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听到周振兴这话以后,贾瑚一愣,倒不是被周振兴的话给堵住了嘴,不好再说下去,怕被贴上懒和不知道用功的标签,而是贾瑚没想到,这先生好歹也是一位举人,怎么就这样答非所问。

    不过……

    贾瑚环顾了一圈周围同窗的脸色,不得不说,这位先生的道德绑架倒是实在做得不错。

    要是自己但凡接下来的有一句应对得不好,可能那赖和不知道用功这两个锅,自己怕是背定了。

    不过,贾瑚前世做御史的时候,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这种打苦情牌的,贾瑚分分钟就能教他做人。

    周振兴不是要打苦情牌么?贾瑚就决定用魔法对付魔法。

    “说起勤奋,瑚虽然出身颇高,家中也有些余钱,完全能供瑚读书,我外祖父又是大儒,也不存在先生说的“无先生教导”这种情况。”

    你那出身是颇高么?是很高好么?老子读了大半辈子书了,辛辛苦苦考中了举人,也只能来你家做个坐馆先生。家中是有些余钱么?自家祖宗十八代开始从地里刨食都挣不了这么些钱。周振兴听了贾瑚的话,听得脸色都快发绿了。

    他原本打苦情牌是为了用“懒”这个字压贾瑚,省得这些个公子哥们再敢顶撞他。

    又不是来听这位小爷是如何炫富的,如何显摆自己的出身和地位的。

    贾瑚不用看也知道周振兴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不就是卖惨么?

    贾瑚也会啊。

    贾瑚自顾自说道,“旁人只看到我不用为生计发愁,可却没见到瑚刚刚牙牙学语时,便由家中的长辈们教导着启蒙,不过三岁,瑚便要每日往来于外祖父家与自己家之间,只为能跟着外祖父读书,寻常与我一般大的孩子,那个时候应该都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呢。”

    “瑚虽然打算学文科举进身,可家中却是以武起家的,为着不坠先祖之志,也为着不让祖父失望,是以,瑚每隔一日,还得跟着武师傅习武,有时候挥剑挥多了,第二天手腕酸得提不起笔来,可瑚还得咬牙提笔练字。”

    贾瑚这么一哭惨,倒是让他的那些同窗们改变了口风。

    “我原以为做荣国府的哥儿家中婢女环绕,那肯定是只要每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边上了。”

    “是啊,我爹还说呢,瑚哥儿是荣国府里的凤凰蛋,原本我还羡慕呢,想着自己要投胎到赦大伯家就好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肯定累啊,我娘说了,享受多少,就得承担多少。”

    周振兴听到底下的窃窃私语,脸色黑了大半,他没想到贾瑚居然也卖起惨来了,只能出言打断道,“哥儿你刚刚不是要说这百二十遍读书法么?你怎么倒是开始……”

    “可刚刚不是先生先开始说自己年幼时读书的艰辛么?”

    贾瑚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一副我就是学你的,把周振兴梗得就差立即晕过去了。

    周振兴也不是头一年在族学里教书,年年都是用这个百二十遍大法教的,简直就是省时又省力,自己连教都不用怎么教。

    什么?学生学得不好?那不用说,肯定是自己不用功,没有念完那百二十遍,周振兴连个锅都不用背。

    期间也不是没有学子们对这个百二十遍大法提出过异议,毕竟那些公子哥们向来是不愿意受苦,但周振兴都以那场苦情戏糊弄过去,甚至还能倒打一耙,说那个学生是不知道珍惜现在的好日子。

    久而久之,没人敢质疑他了。

    周振兴原本想着今天对付贾瑚也是如此,哪怕是聪慧些,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论玩心眼,如何能玩得过自己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

    可周振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贾瑚手里吃了亏。

    贾瑚看周振兴脸色变了又变,就是不说话,就想着还得再下一剂猛药。

    “学生说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说明一点,读书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不能因为有人觉得这百二十遍法不好,就觉得有人不愿意用功。”贾瑚朗声说道。

    贾莅听到贾瑚的话以后眼睛越来越亮,他没想到自己之前的冤屈居然还会有一天被洗刷了,而他再也不用背着那“懒惰”,“有这样好的条件都不愿意用功读书”的名声了。

    虽然那件事也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除了他那个亲爹和庶兄以外,也没旁人会在自己面前说自己不用功读书之类的,可那些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插在自己心里。

    贾莅一直表面上都是笑嘻嘻的,可内心里却已经多少次想,既然你们觉得我不用功,那我便不读真摆烂得了。

    “刚刚先生也说了,先生幼年时是无先生教导,这才只能通过念百二十遍来理解其中的意思,可如今我们是有先生您教导的,又为何要通过您没有先生教导时的方法来读书呢?”

    贾瑚笑盈盈地看向周振兴,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周振兴遍体生寒,“难不成我们贾家花重金请个先生来是当摆设的?还是花重金只是为了让我们贾家的子弟体验一下平苦人家的疾苦?”

    在场的这些学子们,也就贾瑚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

    毕竟族里现在的祭田基本上都在金陵那边,所有的出息也都供金陵那边的祠堂之类的使用了。京城这边京郊的庄子供不应求实在是不好买,张氏虽然之前也想过要买些祭田供不时之需,但因为接连着贾政和贾敏的婚事,也还一直没打听庄子。

    是以京城这八房的祠堂和族学,基本上都是宁国府和荣国府出钱养着,说是宁荣两府的族学都不为过。

    周振兴其他不行,但是在如何钻研这一块那绝对是玩得溜溜的,他早就打听过族学的情况,自然是知道贾家的族学基本都是宁荣两府出的钱。

    听到贾瑚这话,周振兴的脸色一白。

    来贾家族学里当先生,那绝对是一份高薪又体面的活。

    贾敬是真心想着让贾家从武转文的,再加上,好歹是一门两公的贾家,自然也不缺那个钱,所以族学里给先生的束脩都是给得足足的,有能提供住的地方,让先生们能安顿家眷。

    就是凭借着贾家族学里的这些钱,周振兴才能在京城大,居不易的情况下,安置下来,安安稳稳地等下一科会试,甚至还能将家眷也都接到京城来。

    二则贾家那群族人,在勋贵们看来都只是些依傍着贾家,找些差事的。

    可这些人里可有不少是六七品的小官,在周振兴这个屡试不第的举人看来,这都极少是他能高攀得上了。

    更不用说还有宁荣两府杵在这儿呢。

    但凡这些人里有一个看重自己的,他好歹也能去做一个幕僚,展露自己的才华。

    周振兴一直以为自己是待贾而沽,而贾家这个族学,正好就是最好的市场。

    若是没了这个差事,哪怕他是一个举人,可依旧是京城大,居不易,怕是他还得回乡去。

    可看惯了京城的繁华,他又如何瞧得上自己家乡的破败和贫瘠。

    旁的不说,就说京城的书店里的书品类之全,就不是他们县里能比的。

    周振兴一时之间白了脸色,甚至想不顾自己一直引以为傲读书人的风骨,求一求贾瑚。

    可还没等到他说话,他便听到贾瑚说道,“先生好好想一想吧。”

    这是要放过他?

    周振兴心里一喜,当下也不敢再作什么妖,只说道,“那要不然我再接着上课?”

    周振兴有意在贾瑚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学识,才想出说自己在上个课,可他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地就在话里带上了谄媚的感觉,半点也没有平时他标榜的那些风骨。

    平常学生们只不过是碍于先生的威严,和那些前车之鉴,这才不敢对周振兴的那百二十遍大法提出异议。

    但其实丙班的学生早已苦那百二十遍大法久已。

    可这会儿,周振兴的面皮都快被贾瑚踩到脚底下去了,他原本的那点先生的威严也早就在学生面前清空了。

    听到周振兴说再要上课,底下的学生们立马嘘声一片,周振兴根本呵斥不住学生,只能腆着个脸看向贾瑚,妄图让贾瑚替他解决这个场面。

    贾瑚原本没有让周振兴收拾走人,并不是因为不想追究了,只不过是想给贾敬一个面子,让贾敬来收拾而已。

    他正想着去找贾敬告状呢,又如何会来替周振兴稳定场面。

    周振兴无法,又实在是羞愧的紧,只能匆匆留下一句,“今儿这课就到这里,你们先自己读书吧。”

    丙班的学生原本也就不是自觉的,看到周振兴走了之后,都开始窃窃私语,跟自己关系好的同窗聊起刚刚的事情,聊着聊着,众人都对着贾瑚带上了敬畏的眼神。

    “瑚大叔叔,谢谢你。”贾莅站起来,原本那个一直笑嘻嘻,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小胖墩,这会儿正正经经地对着贾瑚作了个揖道。

    贾瑚被贾莅这副正经的模样给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谢我做什么?”

