这厢,贾政看着还在细细描眉的卢氏也有些着急,“咱们赶紧去荣禧堂请安吧,到底是头一天晚了不好。”

    “二爷放心,我看着时间呢,不会迟的。”卢氏手下的动作一点也不急,依旧慢慢的勾勒自己的眉形。

    笑话,要去见美人姐姐们了,自己能不好好打扮打扮,给姐姐们一个好印象?

    直到贾政快等得不耐烦了,卢氏这才抹完口脂,笑嘻嘻站起来说道,“好了,咱们走吧。”

    走到半道上,卢氏看到贾政黑黢黢的脸,不由得出声道:“二爷也得记得好好保养保养自己的脸才是,怎么就晒得这么黑。”

    “我一个人男人,要保养脸做什么?”

    “二爷这就不懂了……”说起这个来,卢氏自然是有滔滔不绝的话来能堵了贾政的嘴。

    贾政听得脑子都是嗡嗡的,有心想反驳一两句,可连个插嘴的空隙都没有,还好到了荣禧堂,卢氏也就停了下来。

    果然,他们已经是来得最晚的,别说贾敏等人早就已经坐着等他们了,就连尚在襁褓里的贾瑚都已经在奶娘的怀里开始睡回笼觉了。

    “我们来晚了。”卢氏才进门就笑着开口道。

    “不晚不晚,离请安的时辰还早一刻呢。”张氏笑着解围道。

    史氏对这个新嫁进来就来迟了的次媳心里略微有些不满,哪有让长辈等着的,正想敲打几句,就听到自家儿媳妇夸自己道,“太太长得真好看。”

    就看卢氏看向自己的小眼神,就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得十分真心,史氏刚刚攒了半肚子的气,立马就消了大半。

    等到史氏看着,贾政和卢氏一左一右跪在下首给贾代善和自己敬茶,完完全全就是一对璧人模样,有此佳儿佳媳,史氏那小半的火气也就消了。

    史氏和贾代善给的见面礼那也都是比照着当初给张氏的来的,只不过减薄一二分,显示出长幼之别来。

    拜过父母,也就该见一见贾政的兄妹和子侄们了。

    “大哥,大嫂。”贾政和卢氏对着贾赦和张氏行了一个平礼道。

    张氏和卢氏其实昨日晚上就已经见过,可今儿这才算是正式见面。

    “老二娶媳妇也算是长大了。”贾赦佯装着露出一个一脸慈爱的表情来,还想拍一拍贾政的肩膀,被贾政一脸嫌弃地躲了过去。

    张氏怕在这样的日子里,贾赦这个混不吝地又想闹点什么出来,横了贾赦一眼,当做警告。

    贾赦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这不是表达一下身为长兄的关爱么,这又有错?只是到底是不敢再做出那怪模怪样来。

    “这是我和你们大哥给你们的见面礼。”张氏示意蔷薇端出一个托盘来打圆场道。

    “让大嫂破费了。”卢氏也不扭捏,落落大方让身后跟着的丫鬟接过托盘。

    “这就是敏妹妹了?”卢氏刚刚没注意,这会儿一见到贾敏,就差眼睛都贴在贾敏身上了。

    荣国府的女眷们各有各得美,但对比起来,那贾敏绝对是里头最好看的,俊眼修眉,最妙的是,还通身的气派里带着点书卷之气,让人见之忘俗。

    这会儿卢氏只恨自己为何不是一个男儿身了。

    第62章

    “妹妹这样清丽脱俗,倒是我这礼物要拿不出手了。”卢氏拉着贾敏得手,又从自己手上的褪下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来,要给贾敏带上。

    贾敏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这样一只通体透亮,完全没有杂质的羊脂白玉镯子有多精贵,忙摆着手说不要,“哪里能让二嫂这样破费。”

    “好妹妹,快收下,也就你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孩才配得上她,”卢氏拉过贾敏的手给贾敏带上,这才又说道,“我这样的人带着,倒是玷污了它了。”

    卢氏都已经这样说了,贾敏也不好再挣扎着不收那个镯子,只又福了一礼道,“倒是让我白饶了二嫂这样的好东西。”

    卢氏再要给贾敏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的时候,贾敏就不肯再收了,“嫂嫂都已经给了我一个镯子了,我怎能再要二嫂你的好东西?”

    张氏有心给贾敏解围,忙笑着说道:“再过几个月,还有你破费的呢,你把这收起来,将来给她添妆也使得呢。”

    提起贾敏的婚事,贾敏也有些脸红,但卢氏倒是依旧大方地说道,“我那儿好东西多着呢,这先给了妹妹,等将来要添妆了,我自有更好的东西给她呢。”

    “你二嫂既然给你,你且收着吧。”张氏看卢氏也是真心想要给贾敏,见贾敏为难,也就出身拍板道。

    左右都是一家人,将来交际往来的时候也多着呢,倒也并不需要计较这么一点。

    贾敏这才依言收了下来。

    卢氏心里却是十分遗憾,为何她刚刚嫁进来,丽芙就要嫁出去,如今看到一个天仙似的妹妹,也要嫁出去,真是教她遗憾极了。好好的美人们,为何都得嫁人呢。

    不过卢氏也听卢望秋说过,贾敏未来的夫婿林海也是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果然啊,美人都是该跟美人在一起的。

    只除了自己……千挑万选选出来当初那个面如秋月的贾政,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个黑炭头。

    等一下,卢氏突然想到,美人和美人生下来的孩子,那岂不是也肯定是个美人?

    “敏妹妹,咱们日后做个儿女亲家如何?”卢氏想一想缩小版的贾敏,就差能上手摸一摸了。

    贾敏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家呢,这会儿回好也不对,回不好也不对,只能转头求助张氏。

    “敏妹妹还没成婚呢,你倒是先想着做儿女亲家了。”看贾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氏连忙打圆场道。

    “无妨无妨,我先定下来嘛。”卢氏笑着说道。

    “你就别再打趣敏妹妹了,倒是先见完人再说。”贾政也说道。

    接下来就轮到荣国府的第三代们来见过卢氏这个新妇了。

    “二叔,二婶。”贾瑚想着贾政和卢氏作揖道。

    贾琏还只是一个小婴儿,自有奶妈抱了他上来,替他行了一礼,“二哥儿给二爷二奶奶请安呢。”

    贾瑚是原本就见过的,但贾琏却是卢氏第一回见。

    几个月大的小孩,正是可爱的时候,因为现在天也热了,小孩子的皮肤又娇嫩,还怕穿多了起了痱子,反而让哥儿遭罪,所以贾琏这会儿只穿了一个红肚兜。

    这个年岁的小孩正是可爱的时候,藕节似的胳膊,贾琏这会儿还睡着了,小肚子起起伏伏,实在是可爱的很。

    卢氏只一眼,就差把心给看化了。

    “好可爱的哥儿,难怪瑚哥儿说琏哥儿比他还好看上几分,瞧瞧还有酒窝呢”卢氏小心翼翼地戳了贾琏的酒窝。

    卢氏刚刚触碰到贾琏的脸,贾琏就醒了过来,贾琏貌似也睡饱了,被吵醒也不哭,反倒是用乌溜溜的眼睛看向卢氏。

    “二哥儿长得也太可人了,我都想抱回家去了。”卢氏伸出的那只手指被贾琏正好抓住,就要带着往嘴里去,卢氏连忙把手缩了回来,“好哥儿,这可不能随便往嘴里塞。”

    “二婶是没见他磨人的样子,二婶若是喜欢,只管抱回家去。”贾瑚看了眼弟弟,笑着说道。

    贾瑚接了给贾琏念大宁律法的活,原本只当是给自己巩固法律基础了,还能顺带着增进一下兄弟感情,更为重要得是可以夹带私货教贾琏叫自己哥哥。

    谁知道,琏哥儿实在是个磨人的,平常的时候乖巧得不像话,但自己只要一念大宁律,这小子就跟启动了什么机关似的,不是哭闹就挣扎着要撕了自己手里的书。

    贾瑚甚至怀疑,这小子,前世就是个不爱学习的。

    “我要真抱回去了,你可别因为见不到琏哥儿哭鼻子。”卢氏笑着逗贾瑚道。

    “二婶要是抱回去,我要去瞧二哥儿反倒是更方便了,哪里就见不到他了。”贾瑚笑着说道。

    贾瑚现如今还跟着史氏住呢,从荣禧堂到贾政他们的院子,自然是要比去东院近上不少。

    “我说哥儿怎么这么大方,原来为着方便看弟弟。”卢氏促狭道,“那不如哥儿也跟着我回去得了。”

    卢氏想,虽然贾政黑了,但是日日能看到瑚哥儿和琏哥儿两个小可爱,倒也不错了。

    “二叔要是不嫌弃,我待会儿就收拾了东西跟着二婶去了。”贾瑚促狭地说道。

    “我哪敢嫌弃你啊。”贾政故意扯了扯贾瑚的脸说道。

    “那我可就带着二哥儿去你们那儿打秋风了。”贾瑚躲过贾政的手,笑着说道。

    “可不许胡闹,你去也就罢了,你弟弟才多大。”史氏连忙阻止道,“可别胡闹了,赶紧摆饭吧。”

    大户人家原就有立规矩的习惯,也就是一家子吃饭,儿媳妇得站着伺候公婆吃饭的。

    卢氏也很自然站起来,打算伺候史氏用饭。

    弟妹站着伺候了,张氏这个做长嫂的自然也得站起来伺候。

    “好孩子,快坐吧,咱们家倒也没这么多规矩。”史氏连忙说道。

    贾代善也表示道,“伺候用饭有下人们呢,很是不必用你们。”

    吃完饭以后,众人闲坐了一会儿,贾瑚便打算回去读书。

    “你也别老是对着书,好歹也多出去玩一玩。”孩子太努力了,这叫史氏也愁。

    史氏原本是想说,跟你珍大哥哥多出去玩,但是想到贾珍原先的做派,史氏又收住了话头,只说让贾瑚多出去玩玩。

    史氏心里也不免觉得贾瑚还是缺少玩伴。

    “哥儿也太孤单点了,老爷太太,有没有想过把哥儿送书院去读书。”卢氏说道,“之前我兄弟还说,以瑚哥儿这样的机灵劲,现在进鹿邑书院读书都可以了。”

    贾瑚虽然有张老爷子这样的大儒小班教育,但也有一点,就是贾瑚接触的同龄人实在是不多,唯一谈得来的就只有张家的张行景。

    贾瑚将来肯定也是要科举的,倒不如从小就培养起几个关系要好的同窗来,将来在官场上也可以守望互助。

    “哥儿年纪还小呢,很是不用去那地方。”想想贾政去的那什么劳什子的鹿邑书院,连下人都带不得,只能带一个书童,又一去就是几个月,史氏对书院真是没什么好感。

    “哥儿还得在家习武呢。”贾代善可是梦到过贾瑚自家大孙子因为读书太用功,吐血而亡的。自家大孙子读书太用功,贾代善也愁啊。

    在贾瑚达到身强力壮的标准之前,贾代可不敢放贾瑚去书院去。

    当然了,贾瑚自己也不怎么想去书院。

    上辈子他父母早逝,贾瑚自己在书院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思亲的佳节,如今能在承欢于父母长辈膝下,贾瑚自然是不愿意去书院,毕竟书院里教的东西他又不是不会。

    “哥儿,二奶奶送的这见面礼该如何?”芍药问道。

    贾瑚向来是不喜欢底下人自作主张的,张氏也有意培养贾瑚独立的能力,收了礼也只管叫贾瑚自己收着,所以芍药这才问贾瑚道。

    “打开这盒子看看,二婶送了些什么?”贾瑚道。

    芍药打开来一看,盒子最上头放着的是一个金螭璎珞,下头还坠了一块美玉。

    再里头,便是各色的文房四宝。

    虽都不是凡品,但这也都是他们这种人家寻常走礼时用的物件。

    贾瑚见也不是什么出格的东西,便说道,“文房四宝就放到书房那里吧,以后都是能用的。那璎珞就先收起来吧。”

    贾瑚向来不怎么爱戴那些金银器物,全都是收到库房里去的,这个璎珞,自然也是一样。

    芍药应了一声,便按着贾瑚地吩咐,要收起来。

    等她拿起那些文房四宝 打算放到书房里去,这才发现,底下还有一卷画。

    “哥儿,这匣子底下,还放了一卷画。”

    芍药将画展了开来,是一幅山水画。

    这画只不过是寥寥几笔,却将山水渲染得十分有意境,一看便知道是大家之作。

    再看底下的落款,上头写了想妙居士这四个字。

    这位想妙居士是本朝有名的画家,尤其擅长山水画,因为极少有现世的作品,想妙居士的画向来是一画千金的。

    但实际上,想妙居士的画极少,也没人愿意转手,哪怕是千金,却也不一定买得到。

    贾瑚虽不擅画,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他一看便知,这画肯定是想妙居士的真迹。

    贾瑚又仔细看了一遍画以后,就将画卷起来道,“这画也忒贵重了,包起来明儿给二婶送回去吧。”

    这样千金难寻的东西,一看就是人家的心头爱,贾瑚又不善书画,倒是没必要夺了人家的心头爱去。

    ……

    敬大奶奶也还得照料着东府,现如今她又添了一桩事情出来。

    贾敬从道观回来以后倒也不作妖了,但却大刀阔斧地去改革族学了。

    贾家在京城八房,有做官做到像贾代善这个国公这样的,自然也有只是平民百姓的。

    那些族人自持是荣国公的族人,也不愿意种地卖货为生,但靠着自己的本事,也求不来什么体面的活计。

    便有些头脑灵活地把主意打到了族学那儿,偌大的一个族学,怎么地都得要几个管事吧。

    而且,这还是一个有油水的活计。

    毕竟族中看重科举进身,尤其是像之前的贾敬,日日夜夜都盼着能多几个考取功名的族人,拨向族学里的钱财也自然是不少。

    虽说贾敬之前也偶尔逛一逛族学,可最多也只是拷问族中子弟的学问,也不会管其他的东西。

    笔墨纸砚和书本向来价高,为着怕有些家境贫寒的因为这些东西读不起书,这些族学里都是免费提供的。

    家境贫寒的学子不知道有没有得到便利,但那些管事们却是从中大赚了好几笔。

    个个吃得肥头大耳的,连家里的宅子都扩建了好几次。

    这回贾敬去了族学教书,这才发现报账的是上好的湖笔,可族学里用的却是不知道从哪个小作坊里出来的毛笔,写几下就能分叉。

    纸也不是上好的玉版宣纸,反而是毛边纸。更不用说,那墨研磨开了还有一股子臭味。

    已经被贾代善毒打了一回的贾敬,早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敬大爷了。

    他好歹也是贾家长房嫡支,宁国府原本的继承人呢,现如今都只有一个月二十两的银子。

    可这些个蛀虫,竟然每个月能贪污上几百两银子用来挥霍。

    贾敬一怒之下,便撤了这些管事。

    那些人本就是眼高手低这才千方百计谋了个族学管事的差事,贾敬撸了他们的职位,他们家里一时之间便失去了收入来源。

    他们不敢往贾敬跟前哭,可却敢撺掇着家里的女人到敬大奶奶面前哭。

    什么你说敬大爷跟敬大奶奶闹翻了?敬大爷都没住在宁国府正院?

    他们才不管这个呢?

    敬大奶奶被这些人闹得不胜其扰,又得安抚族中其他人,忙得脚不沾地的,差点连自己府里的事情都顾不上。

    张氏的身体也早就养得差不多了。

    史氏也懒怠着管这些琐碎的家事,更不愿意传出个都当婆婆了,还霸着管家权不肯放手的名声来。

    索性早早地就让人收拾好了账本,打算交给张氏

    第63章

    原本荣国府只有张氏这么一个儿媳妇的时候,张氏就这么接过管家权,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但现如今不是多了一个妯娌么?

    张氏与卢氏的接触也不深,怕自己就这么直接接过管家权,卢氏心里有疙瘩。

    再加上接下来还得忙贾敏的婚事呢,张氏一个人也不一定忙得过来,所以张氏便笑着说道:“不如我跟弟妹分一分差事,咱们两个一同管家倒也便宜。”

    “嫂嫂管着吧,我就还是算了。”卢氏道,“我向来不擅长这个的,要说吃茶赏花我倒是都擅长,可要论这些应酬事物,却还得劳烦嫂嫂。”

    张氏只当是卢氏推辞,还想着再劝上一劝,“又不是多琐碎的事情,不过是弟妹有空看着点底下的人也就罢了。”

    卢氏连忙摆手道,“我也不耐烦跟他们磨嘴皮子,好嫂嫂,你就疼疼我吧。”

    史氏在上首坐着,看两个儿媳妇如此和睦,心里也十分欣慰。

    别人家都是儿媳妇们内里有小九九,恨不得把管家权都抓在自己手里,当个大权在握的当家奶奶呢,自己家倒是两人相互推辞起来了。

    “你们俩也别推辞了,”史氏拍板道,“原本你们妹妹要成婚,事情有多有琐碎,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倒不如你们两个都辛苦一下。”

    史氏让卢氏也沾手些管家权,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头。

    贾政他们夫妻现在背靠着荣国府,那自然是公府门第,可等将来分了家,贾政便也就只是旁支了。

    卢氏如今管家应酬得时候,多跟女眷们交际,好歹将来也多一条路子。

    “那嫂嫂的心疼心疼我,好歹给我些轻省得活计。”卢氏冲着张氏撒娇道。

    “你说说,你想哪一些?”张氏见卢氏撒娇,含笑让卢氏自己挑道。

    “旁的我倒也不懂,只对着衣服首饰和胭脂水粉倒是都熟悉些。”卢氏憨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把府里一年四季的衣裳和胭脂都交给你。”张氏点了点卢氏的额头,笑着说道,“不过这两桩也太简单了点,不如,妹妹嫁妆里缺的那些布匹和首饰你也一并领了去。”

    “那感情好,论布匹首饰,没人比我更了解的了。”卢氏拍着胸脯表示道。

    “太太觉得如何?”虽说她们两个就这么定下来也无妨,可到底还是得问一问史氏的意见。

    “你们都订好了,还来问我做什么?”史氏假装恼道,“这不是故意来逗我么?”

    史氏自己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们娘几个正说着,贾代善大步走了进来,见公公回来了,张氏和卢氏纷纷告辞回去了。

    “刚刚在宫里李德华那老东西给我透了一个消息,皇上想起复老张,已经让人拟了圣旨了,估计那旨意明儿就会下去。”贾代善喝了口茶以后,对着史氏说道。

    “这倒也不是坏事,好歹咱们亲家又任了官了,明儿让老大媳妇带着礼去贺一贺?对了,咱们要不要今儿就先去跟张家通个气。”史氏只当张家升官是好事,笑着问道。

    “只不过,咱们瑚哥儿他外祖父怕是要教不了了,还得给他另择名师呢。”史氏想了想又说道。

    “你还当是好事呢?”贾代善道,“怕是又要起波澜了啊。”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史氏被贾代善这话唬住了,连忙问道。

    “老张原本退下来,他是觉得自家已经出了太子妃,怕张家显赫太过。可也未尝没有怕太子显赫太过的意思在里头,从李承乾,到昭明太子萧统,从古至今,最后没登上皇位的太子可也有不少呢。”贾代善道。

    “太子要有不好?”史氏慌了。

    虽说荣国府名义上还是保皇党,不算是太子一派,贾代善也是皇帝的心腹。

    但荣国府与太子一系的关系也十分密切,未来的继承人是太子的伴读,宗妇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子。

    要是太子有个不好,那贾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你莫慌,若是皇上厌弃了太子,也不至于再起复老张。”贾代善安慰道,“我猜是承恩公府怕是要不好了。”

    “承恩公府?”史氏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京里怕也要是乱了。”

    皇帝对先皇后情深,对先皇后的母族也多有厚待,先皇后的两个兄弟都封了公爵,家中子弟也大半在朝为官。

    又因为承恩公府势大,朝中也有不少趋炎附势之徒,早就依附了承恩公府。

    要是皇帝要对承恩公府出手,那得有多少官员遭殃,所以史氏才说,京里怕是要乱了。

    这样的优待,反倒是让承恩公府恃宠生娇了。

    结党营私不说,敢让七品小官向他们下跪,更不用说,家里的子弟欺男霸女之事时有发生了。

    皇帝碍于先皇后和太子的情面,尤其是若是铲除了承恩公府,那太子一系也少了一个强力的助手,皇帝怕太子无可用之人,也怕太子立不稳。

    所以皇帝这才迟迟没有出手对付承恩公府,反倒是一再宽恕。

    但谁能想到,皇帝的厚待和宽容,却是让承恩公府越发嚣张了,他们甚至还敢打起了太子后院的主意,想着下一任继承人再出自他们家。

    这样的事情,别说是皇帝了,就是连太子都无法忍受了。

    皇帝想要起复张老爷子,也就是为了不让太子别没可用之人。

    “是啊,我瞧着皇上怕是就快要动手了,”贾代善道,“在这个档口上,咱们敏儿的婚事,可能得简办。”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贾敏是史氏唯一的女儿,史氏又何尝不想贾敏能风光大嫁呢,可这样的时候,荣国府又在这样的位置上,低调沉寂下来,才是最好的方法。

    “敏儿的嫁妆,咱们再给她加厚两分吧。”贾代善有些愧疚道。

    “敏儿的嫁妆之前就已经加厚过来,再加厚下去,怕是儿媳妇们也要有意见了。”史氏笑着道,“我瞧着现在这样也已经不错了。”

    贾敏的嫁妆,史氏原本就已经加厚过几分,与其他人家相比,已经是丰厚了。

    女儿出嫁以后,到底还得靠着娘家在背后支撑,这才底气足。

    再加上,林家嫡支已经无人,林海将来还得靠着舅兄们帮扶呢。

    史氏还是觉得,没必要为了一点子嫁妆,反倒是让两个儿媳妇心里存了疙瘩。

    “那你看着办吧。”贾代善原本也不耐内宅的这点事情,见史氏早有主意,倒也不多说。

    “对了,要不要让老大媳妇回家透个气去?”史氏问道。

    两家联姻,本就是为了守望互助。

    贾家既然知道了这样的消息,那好歹也得告诉张家一声,也好让张家早有准备。

    “倒也不必,老张那儿也应该已经知道了。”贾代善说道。

    既然要收拾承恩公府,又要起复张家,依着现如今太子的受宠程度,皇帝想必早就与太子通过口风了。太子能不透口风给张家?