    贾莅抿着嘴,犹豫了许久,这才说道,“不满叔叔说,我原本是在其他私塾读书的,只是我父亲为了让我庶兄能结交你,这才把我们兄弟俩又转到族学来上课。”

    “来了丙班之后,这位周先生的教学方法与我之前的先生完全不同,我之前也向叔叔一般提过那百二十遍法不对,但却被周先生的那套言论冠上了“不知用功”的罪名。今日多亏了叔叔,这才能洗脱罪名,沉冤得雪。”

    说到后面的时候,贾莅脸上也带了点笑意。

    听着贾莅的话里的意思是,那周振兴已经不是第一用上这种卖惨的手段了?

    看到这个与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大侄儿说道自己沉冤得雪的事情之后,胖嘟嘟的脸上还带出一点笑来,贾瑚就越发觉得周振兴这厮实在是可恶。

    第82章

    “瑚大叔叔,可不止莅哥儿一个,之前还有五房的琅四叔,也被先生说过懒惰,再后来,琅四叔就去其他私塾读书了。”贾萍在旁边粗声粗气地说道。

    “那个时候,敬大老爷还没来当掌学,连莅哥儿也还在其他书院读书呢,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贾萍补充了一句道,“周先生已经在族学教了许多年了。”

    “周振兴这厮是在毁我贾家子弟啊。”贾瑚听到贾萍这话以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贾瑚原本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的忠实信奉者,他也向来不喜欢管族人和子孙后代到底如何,只要不违法乱纪,这不就够了么。

    可现在,只要想到贾家的子弟原本可能可以成为一个饱学之士,也可能可以科举进身,或是读书上也没什么天赋,那可能只能略读几本书,然后找一个差事。

    但无论哪种可能,都不会是让贾家自家的子弟,在贾家的族学里,被贾家花大价钱请来的先生污蔑了说是懒惰,有好条件尚且不知道用功这样的名声,被迫转学。

    还有可能有些原本是有天赋的学子,却在这样百二十遍读书的方法里,一点点消磨了自己的读书天分。

    贾瑚原本想着,可能这位周先生觉得百二十遍读书法好,只是他观念有问题。虽然是不能再来教导贾家学子,可好歹也是中了举人的饱学之士,又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家中贫苦,贾瑚原本还想着,好歹给他留给谋生的职位,比如在族学做个管事之类。

    可现在想来,这周振兴赶出贾家族学都是太便宜了他。

    “其实,我倒是觉得周先生的百二十遍读书法倒也还行。”贾萍犹豫了一会儿以后瓮声瓮气地说道。

    “啊?为什么这么说?”贾瑚皱着眉头看向贾萍道。

    贾莅也同时看向了贾萍。

    贾萍原本也不那种特别擅长言辞的,再加上他脑子再怎么转不过弯来,却也知道周振兴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先生,他原本就不该替周先生说话。

    再加上小伙伴们同时看向自己,贾萍越发紧张了,哼哧了很久,这才说道,“我脑子不怎么好使,原本别的先生讲课的时候,我先生教的时候听得懂也记住了,可一回家就全部忘了。但是……但是,现在每日读一百二十遍,我回家的时候,都能把那篇文背给我爹娘听。”

    “我爹娘都会夸我聪明了,嘿嘿。”贾萍挠了挠头,想起他爹娘夸自己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一声,但是想到贾瑚和贾莅还盯着自己,又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

    “那你读一百二十遍以后,理解其中的意思了吗?”虽说贾萍为周振兴说了话,但贾莅倒也没有为此生气,反而平静地问道。

    “不懂,”贾萍又挠了挠头,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是因为我笨啊。”

    贾萍这一副“我笨所以我不能理解里面的意思,这不是很正常”的表情,倒是把贾莅和贾瑚都快逗笑了。

    “那你先前那个先生教的时候,你理解意思么?”贾瑚帮着贾莅问贾萍道。

    “理解是理解了,就是我记不住。”贾萍憨乎乎地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也念上个几遍,也不用上百遍,只要十遍,还能记不住?”贾瑚问道,“那是不是你连着文章带着意思都清楚了。”

    “好像也是,到底是瑚大叔叔,可比我想得明白多了。”贾萍笑着说道,“不过我娘也说了,我们家就没有那读书的脑子,她也没盼着我能念出个什么来,只求我能认识几个字,好歹能看懂兵书,将来能过武举就成了。”

    “你也打算考武举?”贾瑚问答,“那你平日也练武?”

    “武师傅难找,我和我哥哥跟着我爹练呢。”贾萍笑着说道。

    贾瑚听了贾萍的话,心中一动,闪过了一个主意来,贾瑚还没想好那个主意,就看到刚刚给自己带过路的贾敦,进来跟自己说道:“瑚哥儿,掌学请你过去一趟。”

    “敦四爷爷,是不是周振兴在掌学那里?”贾莅看到贾敦心里一慌,猜测是不是周振兴去贾敬那儿告状了,连忙拉着贾敦问道。

    贾敦看起来跟贾莅也熟悉,听到贾莅的话,还板着脸训了一句道,“莅哥儿,不可直呼先生的姓名。”

    训完,贾敦倒是回答了一下贾莅的话,“刚刚掌学喊我过去的时候,周先生确实就在掌学那里,貌似他们就在提瑚哥儿。”

    贾敦也有意卖一个面子给贾瑚,所以才又在后面加了一句,他们是在提贾瑚呢。

    贾莅嘴里咕哝了一句,也没反驳贾敦的话,只对着贾瑚说道,“早知道就瑚叔叔就该先去掌学那儿,也省得那人恶人先告状。”

    贾莅不愿意称周振兴为先生,可也不好在直呼他的名字,只用那人来代替。

    贾萍原本倒也没想那么多,可是听贾莅这么一说,也连忙看向贾瑚,开始替贾瑚担心。

    “不妨事,他哪怕要恶人先告状,可其中的是非曲直自有族长分辨呢。”贾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怕知道周振兴去告状了,也淡定得很,还有心思安慰一下自己这两个隔房的侄儿。

    贾敦倒是一点都不急的样子,反而看到这会儿丙班学堂里的纪律实在不堪,他还出声维护一下学堂的纪律,“大家都安静点,自己看自己的书,仔细掌学听到了亲自来了。”

    贾敬貌似在这族学里也有些威慑力,听到贾敦这话以后,原本嘈杂的课堂,立马安静下来了。

    “走吧,敦大叔,”贾瑚看向贾敦道,“我第一天来族学,倒是连掌学的在哪儿都不知道呢,还得劳烦炖大叔给我指个路。”

    贾敦闻言,连忙给贾瑚引路,“瑚哥儿,走这边。”

    “掌学的房间,就在最里面,”贾敦边走边给贾瑚介绍道,“那是离着甲班最近的,也方便甲班的学子去向掌学请教。”

    甲班是为已经有了功名的人而设的,他们四书五经都是读得透透的了,再让先生教,也教不出什么来。所以都是让他们平常的时候自己看书的,等有问题要问了,他们再去问先生和贾敬。

    “瑚哥儿来了?”贾敬冲着贾瑚招了招手,示意贾瑚赶紧进去。

    周振兴在课堂上被贾瑚噎得甩袖走了之后,原本他是想回去喝上几口闷酒,舒解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

    可走到半路上,周振兴想起来,若是贾瑚回去向荣国公告状,那他的差事肯定就保不住了。

    周振兴可是见过当年荣国公把非贾家族人的学子全部清退的场面的。

    越想周振兴越觉得自己要是不采取点什么行动,怕是明天就得收拾包袱走人了。

    于是原本准备回去了,周振兴在半道上又折回脚步去找了贾敬。

    周振兴原本认为,贾敬肯定是要帮着自己训贾瑚的,而在这个族学里,也就贾敬在身份上能比得过贾瑚。

    若是他贾瑚要去告状,也就贾敬能治住贾瑚。

    当然,周振兴也不敢跟贾敬说,自己平常只让学生读百二十遍书并不真正教学。他只能拿着百二十遍读书法说事。

    这百二十遍读书法,其实贾敬也是早就知道,把周振兴那句勤能补拙,打动了贾敬。

    再加上,贾敬原本以为是周振兴教完学生以后,再让学生读上百二十遍,用来牢固记忆。

    贾敬一心想着,把贾家从武转文。

    而贾家的子弟们,大多都是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些舞枪弄棒的招式,你只要在他们面前演上一遍,他们都能记得牢牢地。