    这厢张老爷子也在跟儿子说这件事。

    “太子妃那头已经透了消息出来,皇上怕是要起复我了。”张老爷子叹了口气道。“圣旨怕是都已经拟好了。”

    “皇上不是早就想要您起复了么?”张之涵有些不懂,“是您一直执意要闲赋在家啊。”

    张之涵自己之前都当过一回皇帝的说客,想要张老爷子再去当官呢。

    当今皇上也算是仁君,张老爷子这儿,之前皇帝也就只是劝说,也没有非得让张老爷子去当官的意思。

    “可这回皇上是没打算再让我推辞,是打算直接下旨了。”张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道,“听太子那儿的意思,怕是皇上要让我任参知政事了。”

    “参知政事?”张之涵吸气了一口凉气。参知政事,这一上来就是副相?

    张之函政治也不是不敏感,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张之函好歹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事情有些不太多。

    “爹,咱还是别沾这烫手的山芋。”张之函道,“要不然推了这差事吧。”

    “皇上既然打算下明旨,那就是没有再转折的余地了。”张老爷子拍了拍张之函的肩膀道,“我出任参知政事也好,你大妹妹那儿也能轻松些。”

    “是儿子不争气,”张之函有些羞愧,“没能鼎立起门户。”

    “相较于其他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张老爷子感性地夸一句张之函。

    “只是我若是任了参知政事,怕也是没时间再教景哥儿他们了。”张老爷子叹了口气道。

    “景哥儿这年岁送到书院里去读书,倒是正和适宜。”张之函道,“不如让景哥儿跟着叔父去鹿邑书院吧。”

    “安姐儿如今又加了琴棋能课程,倒是可以让她那女夫子继续教下去,只是瑚哥儿……”张之函有些犹豫,“瑚哥儿到底年纪还小些,不过他向来有主张,又是跟着景哥儿一起,其实去书院倒也可以,书院课程也多,倒也可以让两个哥儿再学些其他的技能”

    鹿邑书院的山长向来由张家人担任,说是张家的族学都不为过。

    哪怕贾瑚年岁小了一些,可进书院倒也不是不可以,再不济,让瑚哥儿跟着叔父他们一家一起住也就是了。

    “我明儿再问一问瑚哥儿吧。”张老爷子道,“到底鹿邑书院离京城这么远,你好歹也问一问景哥儿的意思。”

    贾瑚对书院实在是熟悉得很,要说之前让贾瑚去书院,那贾瑚简直就是一百个乐意,换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还能摆脱现在没个一日就得去的练武。

    可现如今,贾瑚这不是有琏哥儿这个亲弟弟了么。

    虽说琏哥儿这个天魔星,每日一给他读大宁律他就闹着不行,好几次贾瑚都想直接就捂了那天魔星的嘴。可偏偏一日不见这个小天魔星,瑚哥儿又觉得就跟缺了什么似的。

    现如今的贾瑚,哪里能愿意离开了家里。

    当然,荣国府里的众人也都舍不得贾瑚小小年纪,去鹿邑书院这么远的地方。

    第64章

    “咱们这样的人家难不成还得让哥儿拼命博个出生?”史氏说道,“哪怕你们允了瑚哥儿去书院,我也是不许的。”

    “太太,我们也舍不得瑚哥儿小小年纪去书院呢。”张氏赔笑道。

    “你也不必蒙我,我知道你有了琏哥儿,那是养在身边的,自然就不再把瑚哥儿放在心上了。”

    因为是张家那儿出的消息,再加上史氏原本自己就是偏心养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对养在婆婆身边得,反倒是有些心结。史氏便本能得也以为张氏是不喜欢瑚哥儿,怕碍了她的眼,这才要送瑚哥儿去书院呢。

    “你若是看不惯我们,只给我们备了马车,我们祖孙两个回金陵去。”史氏怒道。

    “祖母冤枉阿娘了,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外祖那边问我跟不跟景哥一道去书院罢了。”贾瑚连忙说道。

    贾敏也劝道,“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大嫂子把瑚哥儿当成心头肉一样,哪里会看不惯瑚哥儿。”

    “太太可真冤枉大嫂了,您就且看瑚哥儿身上这一身衣服,一看便知道都是出自大嫂手里的。哪里能不把瑚哥儿放在心上。”卢氏也跟着劝道。

    “老大媳妇原本也就是跟我们说一说张家那头能让瑚哥儿进书院,又不是就打算这把瑚哥儿送进去了,你何苦冤枉老大媳妇。”贾代善也说道。

    史氏刚刚也是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这会儿被众人一说,哪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之间便有些讪讪的。

    “原也是我糊涂了,老大媳妇,你别在意。”史氏说道。

    “太太也是关心瑚哥儿,关心才乱呢。”张氏也道。

    “原先老二去了一趟书院,回来瘦了好大一圈,我差点认不出来,”史氏道,“瑚哥儿到底小一些,咱们家又有些基业,哪里用得着让他这个小孩子去受苦。”

    “给瑚哥儿在家再请一个先生,那倒也方便。”史氏道,“要不,改明儿让人去寻摸寻摸有没有好一点的坐馆先生。”

    “有真才实干的人极少有愿意来当坐馆先生的,”贾代善道,“那还得仔细寻摸呢。”

    “要我说,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我兄弟他现如今只在翰林院里抄抄书,倒不如让他得闲了教瑚哥儿便是。”卢氏说道,“再不济,他也中过状元,肯定要比其他人好。”

    “确实,秋弟的学问极好,若是有空教咱们瑚哥儿正好。”贾政也说道。

    贾瑚想了想卢望秋那不着调的性子,深深觉得,自己要到了卢望秋手底下怕是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要贾瑚自己说,他倒是宁可自己学。

    只可惜,贾瑚自己是重生这件事也不能暴露,在家人们眼中,瑚哥儿还是个小孩呢,自学成才这种事情,家里这些人都不可能。

    “卢二叔好歹每日也都要去上值,若是还得再麻烦他教我,倒也让他太劳累了。”贾瑚道,“坐馆先生也不必去寻摸了。”

    “怎么,你小子不想读书了?”贾赦调侃道。

    原本大家聊贾瑚读书的事情,作为一个学渣的贾赦,根本插不上嘴,但是这会儿听说假贾瑚不想去读书了,贾赦立马就来劲了。

    “瑚哥儿又不是你怎么会想着不读书呢?”贾代善看着贾赦,哼了一声道。

    转头,贾代善又和蔼地对着贾瑚说道,“瑚哥儿是有什么想法?”

    就这种态度,贾赦又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他爹是真的双标啊。

    “孙儿想去族学读书。”贾瑚说道。

    “族学?”贾代善皱了皱眉。

    虽说贾家族里都挺重视族学的,可也不得不说,贾家族学里的贾家子弟中也有不少的纨绔子弟。

    贾代善还是不想让自家乖乖巧巧的宝贝大孙子去族学,这万一被那些人带坏了,那可就不太好了。

    史氏听到贾瑚的话,立马眼睛都亮了,“哥儿这主意好,族里离着咱们家也近,哥儿平日里去上课也方便,而且族学里都是自家人,也让人放心。”

    贾代善心想,这才叫人不放心呢。

    但好歹贾代善也是贾家的掌权人之一,再怎么也不可能当着儿子儿媳的面说自家族学得不好。

    “是啊是啊,而且现如今族学里是敬大哥在教导子弟,敬大哥的学问向来都出色得很。”贾敬的迷弟贾政立马就赞同道。

    “敬大哥向来靠谱。”迷弟二号贾赦也连忙插嘴道。

    “靠谱?”贾代善嗤笑了一声,打量了一眼贾赦道,“跟你比起来,倒是确实靠谱。”

    “我怎么觉得老爷这话跟看不起我似的。”贾赦嘀咕道。

    “老大啊,你可以自信一点。”贾代善和蔼道。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贾赦有些摸不着头脑。

    “祖父的意思可能是,让您把似的去掉,他就是看不起你。”贾瑚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家亲爹道。

    “哈哈哈…”贾瑚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哄堂大笑。

    “你个小促狭鬼,”史氏笑着点了点贾瑚的鼻子道,“也不怕你老子锤你。”

    “他敢?”贾代善看了眼贾赦道。

    “有老爷护着,我哪里敢揍瑚哥儿呀。”贾赦摸了摸鼻子道。

    “哥儿若是愿意去族学,那去族学也好。”贾代善想了想以后说道。

    他的瑚哥儿是幼鹰,自该是自己去探索那广阔的天地的,并不是那种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族学里的人是好是坏?他们如何对瑚哥儿?这都该是瑚哥儿自己去分辨的。

    正好,这也正好让瑚哥儿学一学为人处世。

    大不了自己多冷眼看着些,真有什么问题,及时点醒瑚哥儿也就是了。

    荣国府的嫡长孙要去族学里读书,这可绝对就是本年度以来,贾家八房里头最重大的消息了。

    京中八房皆是依附着宁荣两府而生的。

    虽说,宁府是长房,又是族长,族中事物皆是由宁府来处理的。

    可宁府到底只有贾敬一个独苗苗,之前贾敬考中进士之时,大家还只当宁府要起来,可偏偏这位敬大爷不知道怎么想的,去山里住了一段时间以后,竟然跑去族学教书了。

    而荣府,不说其他人,光是荣国公,那就是当今心腹,股肱大臣。政二爷今年新娶了范阳卢家的姑娘,四姑娘嫁了新科状元。

    这都不用不用对比,是个人都知道,该去巴结荣国府。

    这荣国府的嫡长孙还有个太子妃当姨母,就这样的身份,谁不想自家的孩子能与之交好,但凡能从他手里漏点什么出来,那对于自家来说那都是天大的福分了。

    所以,族学里读书的那些学子们,都被父母耳提面命了,要好好与这位宝贝蛋相处,要是能结交上了那就更好了。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哪怕不能交好,反正也不能交恶了。

    还有些原本家有余财,也看不上族学这教学水平,在家自己延请名师,或者自去寻了学堂的。

    现如今也纷纷想把自己家的孩子,往族学里送来,只为能跟贾瑚结交。

    甚至不少旁的亲戚也都动了心思,也想把自家的孩子往贾家族学送。

    哪怕不是为着能结交荣国公的嫡长孙,只是普通的去读书也成啊。

    试想,连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都送进族学去读书了,那就是荣国公都放心贾家族学的教学。可想而知,这族学教学水平必然是极不错的,

    要知道那位宝贝蛋,之前可是在他外祖张老爷子手底下读书的。

    张老爷子是什么人,说一句当世之大儒都不为过,原本就是没起复,瞧瞧,现如今一起复,那就是参知政事,副相啊。

    贾家的族学也差不多是迎来了最高光的时刻,有的是人拿着大把的束脩想去族学读书。

    只可惜,现如今族学当家的是贾敬。

    这位爷收人的标准极其严苛,寻常贾家子弟都得仔细审核,更不用说,那些亲戚家的孩子了,除非天资聪颖的,其他一律不收。

    只不过,倒是贾瑚,这去上学的时间还得拖延。

    “哥儿既要去族学读书,好歹也挑一个好日子。”史氏说道。“得寻个黄道吉日,再将哥儿送去。”

    “哪有这么麻烦,不过就是隔壁的族学罢了,抬脚就能到的地方。”贾代善皱着眉头道,“明儿让人给他提着文房四宝直接去便是了。”

    贾瑚也道,“祖母,我又不是第一回上学,没必要还得择个日子。”

    “你小孩子不懂,”史氏道,“我听人说过,各行有各行的神仙,你不挑个好日子去,那神仙让你读不好书倒是其次,万一让你有个七灾八难的,那就不好了。”

    史氏这话倒是说到了贾代善心里去,因为有之前一直做的那个梦打底,贾代善在潜意识里还是自家孙儿体弱多病呢。

    一听史氏说会让贾瑚有七灾八难,贾代善就觉得麻烦点也就麻烦点,让宝贝大孙子安安稳稳那才是大事。

    “既然如此,那就让清虚观的张道士,帮着哥儿挑一个好日子。”贾代善说道,“旁的都是其次,别方着哥儿就好。”

    第65章

    “清虚观的张道士?”因为前头有个一心要闹着去当道士的贾敬,贾瑚这会儿甚至都怀疑这张道士不会是自己外祖家的那个张吧?

    听到贾瑚问这个,史氏便看着贾代善笑,“也不知道这老爷让不让说?”

    “原也没什么,你只管跟瑚哥儿说便是。”贾代善摆摆手道。

    “你祖父年幼的时候也身体不太好,家里也给各种延医问药,倒是也不见好。后来不知道你曾祖母从哪里听来的,说是得舍了出家才是,差点把你祖父送到庙里去。”史氏边说边笑道。

    “还是后来旁人出了主意,买了个替身,出家去当了道士,你祖父才渐渐好起来的。”史氏说道。

    “那道士就是张道士?”贾瑚问道。

    “是了,他倒也有几分体面,皇上也唤他一声“大幻仙人”,又掌着道录司,占卦也极准,肯定能给你挑一个都不妨碍的黄道吉日。”史氏说道。

    “这是不是太麻烦了一点,咱们在黄历上翻一翻,挑个日子也便是了。”贾瑚道。

    贾瑚原本也就不信这些,只不过是祖父祖母说要挑个入学的吉日,贾瑚才应承他们。

    可现在听到史氏说那张道士还是掌管着道录司什么的,贾瑚虽不知道录司的意思,却也想着这张道士必然也有几分体面。

    不过是他去族学入学日子,倒也不必这么隆重,反倒是让人觉得轻狂了。

    “你别听他名头响亮得很,可实际上也就是个神棍罢了,平日里也就做做这种骗人的活计。”贾代善道,“无妨,就让他挑吧,也就是求个心安。”

    贾瑚从贾代善的话里,倒是听出了几分熟稔的感觉来,仿佛是贾代善与这张道士十分熟悉的样子。

    贾瑚见贾代善都这样说,想着贾代善必然考虑得周全,当下也不再说了。

    没过几日,清虚观那边就来人了。

    “大哥儿可在?”琥珀在外头喊道。

    “琥珀?”芍药打了帘子道,“快进来,哥儿正温书呢。”

    “琥珀姑姑怎么来了?”贾瑚听到动静以后放下书道。

    “这是清虚观的张法官亲自开光过得平安福,太太特意让我给哥儿送来了。”琥珀把自己手里的匣子递给芍药道。

    “都说清虚观的符很灵,这两日我给哥儿做个荷包,正好让哥儿随身带着。”芍药打开匣子给贾瑚看看匣子里的平安符道。

    贾瑚拿起平安福翻着看了两眼,只觉得与上辈子自己见到过得平安福倒也没什么不同,最多就是用是上好的缎子做的,看着更华贵一些。

    “单是我这儿有,还是大家都送了?”贾瑚问道。

    “各处都有的,送完哥儿这儿,奴婢还得去隔壁给敏姑娘和珍哥儿送。”琥珀说道

    这位张道士想来也是对荣国府了解得很,正正好好十枚平安符,连带着为了习武方便宿在荣国府的贾珍都有。

    “连珍大哥哥那儿都有?”贾瑚问道,“这张道士倒是对我们家清楚得很。”

    往荣国府送东西,连贾珍都照顾到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毕竟贾政新婚这事好打听,可贾珍住在荣国府,却是极少人知道的。

    “清虚观向来跟我们家来往密切,张法官也是老爷那儿的常客呢。”琥珀道。

    “祖父跟这位张道士很熟悉?”贾瑚有些疑惑,毕竟按照这原本贾代善对贾敬想要出家当道士的那个态度,贾代善应该是不怎么喜欢道士的。

    但贾代善又对这位张道人十分熟悉,甚至张道人还是荣国府的座上宾,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对了,张法官说下月十六的日子好,正好适合哥儿去入学。”琥珀道。

    “下月十六?还有近一个月呢!”芍药道,“正好我也有时间给哥儿做个新书袋。”

    “那姐姐可要帮忙?”琥珀道,“我闲了来给姐姐劈线。”

    “哪里用得着你帮忙,自有徽墨她们呢。”芍药连忙道。

    “张道士还在荣禧堂?”贾瑚看向琥珀道。

    琥珀愣了一下以后点了点头道,“在,张法官现如今正跟太太和大奶奶闲话呢。”

    “我去瞧瞧。”贾瑚说完,拔腿就往荣禧堂去。

    贾瑚到了正堂门口,这才看到荣禧堂西边椅子上坐了一个道士,与其他道士也没什么不同,只是穿得略微富贵一点。

    见贾瑚进来,张法官站起来笑道,“这位便是公爷常挂在嘴边的瑚哥儿了吧吗,哥儿好。”

    “还不快见过你张爷爷。”张氏笑着指了指张道士道。

    “张爷爷好。”贾瑚依言行了礼,心里却想,这张道士是与家中女眷皆是熟悉?

    史氏朝着贾瑚招了招手道,“哥儿过来坐。”

    “哥儿怎么过来了?”见贾瑚在塌上坐下以后,张氏问道。

    “琥珀姐姐来送平安符,我听说张爷爷来了,就像来看一看。”贾瑚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挠了挠头道。

    “贫道也没有三个头,六个手臂的,有什么好看的。”张道士失笑道。

    贾瑚心想,你这是没有三个头六个手臂,可却满身的谜题呢。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贾瑚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张道人,摇了摇头说道。

    “对了,张真人,十月三日那日,你们道观里可有什么安排?”张氏问张真人道。

    “倒是没什么安排,哪怕有,既然是奶奶这儿有吩咐,那自然得贵府这边先了。”张道士笑着说道。

    “你可仔细了,别到时候跟别人家撞上了。”张氏笑着说道。

    “那日也不是什么正日子,怎么?你们要去清虚观打醮?”史氏疑惑地问道。

    “太太忘了,那日正好是敏妹妹的生辰。”张氏笑着说道,“虽说妹妹年纪轻,也过不得大生日,可到底这是她在家里的最后一个生辰了,我便和二弟妹商量着正好带着妹妹去观里捐点香油钱,也算是为妹妹积福。”

    “我也是浑忘了,差点连敏儿的生辰都忘了,还是你们两个做嫂嫂的惦记着她。”贾敏可是史氏的宝贝女儿,见儿媳妇们都惦记着女儿,史氏自然是只有高兴的。

    “只你们去有什么意思,不如都出去走走。”史氏道。

    “太太愿意与我们一同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张氏笑着说道。

    “既如此,那我就头几天就打发人将楼打扫干净,把观不相干的道士们都赶了出去,到时候太太们也好清清静静的看戏。”张道士立马奉承道。

    “哪里用得着把观里的道士都打发出去,这也太隆重了。”贾瑚听了皱着眉头提了一句道。

    之前贾敬闹着要去修道的时候,贾瑚对京城的这些道观也略微有了一点点了解,据他所知,这清虚观与玄真观是京城香火最旺盛的两家道观。

    若是为着他们一家,叫这个清虚观还得停两日,那那就不是在积福。

    “哥儿说的是呢。”那张道士含笑看了贾瑚一眼,仿佛就是在等贾瑚说出刚刚那句话呢,“到底是公爷最看重的孙子,这菩萨心肠与公爷一模一样”

    这话让贾瑚觉得有些乖乖的,但是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张道士说道:

    “那我到时候便让人把后头的那个两个楼空出来,太太奶奶们听戏也方便。”张道士道,“前头的大殿就照常接待香客们,两厢也并不相互影响。”

    “这才方是积福呢。”张氏也笑着说了一句道。

    到了十月初三这日,除了贾代善衙门里有事,去不成以外,贾赦贾政都愿意跟着女眷们一起去,连带着贾珍也要跟着去。

    倒也不是贾珍又多重视贾敏这个堂姑姑的生辰,而是与留在府里跟着俞峰习武相比,贾珍自然是更乐意去外头凑这个热闹的。

    “各位爷,太太奶奶们,我们道爷让小的来带各位贵人们进去。”张道士早就派了小道士在山门口守着了,见贾家的众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你家道爷怎么没来迎接我们。”贾赦吊儿郎当得上去,俨然一副恶霸的样子。

    小道士也没经过事,哪里见过贾赦这样的,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老大你又在胡闹什么?”史氏喝道。

    “我不过是问他几句话罢了,”贾赦摸了摸鼻子,又转头问贾瑚道:“我长得有这么吓人?”

    “阿爹长得倒是不吓人,但是这幅样子,倒是挺像话本里说的那种恶霸的。”贾瑚笑着说道。

    “你快起来,地上凉,我阿爹只是长得凶罢了。”贾瑚扶起那个小道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瞧着你倒也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小道士见贾瑚和善,倒是一句一句答了,“小的叫通惠,今年十一了。”

    小道士答完,再抬起头来,才发现荣国府一众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呢,这连忙道,“各位贵人,快随小子进去吧。”

    张道士给荣国府安排得是一座两层高的楼,底下的院子里正好有个戏台子,众人去了二楼正好能从二楼看到戏班子演戏。

    “这道真是个好去处,我们是托了敏妹妹的福了。”贾政说道,“回去可得给妹妹送一份大礼。”

    第66章

    1  “哪里用得着这样隆重,倒是叫我怪不好意思的。”贾敏看到底下候着得戏班子,连忙摆摆手说道。

    时下极少有给小辈们过生辰的,一是长辈给小辈过生日这不合规矩,二也是怕折了福分。

    想这样打着打醮的名头,特意全家人出来乐一乐,给家里的小辈过生辰得更是极少。

    “这有什么可以不好意思的,你只管安坐着,待会儿点几出你爱看的戏去。”张氏道,“我特意让人找了最好的昆戏班子。”

    “让嫂嫂们破费了。”贾敏连忙道。

    这次贾敏过生辰,张氏和卢氏早就说了,一概花费都由他们两个出了,所以贾敏才有这么一说。

    昆戏班子在京城向来难请,更不用说最好的昆戏班子了,哪怕是荣国府的权势放在这儿,那也得银子砸下去。

    “你嫂嫂破费什么,破费的人是我吧。”贾赦摊了摊手道,“前儿她刚刚把我藏在书房的私房钱给搜刮出来。”

    贾赦原本的花销基本都在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们吃饭喝酒。贾赦向来在银钱上豪迈,他又出身荣国府,贾赦的那些个朋友们都默认了喝酒就由贾赦来付钱。

    这么日日下来,那都是一大笔钱。

    但现在,贾赦一下值就得被提溜了去练武,连个寻朋友喝酒的功夫都没有,贾赦这银钱不就攒下来了不少么?