    可若是那些百三千,你让他们念上个十几遍,合上书立马就忘得差不多了。

    贾敬便觉得周振兴的这百二十遍读书法倒也不错,至少在蒙学这边,肯定是能让这些子弟们都牢记百三千和四书五经。

    是以,当周振兴来跟贾敬提起贾瑚不满意他的百二十遍读书大法,贾敬一直是一脸笑意,甚至还附和了周振兴几句。

    周振兴一直当贾敬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要说原本周振兴只是想保住自己族学先生这份活少钱多的工作,但是被贾敬这样的人物附和了几句以后,周振兴甚至还想借着贾敬教育教育不知天高地厚的贾瑚,也好让自己出了那一口恶气。

    尤其是当贾敬吩咐了人去找贾瑚来的时候,周振兴满心以为贾敬是要把贾瑚喊来痛骂一顿。

    来了来了来了,周振兴想着贾敬可能是要顾忌着点荣国公的面子,还没有见面就训斥贾瑚。

    “掌学好,”贾瑚只对着贾敬作了一揖,却对贾敬身边的周振兴视而不见,就差把对周振兴的不满写在脸上。

    “瑚哥儿头一天来族学上课可有什么不适应的?”说完,贾敬还叹息了一句,“到底是没有,在你外祖那边好。”

    要是自家族学里能有张太傅这样的饱学之士来教导族中子弟,那贾家何愁不能从武转文?

    周振兴想贾敬这会儿只是跟贾瑚寒暄客套几句,等待会儿就该训斥贾瑚不尊师重道了。

    “自家族学,我又是族中子弟,又何须谈适应不适应呢?”贾瑚朗声说道。

    “可我怎么听说你今日在课堂上与周先生闹了矛盾?”贾敬试探着问道,“可是觉得周先生教得不好?”

    贾瑚是贾敬看着长大的,再加上贾瑚又是自家子侄,贾敬自然是没有蠢到放着贾瑚不管,偏向一个外人的。

    贾敬这话,看着只是询问贾瑚事情经过,可直接问的却是“是不是周先生教得不好?”。

    这立场就是下意识认为贾瑚定是没错的,要是有什么问题,也是周振兴教得不好。

    周振兴能谋到贾家族学里当先生,这样的好差事,就知道他向来是一个人精子似的人物。

    到了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论贾敬是如何看待那百二十遍读书法的,反正他是不可能为了自己来教训贾瑚的。

    周振兴这会儿完全没有了刚刚那会儿想要出一口恶气的想法,他只想着如何能够在这儿全身而退。

    贾瑚确实没有正面回答贾敬的问题,反而问道,“敬大伯伯可知,这位周先生是如何教导族学子弟的,可有去听过他的课?”

    因为周振兴教的只是蒙童,丙班的那些学子们都只要能够会背百三千和四书五经,顺带着能够了解其中的意思,也就差不多了,也不需要周振兴为学生们答疑解惑

    所以贾敬还真没有仔细关注过周振兴是如何教导学生的。

    “我倒是确实没听过他上课,只知道周先生的百二十遍读书法,倒是能让族里的那些皮猴子们把文章给记牢了。”贾敬见贾瑚问自己,倒是老实回答,也半点没有长辈的架子。

    “不过启蒙罢了,”周振兴还想强行为自己辩解,只死鸭子嘴硬道,“不是就让学生们能把百三千和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即可了。”

    贾瑚半个眼神都不分给周振兴,只对着贾敬说道,“敬大伯伯可能不知道,这位周先生平日里说是上课,不过就是带着学生们读上一遍,剩下的就得让我们自己读百二十遍了。”

    “注解释义一概不讲,他还美其名曰说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贾敬一直当周振兴是个老实人,教书也教得还算可以,听到贾瑚这话,贾敬不可思议地看向周振兴,却看到周振兴眼光躲闪。

    贾敬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识人不清了。”

    “若是这样,这位周先生也不过就是偷懒,最多只能说他的教学方法有问题。”贾瑚说道,“可这位周先生,但凡族中有子弟提出这种教学方式不对,他便用各种方式,给人背上“懒惰”的罪名。”

    “这话什么意思?”贾敬最在乎的莫过于族学里这群读书的贾家子弟,听说周振兴还坑害了贾家子弟,贾敬这下哪里还坐得住。

    “敬大伯伯可知道五房的琅四哥?”贾瑚提了一个名字。

    “琅哥儿,”贾琅算是贾家子弟里面挺有读书天分的人了,所以贾敬对贾琅倒是也有些印象,“我记得他原本也在族学里读书,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去了旁的私塾。”

    原本,贾瑚提起贾琅这个名字的时候,周振兴还有些不明所以,贾家的子弟太多,名字又都差不多。那些家中父兄对自己前途有帮助的,周振兴自然是记得很牢,可其他人,周振兴才不愿意费这个心思去记呢。

    可当周振兴听到贾敬说不知道为什么去了旁的私塾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贾琅他不知道,可若说起那个去了旁的私塾的,那周振兴就记起来了。

    当时,周振兴利用言论把贾琅逼走的时候是多么志得意满,现如今就有多慌。

    只可惜,这会儿也没人关注贾琅的表情。

    “那敬大伯伯可有问过,琅四哥为何突然就换了私塾?”贾瑚看向贾敬道,这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贾敬情急之下自己手边的茶盏都没注意到,一甩手,袖子带着茶盏掉到了地上,哐当一声,贾敬都来不及注意,只看向贾瑚道。

    “敬大伯伯可以使人去打听打听。”贾瑚也没下结论,只让贾敬使人去打听。

    有些时候,自己让人去打听出来的,可比旁人说出来的要可信多了。

    虽然贾瑚没说完,可贾敬心里也早就信了大半。

    “不是,掌学我……”周振兴刚刚要辩解,就直接被贾敬打断了。

    “周先生不必多言,瑚哥儿说的是,我们使人去琅哥儿家问问便知道了。”

    这会儿贾敬心里早就已经是后悔万分了,周振兴原本就是他亲自考校过,觉得学问扎实,这才让他来族学上课的。

    贾敬满心以为周振兴学问扎实,教导蒙学再合适不过。甚至还夸过他的百二十遍法。

    现在想来,这哪里是教导族中子弟,这是坑害族中子弟还差不多。

    第83章

    贾家的族人们背靠着宁荣两府这棵大树,不少人家中也都有些余钱,至少给自家儿子找一个伴读还是有的。

    所以,在那个供书童休息的房间里,倒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书童。

    华文作为贾赦的小厮,贾赦不着调,他们当小厮的不得不锻炼的长袖善舞一些,替贾赦处理他惹出来的那些事情。

    华文看到陆陆续续来的书童,下意识地就开始结交那些书童,顺带着替贾瑚了解了解族学的情况,待会儿回去的路上也好学给贾瑚听,让贾瑚对族学也有个了解。

    华文虽然比这些书童们年长不少岁,可他早就在贾赦身边练就了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再加上那些书童们年纪也都不大,华文几句话下来,就已经跟他们聊得十分相熟了。

    他们都已经开始喊上华文“哥哥”了,更别说族学里那些他们知道的事情了,恨不得一股脑地都说给华文听。

    就正好有个书童去给自家主子收拾笔墨的时候听到贾瑚被掌学喊了过去的消息,就着急忙慌地来报给华文,也算是向华文哥哥买个好。

    “被掌学喊过去了?”华文有些慌张,这倒不是华文没见过世面,而是华文见的世面太多了,贾赦当初就是这么经常因为犯了错,而被太傅喊过去罚的,还得太子去作保才能把贾赦保下来。

    华文这不得下意识地以为贾瑚是犯了什么错了么?

    而且他已经开始想着是不是要找人去给贾瑚求情了,毕竟当初贾赦犯错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处理的。

    书童甲这不是着急忙慌地就来给华文报信了么,他也没了解清楚。

    他只知道他的小主子也就只有犯了大错,这才会被掌学喊了去训诫,他也就只当是贾瑚因为犯了什么错,这才被喊去了掌学那里,他便也下意识地以为,贾瑚必然也是犯了大错。

    “可能是你家哥儿犯了大错了吧。”书童甲也替自己刚认的干哥哥华文着急,只说道,“你赶紧去看看吧,实在不行,找赦大爷来跟掌学求情?”

    华文本来就心里怀疑是贾瑚犯了错,听书童甲这么一说,更是慌神,急急忙忙就要往掌学的房间去。

    “坏了,我们家哥儿在府里向来没受什么委屈……”

    因为见过贾赦在宫里被太傅骂了之后,眼泪汪汪地找太子替他说亲的场面,华文也下意识地以为贾瑚这会儿可能也在眼珠含泪地挨训。

    贾瑚跟贾敬说完周振兴的做的那些事以后,按照惯例,下午贾瑚还得跟着俞峰习武呢。所以贾瑚也不想耽搁时间,就没管贾敬打算如何处理周振兴,只跟贾敬说了一声便出来了。

    贾瑚正好出了院子,便跟匆匆赶来给贾瑚说情的华文撞了个满怀。

    “哎呦……”华文刚刚痛呼了一声,想说怎么有人走路不看道,就低头看到,原来撞到自己的是自家哥儿。

    “哥儿?”华文一喜,又连忙问道,“哥儿撞疼了没有?”

    “华文叔?你来这儿做什么?”贾瑚没想到华文会来找贾敬,只当是华文来这儿是有什么贾赦交代给他的差事。

    “我听说哥儿被敬大爷喊去了……”华文欲言又止,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贾瑚,仔细观察贾瑚的脸色,生怕贾瑚有什么不痛快的。

    “倒也没什么大事,”在周振兴被贾敬处理了之前,贾瑚也不愿多言此事,只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跟敬大伯伯聊一聊我们先生的事情罢了。”

    “哥儿…哥儿没被训吧。”华文仔细看了看贾瑚脸上没有哭过的痕迹,这才又问道。

    “敬大伯伯训我做什么?”贾瑚笑着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华文讪笑了两声,十分庆幸地说道。

    华文跟在贾瑚后面,一道往丙院走回去,走到一半,贾瑚突然说道,“华文叔,今儿咱们先生也不太可能会来授课了,我们要不然先回去吧。”

    贾瑚惦记着贾琏,想着今日早上走得早,都没见过琏哥儿,也没给那个小天魔星念过大宁律。又想到,以贾敬对族学的重视程度,怕是绝对不会让周振兴再去丙班上课了。

    这时间也快到晌午了,临时再安排一个先生过来也不太可能,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倒不如回家给琏哥儿念律法去。

    “会不会太早了,”华文有些为难,但又想到,刚刚贾瑚被贾敬喊了出去,心里又以为是贾瑚受了什么委屈,才想着要家去。

    是以,华文想了想,又说道,“哥儿若要回去,也行。只是您的课桌可要收拾了再回去?”

    贾瑚想到自己刚刚走的时候,书还是随意翻开的放在课桌上,砚台里面的余墨也没有倒掉,便说道,“那我先去收拾了课桌,再回去。”

    “哪里用得着哥儿亲自动手,”华文连忙说道,“我替哥儿收拾便是。”

    到了丙班课堂,贾瑚这才发现,与他抱着一样想法的学生也不少,原本坐了不少人的课堂这会儿都已经走了大半了,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坐在位置上温书。

    贾萍和贾莅倒是也都还在,只是贾萍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他的书童跟在他身后,主仆两个也是一副立马要走了的样子。

    “瑚叔叔你可算是回来了。”看到贾瑚,贾萍就跟看到了亲人似的,立马哥俩好地搂着贾瑚说道。

    “萍儿是在等我?”贾瑚鲜少有与人这么亲密的时候,有些不太自在,但他也不好就这么挣脱开了,伤了贾萍的颜面,因此只能不动声色地问道。

    “萍哥儿原本是要回去的,可又怕瑚叔叔在掌学那儿挨了训,所以这才在这儿等着。”贾莅放下自己手上地书,站起来笑着跟贾瑚解释了一句,说完又对着贾萍说道,“不是说家中有事么?这会儿瑚叔叔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你赶紧回去吧。”

    “毫发无损?这叫什么词?”贾瑚笑着反驳了一句,也对着贾萍说道,“你赶紧回去吧,我收拾收拾也想着要回去呢。”

    “瑚叔叔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刚刚你走了之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了,莅哥儿怕您不回来了,早就替您粗略地收拾过了。”贾萍拉着贾瑚说道,“不若我跟瑚叔叔一道回去吧。”

    贾瑚一瞧,果然自己桌上原本摊着的书已经合拢了,整整齐齐的一摞书堆在书桌上,而原本砚台里的墨也早就倒掉了。

    书桌上整齐得只需要贾瑚把东西装进书袋就可以了。

    “莅儿替我整理的?”贾瑚笑着对着贾莅行了半礼,笑着说道,“那我可要好好谢过莅哥儿了。”

    “哪里当得瑚叔叔这声谢,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贾莅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华文也是极其有眼色的,趁着贾瑚跟贾萍和贾莅说话滴这会儿功夫,连忙把贾瑚的文房四宝装到书袋里。

    “我早上是坐了马车来的,正好把你们一道送回去。”贾瑚看到贾莅桌上的东西还没收拾过,又连忙问道,“莅哥儿也赶紧收拾了,我们一道回去吧。”

    “我还得等我庶兄呢,你们先回去吧,”贾莅笑嘻嘻地说道,“正好,我再在学里温一会儿书。”

    “这有什么…”贾萍刚刚想说,这有什么关系,不过使人跟他庶兄说一声也就是了,但贾萍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身边的贾瑚猛地扯了一下袖子,贾萍便把自己的那句话吞了下去,只看向贾瑚。

    贾瑚也没跟贾萍解释,反而跟贾莅说道,“那我跟萍儿就先回去了。”

    等出了门外,贾萍便有些憋不住了,问贾瑚道,“瑚叔叔,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贾瑚没回答贾萍这个问题,反倒是问了贾萍一句,“萍儿,你知道莅儿家里的情况吗?他爹和他庶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贾萍挠了挠头,瓮声道,“我们家和莅哥儿家离得远,莅哥儿又是之前刚刚来族学念书的,我跟他也不怎么熟。”

    “哦,好。”贾瑚也不纠结,反倒是对着贾萍说道,“你家在哪儿,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贾萍被贾瑚扯开了话题,也忘了自己刚刚被贾瑚打断的事情,只笑着对贾瑚说道:”我们家离族学可近了,就在廊下那儿,瑚叔叔只管自己回去吧,我走几步路就到了。”

    贾萍说得这个廊下贾瑚也知道,确实如贾萍所说,不过就几步路而已。

    见状,贾瑚也不强求,只说道,“那你路上小心些,我们就先回去。”

    回去了之后,贾瑚想着回荣禧堂那儿的话,史氏必然得问起他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再加上贾瑚原本回来了也就是想着来给贾琏念《大宁律》,就索性直接就转道去了东院。

    贾瑚刚刚进门就看到张氏和卢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各自倚着一个大红色金钱蟒的引枕,而贾敏坐在下首的第一张椅子上,姑嫂三人正在一同讲话。

    “妹妹的嫁妆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妹妹来看看这嫁妆单子,可还有什么缺的,咱们也好立马使人去置办了。”张氏笑着将手里的单子递给贾敏说道。

    “嫂嫂好不讲道理,哪有让年轻姑娘自己看自己的嫁妆单子的。”贾敏嗔道。

    贾敏虽然都快要出嫁了,可这会儿提起自己的嫁妆来,还是有些害羞,更不用说还得看嫁妆单子了。

    “你不看,那万一到时候少了什么东西算谁的?”卢氏也笑着打趣贾敏道,“到时候可别躲被窝里哭呢。”

    说着,卢氏从张氏手里接过那嫁妆单子,塞进了贾敏的怀里,“好妹妹,你赶紧看看吧。”

    贾敏无法,只得拿起单子,随意看了几眼,就又连忙合上了,只说道,“两位嫂嫂想得周到,够周全了,怎么会有缺的。”