    贾赦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得把那些个银子都特意找了个好地方藏了起来。

    可没藏几日,就被张氏逮了个正着。

    “私房钱?”卢氏听说这个词,狐疑地看了贾政一眼,这一家子兄弟,不会……

    “好奶奶,我可不似大哥似的是个腰缠万贯,就那二十两银子的月例,我买几本书就没了。”贾政连忙自证清白道。

    “二爷买书只管往账上支银子便是,又何必用自己的。”张氏连忙说道。

    “奶奶,下头戏班子们问,该演什么?”芙蓉上来问道。

    “可不该问我,”张氏笑着说道,“太太点头出,接下来的让咱们寿星来点。”

    “原是你们出的银子,也该让你们来点才是。”史氏推辞道,“我就是来跟你们这些年轻人凑凑热闹的。”

    “太太听了这么多年好戏,肯定要比我们懂得多,太太不点,我们哪里敢动。”卢氏跟扭股儿糖似的跟史氏撒娇道,“太太疼疼我们,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史氏推辞不过,便点了一出“满床笏”。

    “到底是太太,这戏点的好。”史氏刚刚点完,卢氏便夸道。

    “你这猴儿,这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今儿要是说不出一二来,明儿就等着我们再让你做上一回东。”史氏笑着说道。

    “那我可得好好说上一二了,太太您看啊,这满床笏讲的就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1],这不正合了今儿敏妹妹的生辰,我们给她祝寿。”

    “这倒是一条,还有呢?”

    “太太想啊,那汾阳王郭子仪有七子八婿,这不是也有太太希望妹妹日后能多子多孙的意思在里头么?”卢氏笑道。

    “你这张嘴啊,可真是巧”史氏虚空点了点卢氏笑着说道,“看来那顿饭咱们是讹不成了。”

    上头众人正说着,底下的戏班子也已经开场了。

    贾琏这个小人儿也听不懂大家说笑的话,原本只在奶妈怀里昏昏欲睡,底下戏班子的锣鼓一响,把琏哥儿吓了一跳,眼泪汪汪就要哭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这么一个小人儿怎么想得了这么多,贾琏转头看到亲哥贾瑚在边上看着他,又连忙收了泪,立刻扭过头去,像是怕被贾瑚看到似的。

    “太太好,贫道来迟了。”戏都已经唱了半出了,这张道士才姗姗来迟了。

    “什么事把您老人家给绊住了,我们来了这么些时候了,也不见你出来。”史氏看到张道士笑着骂了一句道。

    “原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镇国府牛家的大太太也来了,原本他们也想来后头这儿的楼里,我给打发了。”张道士说的这样轻松。

    可想想他们来了这么久,张道士这会儿才露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张道士必然也是费了一番口舌,不然也不可能姗姗来迟。

    “这倒是奇了,原就是我们先定的,难不成他们还想来抢?”史氏道。

    因为原本贾政差点被王娇招惹上那事,这位牛大太太当时可没少和稀泥,这位可是王娇的姨妈呢。

    贾政可是史氏的心尖子,连贾敏尚且比不过。自家宝贝差点被人家给沾染上,史氏能给牛家好脸色才怪。

    更何况,牛家也就只剩个镇国府的名头好听一点了,内里早就是一团糟污了。

    说是镇国府,但也就府门口那块牌子还是敕造的,如今镇国府的当家人,牛家大老爷也就挂了一个三等将军的虚衔,连个五品的实职都没有,连大朝会都去不得。

    张道士刚刚要接茬,牛大太太倒是已经来了。

    “呦,我当是谁家呢,原来是你们家在啊。”牛大太太进来道,“难怪这么大的排场,整个后楼都要占了去。”

    “牛大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卢氏道,“到不是我们全都得占了去,可也总得有个先来后到的理,您说是不是?”

    “说起理?那有你这个小辈跟我这个长辈呛声的理?”牛大太太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呢,但是看到如今新嫁的卢氏和有两个儿媳妇伺候红光满面的史氏。

    再想想自己的外甥女远嫁,还嫁得是个商户人家,自家堂姐又因为思念女儿日日憔悴,连堂姐夫都被贾代善打压得连连降职。

    牛大太太就对荣国府恨到不行。

    “长辈?我们两家向来不沾亲,逢年过节也没见走动过,您算哪门子的长辈?”张氏怕卢氏是新媳妇,受了欺负,连忙帮腔道。

    “难不成妹妹你们范阳卢家还跟他们牛家联络有亲?”张氏反问道。

    世家向来高傲,原本都是几个世家内部通婚的,也就近些年世家走了下坡路,这才渐渐开始与朝中权贵们通婚。

    像牛家这种只有一个名头好听的,自然是不可能跟卢家这种世家沾亲带故。

    张氏这话是在嘲讽牛大太太呢。

    卢氏自然知道张氏这话里的含义,当下也嘲讽道。“自然是不可能有的,我们家也不是什么人家都可以来攀亲戚的。”

    牛大太太被张氏这话一激,脑子一热便说道,“你还当你有太子妃这个后台,咱们不敢说你?太子还能不能做成太子都不一定呢,你也不知道收敛?”

    “牛太太慎言,太子的地位稳不稳,不是你我能说的。”史氏原本懒得跟牛大太太掰扯,只让自己的两个儿媳妇跟牛大太太打机锋,可这会儿都牵扯到太子了,史氏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这话要是让皇上或是太子爷听到了,也不知道要如何恼呢?”史氏道,“也不知道你们牛家经不经得起天子之怒呢。”

    牛大太太说完以后也自悔失言,听史氏这么一说更是吓得战战兢兢,当下也顾不得再跟史氏打机锋,只说道,“我还得去做法事,可不跟你们计较。”

    说完这句,牛大太太就跟后头有人追似的,连忙跑了。

    张氏也本就担心着家里,尤其是自家亲爹闲赋在家多年以后,突然被起复,这还一起复就是参知政事这样的要紧职位。

    虽说张老爷子和张之涵都说不妨事,连带着贾代善也通过史氏安慰过她,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就是皇帝看中张老爷子的才干,朝中又缺人,这才起复了张老爷子。

    可等到太子的堂舅,也是太子一系的中流砥柱,骤然被下了狱。

    张氏这才知道自家亲爹起复,这也是在平衡朝堂呢。

    张氏到底不免有些担心,一是担心自家亲爹到底离开朝堂多年,怕是早就失去了不少政治的敏锐性。

    现如今太子一系风雨飘摇,张氏怕自家父亲稍有不慎,那就是万丈深渊。

    虽说张氏对张家的治家严谨也是有把握的,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谁也不能保证,张家就不是下一个承恩公府。

    二是,太子一党的中流砥柱被抓,虽说是皇帝又起复了张老爷子,可到底对于太子来说是元气大伤。

    张氏还有个亲姐姐压在太子那儿呢,张氏又怕太子妃因为这些波澜在宫里头过得不好。

    毕竟宫里踩低捧高严重,太子失势,张氏也怕自家姐姐在宫里的日子不好过。

    偏偏贾赦又是不着调的,张氏让贾赦在宫里打听打听,贾赦回来又只会说东宫一切都好。

    张氏又如何不担心,既担心娘家,又在宫里的姐姐,简直就是两厢为难。

    偏偏荣国府里一家子和乐,张氏也不好为着自己叫旁人都担心,尤其是妯娌刚刚嫁进来,小姑子又立马要成婚,这样喜气的时候,更加不好丧气。

    张氏只能日日摆起笑脸,又每日打发人往张家跑几趟。

    偏偏张家那儿,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说一切都好,让张氏放宽了心。

    第67章

    “阿娘,别担心…”贾瑚看见张氏的担忧地模样,忍不住劝道,“若是皇上真要…也不会再让外祖父起复。”

    因为在外头,也怕隔墙有耳,贾瑚便把废太子等几个字个含糊了过去,但是再座的除了贾琏这个婴儿和贾赦这个不着调的,谁还不懂贾瑚话里的意思的。

    张氏拍了拍贾瑚的肩膀道,“不妨事,哪就要你操心了?”

    史氏也站起来拉着张氏的手说道,“我们若说没什么事,你怕也还是忍不住担心,你还是改明儿递了牌子进宫去看看太子妃娘娘,也了一桩心事。”

    张氏连忙应了一声,她也正想着进宫去看一看太子妃,好歹问问姐姐现在的境况。

    贾赦到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张氏貌似,在担心太子和太子妃现在的处境。

    他连忙说道:“三哥在宫里好着呢,你且放心吧。”

    贾赦想起刚刚牛大太太的话,又补充了一句道,“你想想他司徒宜州是谁啊?他可是皇上亲手抚养长大的太子啊!”

    贾赦虽然一直不着调,但是他这句话倒是说道理上去了。

    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太子是皇帝的心尖尖,说句难听点的,皇帝宠太子,那绝对比史氏宠贾政还过。

    太子病了,皇帝免了大朝会,没日没夜得守在太子床前。皇帝自个儿病了,柱个拐杖都还能上前线去。

    可以说,在皇帝那儿,太子绝对是第一位的。

    太子这样得宠,又哪里是少了一个太子的堂舅就会变的。

    要知道太子之所以是太子,不是因为他有一个高官的堂舅,而是他是皇帝和先皇后的独子,是因为太子是皇帝亲手培养长大的继承人。

    只要太子不失宠,稳稳地坐着太子之位,那么她姐姐便依旧能稳住。

    今儿又是贾敏的生辰,本来出来也是想让贾敏这个寿星公兼未嫁的姑娘轻松一点。要是为着牛大太太的那么一句,反而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了,那就该是她的罪过了。

    张氏便笑着说道,“咱们倒是听戏呀,楼下的戏班子都唱了好久了。”

    “是啊是啊,第二出妹妹可点好了?”卢氏见状也连忙活跃气氛道,“别待会儿他们都已经唱完了,咱们还没点下一出呢,倒是叫他们等着了。”

    卢氏一边活跃气氛,一边想得却是,等明日肯定得回娘家一趟,好好向自家兄长打探打探太子的情况,好歹宽一宽大嫂的心。

    贾敏也知道两位嫂嫂是不愿意扫了自己的兴致,便也想着特意点一出热闹点的戏,也好让气氛热闹一些。

    “倒不如来一出西游记吧”贾敏笑着说道。

    “好好好,这出戏热闹。”史氏也笑着说道。

    众人都只默契的按下刚刚的事情不提,看了几出戏,快到了午膳的时候,张道士这才又来了说道,“我们这道观里,旁的也就一般,但唯有那素宴倒是做的确实不错,太太奶奶们去尝尝?”

    “你们道士不是不禁止吃肉么?怎么也搞个素斋?”贾赦仍不住问道。

    张道士倒是实诚,只笑着说道,“来的香客们都喜欢来我们道观吃素宴,我们自然是得把素宴做的好一些。”

    “我看你们倒是不是专心修道,而是贪着香油钱呢。”贾赦笑骂道。

    “毕竟我们这么一个偌大的道观,这么多的小道士也得养活不是?”张道士笑了笑说道。

    贾赦撇了撇嘴,倒也没再说话。

    这厢皇帝也在那儿跟贾代善吐槽太子呢。

    在皇帝看来,收拾承恩公府一面是为着国家计,毕竟承恩公府一脉都犯下了各中罪,尤其是太子的那位堂舅结党营私,卖官鬻爵,都不知道贪污了多少钱财。

    但一面也是为了太子。

    虽说承恩公府这些年也是帮着太子站稳了东宫的位置,可这样一个结党营私,卖官鬻爵的母族,只会称为太子的身上的脓包,现如今看着没事,可若是任由他生长,那将来便是牵扯全身的毒瘤了。

    皇帝就想着,倒不如自己这个做亲爹的,先替儿子把这个脓包给挤了,到底长痛不如短痛。

    而且吧,因为知道自家儿子容易多想,作为大宁宠儿子典范的皇帝在原本要收拾承恩公府之前就知会过太子的,而且为着怕太子手边没有可用的人,还特意起复了太子的岳父做副相。

    在皇帝看来,那自己绝对就是仁至义尽了。

    谁家要收拾一个儿子身边的奴才,还得先跟儿子知会一声的。

    这不应该都是打你就是打你,不用挑时间的吗?

    可偏偏自家这个不孝子,自己前头刚刚收拾了他堂舅,后头儿子就不跟自己这个亲爹交心了,连请安都不来了,更不要说自己讲贴心话了。

    看太子这样,皇帝不免也有些生气。

    “老贾啊,你说在老三那个逆子的眼里,是不是他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堂舅,都比朕这个亲爹还要亲?”皇帝一边拉着贾代善喝酒,一边醉眼朦胧地问道。

    鉴于皇帝和太子这对父子一直都是前脚吵架,闹得鸡飞狗跳,后脚又和好,反倒是闹得那些劝和的人里外不是的这中尿性,贾代善就只管陪着皇帝喝酒,实际上却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劝。

    他贾代善,可是一个纯臣,不参合太子和皇帝之间的事情。

    皇帝原本也就是要找一个人吐槽太子,倒也不在意贾代善没有回他的话,皇帝又喝了一口酒,自顾自地就往下说了下去。

    “你说说,难不成他就忘了老子是怎么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喂养长大的?”

    “对对对,您说的是。”贾代善随意附和了皇帝一句,突然转过味来,感觉有些不太对,“这话臣可得反驳一句,您什么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地喂养太子了?太知道这事吗?”

    要是知道,他不认你当爹我是觉得倒也能理解。贾代善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话,但看着眼前这个喝的已经分不清南北的皇帝,贾代善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朕怎么就不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了,他小时候,尿布还是朕给他换的。”皇帝怒道。

    “换尿布和一把屎一把尿喂养长大还是不太一样的吧。”贾代善嘀咕了一句,但秉持着不跟酒鬼计较的想法,贾代善也没和皇帝争辩。

    也还好,这会儿的皇帝酒都已经喝多了,也不计较这一点。

    过了一会儿以后,皇帝又开始问贾代善道,“老贾啊,你那两个儿子要是不听话,你都怎么办啊?”

    这是还跟自己探讨起养儿子的心得了?

    贾代善作为皇帝的发小兼知己,反正是皇帝一跟太子闹变扭,就得拉着贾代善喝酒哭诉,哭完没两天,这两父子有亲亲热热了,皇帝又开始当着贾代善的面开始夸太子优秀了。

    这样的反复贾代善都已经经历多次,到麻木的地步了。

    “不听话能怎么办?打呗!”贾代善这会儿也就是仗着皇帝已经都快喝得断片了,这才这么说的,“孩子不听话,就得打,你看我们家老大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似得,皇上没听过棒棍底下出孝子吗?”

    “对,就是得打那个不孝子一顿,李德华,快扶着朕去找树枝去……”皇帝醉醺醺地爬起来要让人给他去找趁手的揍太子的工具。

    李德华哪里敢让这样醉醺醺的皇帝出去吹风,还找树枝?只能跟贾代善使眼色。

    贾代善也怕皇帝这样醉醺醺的出去,万一跌了,那他绝对就是能被那些言官们弹劾死。“皇上,倒也不一定要树枝,其实咱直接用棍子也不是不可以。”贾代善道,“臣记得您的库房里,咱改明儿开了库房去找一找。”

    等明日,皇帝酒醒了,肯定不记得这件事了,这也就自然不用再去找了。

    “不行,朕今天就得去找出来。”皇帝喝醉了酒,牛脾气也就上来了,非得犟着要去找棍子,“还是老贾说得对,棒棍底下才能出孝子,朕今儿就得去打那个不孝子。”

    皇帝这话音未落,太子就进来了。

    “父皇这儿闹哄哄地在干什么?”太子在外头只听到了一两句,倒也没听清楚。

    “州儿来了?”皇帝喝得大醉,眯着眼睛认了一会儿,这才认出太子来

    太子闻到皇帝满身的酒气,不免皱着眉头说道,“父皇怎么又饮酒了?太医都说了,您不能喝酒。”

    “偶尔喝上一点罢了…嗝…”皇帝看到太子来,下意识地想藏一下酒坛子,被太子闻出来了,这才讪讪道。

    “那我怎么刚刚听到什么棍啊棒啊的?”太子疑惑道。

    听到太子这句话,皇帝吓得酒都醒过来了,连忙摆手道,“州儿啊,朕可没想着揍你……”

    太子原本也只是在外头听到一句要找什么棍棒,听了皇帝这话更是一头雾水,怎么就要揍自己了?

    “都是你师父…”皇帝指了指贾代善道,“对对对,都是他,是他撺掇着朕揍你呢。”

    贾代善:????

    今儿好端端的本来自家姑娘生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去了外头。

    只有自己,被皇帝喊了来陪他喝闷酒不说,这还得背黑锅?

    第68章

    “不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哪怕您是皇上 这也能空口白牙污蔑人啊。”贾代善一脸无语道。

    “师父?”太子一脸懵地看向还没完全醉的贾代善,妄图从贾代善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哦,你父皇觉得你是个不孝子,还说你从小就是吃屎吃尿长大的。”贾代善冷漠道。

    “什么?”太子听着贾代善的描述,差点吐出来,什么叫自家父皇说自己是吃屎吃尿长大的,“他好歹是太子,这怎么可能。”

    “州儿,你别听老贾这个傻子胡说…嗝…朕明明说的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养长大。”皇帝刚刚的醉意已经被突然来的太子吓了个半醒,这会儿要拉着太子解释,偏偏又被贾代善带到了沟里。

    太子简直就是一脸无语,这和贾代善刚刚说的有什么区别。

    贾代善也有意解开太子和皇帝之间的误会,是以就趁着这会儿,假装酒醉,说道,“你父皇说你因为他撸了你堂舅的职位,都已经不与他交心了。”

    “他还含酸吃醋呢,一直问我是不是在你心里,你堂舅比他这个当爹重要多了。”贾代善假装嘲讽皇帝道,“要我说,也就是他想太多。”

    “你们父子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还得拉我当传话的。”贾代善佯装抱怨道。

    “老贾,你说什么呢?”皇帝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跟贾代善说的话,他竟然一字不差的说给了太子听,这会儿便有些恼羞成怒。

    贾代善仗着自己与皇帝自幼的情分,冲着皇帝摆了摆手说道,“您倒是让我把话都说出来才好呢。”

    “我说你也是,有什么话是不能跟你父皇讲的?我记得你小时候连尿床了都得跟你父皇讲一声。”贾代善借着醉意说道,“怎么现如今长大了,倒是反而生分了?父子之间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太子原本听着贾代善提起他,小时候尿床的事情,还有些羞涩。

    但听着贾代善说起父子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讲的,又想到因为自己的别扭,父皇还在这里喝闷酒,太子又觉得有些羞愧。

    贾代善向来,是个人精一样的人物。

    这会儿贾代善看到太子的脸色,就也知道自己的助攻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于是他摆摆手说道:“好啦,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俩父子这会儿正好把话都说出来,解开心结最好,也省得皇上再拉着我喝闷酒。”

    说完,贾代善也不顾皇帝和太子的反应,自顾自的往殿外走去。

    “唉…师父…”已经别扭许久的太子想着要跟自家父皇敞开心扉,又觉得有些恐慌,不知道该如何跟皇帝说,下意识地想喊住贾代善。

    “我们家四姑娘今儿过生辰呢,我好歹也得回去去吃一碗寿面。”贾代善嘀咕了一句道,“还是不跟你们两个焖嘴葫芦得在这儿耗着了。”

    “今儿师妹生辰,那我这个当师兄的……”太子听到贾代善的话,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想着要跟贾代善一块儿出去。

    反正这会儿的太子是没这个脸跟他父皇待在一块儿。

    “你要是有心,改明儿补上一份礼,给我们家四姑娘当嫁妆便是,今儿还是跟你父皇好好聊聊。”

    贾代善很顺手地把太子推了回殿内,又拉了一把站在角落里的李德华,两人出了大殿以后,贾代善还很贴心地替两人把门关上了。

    贾代善想着好歹给两人留个单独的空间,也好让父子两能解开心结。

    皇帝见人都走了,也放松了一点了,也借着醉意指着太子问道,“朕这个当爹的对你还不够好吗?就为了这么一个佞臣,你还跟我别扭上了?还请安都不来了?”