    “好妹妹,让你看嫁妆单子,可不是只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张氏虚空点了点贾敏,笑着说道,“我也是想让你看看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自己心里有个数,也省得被那些刁奴给骗了。”

    “我也不逗你了,大嫂这话说得是正理。”卢氏也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正色说道,“你陪嫁里有几个铺子,我做主,挑的都是钗环首饰和胭脂水粉的铺子。”

    “妹妹别看这都是小东西,可这些东西才更挣钱呢,而且我们女人家,对这些东西也了解,也不怕外头的管事骗了我们。”卢氏接着说道,“妹妹日后只管每月派了自己心腹之人,悄悄地去铺子里看一看生意如何,就差不多能估出每月的收益了。

    听了卢氏的话,贾敏连忙点头说道,“二嫂嫂,我记下了。”

    张氏等卢氏说完,这才也接着说道,“林家到底根基在姑苏那儿,林海虽说现如今在京城做官,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外放去南边了。”

    张氏这话说得也是也有些依据的,张老爷子曾经私下里跟张氏透过口风,说过依着皇帝的意思,林海可能将来要外放出去。

    “所以,我便想着,你陪嫁的那两个庄子,一个买的是京郊的,这个虽然小一些,可平日里的出息,尽够你们两个小夫妻的嚼用了,另一个,我托了我娘家二嫂,给买在了姑苏那儿,万一将来林海外放出去了,那个庄子也正好得用。”

    贾敏没想到两个嫂嫂都给自己考虑得这么仔细,感动之余,要站起来给两位嫂嫂行礼。

    张氏和卢氏连忙拦住贾敏,然后,这才又说道,“京城这儿的庄子,反正就在附近,倒也不需要多费什么心思。姑苏那个,等将来你嫁过去了,或是让林家留在姑苏的家人照看,或是让我二嫂平日里打发人去照看,都是使得的。”

    贾敏连忙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说完那些庄子铺子,卢氏便说起嫁妆里的那些,衣服首饰来。

    “如今京中女眷的喜好风向变得极快,今儿还流行这种样式呢,明儿就换了一种风格,我就想着,左右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缺几个绣娘,咱们也不穿旁人做的衣服,所以只让咱们府里的绣娘给你做了一年四季八套衣服,都是时新的样子。”

    “其余的,我便只给你配了几箱子的料子,将来要做什么式样,你只管自己操心去。”卢氏笑着说道,“首饰头面也是如此,除了一些日常用的,珍珠,水晶,蓝宝石等各有几匣子,到时候留行什么样式了,咱们便做什么样式的。”

    贾敏依着卢氏的话,在自己的嫁妆单子上看到了上头写着,各色宝石共二十匣。贾敏便觉得实在是有些多,刚刚想说哪里用得着咱们多,又瞧见了嫁妆单子底下最后一行写了压箱银,十万两。

    这把贾敏唬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只说道,“这压箱银也太多了,这可使不得。”

    贾敏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清高姑娘,之前,南安郡王家的郡主出嫁时,都没这么多压箱银,只不过五万而已。

    “这有什么使得不使得的,”张氏笑着说道,“这压箱银,公中出了五万两,老爷太太从私库里给你添了三万两,我和大哥,你二哥二嫂,各自给你添了一万进去。”

    贾敏还想再推辞,想说哥哥嫂嫂原本就没有多少私房,就被张氏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我们都盼着你过得好些呢。”

    众人正说着,就看到贾瑚站在门口,又止住了话题。

    张氏冲着贾瑚招了招手,示意贾瑚进来,“哥儿今日上完课了?中午可在这儿吃?要不要我让他们去添几个菜?”

    “那我就在阿娘这儿蹭饭了,前儿厨房做的鸡崽子汤倒是好吃。”贾瑚笑嘻嘻地说道。

    “行,那就让他们给哥儿再填一碗鸡崽子汤,哥儿爱吃虾,再来一道光明虾炙吧。”张氏对着芙蓉说道。

    芙蓉应了一身,连忙又去大厨房传话。

    “阿娘,琏哥儿呢?”贾瑚也不欲打扰张氏和卢氏贾敏讲话,只想着去教贾琏念书去。

    第84章

    “琏哥儿在碧纱橱里,他奶娘带着他玩呢,”张氏笑着说道,“他怕是也盼着你去找他玩呢。”

    “他那个小天魔星,哪里还会惦记着我。”贾瑚想到贾琏每次一见到他不是把他的网口水往自己脸上糊,就是想着把自己扑倒,难不成这就是自家弟弟沉重的爱?

    “他虽不会说话,可心里好歹还是惦记着你的。”张氏笑着给自家二儿子抱了个不平道,“琏哥儿今儿上午一直冲着门外啊啊啊的,他的奶妈只当是他想出去玩,还特意抱着他去外头走了一遭,可回来他还是一直望着门外,这还能不是因为惦记着你?”

    之前那段时间,贾瑚一直自己在家温书,所以每日雷打不动都会上午来给贾琏念《大宁律》,贾琏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喜欢听贾瑚念书,可却也早就习惯了自家哥哥每日上午来对着自己念叨。

    今儿贾瑚去族学读书,自然是没能来给贾琏念书,贾琏这不就惦记上了么?

    贾瑚听说贾琏还惦记着他,立马也一颗心都飞到了琏哥儿那里去,连忙对着张氏说道:“那阿娘,我先去找琏哥儿了。”

    张氏也不挽留贾瑚,只说道:“去吧去吧,仔细着点,别让弟弟撕了你的书。”

    卢氏看着贾瑚急匆匆地去找贾琏的背影,感叹了一句道:“到底是亲兄弟,这虽然差上几岁,可关系却是好。”

    张氏笑着打趣了一句卢氏道,“ 你若是羡慕,倒是也赶紧跟你们家二爷生一个,正好与琏哥儿也差不了多大,将来他们哥俩还能一起去读书呢。”

    卢氏想到两个小团子手牵手一起去读书的场面,也心生了些希望,只笑着说道,“看缘分呢。”

    贾瑚进到内间,边看到奶妈子摇着拨浪鼓在逗贾琏呢。

    琏哥儿现如今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正在榻上爬来爬去,见到贾瑚来了,也顾不得刚刚一直想抢的奶妈手里的拨浪鼓,只冲着贾瑚方向张开手,一副要贾瑚抱的样子。

    贾瑚看到小豆丁这样期盼自己,哪里还忍得住,连忙快步走到榻边,一把搂住了贾琏刮了刮贾琏的鼻子说道,“小天魔星,今儿怎么这么乖。”

    贾琏也不理贾瑚,只冲着他的奶妈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

    这婴语贾瑚也听不懂,只能问贾琏的奶妈,“他这是说什么呢?”

    “哥儿的意思大概是让奴婢把拨浪鼓拿给您玩吧。”奶妈忍着笑说完,就在贾琏强烈注视的目光中,将手里的拨浪鼓递给了贾瑚。

    果然,贾琏看到拨浪鼓到了贾瑚手里以后,也不再对着奶妈叽里呱啦了,只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贾瑚,一副让贾瑚陪她玩的样子。

    贾琏等了许久,也没见哥哥拿着拨浪鼓跟自己玩,又以为是哥哥不会玩,顿时有些急了,又拉着贾瑚的袖子,要从贾瑚手里抢过那个波浪鼓。

    贾瑚没懂贾琏的意思,只以为弟弟想玩,就连忙把波浪鼓给了贾琏。

    贾琏将波浪鼓拿在手里里以后,随意甩了几下,又看向贾瑚,一副像是在问贾瑚“哥哥你学会了没有”的表情。

    贾瑚这会儿哪里还能不明白贾琏的意思,笑着又将贾琏手里的拨浪鼓拿了回来,拿在手里摇晃了几下。

    贾琏听到贾瑚手里的拨浪鼓咚咚咚的发出声音,这才拍着手冲着贾瑚笑。

    不知道为什么,贾瑚总觉得在琏哥儿的笑脸中,自己疑似看到了欣慰的表情,顿时恶向胆边生,从碧纱橱旁边的架子上找出了之前给贾琏念的那本《大宁律》。

    贾瑚做出一副大灰狼的笑容来,“琏哥儿来,哥哥给你念律法了,快坐好。”