    “你这个不孝子!嗝…”

    “那是母后的娘家…”太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先皇后是在生太子的时候难产薨逝的,太子打小就没见过先皇后,所以太子就对自己的母族也有几分异样的情感,想着要替自家亲娘照料好亲娘的娘家。

    “父皇,他们说…说,您收拾了承恩公府,是因为对母后的情感消磨没了……”太子吞吞吐吐的说道。

    原本,皇帝在要将太子得那位堂叔下狱之前就跟太子通过气,太子原本虽觉得自己不能护住母后的娘家,可到底是那位罪证确凿,又是在有碍社稷,所以太子那到底也还能接受。

    可等承恩公府出了事,太子身边便冒出些其实皇上对先皇后的感情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现在是承恩公府,接下来就轮到太子了之类的话。

    起初太子队这些话也不怎么在意,但是在耳边念叨的多了,太子不免也怀疑起了,父皇是不是也想收拾了自己这个太子。

    而后,便是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翻书的时候老是看到史书,而且随便一翻不是李承乾,就是昭明太子。

    太子这个位置说的好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却也让人坐得战战兢兢。

    太子越想越觉得发慌,偏偏他也是个别扭的性子,这些话也不敢跟旁人讲,只能在自己心里憋着。

    要是旁人碰上这种,好歹为了自己的将来和前程,也得好好奉承皇帝,好让自己能安稳无恙地坐稳太子的位置。

    可偏偏太子心里又有些希望,觉得自家父皇还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太子也不敢去面对皇帝,怕看到皇帝的下一刻,就是帝王的雷霆之怒,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小小的希望会破灭了。

    于是太子索性就装起了鸵鸟,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东宫里头,装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越是不再跟皇帝亲近,这太子已经被皇帝厌弃了的流言就越演越烈了,就差流传出太子明儿就要被废的消息来了。

    太子失势在皇帝赌气,太子装鸵鸟已经就差成真了,宫里的人向来都是踩高捧低的,太子都失势了,那原本去太子妃面前奉承的人也开始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了。

    若不是太子妃手里还有宫权,怕是内务府送到东宫的东西还要再不尽心些。

    今儿还是太子妃冷眼看了好几日太子这颓废的样子以后,这才以出言劝了许久太子,把太子劝到了皇帝那里。

    “他们是谁?谁在你跟前说这种胡话。”皇帝没想到,太子还把锅推到了自己这里,怒道,“收拾承恩公府与你母后有什么干系?若是你母后在,她怕是早就自己……”

    说着皇帝又想起了自己的发妻,他们年少结发,相互扶持,只可惜他的贤后走的太早了,没能跟他白首到老。

    众所周知,喝醉了酒的人的情绪是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推断的。

    皇帝想着当初先皇后在的时候,夫妻和美,再想想如今自己孤苦伶仃,亲手养大的孩子还不亲自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太子映象里,自家父皇虽然偶尔也有促狭的时候,一直是英明神武的。皇帝这么痛哭流涕,绝对是太子第一回见。

    又听着皇帝说起他如此安排都是为了自己,甚至把这件事背后的利益掰开了揉碎了反反复复念叨给了自己听。

    太子不免心里有些羞愧。

    太子又听到皇帝哭自己早逝的母后,不免也想一想若是自己母后还在,那他又如何需要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不免也跟着皇帝哭了起来。

    父子两抱头,一起哭了一场,倒是把多年以来的心结都解开了。

    等皇帝哭完以后,醉倒在地,太子这才也收了哭声,那袖子在脸上胡乱地摸了一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推开大殿的门出去。

    “太子爷……”李德华原本就不放心,亲自守在大殿外头,看到太子出来,他连忙迎接了上去。

    “父皇已经睡下了,”太子佯装无事,淡定地说道,“你让人准备好醒酒汤,等父皇醒了,便进上去。”

    “您放心,这都是早就备好了的。”李德华连忙说道。

    “那孤便先回去了。”太子镇定地要走。

    “太子爷,您要不……”李德华却拦着太子有些支支吾吾。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支支吾吾的。”太子有些不耐道。

    “您要不先去偏殿梳洗一下?”李德华能艰难地说出第一句话以后,剩下的话,也就能跟倒豆子似的,一咕噜往下说了,“您这副样子,走出去让旁人看到了也不怎么好吧。”

    说着,李德华还指了指太子的头发。

    太子的性子向来龟毛,刚刚来的时候,太子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一根头发丝都不乱。

    但是因为刚刚跟皇帝两人抱头痛哭,皇帝把太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太子出来的时候又只整理了衣服,却忘记了头发。

    太子被李德华这么一指,再通过地上的影子看到自己的发型,脸一红,假装咳嗽了一下道,“孤去偏殿梳洗一下吧。”

    李德华连忙带着太子去偏殿梳洗,那原本是太子年幼时的住所,等太子大婚以后,这才搬到东宫去的。

    太子对这里也熟悉得很,连忙梳洗了,这才回了东宫。

    第69章

    太子一路上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到不像是跟皇帝两人解开了心结,反倒是像是与皇帝大吵了一架一般。

    到了东宫,立刻就有候着的下人们迎上来,殷勤地要给太子换衣服,端茶递水。

    太子却是一副怒气冲冲地样子,拿起递上来的茶杯就往地上砸,“滚下去,别来孤面前碍眼。”

    太子向来和善,东宫的下人们极少见过太子这副模样,看太子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也不敢劝太子,只连忙退下去。

    “太子妃呢?”太子粗声粗气道。

    “太子妃娘娘在端徽殿呢,说是要带着人晒一晒东宫里的古籍。”有个胆子大一点的小太监连忙说道。

    “呵,她倒是有闲心。”太子冷哼了一声,像是对太子妃充满了不满,“孤去看看。”

    太子抬脚就往端徽殿走去,果然就看到太子妃正带着丫鬟们晒书呢。

    “太子妃倒是真有闲工夫,”太子看到太子妃便哼了一声,“孤这个夫君也不看在眼里,宫务也不知道处理,倒是有功夫晒起书来了?”

    “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原本还有些不明白太子这举动,只当是他在皇帝那儿受了气,这才来排揎她呢。

    “呵,你倒是惦记这些书,也不知道惦记惦记我们自己?”太子一边横了太子妃一眼,一边又佯装悲痛道,“大祸临头了你还有这闲工夫看这些书?”

    “爷,您是不是醉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屋里去说……”

    太子妃也不是什么糊涂人,先开始还不明白,但是看太子演了这么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太子妃这会儿也演技大爆发,一副被太子的话吓的快魂飞魄散,还得努力维护太子,怕隔墙有耳,话漏出去的模样。

    太子妃半扶半扯地拉着太子进内殿,走之前,太子妃还特意威胁了一句道,“今儿在这儿的,都给我守口如瓶了,要是太子爷的话有半句漏出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等进到了内殿,太子这才突然笑道,“还好惠惠你明白我的意思,不然我也凭白做这场戏了。”

    “我被爷吓了一跳,差点真以为父皇恼了你,咱们全家得被圈禁了。”太子妃也悄声笑着说道。

    两人笑完,太子妃这才又悄声问道,“爷做这场戏是觉得咱们身边……”

    “是,”太子拉住太子妃的手说道,“原本我还不觉得,可今儿想起来,才觉得不对劲,那些父皇收拾承恩公府,就是对母后的感情消磨没了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又是谁特意传到我耳边的。”

    “可咱们身边的人除了我从娘家带来的几个丫鬟,其他都是父皇或者皇祖母当初给我们的。”

    太子妃向来奉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自己身边的人也向来是放心的。

    毕竟她身边的丫鬟都是打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卖身契都捏在她的手里,而且这些人都是家生子,他们的家人都还在张府呢,哪怕是为了家人,他们也做不出背叛太子妃的事情来。

    原本东宫的这些人都是皇帝和皇太后仔细挑选出来的,这些人都是皇帝查过家世清白以后才安排到东宫来的,说是皇帝的人都可以。

    谁如此胆大包天,还敢收买皇帝的人?

    “家世清白不假,父皇和皇祖母的人也不假,可到底是财帛动人心,咱们总归要注意点。”太子道。

    “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会注意着的。”太子妃说道。

    “对了,还有宫里原本那些谣言的起源,你也好好查一查。”太子妃如今管着宫务,自然查起来也方便。

    “左不过是咱们那些妃母们,”太子妃道,“这是到底是父皇的后宫,我倒也不好动手。”

    “查不出来也无妨,咱们多提防着一些便是。”太子拍了拍太子妃的手安抚道。

    “珠珠儿和明礼身边的人先筛一遍,咱们身边无妨,要是伤到孩子们,那就不好了。”太子又叮嘱了一句道。

    “这还用你讲?说得跟我是个当后娘的一样。”太子妃嗔了一句道,“她们两个身边的人,我都不知道筛过多少遍了。”

    这哪里是从现在开始才需要筛的。

    ……

    张氏回去之后也一直有些坐立难安,史氏索性就催着张氏递牌子进宫看看。

    她们这样的人家,张氏身上也本就有品级,入宫不过是按照着常规,往宫里头递了牌子进去,等着宫里回复就行了。

    虽说如今看着太子一系风雨飘摇,地位也不怎么稳,可也幸好如今当今皇帝也没有继后,宫里寻常的事务倒是太子妃这个皇城未来女主人做主。

    内务府看到张氏递过去的牌子也不敢耽搁,直接就给张氏插队排到了最前头去。

    张氏这才刚刚递了牌子,第二日宫里就传了消息让张氏进宫去。

    “娘娘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奶奶您跟她身份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进宫来看看她。”来的大概是东宫的小太监,所以照旧是客气得很。

    “我哪里是跟娘娘生分了,这不就递了牌子要进宫去么?”张氏品度了一下小太监的态度,猜出不管其他如何,但到底在东宫里头,她姐姐还是说一不二的主。

    “对了,赦大奶奶,娘娘说,让您把两位哥儿也带进去一起给他瞧一瞧呢,说起来,娘娘也好久没见过两位哥儿了。”

    “我知道了,明日一定会带上他们一起去给娘娘请安。”张氏笑着说道。

    既然说了要带着贾瑚和贾琏一起去宫里头,自然也得穿得体面一点。

    张氏自然有他这个品级该穿得衣服,瑚哥儿之前也是常跟着张氏和贾赦进宫的,早就有进宫穿得衣服备着。

    可琏哥儿却是年幼,原本也没想过带他进宫去,倒是还得斟酌着挑合适的衣服。

    贾瑚这会儿可真觉得自家弟弟有点可怜了。

    贾瑚眼睁睁地看着亲娘和二婶玩心大起,原本还是指给贾琏挑一挑哪件适合穿进宫的,可现在,已经快演变成二哥儿的换装秀了。

    自家二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让针线房做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衣服,连他都瞧着怪可爱的。

    更不用说,母爱爆发的张氏和颜控的卢氏了。

    “琏哥儿来,咱们再换这一套试试?”卢氏又拿出一套缝成小老虎样式衣服来,抖开来以后,还特意在张氏面前展示了一下。

    贾瑚眼睁睁地看着张氏看到那套衣服以后,眼睛都亮了两分,连声道,“这套也好看,快让琏哥儿试试。”

    偏偏自家那个傻弟弟看着这些衣服还都乐呵呵的,甚至还想伸手去抓那衣服,一点都没有想哭的样子,简直是好脾气极了。

    再看看二婶的丫鬟手里还捧着好几件衣服呢,贾瑚觉得脾气好也是真的惨。

    得亏自己小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幺蛾子,要是自己得换这么多衣服,贾瑚觉得自己必定得放下面子来哭上一场,止住这些人才是。

    “要我说,咱们二哥儿还小呢,直接给他裹个襁褓不就得了。”贾瑚看着张氏和卢氏一起商量着还得给贾琏换一身新的小动物,说了一句公道话道。

    自己家弟弟太傻了,自己这个当兄长的好歹也得帮他一下,省得真成了衣架子了,换了一套又是一套。

    “到底是二哥儿第一次见你姨妈,好歹得穿一身得体的,哪有直接裹个襁褓去的。”张氏嗔了一句道,“你管自己去,让我跟你二婶好好挑一挑。”

    “二哥儿也喜欢这些衣服呢,瞧瞧,他还想抢呢。”卢氏拿着衣服逗二哥儿道。

    见张氏要把贾瑚赶走,连忙出声道,“瑚哥儿先别走,二婶这儿也有一套你的呢。”

    说着,卢氏连忙从丫鬟手里翻出了一套大号的老虎样式的衣服来,展开来到贾瑚面前展示了一圈道,“要不,让瑚哥儿和琏哥儿都穿着老虎样式的衣服,这一走出去,旁人就知道是两兄弟。”

    “我…我就不必了吧。”贾瑚没想到这火海烧到了自己身上。

    “到底是弟妹,蕙质兰心,这心思好生巧妙,”张氏夸一句卢氏,又转头对着贾瑚说道,“瑚哥儿,你去换了看看?”

    “不…”贾瑚刚刚还想着若是他是琏哥儿,怕是得哭闹着让他们放弃这个打算,但是轮到自己,贾瑚又觉得哭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太过于羞耻。

    “哥儿可是不会换?”卢氏的丫鬟沉鱼自来熟地很,“奴婢伺候哥儿?”

    “不用不用,我用不上这样的衣服。”贾瑚连连摆手道,“还是让琏哥儿多试一试吧。”

    贾瑚现在的想法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看着二哥儿也挺喜欢的,还是让二哥儿多受一受这个苦吧。

    “大哥儿不会是害羞了吧?”卢氏笑着说道,“别害羞,二婶那儿还有好多样子呢,到时候让针线房的人都做出来,给你和琏哥儿当兄弟装。”

    “别别别,”贾瑚就差说他跟贾琏也不是很想当兄弟了,又看到乐呵呵伸着手让奶妈给自己换衣服的贾琏,贾瑚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

    第70章

    琏哥儿也太不争气了些,平日里自己跟他念大宁律法的时候,他的那股子胡闹的劲呢。

    自己也是,好端端的,琏哥儿这么乐意换装,愿意当一个衣架子,自己为什么要上去劝阿娘和二婶呢?

    现在好了吧,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贾瑚被张氏和卢氏带着丫鬟们半拉半劝,强迫着换上了那套和贾琏一看就是兄弟装的,老虎样式衣服。

    “我画这身衣裳的样式的时候,就在想像我们瑚哥儿这样,穿上去肯定好看。现在一看果然是如此。”

    卢氏看到贾瑚穿上那身衣服以后,就觉得可爱极了,瞬间对自己画衣服样式有了更大的信心,甚至脑子里又出现了好几种类似的衣服样式。

    “哎哟哟,这还有配套的虎头帽?”张氏从衣服堆里翻出了一个虎头帽来,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谁的手艺?这帽子做的也太精致了些了吧。”

    “是沉鱼的手艺,她在针线上向来出色。”卢氏道,“是自幼跟绣娘们学的。”

    “到底是弟妹身边的人,果然是灵秀。”张氏赞了一句后,又举起手中的虎头帽看了看,然后对着贾瑚招了招手,“瑚哥儿来,把这帽子也一起带上去,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阿娘,穿上这衣服就差不多了,又何必再戴着帽子呢?”贾瑚看了看那虎头帽,又看了看自家那个蠢弟弟头上一模一样带着一顶。

    这种虎头帽向来是幼儿的东西,贾瑚想自己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还有带这种东西的?

    这也忒幼稚了些。

    这虎头帽在贾瑚眼里是觉得幼稚,但是在张氏眼里,却觉得贾瑚带上以后一定好看。

    张氏一把拉过贾瑚,把那虎头帽扣在贾瑚头上,拉着贾瑚仔细转了一圈,赞叹道,“瞧瞧,贾瑚带上着帽子,以后虎头虎脑的,可真适合他。”

    贾瑚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街上杂耍摊上的猴子,除去他阿娘和二婶以外,满屋子的丫鬟们,包括外头扫洒的小丫鬟们,这会儿都围观着他呢。

    “瑚哥儿来,走一圈给二婶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身的地方?我立马让沉鱼改了。”

    沉鱼也说道,“瑚哥儿放心,奴婢针线上的手艺可好了,若有哪里不合适的?您只管跟奴婢说,奴婢现在就能替您改了,绝对保证不耽搁,明天您进宫去。”

    “进宫穿这个不妥当吧。”贾瑚想,在东院里丢脸也就丢脸了,可别丢到外头去了。

    到时候宫里宫外来来往往多少人,要是被旁人看到了,这不是自己一辈子的黑历史了吗?

    “好好好,瑚哥儿说不穿进宫就不穿进宫吧。”卢氏敷衍道,“哥儿先走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再说。”

    贾瑚这会儿都有些自暴自弃了,想着左右反正大家也都看到了,走一圈就走一圈吧!

    贾瑚勉强在房间里走了走,偏偏他那个糟心的弟弟贾琏,什么都不懂呢,跟着大人们一起拍手。

    “挺好的,就这样吧。”贾瑚略微走了走,便连忙说道,“不用改了,我现在就去把它换掉。”

    贾瑚心想,还好现在贾赦不在,不然以贾赦那促狭的性子,怕是这件事能让贾赦从现在嘲笑到自己娶妻生子。

    贾瑚甚至猜测,等将来自己有了孩子,贾赦可能让人翻出这套衣服来,让自己孩子穿上,顺便跟孩子讲一讲古。

    但是有些时候吧,你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

    “别换掉啊,”张氏拉着贾瑚道,“让我好好看看。”

    正说着呢,贾赦进来了。

    贾瑚看到贾赦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自己藏起来,这些日子以来,练武的成效也就在这一刻显现出来了。

    贾瑚一个健步藏到了张氏的身后去,妄图让张氏宽大的衣袖能遮住自己。

    而这一幕在贾赦眼里,那就是,

    他刚刚进门,就看到一个黄色的东西窜了过去,瞧着模样倒是有一点像一只黄色的大猫。

    “奶奶养猫了?”贾赦疑惑道,“我刚刚瞧着有一只大黄猫钻到了奶奶身后去。”

    “哪有什么大黄猫,是咱们瑚哥儿罢了。”张氏嗔道,“弟妹心思巧妙,让底下人做的老虎样式的衣服。”

    贾瑚听了张氏的话就觉得要完,果然张氏说完,贾赦就径直走到了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以后,发出一阵爆笑,“这哪里是什么大老虎,明明就是一直大猫。”

    贾瑚这会儿就只想遮住自己的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自欺欺人地当做没看到贾赦,没听到贾赦的话。

    偏偏贾赦还跟抓猫似地,拎起贾瑚的后勃颈,把他从张氏身后给拎了出来。

    偏偏贾琏这个蠢弟弟还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呢,见亲爹提溜着哥哥,他只当是好玩,还冲着贾赦“啊啊”了几声,一副自己也想被提溜的样子。

    “大爷可别胡说,这样以后瑚哥儿越发不愿意穿这种衣服了。”张氏嗔了一句道。

    “还有其他的?”贾赦眼睛一亮,“都叫大哥儿换上试试啊,这也不能只叫我们看着,好歹让老爷和太太也乐呵乐呵。”

    贾赦也深知,贾瑚肯定是不乐意穿着这一身衣服出门去的,就想着索性把贾代善和史氏请过来。他看到站在旁边的红豆,说道:“你去荣禧堂走一趟,看看老爷和太太在不在,请他们来东院瞧一瞧。”

    “乐呵乐呵?我又不是杂耍摊的猴子,阿爹倒不如自己穿上让大家乐呵乐呵。”贾瑚有些恼了,怒道。

    “哥儿说的是呢,改明儿咱们也做一件让你爹穿了出去。”张氏连忙打圆场道,“哥儿赶紧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贾赦原本也就是不着调惯了的,在他的思维里,穿成这样让人看看倒也无妨,却没想到瑚哥儿恼了。

    贾赦原本自己也就不是一个有当爹的架子的,见贾瑚恼了,又连忙亲自去哄贾瑚。

    “我原本想着你穿这衣服,老爷太太见了必然觉得欢喜,这才想着叫你彩衣娱亲呢。”贾赦有些讪讪道,“倒是我想的不是了。”

    贾赦这个当爹的先低声道歉了,倒是让贾瑚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也不是生气……”

    “你不生气就成,”贾瑚话音未落,贾赦就拍手笑道,“既如此,咱们要不再试一试其他的衣服?”

    贾瑚:????

    在贾瑚的强烈争取之下,他好歹是穿了一身正常的衣服进宫去,可贾琏由于还不会讲话,被迫穿上了一身食铁兽样式的衣服。

    当然了,看着眼前这个在奶娘怀里,还在伸手揪帽子上的那个小耳朵的小孩,贾瑚甚至怀疑,哪怕琏哥儿会说话,怕也对这套衣服喜欢得狠,可能还会强烈要求穿上这套衣服。

    “奶奶可算是来了,我们娘娘从早膳的时候就盼着奶奶了。”一见到张氏,东宫的女官魏紫就连忙迎了上来,笑着给张氏打了帘子。

    张氏进了门,刚刚想带着贾瑚向太子妃行礼,就被太子妃一手一个拉了起来道,“都是一家人,要这劳什子的虚礼做什么?快坐了。”

    贾琏的奶妈也连忙抱着贾琏替贾琏向太子妃行礼,“琏哥儿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还没说话,就听见张氏笑着说道,“我们也就罢了,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可琏哥儿到底是第一次见他的姨母……”

    “对,这见面礼可不能少了。”贾瑚一直看着贾琏揪他脑子上的耳朵,也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

    “噗,”太子妃被贾瑚这话逗得花枝乱颤,“你可真是一个鬼机灵。”

    张氏也故意说道,“你倒是偏帮着你弟弟,你姨母可是有钱人,难不成还能舍不得这么点东西?”

    “我可算是瞧出来了,今儿你们来,就是来骗我的好东西的,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给?”太子妃也笑着说道,“魏紫你去把我的见面礼给咱们琏哥儿拿来。”

    说着,太子妃又朝着贾琏的奶妈招了招手道,“快,把瑚哥儿抱上来让我瞧瞧。”

    原本贾琏在奶妈怀里,太子妃的所有心神也都放在了张氏身上,倒是没注意到,这会儿看到一个打扮成食铁兽模样的贾琏,太子妃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道,“你们倒是巧妙,这主意谁想出来的,琏哥儿这样可真好看。”

    好看?贾瑚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审美有问题,还是这些大人们审美有问题。

    贾瑚又仔细看了眼自家弟弟,好吧,这孩子圆滚滚地一团,确实是挺可爱的。但这不是自家弟弟本身就自己长得可爱么?

    反正贾瑚表示拒绝承认是这套衣服可爱。

    “我那弟妹的主意,原本还给瑚哥儿做了几套,可惜他不爱穿。”张氏惋惜道。

    “你弟妹倒是灵巧,”太子妃夸了一句卢氏,又问道,“这样好看的衣服,瑚哥儿怎么不喜欢?”

    “我向来不爱这种花里胡哨的衣服。”贾瑚回想起那日自己穿得那一身老虎样式的衣服,只觉得羞耻,淡淡地说道。

    第71章

    “这样式多好看,偏偏你还嫌花里胡哨。”太子妃嗔了一句道。

    “瑚哥儿到底年岁大了些了,自己主意大的很,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倒是不爱那些明亮的颜色,偏偏爱这种黑的青的。”张氏也笑着吐槽了一句贾瑚。

    “对了,妹妹,这这衣服的样式可有?我瞧着倒是好看,赶明儿给礼儿也做两身。”太子妃又看了一眼琏哥儿,实在眼馋贾琏的模样,又问道。

    “有的,我明儿就使人给您送来。”张氏道。

    “原本,我还想着给珠珠儿也做上一身,不过她年岁也大了些了,估计也跟瑚哥儿一样,怕是要自己做主呢。”太子妃笑着说道。

    “对了,珠珠儿和礼儿呢?”太子妃问魏紫道,“快将他们也喊了来,就说他们姨母来了。”

    魏紫应了一声,要去请司徒明珠和司徒明礼过来。

    “郡主和小殿下怕是这个时候也要读书呢,又不是没见过,很是不必耽搁他们的时间。”张氏连忙推辞道。

    “你这个姨母倒是常见,可他们还没见过琏哥儿呢,好歹也得让他们来认一认自家表弟。”太子妃笑着说道,“读书也耽搁不了呢。”

    太子妃解释道,“如今,宫里只有珠珠儿一个女学子,先生们的课都是跟着她走的。昨儿我就与她的先生说过,今日得停一天课呢。”

    “至于礼儿,他这几日也不读书呢,只跟在她姐姐身后晃悠呢。”太子妃说道。

    听到太子妃这话,贾瑚猛然间抬头看向太子妃,司徒明礼这年纪不说已经开始正式上课,至少也应该在启蒙的时候吧。

    哪有不读书,跟着姐姐瞎混的。

    要知道,司徒明礼,可是太子的嫡长子。若是没有意外,那么司徒明礼将会成为这个王朝的下一代继承人。

    作为王朝的继承人,怎么可能会跟姐姐们一起玩耍,不读书呢?

    难不成真像张氏想的那样?太子一系如今的状态十分不好,都已经到了,让继承人都不读书,避开纷争的时候了吗?

    可是看着太子妃的这副模样,又觉得不太像。

    再加上无论是祖父还是外祖父那里,也都没有表露出这样子的情形来。

    贾瑚略微有些怀疑。

    这件事不仅是贾瑚意识到了,张氏也意识到了,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问太子妃道:“姐姐,小殿下怎么不读书,难不成?”

    太子妃见妹妹关心自己,笑着拉过张氏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按照年纪,礼儿也应该去上书房读书了,不过,父皇对于礼儿的师父还要再斟酌,所以当时先放了礼儿几天假罢了。”

    听太子妃说完,瑚哥儿和张氏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姨母和瑚哥儿来啦?”司徒明珠跑进来道,“阿娘也不知道,早点来喊我。”

    “姐姐好歹也跑慢一点,姨母他们又不会跑了。”司徒明礼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珠珠儿跑慢点,小心摔了。”太子妃看着司徒明珠匆匆跑进来,越过门槛的时候,心都提起来了,忍不住说道。

    “你啊你啊,倒是越来越像个假小子了。”太子妃拉过司徒明珠,擦了擦他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后,点着司徒明珠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

    “要不是你爹拦着,也该给你找几个严苛点的嬷嬷,好好地教一教你规矩。”太子妃威胁道。

    “人家这不是着急来见姨母么?”司徒明珠也不恼,笑嘻嘻的说道。

    “刚刚让你陪着我一起等你姨母你又不乐意,现在倒是急了。”太子妃嗔道,“还不快见过你们姨母。”

    司徒明珠连忙站直以后,对着张氏福了一礼,后面他吞吞走上来的司徒明礼也对着张氏作一揖。

    “可不敢受两位殿下的礼。”张氏连忙避开,笑着说道。

    “您是我们姨母,是我们的长辈,有什么礼是不能受的。”司徒明礼连忙说道。

    “这是琏哥儿?”司徒明珠看到奶妈怀里的贾琏,叹道,“好可爱啊!琏哥儿来,让姐姐抱抱。”

    说着司徒明珠便张开怀抱,想去抱贾琏。

    贾琏的奶妈有些犹豫,一边是郡主殿下想要抱琏哥儿,主子命令,他也不敢违抗。

    可另一边,奶妈看看司徒明珠小小的个子就知道他肯定抱不动琏哥儿。奶妈他真把琏哥儿交给郡主,琏哥儿怕是要被郡主摔了。

    偏偏琏哥儿又是一个人来疯,看到有人要抱他,他还真啊啊地张开了手臂,冲着司徒明珠的方向要抱。

    正在奶妈两厢为难的时候,太子妃出声道,“别别胡闹了,你这小身板能抱动你表弟吗?”

    “不如这样让奶妈把琏哥儿放到榻上去,也方便你们一起玩。”太子妃道。

    奶妈把琏哥儿放在塌上以后,司徒明珠就连忙上去把贾琏搂了个满怀,一会儿摸摸贾琏的小脸蛋,一会儿又摸一摸贾琏头上帽子上的耳朵。

    “琏哥儿可真可爱,这身衣服也做得真巧妙。”司徒明珠捏着贾琏的小手说道。

    “姐姐,这就是有了新弟弟,不要咱们俩这两个弟弟了。”司徒明礼看着司徒明珠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和瑚哥,半是含酸,半是开玩笑地说道。

    “你让阿娘给你也做一身这样的衣服,我保证,我肯定只看着你。”司徒明珠笑道。

    司徒明礼听了这话,连忙摆手道,“这就算了吧,姐姐的重视我受不起。”

    说着,司徒明礼和贾瑚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于这衣服的嫌弃。

    “我正跟你姨母说呢,让她改明儿,把这衣服的样式给送进来,我也好给你们也做一身。”太子妃笑着说道。

    “我就不必了吧。”

    “好,这身好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样式?”

    司徒明珠和司徒明礼同时说道。

    “刚刚姐姐还说怕是珠珠儿不喜欢,没想到竟然是礼儿不喜欢。”张氏笑道。

    众人又笑了一场,太子妃几次看到自家妹妹看着自己欲言欲止,于是便笑着说道,“御花园里的花不错,你们带着瑚哥儿去玩吧。”

    “我陪着阿娘和姨母吧。”司徒明珠舍不得放开怀里这个黑白分明的食铁兽崽子,连忙说道。

    “跟我们在一块儿做什么?难不成还听着我们讲古?”太子妃笑着说道,“跟你弟弟们一块儿去玩吧,之前不还说有东西留给你瑚弟么?”

    贾瑚见太子妃这副模样,猜测是太子妃有话要跟张氏讲,虽说这会儿贾瑚也挺想知道他们要聊什么的。

    但是明显,要是他们这几个小的没走,他们怕也不会聊那些重要的事情。

    贾瑚便跟司徒明礼两人一左一右拉着司徒明珠,劝她出去玩。

    张氏也笑着说道,“琏哥儿这个时候怕也困了,周妈妈抱着哥儿去偏殿睡一会儿吧。”

    等贾瑚他们出去了,太子妃这才笑道,“有什么你想问的便问吧。”

    说着,太子妃又点了点张氏的脑门道,“你打小就是这副着急的性子,有什么事情值当你这么着急忙慌地递了牌子进宫来的?”

    “承恩公府出了事,外头又都在传太子失了势,我怕姐姐在宫里……”

    太子妃拍了拍张氏的手说道,“现在瞧见我好好的,不担心了吧?”

    张氏这会儿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扭股儿糖似地冲着太子妃撒娇道,“我这不是担心姐姐么?”

    “放心吧,承恩公府倒了,对我这个太子妃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太子妃安抚张氏道。

    “这话怎么说?”张氏有些奇怪道。

    承恩公府是太子母族,也算是扛起了太子一系在朝堂上的大旗。

    这些年太子的众多兄弟们渐渐长成,开始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太子还能坐得稳,坐得住,不得不说,承恩公府作出的贡献不小。

    太子和太子妃照理来说应该是夫妻一体的,怎么姐姐又说承恩公府倒了,对她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

    太子妃冷笑了一声道,“他们家还打算着再出一个承恩公呢。”

    张氏被太子妃这话给吓到了,本朝的爵位极少能有世袭的,多数都是降等袭爵,像承恩公这种爵位更是一代而终。

    太子妃说他们家还想出一位承恩公的意思,那就只可能是他们家的女儿想取代太子妃,做下一任国母呢。

    可是太子妃膝下有儿有女,平日里的为人做派更是宗室女眷和满朝的命妇都夸赞的,娘家也地位稳固。

    废太子妃是不可能废的,那就只有让太子妃薨逝,这才可能有继妃。

    “是那位周侧妃?”一瞬间,张氏就只想到了一个人,“阿姐,你可有受伤?要不找了太医再看看?”

    “你放心,我没事呢。”太子妃拍了拍张氏的手安抚道,“若是有事,我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同你讲话?”

    张氏又站起来仔细端详了太子妃一会儿,看到太子妃脸色红润,不像是受了伤或是遭了暗手的样子,张氏这才又放心下来。

    第72章

    张氏又不免太子后院里的周侧妃,那一位可是出自承恩公府的,他与太子妃朝夕相对,张氏总是有些不放心。

    “那,那位周侧妃?”张氏想了想,问道,“姐姐可要提防一二。”

    “你放心,那周侧妃不过是承恩公府的旁支,想来她原也不是自己愿意进宫的,平日里都只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不过与我请安的时候才出来一趟。”太子妃解释了一句道。

    当初,太子妃怀着司徒明礼的时候,承恩公府一直打着太子妃无子的旗号,打算着要把太子的嫡亲表妹送进宫来。

    得亏,皇帝对太子妃这个亲自选的,儿媳妇十分满意。也不愿意再让承恩公府家的姑娘家到东宫来,省得到时候搅乱了东宫,这才拦下来了那位表妹。

    因为当初皇帝对太子的表妹想进东宫这事表示的十分不满,并且直接下旨将那位表妹远嫁了。

    所以承恩公府便退了一步,将自家的旁支家的姑娘送进了东宫来。

    虽说是旁支家的姑娘,可论起来也是太子的表妹,太子妃便做主将她升为了侧妃。

    只是这位周侧妃据说当初在进宫之前,已经有了成婚的对象,只是被承恩公府的那位当家人挑中了,硬生生棒打了鸳鸯,把她送进了宫来。

    是以,这位周侧妃,别说是配合承恩功夫形式了,不在背地里偷偷扯承恩公府的后腿那都算是好的。

    “你可曾记得,我怀着礼儿的时候,难受得实在不像话?那会儿要不是你那个时候陪着我生产,我都不知道熬不熬的过去。”太子妃说道。

    “姐姐的意思是,那个时候承恩公府动了手脚?”张氏领会了太子妃的意思,问道

    “可当初姐姐怀得可是太子爷的嫡子啊。”张氏有些疑惑。

    一个有嫡子的太子和一个没有嫡子太子,这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至少有了嫡子,就表明太子后继有人,连带着站在太子这一边的人也立场能够坚定几分。

    承恩公府到底是太子的母家,难不成在这样关键的地方还拎不清?

    “他们是想让太子有嫡子,可他们想要的太子的子嗣是有着他们周家血脉的嫡子。”太子妃拨了拨自己的茶盏里的茶叶道,“我这个不是出自他们周家的太子妃,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了。”

    “我生了嫡子,对太子一系来说都是好事,除了承恩公府以外,毕竟礼儿是原配嫡子,他们再做一回承恩公的的可能性就越发小了。”

    “阿姐你身边向来围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再说当初我在阿姐身边的时候也查过,并没有什么可疑得地方,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张氏有些不明白。

    “胭脂里。”太子妃道,“你也知道我那个时候脸色实在难看,出门应酬的时候,少不得涂一些胭脂撑场面,谁知道他们竟然买通了内务府的人,在胭脂里加了手脚。”

    “等我生产完以后,那胭脂也已经过了日期了,早就该扔了,这自然就死无对证了。”太子妃冷笑了一声道,“只是也正好巧了,那动了手脚的胭脂比寻常胭脂颜色还要艳丽些,端徽殿的丫鬟只当我喜欢,特意又留了一盒参考,想着能不能做了出来,送到我跟前来争宠,这才发现了。”

    “阿姐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子?”张氏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张氏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毕竟若是太子妃,早就告诉了太子,这件事情太子也不会为了皇帝收拾承恩公府而跟皇帝闹矛盾了。

    “承恩公府到底是母后的娘家,哪怕是证据确凿,摆到太子面前,他也不一定能信。更何况,我我这儿也只是推测而已,证据不过就是那一盒留下的胭脂。”太子妃道。

    “毕竟在旁人看来,承恩公府与太子是一体的,怎么可能对太子的嫡子动手脚。可他们也想想,太子爷能不能登上皇位还不一定呢。”

    “阿姐别胡说。”张氏被太子妃的最后一句话吓的心慌意乱的,连忙阻止道。

    “我倒不是胡说,我们爷的那几位兄弟们可都也已经长成了呢。”太子妃道。

    太子妃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道,“承恩公府能就这么倒了,我们爷的那些兄弟们可也没少出力气呢。”

    张氏被太子妃这话说得毛骨悚然,但她也不是没有政治敏感性,哪里不知道太子妃说得也是实情。

    不说大皇子母家也是国公门第,他本身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十分受宠。

    就说比太子还要小上六七岁,现如今还没有成婚的六皇子,他生母是皇帝现如今,最为宠爱的甄贵妃。甄家又管着江宁织造司,用一句富得流油来说都不为过。

    有这样的生母和这样的母家,再加上这些年来,六皇子无论是在读书一道上,还是在朝堂上,都是被皇帝夸赞的。

    说六皇子没有夺嫡的心思,那都是没人会信。

    “不说旁的,就是我们这宫里头可有不少别人安插进来的钉子呢。”太子妃嘴上说着别人往东宫安插眼线,面上却是笑盈盈地,半点也不见生气的样子。

    “那阿姐可要我帮忙?旁的不说,查一查他们宫外的亲人家眷还是可以的。”张氏倒是不怀疑太子妃能力和手段。

    只是能在东宫当差的,肯定都是进来之前就查过家世清白的,那就不可能是打小培养出来的,大都都是被旁人收买了得。

    收买能用什么法子,左不过就是钱财珠宝,或是家里人的前程。

    张氏在宫外查起来更方便点,左不过就是使了心腹去查一查那些人家里的情况,若是一夜之间暴富了,或者是家里的兄弟们突然就有了差事之类的,那就妥妥地是钉子了。

    再难查一点的,也不过就是,用宫人们的父母兄弟来威胁他们办事,这其实也好查,左不过就是看看有没有骤然搬了家的,或者是欠了赌债之类的。

    “不妨事,”太子妃摆摆手道,“我原本也就摸排地差不多了,已经知道了的眼线,可比新安插进来的眼线,好控制多了。”

    太子妃是打小培养出来的世家女,手段也向来是有的。

    之前太子跟太子妃说了东宫有钉子之后,太子妃动手查了没几日,也就差不多知道东宫里的这些下人们,谁是人,谁是鬼了。

    只是太子妃清楚得很,只要太子还是太子,那么东宫的钉子就一直会有。

    哪怕现如今拔干净了,可只要太子之位这个香饽饽在,那就一直会有人收买了东宫的人,或者往东宫安插进钉子来。

    与其把这些钉子都打发了,那倒不如让这些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人继续做钉子,平日里给他们透露一点无关痛痒的消息也就罢了。

    也省得把这些明面上的人打发了,又来了一些自己没察觉到的钉子,那样才不妙呢。

    *****

    贾瑚他们三个人到了殿外,这才发现,六目相对,这才发现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玩的。

    “要不然去我那儿?”司徒明礼问道,“正好,我有些功课不懂,瑚哥帮我看看?”

    “那也成,我帮你去瞧瞧,先说好,你不会的我可不帮你做。”贾瑚笑着说道。

    司徒明珠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怎么跟读书读傻了似的,一天到晚就惦记着功课,好不容易有一天得空的,你们两个还得探讨一下功课?”

    “早说你们两个要讨论功课,也就不该把我喊出来,倒不如让我跟琏哥儿那个食铁兽团子玩一会儿呢。”

    说着,司徒明珠又要回去看贾琏。

    贾瑚和司徒明礼都知道太子妃和张氏打发了他们几个是有事要商量,这会儿可能是连贾琏都被打发了,要是让司徒明珠回去,反倒是不好了。

    贾瑚与司徒明礼对视了一眼,说道,“我听说御花园里的菊花是一绝,要不然咱们去赏一赏花?”

    “菊花有什么好看的。”虽然司徒明珠嘴上这么念叨着,可脚却很诚实地往御花园走去。

    原本说去赏菊,只是贾瑚的一个借口,可等到了御花园,看到满目的菊花,贾瑚还是惊叹了一声,“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1]”

    司徒明礼刚刚想附和一句,就听到司徒明珠说道。

    “我就知道跟你们这些小学究们出来,必然是要吟诗作对。”

    “我们还没说要作诗呢。”司徒明礼笑着说道。

    “这样咬文嚼字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我们来扑蝴蝶吧。”司徒明珠笑着说道。

    贾瑚和司徒明礼对这中扑蝴蝶的小把戏实在也喜欢不起来,可是谁叫他们姐姐喜欢呢。

    “可这儿也没什么扑蝴蝶的工具啊。”贾瑚道还。

    “这有什么难的,”司徒明珠转头对着跟在身边的小太监说道,“你去我宫里让人送几个扑蝴蝶的网过来。”

    “这都秋天了,蝴蝶都快活不长了,你就少折腾他们吧。”司徒明礼还想再挣扎一下。

    “既然他们活不长了,那我们捉了他们又何妨?”司徒明珠道,“你可别给我来伤春悲秋那套。”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有人唤了一声“七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1]白居易的诗《重阳席上赋白菊》

    第73章

    “七殿下,您怎么在这儿?”一个细细的女声带着哭腔说道。

    “你是甄母妃宫里的丫鬟?”一个清冷声音带着点疑惑问道,“怎么在这儿哭?”

    女声哽咽了一下说道:“奴婢原本是奉了娘娘的命令去内务府,拿娘娘让内务府做的头面的。可奴婢刚刚拿了首饰,准备回去的时候被一个小太监撞了一下,首饰掉在了地上摔坏了。”

    “奴婢那个时候一直顾着首饰,也没拦住那个小太监,等反应过来,那个小太监早就不见了。”那个女声说着说着又觉得懊悔,呜呜地边哭边说道。

    “那首饰是内务府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替娘娘做好的,娘娘原本是想着重阳节那日用来戴的,如今摔坏了,罪魁祸首又不见了,奴婢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我看看?”七皇子拾起那个丫鬟放在一旁的首饰盒子,打开来看了看,“就坏的倒也不严重,你如实跟甄母妃说了,让内务府再修一下便是,何必在这里哭呢?”

    “你放心,甄母妃向来和善,必不会为难你的。”七皇子还安抚了一句那个丫鬟道。

    “殿下您不了解贵妃娘娘,这首诗是娘娘花了大价钱让内务府打造的,可娘娘还未戴过一次就被奴婢给摔坏了,娘娘必定饶不了奴婢。”这个丫鬟明显是对甄贵妃恐惧的很。

    “这事既然被我撞见了,那你便说是我看到这个头面样式好看,想拿回去做个参考。”七皇子温和地说道,“重阳节还有几日呢,这个头面回去让人修了,等修好了再给甄母妃送回去。”

    “这样甄母妃肯定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了。”七皇子道。

    那丫鬟便千恩万谢地要跪下给七皇子磕头。

    司徒明珠在旁边听了全场,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了,站出来说道:“七叔,到底是男子又还没有成婚,说这头面拿回去做参考,怕是贵妃娘娘也不信,不如说是我调皮拿回去的吧。”

    贾瑚和司徒明礼原本并不想掺和这件事情,只躲在他们花丛里,当做一个看客罢了。

    只是他们一个不留神,倒是让司徒明珠跳了出去。贾瑚和司徒明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只能跟着司徒明珠一起走了出去。

    贾瑚眼睁睁的看到,司徒明珠在说完那句话以后,七皇子的脸色变了一下。

    只是,想来这位七皇子的变脸绝技学得十分的好,七皇子只低了一下头,等抬起来的时候就又变成了一个如玉公子。

    “明珠,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七皇子笑着问道,完全就是一副和蔼的长辈样子。

    “我们原本要在这儿扑蝴蝶,只是网兜还没有到,所以便在那等着。”司徒明珠道,“这才不小心听到了七叔和这位姐姐的对话,并不是故意偷听。”

    “不妨事,我原本也想着这个借口,有些拙劣,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的好法子了。”七皇子一副是司徒明珠帮了她大忙的样子,“既然明珠在这儿,那么由明珠你来帮忙就更好了。”

    “奴婢谢郡主殿下。”那丫鬟也见风使舵的很,这会儿也不谢七皇子了,连忙对着司徒明珠磕头道,“郡主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来报答郡主了”

    “没事,你也不用谢我。”司徒明珠很大只的摆摆手道,“这对你来说是件大事,可对我来说不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不值当你这样谢我。”

    司徒明珠这话一出,眼神好的贾瑚,又看到七皇子的脸色又变了一下,偏偏司徒明珠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会儿她的全部心神都在那个丫鬟身上呢。

    “我听着你们话的意思,你出来也很久了,赶紧回去吧!”司徒明珠一副为那丫鬟着想的样子,“出来久了,当心甄贵妃娘娘起疑心。”

    七皇子的脸色真的是变了又变,今儿这事儿是他早就计算好了的。

    从背地里推波助澜让甄贵妃看到那个头面的图纸,甄贵妃让内务府去制这个样式的头面。

    再到甄贵妃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内务府取这个头面,然后特意安排了小太监在这位丫鬟出来的时候撞倒这位丫鬟手里的东西。

    最后自己出来充当这个救世主。

    那个头面的样式是累丝金凤的样子,累丝的工艺最为精巧不过,都是金子拉成极细的丝,再慢慢编起来的,都是立体中空的,没有寻常金饰那般重,戴在头上也自然不会觉得沉重。

    金子做得器物本来就比寻常器物要软上许多,要累丝的物件又是中空的,本就要小心保存,最是经不起磕碰。

    七皇子又特意让内务府的内线,把那累丝金凤的头面,只寻常放在匣子里,没有固定。

    只要当时小太监看准时机上,对好角度去撞这个丫鬟,这个丫鬟手里的匣子必定脱手飞出去。

    这样子一摔,盒子里累丝金凤的头面必定会被摔得变了形状。

    七皇子又是知道的,甄贵妃表面上是一个极其和善的人,宫里人都称她脾气好。可内里,甄贵妃对自己身边的丫鬟动则打骂。

    甄贵妃本就等着这个累丝金凤的头面,在重阳宫宴上大展风头,她身边的丫鬟自然也是知道她对这个头面的重视程度,自然是怕受到甄贵妃惩罚。

    而在这个丫鬟万念俱灰的时候,自己站出来提丫鬟解决这个问题,那么甄贵妃身边的丫鬟还不得对他死心塌地?

    这样子的钉子,不比那些花大价钱去收买的人要好用?