    贾琏看到贾瑚从架子上拿出那本大宁律之后,就立马没了刚刚哥哥来的那点欢喜,只迅速爬到了墙角,背过身去,宁可对着墙角,也不愿意理贾瑚。

    贾瑚早就料到琏哥儿不肯就范,索性也脱了鞋,一同爬上了塌,然后把贾琏圈在了墙角。

    贾琏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贾瑚念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贾琏转过身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哥哥堵在了墙角。

    贾琏冲着贾瑚叽哩哇啦的嚷了几声。

    贾瑚仗着自己反正听不懂婴语,也不理贾琏,只管自己念自己手头的大宁律,“若有妻更娶者,亦杖九十。”[1]

    贾琏见贾瑚不理自己,还依旧在那儿念书,恼怒地又想去抢贾瑚手里的书。

    对此,贾瑚早就有了经验了。

    见贾琏要来抢,贾瑚连忙把自己的手里的书举高到贾瑚够不着的高度,然后继续念那《大宁律》。

    贾琏又努力够了几次,实在是够不着,便开始只能躺平开始听贾瑚念书。

    贾琏躺在榻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倒是把贾瑚给气笑了,贾瑚停下来,摸了一把贾琏的肚子,说道,“外头旁人要听我念书,我还不给他们念呢,也就是你,我才愿意在这儿费口舌。”

    贾琏也不懂贾瑚的意思,只依旧躺着,只管静静地等着兄长把今儿要念的念完。

    ……

    按照惯例,贾瑚下午还得去习武。

    贾赦现在已经是关键冲刺的时候了,他今儿上午,就已经在俞峰手底下练了一下午了。

    因为武举还有与人对打这一项内容,贾赦这会儿又是突击的时候,所以贾赦跟着俞峰对打了一上午了。俞峰是谁,他是连贾代善都觉得功夫俊俏的,贾赦又只是个半吊子,几乎贾赦就在俞峰手底下也就只有挨打的份,最多就是能躲开俞峰的招式。

    俞峰大概也知道贾赦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原本他还一直想着贾赦实在不是个能高中武进士的料子,他也是实在对不起贾代善的知遇之恩。

    但是在和贾赦对打了几次之后,俞峰便发现,贾赦在打别人方面是不太行,但是在躲这方面倒是有些还真是颇有些心得。

    俞峰便想着索性就剑走偏锋,倒是先把贾赦躲招式的步法给练出来,到时候再教贾赦趁着对手不注意,一招制胜倒也是个好法子。

    所以,今日一上午,贾赦基本上不是在挨打啊,就是在逃避挨打的路上。

    这可把多年养尊处优,练武才捡起来没多久的贾赦累得不行。

    虽说中午的时候贾赦也算是已经歇息了一会儿了,可这会儿,贾赦拿起武器架上的长矛。又觉得自己的手实在是酸痛得很。

    看到上午都只要各自读书的贾瑚和贾政,贾赦又不免酸上一句,“还是你们读书轻松,早知道我也跟老头子说我要读书了。”

    “赦叔,你确定吗?”贾珍觉得贾赦这就是没挨过读书的毒打。

    贾珍也是经历过读书的残酷的,之前贾敬也是个望子成状元的,贾珍小的时候,贾敬也没少督促贾珍读书,背不出来还得挨手板的那中。

    “我觉得读书还得动脑子,习武,好歹不需要费那些个心神,只要身体动就行了,”贾珍对自己倒是认识得十分清晰,“我觉得还是习武简单多了。”

    贾赦有心说一句习武哪里不需要费心神了,他一上午都在想,俞师父的下一招要落在什么地方,这难道不需要耗费心神?

    但是贾赦看到虎视眈眈的自家儿子和弟弟,贾赦觉得,仿佛只要自己那句话一出口,他们明日就得拉着自己去读四书五经,贾赦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在贾瑚他们站了几个月马步之后,俞峰也开始教贾瑚等人使武器了,便让几个人都挑了一个自己觉得顺手的武器,他可以从武器常用的招式教起。

    那一个书生年少时没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梦想,哪怕贾瑚这中“重文轻武”的,也曾经幻想过自己如同青莲剑仙李太白一般成为一个少年剑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路遇不平之事,可以用自己手里的剑,惩奸除恶,事后挽一个漂亮的剑花,拂衣而去,不留任何的功与名。

    所以,毫无意外,贾瑚选择了剑。

    作为一个对剑术,或者说对习武都没什么概念,现在还停留在扎马步这个印象上的贾瑚,一直以为练习剑术是一件十分飒的事情。

    俞师父大概会教他一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剑术,而那剑鞘应该是镶嵌了各色的宝石,剑身应当是泛着幽幽的寒光,让人看了就有胆战心惊的感觉,剑柄上理应挂上一个好看的剑穗,能随着招式翻飞。

    贾瑚选择剑的那一刻,都已经想好了日后自己舞剑时该会有怎样的英姿。

    “好小子,剑确实是一中顺手的武器。”贾瑚还记得,当自己说出自己想选择的武器是剑的时候,俞峰还目露赞赏,夸了他一句。

    然后,他的幻想就全部破灭了。

    俞峰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柄只不过一尺来长,通体黑黢黢的木剑来递给贾瑚。

    贾瑚接到小木剑的那一刻,都懵了,说好的三尺青锋呢?说好的剑透寒光呢?

    “俞师父,木剑?”贾瑚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啊,”俞峰一脸的理所当然,“刚刚开始学的时候,自然是用木剑方便点,用真剑也容易伤到人。”

    俞峰隐晦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贾瑚,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他怕用真剑的话,除却向来以轻便著称的软剑之外,贾瑚都提不动那剑,更不用说还要挥舞了。

    刚开始学的时候用木剑?贾瑚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贾瑚忍不住问俞峰,“那俞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用真剑?”

    “等你用木剑可以使一整套的剑招以后,就差不多了。”俞峰一脸的轻描淡写,仿佛学会一套剑招很快容易一般。

    看俞峰这副模样,贾瑚也就当成了很简单。

    然后贾瑚就发现自己想的真的有些多。

    俞峰是从剑该如何挥,如何劈,如何刺开始教他的。

    而且每一个动作都得练上几百遍,当然了贾瑚还年纪小一点,而起荣国公对贾瑚的要求也不过就是强身健体,俞峰对于贾瑚的要求倒是也没多高,只是要求贾瑚每日将一个动作使上百遍而已。

    这看着简单,贾瑚原本也是信心满满的,但是等到几十遍过后,胳膊就开始发酸了,更何况还得练上百遍,但是倒是确实如贾珍说得一般,不用什么脑子。

    这些动作基本上都是每日都得使上几百遍的,身体都感觉仿佛是自己就有了记忆一般。

    今日也是如此,除却贾赦以外,贾政、贾珍、贾瑚三人依旧照着之前俞峰教过的姿势依样画葫芦,开始练起来。

    当然了贾赦是不包括在这之内的,他下午得练习射箭呢,这也是武举要考的项目。

    这一项贾赦倒是也还不错,毕竟投壶可是京城里纨绔子弟必玩的项目,贾赦作为京城知名纨绔子,自然是投壶玩得极好,连带着在射箭上也有些天分,虽然不能说是百发百中,可到底还是能射到靶子上的。

    但贾赦其他的又都是实在都不怎么行,俞峰只能让贾赦多练练这一项,好歹在这一项上拿个高分。

    “这弓弦勒得我手都起泡了,要不然让我歇一日吧。”

    贾赦对着箭靶射了几箭,但是他今日上午与俞峰对打完,浑身上下都酸痛得不行,连带着弓也有些拿不稳,这几箭都射得不是很好,贾赦便越发有些懈怠了,不由得抱怨了一句道。

    俞峰原本正在仔细知道贾瑚挥剑的动作,听到贾赦的话也没理,等到给贾瑚示范完正确的姿势以后,这才问贾赦道:“不想练射箭?”