    毕竟拿钱财收买的基本都是墙头草,不过是你钱给多了,这才愿意为你办事。但当你一旦没有了能给他利益的能力,他立马能背弃你。

    而这种施恩而来的人,你是对她有恩,那基本上都是对你忠心耿耿的。

    七皇子原本是算计的好好的,这个计划他以为可以算得上是天衣无缝了。

    七皇子甚至都想好了,到时候甄贵妃宫中的消息,自己都能知晓。而他该如何利用这些小消息,夺得父皇的宠爱。

    可七皇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计划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跳出了司徒明珠这个程咬金来?

    他倒是想争取一下,可现如今他还只是一个羽翼不丰的皇子,不受父皇重视,他现如今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

    连生母都还住在甄贵妃宫里的偏殿里,一举一动都得仰甄贵妃的鼻息。

    现如今的七皇子,只能保存自己的实力,遇到这种半路闯出来一个程咬金的,他也只能装出自己也只是不经意遇到的样子。

    七皇子如今还想再挣扎一下,至少刷一刷这个丫鬟的好感,便对着司徒明珠说道,“这头面送到内务府去修少不得到时候被甄母妃知道了,不如留下放我这儿,我到时候寻了人去修。”

    果然,那丫鬟原本要走,听了这话以后,又连忙回过身来,对着七皇子行了一礼道。

    “难怪旁人都说七殿下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七殿下居然还替奴婢想得这样周到。”

    贾瑚原本是不想掺和进这个事里来,跟司徒明礼都是一样得态度,就想着旁观便是。

    毕竟七皇子是想收买甄贵妃身边的丫鬟,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

    但是现如今看着七皇子明显想踩着明珠,来显示自己考虑得周到,不像明珠,只需要空口一句话。

    贾瑚就有些不爽了。

    “帮人帮到底,既然说了是明珠姐姐喜欢,再让七殿下拿出去修,到时候真追究起来,反倒是说不清了,”贾瑚道,“更何况,七殿下也还没开府,出宫都不方便,更不用说会累丝工艺的工匠极少,七殿下怕是也难找吧。”

    七皇子没想到贾瑚会站出来,再加上贾瑚话里的意思还是明里暗里嘲讽他势力单薄,手头没有可用的人。

    他手底下怎么就没有会累丝工艺的匠人了,就连内务府这个都是他亲自寻了来做局的。

    可惜了,七皇子这会儿还想着要保存实力坐山观虎斗,只能装作手下没有可用之人。

    这会儿,七皇子差点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收住。

    偏偏,贾瑚一副没看到七皇子表情的样子,自顾自说道,“倒不如让我拿了出去,让我爹寻了匠人去修。”

    那丫鬟到底也是甄贵妃身边的丫鬟,虽说没做到女官的地步,可到底也是身边的得意人。

    她原本因为摔坏了甄贵妃的头面而惶恐不安,所以看到七皇子愿意伸出援手自然是只觉得七皇子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得好好报答七皇子。

    可这会儿看着七皇子和贾瑚为了挣谁去修,还得再吵上一会儿。

    她也缓过神来了,这里面的意味不对呢。这会儿她也顾不得拿着破损的头面拿回去会不会被甄贵妃责罚了。

    反正她很清楚,甄贵妃手段向来雷霆,对待背叛她的人,不牵连家人都算好的。

    当下这个丫鬟连忙说道,“摔坏了娘娘的头面,本就该受罚,倒也不该麻烦了旁人。”

    第74章

    难道宫中最受宠的贵妃娘娘身边做婢女?那丫鬟也不是什么傻的人物。这会儿她还能不知道这是七皇子特地设下的局?

    那丫鬟说完那句话,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劈手就夺过七皇子手里的那个匣子,匆匆说了一句“奴婢告退”,就快步往甄贵妃宫中跑去。

    七皇子没有想过一个,这个丫鬟还会从自己手里抢过抢过那个匣子。

    要这个丫鬟的表现,七皇子变知道自己的打算,估计这个丫鬟也猜得差不多了。

    虽说,七皇子原本也就做过这个丫鬟没有进圈套的计划,甚至也想好了,到时候在甄贵妃面前的说辞,怎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是看到这一幕,七皇子气得发蒙。尤其是想想刚刚那个丫鬟都已经进入了圈套,这样天衣无缝的计划,这样好的机会,以后可就再难寻了,七皇子不免有些头疼。

    而贾瑚则是气定神闲地看着这场闹剧,仿佛刚刚的事情与他无关,不是因为他横插一手而导致这个丫鬟突然醒悟过来。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是七皇子看着贾瑚的这副样子,却觉得气都上来了。

    “你是荣国公的长孙?”那丫鬟都已经跑了七皇子,这会儿追上去也来不及解释了,七皇子反倒是冷静下来了,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之一道。

    “是啊,七叔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表弟了,怎么突然这么问?”司徒明珠有些不明所以,抢答道。

    七皇子被司徒明珠这话给梗了一下,缓了缓,这才说道:“原本只是见过,倒是不知道荣国公的孙子如此伶俐聪明。”

    “倒也当不上七殿下的这句聪明,与七殿下这样周全的人比起来,臣肯定是要逊色许多了。”贾瑚一副谦逊的样子。

    七皇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很容易被话给噎住,眼前的这三个小孩,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

    他这是在夸他贾瑚吗,这怎么还谦虚上了?这厮不愧是假设的儿子,与贾赦一样得不要脸,一样得难缠。

    提起贾赦,七皇子不免想到荣国公是真的深受父皇的宠幸,若是自己能够争取到荣国府的支持,那么又怎么会到这样手底下无人可用的地步?

    只是可惜了,贾赦是太子的连襟。

    虽说现在荣国府没有跟太子站在一条线上,可到底可到底很多人都默认荣国府也是太子一系了。

    这么大一块肥肉,自己居然不能沾上一口,这让七皇子有些不爽。

    不对,倒也不是不能沾上一口。

    七皇子突然想到,荣国公可不止一个儿子。

    “我记得你二叔几个月前刚刚娶了新妇,是卢家女?”七皇子想到荣国公的次子,嘴快得没经过大脑,直接就问了一句。

    七皇子话题跳的太快,让贾瑚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应了一声道,“是,二叔前不久刚刚成婚。”

    七皇子以己度人,想想贾政和贾赦同父同母课贾赦就只是比贾政早了几年出生。

    一个能继承爵位,分得大半的家产,而另一个却只能到时候分出去作贾家的旁支。

    七皇子想自己因为母家地位不显,且出生的晚,只能得个王爵,而太子能登大宝,自己都不甘心,更何况贾政。

    七皇子突然就有了主意,自己和那贾政不正好是同病相怜么?

    若是自己和贾政联手一个夺得皇位,一个夺得荣国公的爵位,这不正好么?

    七皇子向来善于揣测人心,他想,哪怕荣国公这两个儿子,兄弟关系好,不在意爵位是谁继承的,家产是如何分配的。

    可两个儿媳妇,并不是出自一家,再说妯娌之间最是喜欢比较。

    张家和卢家,都是当今有名的世家。虽说,现如今,看着张家煊煊赫赫,张老爷子做着副相,两子都身居要职,张家的长女又是太子妃,看着张佳要比卢家显赫多了。

    可道底细较起来,卢家先祖为官作宰的时候,张家的先祖都不知道在哪里呢,卢家可比张家底蕴深厚多了。

    七皇子以自己十几年在宫中看着那些妃嫔们攀比的日常生活的经历来看,他觉得卢氏肯定是自持范阳卢氏出身,被张氏压一头,肯定心里不服气。

    贾政不想跟兄长抢爵位,难不成卢氏也不想当管家奶奶。

    七皇子也知道贾政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最需要名声和面子,若是自己贸贸然找上门去跟贾政提出联手的建议,怕他不仅不同意,还会把这些话告给荣国公。

    倒不如,从卢氏下手。

    七皇子已经想着如何通过卢氏的枕头风,让贾政站到自己这边来,进而让自己得到荣国府的支持。

    只可惜他在宫中又没有开府,寻常也不能出宫去,更不可能去认识卢氏一个内宅妇人。

    “我记得父皇之前给你姑姑和林探花赐过婚,你们家今年还得办第二场婚事?”七皇子问道。

    七皇子算是皇子中出身最差的人了。

    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宫女,被皇帝酒后临幸后运气好,这才生下了他,之后也没在受过宠,只不过住在甄贵妃宫中的偏殿里,依附着甄贵妃生活而已。

    旁的皇子都有母家,可以差遣母家的人,帮着打探消息办事,更不用说像大皇子或者六皇子这样母家显赫,而七皇子的母家不来拖后腿,都已经算是好的了,平常还得来七皇子这儿打个秋风。

    这样日积月累下来,七皇子倒是学会了牢记各种各样的消息,利用这些细枝末节,旁人都不会注意到的消息,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七皇子等闲自然是见不到卢氏,而他手上也没有信任可用的女眷去接触卢氏,而他的母妃又没有到能召见命妇的品级,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召见一个半杆子打不着的命妇。

    七皇子想自己唯一跟卢氏搭上关系的机会就在于林海和这荣国府四姑娘的婚事。

    想起荣国府四姑娘,七皇子又觉得可惜,他的年岁正好和这位四姑娘差不多,若是他成了荣国府的女婿,又何必在这里蝇营狗苟。

    只可惜,父皇眼里没有他这个儿子,宁可给一个探花赐婚,却想不到他的七儿子,也是,正好要成婚的年纪呢。

    贾瑚看七皇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警铃大作。

    就刚刚看七皇子给那个丫鬟设下的陷阱,就能看出七皇子善于玩弄人心,而刚刚七皇子还问起了二叔二婶和敏姑姑。

    自家二婶虽然平日里看着有些神神叨叨的,但大事上根本不含糊。敏姑姑更不用说,冰雪聪明,若不是女儿身束缚,姑姑早就去建功立业了,现如今都可能为官做宰了。

    只有自家二叔,虽说现如今看着自家二叔也挺拎得清的。但是当初王家那样拙劣的陷阱,二叔都能被坑进去。

    而看七皇子,看他今天的事情就知道,他是善于从小处着手,计划又做的一环扣一环。

    贾瑚觉得,要是七皇子要算计自家二叔,那怕是二叔被七皇子卖了,都还在替他数钱呢。

    贾瑚心里想了许多,但是面上却是半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只像是没有察觉一样,一副小孩子的天真做派。

    “是呢,再过两个月就得办姑姑和姑父的婚事了。”贾瑚笑嘻嘻道,“到时候家里就有热闹了呢。”

    “那到时候可得给我发一份请帖,让我也去凑凑那个热闹。”七皇子笑着说道。

    “这我可做不了主,七殿下得去跟我祖父说呢,”贾瑚道,“我还只是个小孩子呢,可不管不了这么多。”

    贾瑚这会儿可不自称“臣”了,臣这个字一用,就不像是小孩了。

    贾瑚只一口一个我,一副我就是一个小孩子,你还能跟小孩使心眼?

    七皇子被贾瑚这副做派一噎,心里暗道,可真是贾赦那厮亲生的,真真滑不溜秋的。

    跟荣国公去要请帖?怕是他话刚出口,荣国公就觉得他不怀好意呢。

    要是贾瑚要好骗一点,由他去跟家中的长辈说“今日我见到七殿下,说想来凑凑姑姑婚礼的热闹”这样他去可不是就是水到渠成么?

    不过,贾瑚要是好骗,刚刚他就已经顺利在甄贵妃宫里埋下暗线了。

    七皇子见贾瑚油盐不进,这会儿他又惦记着去甄贵妃跟前解释,怕解释的晚了,自己到时候没法解释,反倒是连累了还得在甄贵妃手底下生活的生母。

    七皇子这会儿也无心跟眼前这个几个小鬼打太极了,只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我得得闲了找荣国公要给请帖才是,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多说了,你们自己在这儿玩吧。”

    七皇子前脚刚走,去拿网兜的丫鬟也回来了。

    “七叔也走了,咱们捉蝴蝶去吧。”司徒明珠便想来着贾瑚和司徒明礼去抓蝴蝶。

    “阿姐,我明儿再陪你捉蝴蝶吧,咱们现在还是先回去吧。”司徒明礼却道。

    贾瑚也与司徒明礼默契得很,只说道,“咱们还得回去跟姨母说说刚刚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七皇子:贾政那儿必然不好下手,不如我从贾政夫人那儿下手吧。

    贾瑚:我二婶那儿倒是不慌,我二叔实在是太好骗了……

    第75章

    贾瑚和司徒明礼,还有七皇子都明白,刚刚那个丫鬟,既然反应过来了,那么回去必然会跟甄贵妃汇报刚刚的情况。

    所以七皇子这才要匆匆的回去,想来是要跟去甄贵妃面前解释,至少是要把这件事推脱出去。

    而他们今天作为那个变数,显然就是极好的背锅对象。

    贾瑚和司徒明礼都怕这锅背到东宫上去,所以这才说要匆匆回去。

    如今承恩公府刚刚倒了,太子这一系在外头看来,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实在不是明面上跟甄贵妃在一起交恶的时候。

    当然,暗地里东宫和甄贵妃的这关系本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贾瑚便想着,这事得让太子妃赶紧知道,好歹也有个做打算得准备。

    司徒明珠却还是一脸在状况外的样子,“咱们这不是刚出来吗,怎么又要回去了?”

    “刚刚非得拉着我出来的是你们,现在让我回去的又是你们。”司徒明珠生气道。

    司徒明礼看着司徒明珠有些无可奈何,自家姐姐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呢,可确是跟阿娘给她少生了一个心眼似的。

    “咱们先回去,等到了阿娘那里,我在跟你解释。”司徒明礼只能先哄司徒明珠道。

    但这倒也是情有可原。

    皇家本就姑娘少,太子那辈里只有一个就出嫁了的长公主。到司徒明珠她们这一辈,大皇子妃连生了四个皇孙,都没得一个姑娘,二皇子也是只有两子,司徒明珠是皇帝的长孙女。

    不说太子对自己这个嫡长女十分疼爱,也不说皇帝吧自己这个长孙女当掌上明珠,亲自赐了明珠这个名字,平常要月亮不给星星的。

    就连大皇子,在政治上跟太子是死对头,可还是眼馋司徒明珠这个姑娘,寻常家宴的时候见了司徒明珠,都恨不得和大皇子妃立马回去再生一个女儿出来。

    大皇子哪怕是和司徒明礼这个明显年纪小上不少的侄子耍心眼,也绝对不会给司徒明珠设坑。

    司徒明珠有皇宠,生母太子妃有管着宫务,宫人只有对司徒明珠讨好的份。

    司徒明珠打小就是在这样一个人为创造阳光的环境下长大的,又怎么可能有心眼。

    原本,太子妃还怕过司徒明珠太过于傻白甜而被人骗了,甚至还想过找几个嬷嬷,来教导司徒明珠,顺便也给司徒明珠讲一讲前朝宫里的旧事,也好让自家姑娘长两个心眼出来。

    但太子却是一直无脑护着自己姑娘,先是说自家女儿年纪还小呢,到后来就变成了,反正我家女儿身份尊贵,又有谁敢糊弄她呢?

    再说了,他的珠珠儿不是还有兄弟可以依靠么?

    就自家明礼这么精明的性子,还能让自家姐姐被骗了?

    这么拖着拖着,司徒明珠这傻白甜的性格也就一直没有被扭过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太子妃与张氏讲完,两人正准备吃点点心,等孩子们玩完回来,却没想到这点心还没有上来呢,贾瑚他们倒是先回来了。

    司徒明礼便一五一十的将刚刚的事情,讲给了太子妃听,并且在最后还附上了自己的猜测,他觉得七皇子必定是在甄贵妃面前把这锅甩到东宫这儿来。

    司徒明珠听完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刚刚那丫鬟摔坏了甄贵妃的头面,七皇子出面帮忙都是有算计好的。

    “可七叔向来都是宫里有名的和善人啊。”司徒明珠有些不明白,问了一句道。

    “他和善的名声不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吗?”司徒明礼翻了一个白眼道。

    “所以咱们之前看到七叔那样都是假的?”司徒明珠有些不敢置信。

    “我的好姐姐,你可就长点心吧。”司徒明礼叹了口气道。

    太子妃也说道,“还是我把明珠教得太单纯了些。”

    “那我刚刚是不是不应该出声,要是我没说话,这事也不会把我们牵扯进来。”司徒明珠小声道。

    “倒也不妨事,”太子妃摸了摸司徒明珠的头说道,“要不是你出声,那七皇子可能都在甄贵妃那儿安上钉子了。”

    太子妃嘴上说着自己把司徒明珠教的太单纯了,可像在这会儿,她又下意识的安抚女儿。

    虽说东宫跟甄贵妃那儿也是利益之争,毕竟太子之位可是个肉骨头,谁都想啃一口,而甄贵妃膝下可还有个六皇子呢。

    但是东宫跟甄贵妃的关系是摆在明面上的不好,再加上甄贵妃这个人也向来骄傲得很,从来不私底下用那些阴损的手段。

    而七皇子却是表面看着风光霁月,私底下却不知道是什么面孔,相比较起来,当然是甄贵妃更好打交道。

    “甄贵妃那儿,姨母可要?”贾瑚怕七皇子回去颠倒黑白,让甄贵妃以为是东宫想安插人手那就不好了。

    “不妨事,”太子妃笑着说了道,“正好,我们宫里也有几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眼线呢。”

    太子妃下定决心要教一教司徒明珠,这会儿把她的打算掰碎了要讲给司徒明珠听。

    “咱们宫里这些年旁人也按下了不少的暗装,我一直冷眼瞧着,不打紧的地方让他们安插几个倒也是无妨。”

    “只是之前,那些不长眼的倒是去你阿爹耳边嚼舌根,倒是让你们阿爹跟皇上差点起了嫌隙。这些人原本倒也不该再留着,只是我和你们阿爹的意思是,暂且还得再装一装东宫已经失了圣恩了,也好看出其他人的真面目来。”

    “所以这些人原本我就打算先留着,等日后再做清算。”太子妃道。“不过今儿正好让你们遇到了七皇子施恩,倒是正好把这个黑锅推给七皇子。”

    “正好一举两得?”贾瑚听到太子妃的话眼睛一亮,觉得自家姨母不愧是能把东宫把持得密不透风的人物,自己还有得学呢。

    太子妃这一手,一面正好把东宫里的部分钉子给赶出去,还不会打草惊蛇。另一面,正好,也把东宫从头面那件事里摘除去。

    你瞧瞧,我们宫里也有这么多“七皇子”埋下的暗线呢,正好撇清了跟七皇子的关系,还能暗示甄贵妃,七皇子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呢。

    甄贵妃还能信任七皇子?

    太子妃看着贾瑚和司徒明礼都是一副这个主意好的模样,只有自家闺女明明是最年长的一个,还是一脸的懵懵懂懂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珠珠儿还小呢,”张氏听到自家姐姐叹气,连忙劝道,“长大就懂了。”

    “她这年纪哪里还小?”太子妃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是少生了一个心眼吧。”

    “那不是阿娘少给我生了心眼么?”司徒明珠吐了吐舌头道。

    “这会儿你倒是学会跟我拌嘴了?”太子妃没好气道。

    太子妃看了眼贾瑚,这个外甥一点也不像一个孩子,倒是平常都是一副万事都了然于胸的样子。

    太子妃头一回觉得,自己女儿可能和瑚哥儿不怎么相配了。

    倒不是说瑚哥儿不好,而是瑚哥儿太好了。

    瑚哥儿打小就是多智近妖,这还跟明礼不同,明礼是宫里这环境,东宫的处境和他身为太子嫡长子的身份,逼着他不得不走一步考虑一步,而瑚哥儿则像是天生就什么都懂的样子。

    珠珠儿这样的性子,怕是极难同瑚哥儿聊到一起去。

    再加上,瑚哥儿是荣国府的长孙,将来是必定得继承爵位的。瑚哥儿的夫人,那肯定也是要做宗妇,与族中上下女眷打交道的。

    可是就看珠珠儿如今的性子,如何能跟人打机锋。

    原本,太子妃还想着,珠珠儿要是嫁给瑚哥儿,婆婆是亲姨妈,公公又是太子半个兄弟,夫君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这门婚事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可现如今,想想只知道憨吃憨玩的自家闺女,和伶俐聪慧的瑚哥儿,再看看却又觉得两人实在是有些不相配。

    太子妃只能想着再看看,且看看将来再说,这会儿太子妃只庆幸当初皇帝并没下圣旨,这话也没有说死,将来若是实在不相配,倒也还能说是“当初戏言”。

    “这是在聊什么呢?”太子大步走进来,笑着说道,“姨妹也在啊?恩侯呢?他怎么没进宫来?”

    太子前几日心绪不宁,倒也没注意到贾赦,这会儿看到张氏这才想到,贾赦已经好几日没进宫了,不免问上一句。

    张氏听到太子的问话,便开始抿嘴笑了起来,“这不是武举快到了,这几日我们老爷正盯着他读兵书呢。”

    贾赦这几日因为被逼着读书,倒也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句子

    “我原以为要练武已经是天下第一大难事,如今看兵书才发现,原来还有难上加难的事情。”

    “我一直想不通老二怎么性子如此变扭,现在可算是想明白了,必然是被背书给逼的。”

    “瑚哥儿你实在是太惨了,居然得读这么多书,以后爹肯定不坑你了。”

    贾瑚想到这些也不免想笑,也笑着说道,“我们进宫来的时候,我爹还让我给您带句话呢。”

    “什么话啊?”

    第76章

    太子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话让贾赦还得巴巴的托了贾瑚特意来跟他说。

    “我阿爹的原话是太子三哥赶紧来救我,兵书真不是人读的,武举也真不是人考的,我真学不下去了。”贾瑚边笑边说道。

    贾瑚刚刚说完,众人便笑作一团。

    太子也边笑边说道,“这我可真救不了他,要我说确实该让恩侯去考一考武举,等将来…我也好抬举他,他省得再被旁人说是靠着我与她之间的关系。”

    太子等将来之后的话含糊掉了了,但是大家都明白里头的意思,等将来太子登基,太子也好有名头抬举贾赦呢。

    “阿爹这一科怕也过不了呢。”贾瑚好歹跟贾赦一起学了这么些日子的武,假设的底细也是知道一些的,不说他的兵法还只学了一知半解,就说他的武艺也没有达到能够考中武举的水平呢。

    “倒不妨事,左右武举不似文举,一年有一回,这一科让他长长见识也好。”太子笑着说道,“待明年,可得让赦弟好好夺个武进士回来。”

    本朝天下初定未久,太祖皇帝原本也是以武起家的,边关也依旧偶尔还有战事。

    因此,自太祖皇帝起,历代皇帝都对武将十分重视,武举也开得十分频繁,现如今还是一年一次。

    “我发现你们一家人倒是各称呼各的。”司徒明礼笑着对着贾瑚说了一句道。

    “哈哈哈,确实是,要是明礼不说,我们倒也没发现呢,”太子笑着说道,“赦弟称呼我为三哥,姨妹又喊我姐夫,而瑚哥儿这得喊我……”

    太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妃打断道,“琏哥儿在偏殿睡着,这会儿也应该醒过来了,魏紫你去偏殿瞧瞧。”

    太子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太子妃为什么突然打断他。但是多年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太子顺势便没再往下说。

    “今儿琏哥儿也来啦?可否醒了?”太子顺着太子妃的话往下说道,“恩侯之前老是在我跟前夸琏哥儿长得好,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言过其实?”

    不一会儿,魏紫便带着奶妈,抱着琏哥儿出来了。

    贾琏刚刚睡醒,笑脸红扑扑的,又有食铁兽那套衣服的映衬下,就显得越发可爱了些。

    太子原本也就有些颜控的属性,当初太子把贾赦纳入羽翼之下,贾赦好看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看到琏哥儿,太子一叠声道,“恩侯倒是说得果然没错,果然长得可人,让琏哥儿留下,在我们东宫住几日?”

    太子这话一出,司徒明珠也附和道,“姨母,不如把琏哥儿留下,正好我可以陪他玩。”

    “你平日里难道不用去读书?琏哥儿年纪还小,如何能离开亲娘?”太子妃嗔道。

    “再说了,妹妹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要是把琏哥儿留下了,荣公和荣公夫人还以为咱们是拐子呢,下回哪里还能让妹妹带着外甥们进宫。”太子妃开玩笑道。

    太子刚刚也不过是开了一句玩笑,他也知道如今东宫的近况不好,如何能养琏哥儿。

    是以,太子意犹未尽的摸了一把贾琏的小脸蛋,说道,“可惜了,琏哥儿年纪还小,等他年岁再大一些,正好来给明礼做伴读。”

    “琏哥儿这会儿看着喜人,但是他闹起来,那可真就是一个天魔星。”贾瑚连忙说道。

    在贾瑚前世的印象里,伴读那都是替皇子们挨打的,那些龙子皇孙们但凡有做的不好的,太傅不好罚他们,只打伴读。贾瑚可舍不得琏哥儿受这样的委屈。

    再说了,贾瑚的亲爹贾赦那就是太子的伴读,看如今自家亲爹不学无术的样子,贾瑚就觉得当伴读可能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倒不如由自己带着弟弟读书。

    “琏哥儿哪有天魔星的样子,瞧瞧咱们琏哥儿多乖啊!”太子连忙说道。

    “还早呢,还得等瑚哥儿长大些再说。”太子妃劝了一句道。

    ………

    转眼就到了十六日,也就是贾瑚该去族学读书的日子了。

    前一晚上,芍药便把贾瑚要用的笔墨纸砚连带着书本等物收拾的妥妥当当了。

    芍药盯着自己收拾出来的那一包东西发呆了一会儿,这才又说道:“这些东西明儿怎么拿过去?我瞧着哥儿也应该有个书童了”

    “这有什么?明日我自己拿过去便是。”贾瑚满不在乎道,“族学离咱们这儿也不过一里路,这点东西我还是拿得动的。”

    “哥儿,自己拿一次倒也无妨,可这还得日日来回,奴婢想想都替哥儿累。”芍药心疼道。

    “明天早上我拿过去了,便直接放在族学就可以了,又何必再来回拿呢?”贾瑚一时之间,有些没想通。

    “哥儿不知道,族学里人员混杂,哪怕都是贾家子弟,可也不都是像咱们家这样的。”芍药道,“哥儿这些笔墨纸砚都是千金难寻的东西,万一丢了些,哥儿岂不是又得心疼?”

    贾瑚前一世读的那个书院,非读书刻苦之人不能考入,那些人大多都是书生意气十足,平常大家谈论的也都是诗词歌赋和科举所要用到的文章,也没什么心思想那些歪门邪道。

    贾瑚自然想不到贾家族学里,还能有人行偷窃之事。

    芍药跟着张氏到贾家来多年,她又是玲珑周全的性子,与贾家这些家生子的关系都处得极好。

    芍药知道贾瑚要去族学,自然是先跟人打听了一回族学的情况。

    贾瑚听到芍药的话以后,皱紧了眉头,族学向来是一个家族的立根之本。

    若是族学都办不好,连这种小偷小摸都有发生,那这个家族必然也长久不了。

    芍药看到贾瑚这副样子,自悔失言,又连忙找补了一句道,“奴婢也不过是听旁人这么说了一嘴,现如今隔壁的敬大爷正管着族学,族学想来也好了很多了。”

    贾瑚听后也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坐了一会儿,这才脱了衣服去睡觉。

    到了第二日,贾瑚早早的便起来了。

    他先去荣禧堂向贾代善和史氏请安,又去东院见过张氏和贾赦。

    因为东院离着荣禧堂有些远,反倒是离大门近一些,于是贾瑚便直接就带着芍药给他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和几本书,一道去了东院,打算着从东院出来以后直接就去族学。

    贾赦看到一身书生打扮,又自己提了一个书箱的贾瑚,贾赦就想到了吃完早膳,自己也得去俞峰那儿学兵法,一旦不去,老爷子就要提着大棍打他,可他就是看不进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兵法,这能怪他?

    那兵书上的字,贾赦看着都跟天文似得,这还得背下来,这不是要他狗命么?

    再看看瑚哥儿,小小年纪,就得提着这么一个书箱,离开家门去读书了。

    贾赦就差抱着贾瑚,父子两人一起痛哭一场了,他们父子两个真的好惨啊,都得去读书。

    只可惜,贾瑚半点都没领略到自家亲爹的悲愤,贾瑚看到自家亲爹眼泪汪汪地上前想抱住他,灵活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向贾赦,“阿爹你要干什么?”

    贾瑚强烈怀疑,他这个不着调的亲爹,是要把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擦到他衣服上

    贾赦被贾瑚的这样的表现给伤到了,“瑚哥儿,咱们两不应该是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什么?”张氏嗔道,“大爷可别胡闹了,瑚哥儿能跟你一样么?他又不跟你似的,不爱读书。”

    张氏又转头对着贾瑚说道,“怎么自己提着书箱子,你身边的嬷嬷们呢?”

    贾瑚自从习武以后,虽说只是扎扎马步强身健体,可到底这么一个书箱的重量,在贾瑚看来实在是没什么。

    是以,他只摆摆手说道:“到底是学堂里,再带来嬷嬷去反倒是不庄重了。”

    “倒是我给疏忽了,也得给你配几个小厮和书童了。”张氏听到贾瑚这话,有些愧疚地说道。

    瑚哥儿向来有主意,万事都不需要张氏操心,再加上这近一年来,张氏从生琏哥儿,到操持贾政和贾敏的婚事,倒是忘了给贾瑚也得再添几个人了。

    “哥儿待会儿下了学,跟我挑一挑人?”张氏问道。

    贾瑚也想着有几个小厮也好有人帮着跑腿,也有人手可以打探消息,便说道,“阿娘帮我挑便是了,不过之前张嬷嬷出去了,她家小儿子虽然年岁大些,可来我跟前做小厮也好,正好替我跑腿。”

    张嬷嬷原本是张氏身边的人,后来贾瑚养在史氏跟前以后,张氏便把张嬷嬷拨给了贾瑚。

    之前张嬷嬷的大儿媳妇给张嬷嬷生了个大胖孙女,正好贾瑚这儿又已经有芍药在了。

    张嬷嬷便索性就跟张氏告老出府去了。

    可张嬷嬷到底是在贾瑚身边待过的,之前待贾瑚也事事尽心,贾瑚自然是要想着抬举张嬷嬷家的。

    正好,张嬷嬷家的小儿子如今还没有差事呢。

    “还有赖嬷嬷家的小孙子,祖母曾经说要让他给我做书童来着。”

    “你都已经订好人选了,还要我挑什么。”张氏假装生气道。

    “难不成儿子只有一个小厮,一个书童?”贾瑚也笑着说道。

    “好,不逗你了,”张氏道,“不过赖嬷嬷家的小孙子恐怕不行。”

    “可祖母之前就跟赖嬷嬷说了的,总不能言而无信……”

    “你要让人家做书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张氏点了点贾瑚的脑袋道,“赖嬷嬷家的小孙子跟才跟琏哥儿一般大,话都还不会说呢,如何当你的书童。”

    第77章

    贾瑚只是前之前听史氏和赖大家的提过这事,这会儿听张氏说要给他挑书童,他才记起起这件事来,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赖嬷嬷家的孙子,居然才牙牙学语。

    贾瑚想起刚刚自己还说不能言而无信,不免有些讪讪的。

    张氏笑着说道,“不能给你做书童,给琏哥儿做书童也是一样的。”

    贾赦不经在旁边说了一句道,“咱们琏哥儿还不一定喜不喜欢读书呢?你就瞧瞧平常瑚哥儿给他念律法书的时候,他那副样子,倒不愧是我的种,都不爱念书。”

    张氏还没有等贾赦说完,就拎起贾赦的耳朵道,“你这倒是还挺自豪?以后咱们琏哥儿要是不爱读书,我就找大爷你算账。”

    贾赦被张氏揪住了耳朵,连连告饶,“奶奶饶命,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说起琏哥儿,既然我怕是没时间给他念大宁律了,还得劳烦阿爹,给琏哥儿念一念。”贾瑚说道。

    贾赦一听大宁律,脑子就有点嗡嗡的,那是人读的东西吗?贾赦又不免想到了自己还得去背兵书,头都疼了两分。

    “那些弯弯绕绕的律法,我都看不下去,别说琏哥儿,要我说琏哥儿还小呢,哪里用得着给他念这些?难不成现如今给他念念这些,他将来还能去大理寺了,还是能当上刑部尚书了?”贾赦连忙摆手道。

    “倒也不指望琏哥儿能有大出息,只不过让他了解点律法,将来也不会仗着家里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张氏淡淡地说道。

    贾赦不知道张氏做过那样子的一个梦,只当张氏这话是在内涵自己,连忙告饶道,“奶奶,我虽然不着调,却也没做过违反大宁律的事情,奶奶尽管找我身边的小厮问问。”

    张氏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个荒唐的梦,自己的儿子停妻再娶,孝期娶妻,再想想贾赦已经是京城豪门里人尽皆知的不着调了,却也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

    张氏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些,也没有回贾赦的话。

    “不过是要给琏哥儿念一念律法,怎么就扯到阿爹有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了?”贾瑚看着父母之间的气氛冷凝了起来,连忙笑着说道,“阿爹是一个大智若愚的人,必然是不会做那些违法大宁律的事。”

    贾赦被贾瑚这句大智若愚给哄得心花怒放,觉得不过是念一念繁复的大宁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又看到张氏的脸色不太好,连忙做小伏低道,“奶奶莫生气了,等待会儿琏哥儿醒了,我便给他念大宁律便是。”

    张氏原本也就只是因为想到了自己做过的那个荒唐的梦,一时情绪上头没有缓过来,这才变了脸色。

    如今看到瑚哥儿一脸担心的望着自己和贾赦,又见到贾赦对着自己做小伏低,连忙缓和了神色,对着贾赦说道,“哪里用得着大爷,我怕大爷还有些字不认识呢,到时候倒是教错了琏哥儿,大爷还是去俞师傅那里好好学兵法吧!”

    “今儿我不学兵法。”贾赦摆摆手,一脸苦相地说道,“今儿得和俞峰那厮对打,我要在他手下能过满三十招才行……”

    贾赦觉得这哪里是对打,这明明就是俞峰打自己,可偏偏这还是武举中的重头戏,贾赦哪里敢说不练。

    张氏也懒得看贾赦耍宝,对着贾瑚说道,“哥儿赶紧去学里吧,到底是第一天去,可别迟了。”

    贾瑚应了一声,就要走又被贾赦喊住,问道:“既然还未给哥儿定下小厮,今儿跟着哥儿出去的人都有谁?”

    贾瑚忙道,“倒也没人跟了去,是让人套好了车,待会儿坐了车去族学便是。”

    贾瑚向来自主,再加上他前世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也不过就一个小书童伺候。

    现如今去族学,贾瑚也不愿意带着身边的丫鬟们去,倒向着他没断奶似的。

    是以,贾瑚也没想着带旁人去,左右有一个车夫跟着就行了。

    贾赦一听便道,“既如此,红豆,你去喊华宋来,就说让他今儿跟着大哥儿去族学吧。”

    红豆听到以后看了张氏一眼,张氏也不反对,连忙应了一声出去喊华宋。

    贾赦对着贾瑚说道,“在哥儿小厮未定下之前,倒不如由华宋先陪着哥儿去族学吧。”

    “族学不过离咱们府一里地,里头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再说现在掌学的是敬大伯伯,有什么事我只求他做主便是,倒也不用让人跟着。”

    贾瑚知道华宋向来是贾赦跟前的得意人,贾赦也有许多差事要华宋送去办,若是华宋跟着自己反倒是耽误了贾赦的差事,所以连连推辞道。

    贾赦却说,“万一族学里有点什么事情,哥儿好歹也有个可以跑腿的人,我这几日一直跟俞师父学武,倒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我跟前还有华文呢。”

    张氏也说道,“你阿爹说的是,你这几日先带着华宋吧,等你张嬷嬷家的小子来当差了,再让华宋跟着你爹。”

    贾瑚见父母都这么说,便说道,“大儿子便带着华宋一起去族学吧,时候也不早了,儿子就先去族学了。”

    红豆早去喊了华宋,贾瑚这才刚刚到二门外,就看到华宋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华宋看到贾瑚,连忙上前接过贾瑚手里书箱,说道,“哥儿,箱子沉,还是小的来拿吧!”

    贾湖原本也就不是非得拿着这个箱子,见到华宋要接过箱子,贾瑚也就顺手把箱子给了华宋。

    “这几日就麻烦华宋叔了。”贾瑚笑着说道。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给哥儿当差是奴才的荣幸。”华宋憨笑了一声,贾赦混不吝,华宋作为贾赦的心腹,倒是一点也没有沾染到他的不着调。

    “哥儿,二门那头他们已经套好了马车,咱们坐着马车去吧。”华宋在刚刚等贾瑚的那会儿功夫里,还特意去看了看马车有没有套好?

    “好,只是不知道族学那有没有停马车的地方。”贾瑚记得自己小时候贾代善抱着他去族学的时候,是走着去的。

    一时之间,贾瑚倒是有些摸不准族学哪里到底有没有人停马车的地方。族学又是在后街族人聚住的地方,要是到时候他们的马车把路给堵上了,那就不好了。

    “哥儿放心,奴才原本也跟着大爷去族学读过一两天书,那有停马车地方。”华宋连忙说道,“再不济,咱们到时候让车夫再把马车使回来便是。”

    贾瑚一听,觉得华宋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说道,“既如此,那咱们便坐着马车去吧。”

    华宋想着尊卑有别,也没敢跟着贾瑚一同进到车厢内,只跟车夫两人并排坐在车辕上。

    “华宋叔,现如今天气已经凉了,外头风也大,不妨事,你进来跟我一同坐吧!”贾瑚对着华宋说道。

    见华宋有些犹豫,贾瑚又说道,“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问您呢。”

    华宋听贾瑚这么说,倒也不推辞了,跟着一起进了车厢里。

    只是华宋性子谨慎,只坐在了门口的小角落里,笑着问道,“哥儿有什么想问奴才的。”

    “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第一次去族学,心里也有些忐忑,刚刚听着华宋叔的意思是我阿爹原来族学上过课,华宋叔能不能给我讲讲族学的事情?”贾瑚说道。

    贾瑚年幼时,贾代善也抱着贾瑚去过一回族学,再说华宋哪怕是跟着贾赦去过族学,可那也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族学与现在的怕也早就不同了。

    贾瑚其实更想知道是,贾赦不是太子的伴读么?怎么会去族学里上过课?

    贾瑚说的委婉,但是华宋虽然外表看着憨厚,但实则十分机灵,一听便知道贾瑚虽然绕了几个弯,但内里想问的是什么。

    华宋也不动声色,只顺着贾瑚的话往下说,“奴才也是之前跟着大爷去族学,那个时候宁府的大老爷吧咱们的族学刚建起来,族里的人起先也并不愿意把孩子送到族学去,没法子,大老爷便跟咱们老爷商量了,把咱们大爷和二爷都送到了族学去。”

    华宋说完,贾瑚便明白过来了。贾赦和贾政这是在族学刚建起来的时候去当活招牌的。

    荣国公的两个儿子都送到了族学去,可见形容宁荣两府对族学下了多大的本钱。

    “只是没过多久,大爷便被挑为太子爷的伴读,就再没去族学了。”华宋说道,“倒是二爷在族学读了多年的书。”

    华宋想到贾政原本的性子就是在族学里养出来的,欲言又止了好长一会儿,这才劝了一句道,“哥儿别嫌奴才多嘴,学里的人说得话……”

    贾瑚见华宋关心自己,笑着说道,“华宋叔放心吧,我自是不会被他们迷惑的。”

    华宋干笑了一声,“倒不是怕哥儿被迷惑,只是哥儿到底身份尊贵,他们有利可图,奴才怕哥儿吃了亏。”

    族学里荣国府离得近,两人这话才刚刚说完,就已经到族学门口了。

    第78章

    贾家的族学原本就是差不多在贾家最鼎盛的时候修建的,那个时候贾代化是一等将军,贾代善又承袭了荣国公的爵位。

    而荣宁后街住的又都是贾家的族人,早在贾家扒房迁到京城来的时候,族里就把这里的地都买下来了。

    当时的族长贾代化要建族学,又想的是族学是事关贾家未来前程的,自然也是要往最好的建。

    于是那个时候的贾代化还特意挑了一个三进的大院子,来做族学的场所。

    上回贾代善抱着贾瑚来的时候,族学一进门,就是一个巨大的影壁,上头是蟾宫折桂的雕塑。

    现如今,族学却是把那个蟾宫折桂的雕塑给磨平了,还涂上了白漆,上面挂了几张红榜。

    贾瑚一看,便觉得是仿照了皇榜的设计。

    果然,再走近一看,便看到几张榜上分为“甲乙丙”三张榜单,每一张榜单上都排列了不同的人名。

    原本听说了今日贾瑚会来族学的管事,早就在里头候着了,贾瑚还没仔细看,管事就立马来迎接贾瑚了。

    “给哥儿请安,小的奉掌学之命,特意在这儿等着哥儿。”

    “你认得我?我有什么好等的?我直接去学堂读书不就可以了?”贾瑚好奇的一连串问道。

    “小的是廊下四房的贾敦,去年祭祖的时候,曾见过哥儿,所以这才认得。”贾敦但是回答了贾瑚的第一个问题。

    “原来是敦大叔,”贾瑚连忙作了一揖,“倒是我年纪小,没认出来。”

    贾瑚没想到眼前这个管事竟然是贾家文字辈的人,还是跟贾赦一个辈分。

    贾家旁枝众多,贾瑚又没有到跟族人交际的年纪,自然是认不全所有的族人。

    只是贾敬在处理了一批贪污的族人以后,居然还会让族人来当族学的管事?

    “可当不得哥儿这声叔,”贾敦摆了摆手道,她一个贾家旁支的旁支,哪里敢让荣国府嫡支的少爷喊他叔?

    “掌学命我等在这儿是因为掌学把族学的规矩改了,怕哥儿不懂,所以这才特地命我在这儿给哥儿解释。”

    “规矩改了?”贾瑚原本看到影壁上的那几张红榜,就知道这族学并不是自己原本见过的族学,只是不知道贾敬把它改成了什么样。

    “小的给哥儿解释解释,”贾敦迎着贾瑚进到院子里这才又说道,“掌学现如今把族学里的学子们分成了三个班,分别是甲乙丙。”

    贾家族学里原本都是一起上课的,虽说也有进度不同的,那也不过是课后先生再分别教导。

    尤其是自从贾代善把那些亲戚们来借读的学子赶走了大半以后,族学里更是剩不下多少人,能凑成一个班就差不多了。

    但是自从贾敬这个族长当了族学的掌学以后,不明所以的族人们直以为宁荣两府对族学的重视,来族学的人便多了不少,毕竟可不是哪里的学堂都有两榜进士当掌学的。

    贾瑚这个荣国府的继承人又放出话要来族学读书,更是有不少族人把自家的孩子送到了族学来,只为了能跟贾瑚攀点交情,将来也能扶持自己家。

    学子们之间的跨度实在是太大,又加上学生也多了,在一个院子里上课都快坐不下了。

    所以贾敬这才想到了把学子们分成几个班来读书,也方便先生们的教学。

    “丙班在最外头到这一进院子里,都是蒙童,只教一些启蒙的内容,乙班在中间这一进院子里是已经有了些基础,准备着要考秀才和童生的,而甲班则是在最里面的,这进院子里,这里大多都是已经有了功名的。”贾敦边引着贾瑚往里面走边介绍道。

    “刚刚门口那几张红榜,就是掌学出了题目,让大家烤了之后分出来的班。”

    “我倒是错过了那次考试,那我该去哪个班?”贾瑚笑盈盈的看向贾敦道。

    贾敦想起贾敬说,要将贾瑚分在乙班,但是以贾瑚这年纪,大多学子都是在丙班的。乙班学子的年纪大多已经快到及冠的年纪了,贾敦又怕贾瑚跟这些人实在是相处不来。

    再加上其他学子分班都是通过考试的,要是瑚哥儿没有通过考试,就进了乙班怕到时候也会引来非议。

    到底贾瑚荣国府的凤凰蛋,贾敦有些犹豫。怕自己让贾瑚去了乙班,到时候凤凰蛋受了委屈,这个学里的管事也逃不了。

    贾敦也不是个滑头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原本那些管事被贾敬废黜以后,才能来族学做管事。

    贾敦犹豫了一会儿以后,实话实说道,“掌学的意思是让您去乙班,说是您在张太傅手底下也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只是……”

    “只是敦大叔怕我这样贸贸然就进了乙班,会让其他人不服吧?”贾瑚一猜便猜中了贾敦话里为什么会犹豫。

    贾敦没想到贾瑚这样剔透,倒是对自己看轻贾瑚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对着贾瑚憨憨一笑。

    “既然说是凭考试分班,那么这考试是多久一次?总不能一直都是按这场考试分吧?”贾瑚看向贾敦道。

    “哥儿猜得没错,掌学定下的规矩是一季考一次,每次都按考试成绩分班,现如今离上次考试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多,下月初便要进行一次考试。”贾敦憨笑了一声道。

    下月初,那么就是离现在也就只有半个月了,贾瑚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要是让他得几个月跟一群蒙童一起上课,他是得用特权分到其他的班去了。

    “既如此,我也不好破了这个规矩,让敦大叔和敬大伯伯为难。”贾瑚笑着说道,“那我便也先去丙班吧,等下个月考完试再进行分班。”

    原本一直跟在贾瑚身后没有出声的华文,听到贾瑚的话,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赞同。

    他们当小厮的消息格外灵通一些,哥儿年纪虽小,但谁不知道他们哥儿的学识是连张太傅都夸的,哪有让哥儿跟着一群蒙童读书的。

    什么?怕人质疑?不说其他,哪怕凭借着哥儿的身份,哪个班去不得,哪种先生教不得?