    “村里的驴都没这么干活的,上午还刚刚练过武呢,不过吃了口饭的功夫,这又得着急忙慌地来练习射箭,我这会儿正浑身酸痛着呢。”贾赦看到俞峰搭理自己,只当是歇一歇这件事有希望,越发来劲了,连忙冲着俞峰抱怨道。

    “这确实是我安排得不合理,也没考虑到赦大爷这么容易累这中情况。”俞峰沉吟了片刻以后,竟然直接承认了是自己安排得不合理。

    贾赦虽然觉得自己容易累这句话有些怪怪的,但是想到自己能休息了,贾赦也就把心里的那点怪异抛在了脑后。

    想想待会儿自己能坐在上首,惬意地喝着茶,然后看着讨人厌的贾政在底下挥汗如雨,贾赦就觉得开心到不行。

    果然俞峰的下一句话就是:“既然如此,那赦大爷今日也不用练习射箭了。”

    贾赦还来不及欢呼,就听到俞峰在后头又加了一句,“今儿下午背兵法吧,赦大爷好歹今天下午得把孙子兵法背下来吧。”

    贾赦没想到走了射箭,又来了兵法,这会儿的贾赦只恨刚刚自己为什么要嫌射箭累。

    贾赦只能强行镇定下来,然后进行讨价还价,“要不然我还是去射箭吧,瞧瞧,我箭囊里还有不少箭矢呢。”

    贾赦俏咪咪地退了一步。

    俞峰假装没有看到贾赦的小动作,反而十分体谅地说道,“无妨无妨,我知道今儿下午让设大约射箭确实是为难了赦大爷,赦大爷还是去背兵法吧。”

    “那背完整本孙子兵法也不合理哇,我这脑子也记不住这么多东西。”贾赦见没办法再改到射箭上去,阿九开始在兵法上讨价还价。

    “我记得赦大爷前几日已经把孙子兵法背了有四分之三了,今日肯定是能把剩下的背完的。”俞峰笑眯眯地说道,半点也不给贾赦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是我忘了啊。”贾赦理直气壮道。

    “赦大爷在我这儿学完兵法以后,回去不温一温书?”俞峰没想到贾赦能无赖到这个地步。

    “我都累了一天了,回去了为何要折磨自己?”贾赦振振有词地说道。

    要不是俞峰是贾赦的师父,这会儿俞峰可能都快被贾赦那中理直气壮的态度给说服了,可俞峰这会儿作为一个老师,只能咽下差点涌出来的那口血,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下来,“赦大爷还是赶紧去背兵法吧,我明日要抽查,要是赦大爷背不下来,那就只能明日习武翻倍了。”

    贾赦还想再讨价还价,但是被俞峰瞪了一眼,到底没敢再说下去。

    而旁边的贾政,就差自告奋勇,说自己去念兵法了,省的再在这儿舞什么劳什子的鎏金锤。

    是的,贾政的武器是一对硕大的鎏金锤。

    当初,俞峰让大家各自选兵器的时候,因为贾赦不用选,贾政便也只当自己年纪大了,估计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便随手指了指放在演武场,兵器架上最显眼的鎏金锤。

    当初,俞峰还想劝一劝贾政,可贾政却只当自己反正年纪也大了,早就过了那个习武的年纪了,咬死了没改。

    然而,事与愿违,这对鎏金锤就成了贾政日常挥舞的对象。

    因为贾政力气小,俞峰还特意给贾政挑了一对相对小一些,又轻一些的鎏金锤。

    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掩饰不了,它就是一对鎏金锤。

    一般人提到鎏金锤,只会觉得必然是一个络腮胡须,八尺大汉的趁手工具。但是,贾政却是一副典型的书生模样,再配上这鎏金锤,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大明律·户律·婚姻门》

    第85章

    贾政也不是没想过要换了武器,毕竟这鎏金锤实在是不怎么符合他本人的形象,换成跟瑚哥儿那样看上去就轻巧灵便的木剑多好。

    什么?木剑没什么杀伤力?

    贾政表示,他一个书生要什么杀伤力。

    “我能不能也去背兵法啊?”当贾政看到贾赦提出异议以后,顺利地从射箭变成了被孙子兵法,贾政表示他也想啊,只要别在让他挥这个什么劳什子的鎏金锤了,别说是《孙子兵法》,《孙膑兵法》,还有什么《六韬》《三略》。

    贾政表示自己肯定能全部背下来,默写一遍都成。

    俞峰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贾政,把贾政看得心里毛毛的,这才又故作惊讶地说道:“我记得荣公说政二爷您是考文举的,怎么政二爷您是想文举和武举两手抓?”

    “二爷倒真是好志气,只是本次武举也太近了些,二爷又没准备过,估计得等下一届武举了。”俞峰一副为贾政打算的样子,“不过倒也正好,刚刚可以让二爷系统地学一学武举要考的内容,要不咱们先从对打开始?”

    贾政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想舞这什么劳什子的鎏金锤,改成背兵书,俞峰却是有这么一大堆的话等着自己。

    还对打?

    贾政对比了一下自己弱不禁风,看着风都能吹倒的小身板,和俞峰满身的腱子肉,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的模样。

    再联想一下,之前贾赦是如何在俞峰手底下挨打的。

    贾政哆嗦了一下,飞快地摆了摆手,生怕自己说晚了,俞峰拎起一根红缨枪就开始打自己,“不了不了,我只想安安分分地考个文举,武举,我实在是高攀不上。”

    俞峰轻笑了一声,“既然政二爷不打算考武举,那兵法倒也没什么必要读。还是先学一点防身的武功再说吧。”

    贾政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的那一对鎏金锤,还是觉得自己得再挣扎一下。

    “俞师父,你看,这锤子实在不像是我能使得武器,要不然,还是给我换个武器吧。”贾政苦着脸说道。

    “哦?你想换什么武器?”俞峰倒像是也不介意,只问贾政道。

    贾政想换什么,自然是想换个像贾瑚手里的小木剑那样,看着就轻便的武器,这一看挥起来就不累。

    贾政假装自己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沉吟道,“要不然,我也学剑术吧。”

    俞峰听贾政这么说,倒是一点也不为难他的模样,只是别有意味地看了贾政一眼,然后说道:“倒也可以,只是政二爷这回不会再改了吧。”

    贾政见俞峰一口答应下来,心下暗喜,连连说道:“俞师父放心,我肯定不会再改了。”

    俞峰见贾政说不会改了,径直走到了武器架面前,环顾了一圈武器架上的各种武器,仿佛是在挑选什么。

    贾政看到俞峰的动作,暗自有些着急,不是说剑术么?武器架上都是真刀真铁的武器,又没有木剑,上那儿找什么?

    贾政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然后贾政就眼睁睁地看着俞峰从武器架上挑出了一把看起来很重的剑来,为什么说看起来很重呢,因为贾政眼睁睁地看着俞峰在把那把剑扔到自己的脚边的时候,脚底下的演武场都震了震。

    贾政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厥过去。

    只可惜,那口气还是让他给喘过来了,贾政只能颤颤巍巍地指着地上那把剑问俞峰道:“俞师父,这把剑……”

    俞峰拍了拍自己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这就是你日后要用的那把剑。”

    “可…这跟瑚哥儿的也相差太大了吧。”贾政看了看自己脚下那把剑,足足有三四尺长,看着铸剑的时候应该是下足了料子,光光是剑身就有两三寸后,再看看贾瑚手里那把小木剑,不过一两尺长,有些不服,“同样是要学剑术,这差点也太大了些。”

    贾政就差指着俞峰的鼻子说俞峰区别对待了。

    而俞峰则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就是区别对待了啊,然后说道,“瑚哥儿年岁小,所以才用木剑,像政二爷这般年纪的,就该是用这种剑了。”

    说完,俞峰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把剑,咂了咂嘴,有些可惜地说道:“这剑看着还是太单薄了一些。”

    咱们政二爷也到底还是没有如同他哥哥那般无赖,到底还是要些脸面的,实在是说不出“我就要跟瑚哥儿那般的小木剑”这种话来。

    贾政只能试探着的去拿起自己脚下那把剑来,果不其然,就跟贾政内心相像的一模一样,这剑的分量,比那对鎏金锤两只加起来的分量还要重。

    贾政用两只手,这才能勉为其难地把重剑给提起来,用双手使这重剑都费劲,更不用说拿着这重剑每日挥舞上几百下了。

    贾政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舞不动这重剑以后,贾政只能又舔着脸,找俞峰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俞师父,要不然我还是用鎏金锤吧。”贾政讪笑了两声道。

    刚刚不知鎏金锤得好,现在已经悔恨得不行了。

    俞峰哪里不知道贾政必然是舞不动了那把重剑的,见贾政来找自己,倒也不意外,嗤笑了一身,然后说道,“刚刚政二爷还说自己不会换了呢。”

    贾政想到刚刚自己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有些羞愧,刚刚想开口道歉,就听到俞峰说道,“政二爷既然想接着用鎏金锤,那便用鎏金锤吧,接下来,应该不会改了吧?”