    华文护主心切,忍不住想要出声,“我们哥儿原本都是张太傅教的,怎么就还得通过考试?”

    贾敦听到华文的话,脸色也有些尴尬,毕竟说句实在的,这族学说是宁荣两府的都不为过。

    贾瑚作为荣国府的继承人有点特权也正常,更何况人家只是想去乙班而已。

    贾瑚倒是笑着拦住了华文,“华文叔,我去丙班也不过就是呆半个月,难不成华文书还不相信我能考到乙班?”

    贾瑚都这么说了,华文这个当小厮的自然不好再计较。

    倒是贾敦,在心里也暗叹了一声,的亏这位瑚哥儿的性子倒是不像他的亲爹贾赦,不然就今天这场面,好歹得闹上一场,那怕是就不好收拾了。

    贾敦看贾瑚性子和善,也不为难自己,贾敦越发殷勤了些,他将贾瑚迎到了丙班的院子里,“哥儿来了的早,这会儿学子们也还没到齐,更不用说先生都还没来呢,哥儿要不然先在这儿坐一会儿。”

    贾瑚看到贾敦指的明显是最好的位置,只笑着说道,“这位置可有旁人了?我不如先坐旁边吧,省得占了别人的位置。”

    “哥儿,放心这个位置还没人坐,是特意留出来的。”贾敦讪笑道。

    贾瑚听完贾敦这话,似笑非笑的看了贾敦一眼,就最中间的位置,一看就是最好的,怎么可能没人占了,贾敦也说了是特意留出来的,那么看来这个位置原本就是给自己留的。

    那么刚刚贾敦说,贾敬吩咐让自己去乙班之类的话,也不过都是推辞罢了,想来他们原本就是想让自己来这丙班的。

    贾瑚倒也不在意去哪个班,毕竟以他前世的学识,说句难听点的,别说是去甲班了,连让他教甲班都是可以的。

    贾瑚不知道,不仅仅是丙班,连带着乙班,都留了最好的位置出来。

    贾敦倒是被贾瑚那似笑非笑的一眼给吓到了,他仿佛有一种被贾瑚看透了所有的感觉。

    当即贾敦也不敢再多留,只笑着说道,“那哥儿先在这儿歇一歇,小的先去料理别的事情了。”

    “敦大叔自便吧,我这儿也不需要敦大叔照料。”贾瑚站起来送贾敦出了门。

    贾瑚目送着贾敦走远,这才指着旁边一间屋子说道,对着华宋说道,“华宋叔,你要不去那儿休息一会儿吧。”

    那屋子原本应该是厢房,现如今收拾了一下,里面放了几张桌椅,看这架势,应该就是留给书童和小厮们休息的。

    贾瑚来的早,如今课堂里也就他一个人,贾瑚便站在位置上打量这个学堂。

    学堂都是一样的布局,上头一个书案是留给先生的,底下便是学生们的位置,横平竖直的排着,想来是一人一座的。

    贾瑚他的这个位置是最好的,也就是在第一排的最中间。

    贾瑚看了一眼自己座位旁边的那个桌子上,随意放了一些蒙童用的书,《三字经》《千字文》等书,还零散地堆了几支秃毛的笔。

    第79章

    贾瑚左右也是闲着没事,便翻了翻堆在最上面的《三字经》,不得不说,这人倒是也挺认真的,书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的记满了各种标注,只是字不怎么好,倒是显得整页纸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不仔细辨认,甚至都猜不出他写得是什么。

    贾瑚仔细辨认了一番,都是些寻常的注解,应当就是时下主流的丁卯科状元注解的那个版本,那个版本现如今各大书店里都有印刷的版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竟然没用那种注解版的《三字经》。

    贾瑚正翻着这人的三字经,仔细辨认上头的注解,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

    “你拿我的书干什么?”

    听到声音,贾瑚连忙把书放下,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胖墩提着一个饭盒站在门口。

    “对不起,我不该没经人同意就翻了你的书。”贾瑚私自翻别人的东西也有些不好意思,垂着手讪讪说道。

    小胖墩原本也就没因为贾瑚翻他的书生气,看到贾瑚道歉,他倒是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你随便翻吧。你是哪一房的,叫什么名字?我倒是没见过你,你也是来族学读书的?”

    还没等贾瑚回答,小胖墩瞥到贾瑚的书箱就放在中间那张桌子上,连忙又提醒道,“那桌子是留给荣国府的瑚哥儿的,你还是寻其他的位置坐吧。”

    小胖墩给贾瑚指了几张桌子,说道,“这几个位置都是暂且没有人的,你可以挑一个。中间那个位置还是先空出来吧,虽说那瑚哥儿也不太会来咱们班,但是你要是坐了,怕是先生要不高兴,到时候仔细罚你。”

    贾瑚敏锐地捕捉到了小胖墩话里的那句“虽说那瑚哥儿也不太会来咱们班”,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什么说瑚哥儿不会来丙班呢?”

    小胖墩听到贾瑚的话,笑嘻嘻地问道,“你也是为了瑚哥儿,这才转到族学来的?那你家的消息可不够灵通啊。”

    “你是为了瑚哥儿来的?”贾瑚问道,“又怎么说我消息不够灵通。”

    “我算半个为瑚哥儿来的吧。”小胖墩笑嘻嘻地说道。

    贾瑚正想问什么叫做半个,就听到小胖墩解释道,“那位瑚哥儿据说是跟着他外祖父张太傅启蒙的,张太傅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小胖墩显然十分健谈,也不等贾瑚说话,小胖墩又自问自答道,“张太傅可是大儒,又是参知政事,这样的人教出来的,论学识,怎么可能来我们这个最差的班。”

    “再说了,人家可是荣国府的小爷,这要是来了丙班,他面上也过不去吧,肯定得换到乙班去。所以我庶兄算是为着瑚哥儿来的,他考之前下了死功夫,特意请了先生单独教导,这才考去了乙班。”

    “那你呢?我看着你书上的那些注解,倒是看着你已经把‘百三千’念完了。看那些注解向来你也至少是熟读并理解其中的含义了,怎么还会来丙班?”既然小胖墩这家人想要巴结自己,无疑与自己年纪相仿,都是嫡出的小胖墩,在年龄和身份上都更符合一些

    “至于我么?”小胖子情绪略微有些低落,“我爹说我反正也笨得很,倒不如多答错两道,来了这丙班,万一到时候瑚哥儿来呢,倒也不会使我们家落空。”

    贾瑚没想到小胖墩的回答竟是这样,又看这小胖墩情绪低落,贾瑚想着必然是他们家中有隐情,倒是连那句“哪有让你庶兄去乙班,而让你藏着来丙班的。”也问不出口了。

    贾瑚拍了拍小胖墩的肩膀,正想安慰他,倒是小胖墩先缓过来了,又一脸笑嘻嘻地说道,“你是不是想安慰我,嗐,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左右我爹肯定是更喜欢他那个表妹生的长子。”

    小胖墩这副样子,倒是让贾瑚这张巧嘴想安慰都无法下口,只笑着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胖墩拍着手说道,“这典故,我娘也曾跟我说过,是不是讲的是……”

    两人正说着,也快到了平常上学的时间了,丙班的学生也陆陆续续来了,都是贾家的子弟,其中自然有认识假贾瑚的。

    “瑚大叔叔?”有人看到贾瑚以后,便喊了一声道。

    贾瑚从未听过这种称呼,加上他回过头去看到那个喊他大叔叔的人明显比他高了大半个头,这让贾瑚忍不住重复了一下他的称呼“瑚大叔叔?”

    “叔叔不可能不认识侄儿,说起我爹叔叔,可能就知道了,侄儿是大房贾琼家的三子贾萍。”贾萍笑着说道。

    说起贾琼,贾瑚倒是也略微知道一些,那原本是贾代善堂弟的儿子,与荣国府的关系也还算亲近,贾萍见过自己倒也算是正常,只是贾瑚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年纪就已经喜当叔了。

    “瑚大叔叔?”贾贾瑚旁边的小胖墩听到贾萍这个称呼以后,瞪大了眼睛看向贾瑚道,“你就是荣国府的凤凰蛋,瑚哥儿?”

    “凤凰蛋算不上,但是你若说是瑚哥儿,那就说的是我了。”贾瑚一边说又一边观察小胖墩的脸色变化,正想着要跟小胖墩如何解释。

    没想到贾瑚承认了自己是荣国府的瑚哥儿以后,那小胖墩倒是一点也不生气贾瑚没有跟他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反倒是知道贾瑚的身份以后,高兴的都快蹦起来了。

    小胖墩拍了拍贾瑚的肩膀道,“好哥们,果然是你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爹还想让我那庶兄去乙班,正好能攀上你这高枝,还非得让我来丙班,省得遮掩了我那庶兄的风头,却没想到让我占了这便宜,我娘听说了,这事肯定高兴。”

    “嘻嘻嘻,等我今晚回去说了这件事情,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后悔呢?”小胖墩高兴地不行。

    倒是贾萍拉了一把小胖墩,说道,“莅哥儿,辈分错了,你该喊他叔叔呢。”

    “好好好,叔叔就叔叔,”贾莅向来脾气好的很,更何况这会儿他还沉浸在让父亲和庶兄后悔的想象里。

    “先生也该来了,咱们先坐吧!”贾瑚眼角撇到有其他人进来,连忙说道。

    “是的是的,咱们赶紧坐好吧,省得待会儿先生来了,看我们站在这聊天,还得罚我们,被打手板可就不好了。”贾萍连忙说道。

    “咱们这儿的喜欢打人手板?”贾瑚听到贾萍的话以后皱了皱眉头,自己不成的老师才喜欢打手板。

    在贾瑚看来,打手板除了让学生的手疼之外,没有其他的好处,还会让学生写不了字。

    贾萍和贾莅正好就坐在贾瑚的左右两侧,见贾瑚问自己,贾萍正要转头回答,就看到丙班的先生已经进来了,也不敢再回答贾瑚的问题了,立马正襟危坐,翻开自己的课本,开始念了起来。

    “坐着干什么,读书罢,先读今儿要讲的内容吧。”先生进来以后也不管学生是不是已经在读书了,只大声说道。

    等他走到前头,这才发现,原来预留出来的最好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

    “你就是瑚哥儿吧。”先生露出了一个半笑半不笑的僵硬表情来。

    周振兴一面心里想着是读书人的风骨,想着不能因为有学生是权贵就对他开后门。但是另一面他又清楚的知道,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想着,若是能自己来交荣国府的嫡长孙,那有多好,但他又只能扼腕叹息,他自己教的并不是乙班,怕是那位凤凰蛋并不乐意来最差的班级吧。

    等周振兴看到贾瑚坐在学堂的最中央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隐秘的高兴。

    他不过是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举子,不然也不会只能教最差的丙班。但若是把这位哥儿伺候好了,他要个小官,那不过都是荣国公一句话的事情。

    “是,学生贾瑚。”招贾瑚虽然觉得这位先生的表情怪怪的,但他倒是也没多想,只对着周振兴作了一个揖道。

    “你既然是第一天来,我总也得考考你。”周振兴,想到自己的面色向来严肃,又努力让自己和蔼一点,“我听说你原本是跟着张太傅学习的,不知进度如何?”

    “百三千已经学完了,孟子也学的差不多了。”贾瑚自己的进度肯定是已经全都学完了,但这会儿他肯定不能这么说,他也不知道正常人的进度该如何,只估摸着刚刚贾莅桌上的那些书,略微又添了一点道。

    “学的差不多了?”周振兴没想到贾瑚竟然说的是学得差不多了,这也太不知道谦虚了,周振兴心里暗自摇了摇头想着。

    周振兴有意挫一挫贾瑚的锐气,顺带着也能显现一下自己对待权贵子弟也与普通人一样,一视同仁,显现一下自己的风骨,再提现一下自己的学识和水平。

    周振兴故意要往难了问贾瑚,但又不好让贾瑚看出来自己是在为难他,也不好超纲,便想着往孟子里问。

    第80章

    “而学之壮[1],何解?”周振兴笑眯眯地看着贾瑚说道。

    这句话倒也是出自《孟子》,但却又与平常先生们考学生释义的有些不同。

    平常先生问释义,那都是从哪本书里单独拎出来一句话,考这句话的意思。这种一般来说,只要学生有熟读了那本书,又看了注解,也就差不多能回答出来了,也算得上是学得差不多了。

    可周振兴给贾瑚出得这道题又不是普通的释义,而是一道截搭题。

    是吧《孟子》中前后不相连的两句话,连在了一起,又去掉了一部分。原本这句话应该是“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2]

    这种截搭题,对于已经准备要考府试的人,或是已经考中了的人来说,那自然是不难。

    但是对于贾瑚这种年纪的学生来说,但凡学得不扎实一点,或是之前没了解过截搭题这种类型的,那肯定就是回答不出来。

    贾瑚记得刚刚来的时候,族学的管事还说过,丙班是蒙学,所以听到这个题目以后愣了一下,难不成现在已经卷成这样了?蒙学都要开始了解截搭题了?

    这不应该是乙班,或者是乙班后期的才开始学的么?

    看到贾瑚明显发愣,周振兴心底有一点隐秘的欢喜,瞧瞧,张太傅的弟子又如何,豪门子弟又如何?

    周振兴料定以贾瑚这个年纪,张太傅肯定也不会教这种截搭题。

    贾莅的位置正好就在贾瑚位置旁边,贾瑚站着,周振兴又是低着头,自然是看不到周振兴嘴角的那一抹笑,可贾莅是坐着的,一抬头正好看到周振兴的表情。

    贾莅原本在其他先生那里读书的时候,因为都是在一个学堂里上课的,贾莅也隐约听见先生教过其他人截搭题,贾莅也算是读过孟子,也知道孟子里应该是没这句话,正抓耳挠腮地想在先生没察觉的情况下给贾瑚一点提示。

    周振兴看贾瑚半天没有说话,再加上他心里也料想贾瑚看到是答不出来,便带着一点笑意说道,“张太傅怕是也没教过你,这种题叫……”

    贾瑚听出了周振兴话里的那点笑意,这会儿他已经可以肯定了,周振兴是故意想着要为难他呢。

    可惜,贾瑚是个老黄瓜刷绿漆的,别说是这种最简单的“有情搭”了,哪怕是最难的“隔章无情搭题”,贾瑚都能答出来。

    周振兴还没说完,贾瑚便抢答道:“这题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一道截搭题。”

    说完贾瑚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周振兴的表情,看到露出便秘的表情以后,这才有答下去,“这应该是出自《孟子.梁惠王下》,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其中的意思应该是:人应当幼年时好好读书,长大了施展自己的抱负。”

    周振兴原本是想着贾瑚答不出来,自己正好显摆一下自己的学识,然后收服了贾瑚,日后也好暗示这位小爷自己怀才不遇,由这位小爷替自己在张太傅和荣国公面前要个缺。

    要知道本朝的举人只要有门路,可也是能去做官的。

    有荣国公和张太傅替自己作保,难不成还不能去一个富庶的县里当知县?

    周振兴把什么都想好了,但是没想到,贾瑚竟然回答出来了。

    周振兴脸上那抹得意地笑都还没收回去,只留下一个僵硬的表情,尴尬地笑道:“没想到哥儿的进度竟然是连截搭题都已经学了,呵呵,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原本周振兴还有几道简单的题,等着贾瑚这道截搭题回答不出来以后,再问贾瑚,也省着这位小爷因为题回答不出来而发少爷脾气,可这会儿周振兴是怎么也没有脸再问其他的问题了。

    周振兴努力挽回一下自己的脸面,咳了一声,这才说道,“既如此,那你便坐下吧。”

    贾瑚看了周振兴一眼,然后问道,“先生没有其他的要问了?”

    “好了,我们开始学习吧。”周振兴却没有理贾瑚,而是大声对着学生们说道,“把书翻到公孙丑篇。”

    贾瑚也不想自己第一天来就跟先生起了矛盾,衬着他格外不同也不好,他虽不懂周振兴刚刚为何要为难他。

    但见周振兴扯开话题,贾瑚倒也没有紧,追着不放的意思,依言跟着同学们一起翻开了《孟子》,然后好整以暇看向周振兴,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夫子是如何教学生的。

    “孟子曰…”周振兴先是带着学生们将公孙丑篇读了一遍。

    这倒是寻常的操作,贾瑚正等着周振兴,接下来要如何教,就听到周振兴问道,“我刚刚带着大家读了一遍,大家可都记住了?”

    学生中间稀稀拉拉地响起几声“记住了。”

    贾瑚原本还想这先生倒是挺懂得跟学生互动的,但下一刻贾瑚就听见周振兴说:“既如此,那么大家自己先把公孙丑篇念上百二十遍吧。”

    说完,周振兴也不顾学生们的反应,倒是自顾自地就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贾瑚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教学方法,先生只是带着学生们读上一遍,然后就让学生们自己读,还出来一个什么百二十遍?

    先生既没有讲这篇的注解,也没有讲其中的典故,连意思都没有解释,就直接让学生自己读?

    这算什么教学方式?

    贾瑚有些蒙圈,但是他周边的学生应该是早就习惯了先生的这种教育方式,听先生这么说,也不意外,只自管自地开始念起来。

    “你们一直都是这么学的?”贾瑚小声问旁边的贾莅道。

    “是啊,”贾莅都已经习惯了,说起来也挺理所当然了,“先生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只要我们能读上百二十遍,把内容都记住了,这意思也就自己明白了,自然也不需要讲其他的了”

    “……”贾瑚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贾学办得这样这样声势浩大,却极少出举人和进士,甚至连秀才都极少有。

    “那你们读了百二十遍就真能了解了其中的意思啊?”贾瑚觉得这样的教育方法并不可靠,疑惑地问贾莅道。

    “不太懂,但是读完百二十遍以后,我倒是真能把文章给背出来。”边上的贾萍挠了挠头,说道,“不过我爹娘向来说我脑子笨,可能莅哥儿懂。”

    贾莅听到贾萍的话,连忙摆摆手说道,“我也笨,我也不懂,所以特意去书店里抄了状元的注解。”

    “书店里还有有注解的书?”贾萍好像打开了新的大门,“我改明儿也去买一本。”

    “甲乙丙三个班都是这么教的吗?”贾瑚问道。

    贾萍摇了摇头,他也没有兄弟在其他的班读书了。甲乙两班都自视甚高,向来不愿意搭理他们丙班的。

    再说了族学里所有的学子们都是有竞争关系的,谁都怕自己考得不好掉到丙班去,也怕丙班的人赶超他们,自然是不会有人跟丙班的人讲,他们是如何学习的。

    他自然是不知道甲乙两班是如何教的。

    贾莅抿着嘴说道,“我倒是偶尔听我庶兄提起过,他们先生好像不是这么教的。”

    贾莅又何尝不知道他们先生这种讲法着实是在耽误他们,但是想起上次他反抗的遭遇,贾莅又沉默了。

    “瑚大叔叔,先生在看我们呢,我们还是赶紧读书吧。”贾萍瞥见周振兴正在看着他们,立马怂了,连忙说道。

    说完,贾萍连忙低头开始看自己面前的书,念刚刚周振兴“教过”的公孙丑篇。

    贾莅也不敢再说话,也连忙开始念书。

    “先生,说百二十遍不合理吧?”贾瑚站起来说道,“这百二十遍读完怕都已经下学了,难道先生不应该先给我们讲一讲这篇文的意思?”

    “到底是荣国府的大哥儿,一来就敢顶撞先生。”

    “你小声些,可别连累了我。”

    贾瑚出声以后,身后就传来小声讨论的声音,贾瑚也不在意,只定定地看向周振兴。

    “哥儿可是觉得百二十遍太多?”周振兴见贾瑚站起来问,依旧坐在椅子上,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是。”贾瑚坚定地说道,“而且我不认为读完百二十遍以后就能知道其中的意思。”

    “歌哥儿到底是没受过苦,自然是不懂勤能补拙,”周振兴开始打苦情牌,“哥们,这样条件好的自然是不知道,像贫困人家的孩子想读百二十遍都没有那个条件可以让他们读。”

    “我年幼时,家中贫寒,并无先生教导,就是靠着自己读书读上百二十遍,这样寒窗苦读,这才考中举人的。”

    周振兴讲话时的那个表情,一副就是贾瑚不懂疾苦,有这样好的条件又不愿意勤奋读书的模样。

    贾莅看着贾瑚和周振兴的对话意识地用手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妄图用这种方式逃避。

    他也曾提过这个百二十遍方法不对,可上次这位周先生也是这样,仿佛自己只要提一只百十二遍方法不对,就是自己懒,就是自己在这样好的环境下读书都不知道用功。

    贾莅还记得,自己被打上懒和不知道用功的标签以后,自己是怎样被同窗指指点点的,回到家以后又是怎样受他亲爹和庶兄的奚落的。

    只是这位瑚哥儿应该与自己不同,想来他不会落得跟自己一样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中华书局出版的《科举·秀才》

    [2]《孟子·梁惠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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