    “不改了不改了。”贾政连连保证道。

    俞峰叹了一声气道,“也就是你们是公府子弟,这才又这么好的练武条件,旁人想学点功夫都不容易呢,你们倒是不愿意。”

    贾瑚想到上午贾萍说起自己将来也想考武举,只是武师父难寻,所以只能跟着他父亲学一点功夫,不由得停下来问俞峰道,

    “俞师父,武师父很难找么?旁人想学功夫也学不了?”

    俞峰向来喜欢贾瑚,也愿意跟贾瑚多说几句旁人的艰苦,也好让这几位公子哥儿们好好珍惜自己现有的条件,便说道:“哥儿不知道,原本武学功夫就都是家学渊源,极少有人愿意传给外人的,都是只愿意交给自己的子孙。”

    “再加上,只要是略有些武功的人。或是加入军营,去战场上建功杀敌,保卫国家;或是仗剑行天下。极少有人愿意被束缚着,教一群孩子。”

    俞峰想到,自己也向来是个洒脱不羁的,要不是妻子当初病重急需用钱,要不是自己为了报荣国公的知遇之恩,可能也并不愿意来荣国公教这群公子哥。

    贾瑚从上辈子起,就极少有与俞峰这类人打交道的经历,闻言不由得又问了一句,“那像俞师父这样,愿意教导别人武艺的,是少之又少喽?”

    俞峰失笑道,“总是有的,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么?”

    哪怕再落拓不羁的人,也总有为金钱折腰的一天。

    贾瑚听俞峰说完以后,倒也不再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这演武场。

    贾家是以武起家的,哪怕是想着要从武转文了,可武学这一道上也实在不能放弃,更何况也有不少的贾家子弟,其实相较于读书一道的天赋上来说,还是在武学上更有些天赋。

    可贾家的族学里,却只有教读书的,在武学这一道上却是没人教导。

    而京城这八房中,虽然族人们依靠着宁荣两府这棵大树,大多都家中有些余钱。

    可也只是有些余钱,这点钱财对于请一个本就稀少的武师父来说,那就是杯水车薪了。

    贾瑚这样想着,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些主意,只等着想周全了以后,有空跟祖父去商量了。

    ……

    贾瑚从俞峰那儿学完回去以后,原本打算直接回去梳洗,但张氏那儿却派了小丫鬟来,让贾瑚下学之后去一趟东院。只说有事。

    贾瑚便索性直接跟着贾赦一道回了东院去。

    “哥儿回来得正好,”张氏一看到贾瑚,就冲着贾瑚笑着招了招手,示意贾瑚坐到自己身边来。

    “阿娘训我来有什么事情?”贾瑚倚在张氏边上的印枕上,笑着问道。

    “刚刚早上不是说起你的小厮和书童么?”张氏摸了摸贾瑚的脸,说道。

    “阿娘已经挑好人选了?”贾瑚有些不可置信道,“这么快?”

    “书童倒是别挑好,小厮却已经是有了人选。”张氏笑着嗔道,“不过是挑两个小厮罢了,有什么快的慢的?”

    “当初挑湖笔和徽墨的时候,我记得阿娘还是一个个挑的。”贾瑚想着自己的丫鬟都要那种场面才能挑出来,而小厮是能跟着自己出门去,还可能在外头代表着自己的脸面的,依着张氏的严谨的那劲,可不得挑上许久吗?

    张氏那时候哪里是为了给贾瑚挑丫鬟,明明就是为了挑出梦里那个推瑚哥儿下水的丫鬟。

    但张氏也不能把这件事明说出来,只是笑着说道,“你的小厮我是早就有了人选的,自然是早早地挑出来了。更何况,你要去族学读书,进进出出地也不能少了小厮跟着,华文又是你阿爹的小厮,总不能一直让他跟着吧。”

    贾瑚原本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本来他也就不纠结小厮跳的时间的长短,所以也就跟着跳过话题,笑着问张氏道,“那阿娘给我挑了哪两个人?”

    “红豆,你去把哥儿的那两个小厮喊来,让哥儿见见,”张氏吩咐了红豆一声,这才又跟贾瑚说道,“一个是你早就指定了的张嬷嬷家的幼子,张数,这个我就不用给你介绍了吧?”

    贾瑚跟扭股儿糖似的滚到张氏怀里撒娇道,“还是要阿娘给儿子介绍的,我也只知道他是张嬷嬷家的小子,其他却是不知。”

    张氏对儿子的亲近只有高兴的份,笑着摸了摸贾瑚的脸说道,“那我也给你说一说吧,张数比你要大上三岁,虽看着不算机灵,但好歹沉稳,由他跟着你我倒也放心。”

    “张数这人你倒是挑得好,他还有个哥哥,在你外祖家中做着管事呢。”张氏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

    张氏这话里的意味其实也很清楚了,差不多就是在暗示贾瑚若是张家那儿有什么事情要打探的,让张数去那是准没错了。

    “那另一个呢?”贾瑚好奇地问道。

    “另一个是你祖父身边的亲随全双家的小子,叫林之孝,他们家是咱们家的家生子,一家三代都在府里,他祖父是府里的管事,他娘也管着荣禧堂那儿的小厨房呢。”张氏笑着说道。

    这一个人选,那就更是张氏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了。

    家生子,一家三代都在府里当差,更不用说他的祖父是管事,父亲又是贾代善的亲随,这样的根基,在荣国府的下人们之中不能说是最深厚的,可也绝对算得上是厚实了。

    贾瑚听到张氏的介绍一哈,哪里还能不明白张氏的意思。

    他的一个小厮家里的亲眷在张家当着管事,另一个则是在荣国府里当着管事。

    这样一来,无论以后是哪家有事情,自己这边的人手都能打探到消息。好歹他也算是两处都有耳朵的了。

    但是贾瑚想要的还是能给他办事的人,而不是要这种联络有亲的摆设,别到时候仗着有个当管事的祖父,在他那儿颐指气使的,闹得他房里乌烟瘴气可就不好了。

    贾瑚犹豫了一会儿以后,笑着对张氏说道:“阿娘,我的小厮倒也不用非得要这种世代的家生子。”

    贾瑚说得含糊,可张氏好歹是贾瑚的亲娘,哪里有不明白贾瑚的意思的,倒也不反驳,只笑着说道,“待会儿等人来了,你看看便知道了。”

    听到张氏这话,贾瑚就放下了大半的心来,想想也是,他娘也不是那种只看人家家里的长辈就给自己选人的人。

    贾瑚正想着,红豆已经带着两个新晋的小厮进来了,“奶奶,哥儿,他们来了。”

    “给奶奶请安,给哥儿请安。”两人进来以后,连忙给张氏和贾瑚打了个千道。

    张氏刚刚在挑人的时候就见过他们,再加上这会儿他们的前程也已经定下来了,只要在这会儿不出错,他们也就是荣国府第三代继承人板上钉钉的心腹了,他们倒也没像刚刚似的这么紧张了。

    他们来之前都是得过家里长辈的吩咐的,心里也清楚得很,这会儿是瑚哥儿还要再看看他们呢,是以只谨守规矩,不敢乱看,也不敢乱动。

    自打他们进来以后,贾瑚就盯着他们看,观察起自己的这两个小厮了。

    个子高一些的,略微能看出来有几分张嬷嬷的模样,应该是张嬷嬷家的小子,人看着略微精瘦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的面相就觉得他是一个老实敦厚的;

    个子矮一些的应当是全双家的小子了,他看起来比张数要圆润上不少,圆嘟嘟的脸蛋,再加上圆溜溜的眼睛,哪怕是没笑的时候,看着也都像是有几分笑意,就这样的面相,看着都能让人觉得心生好感。

    两人都是穿了一身府里统一的小厮的衣服,都是蓝白的打扮,看着也都挺素净的。

    贾瑚看到林之孝那一刻,就明白张氏为什么要选林之孝了。

    林之孝家里都在府里得用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张数憨厚,林之孝看着机灵周全。

    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厮正好互补。

    原本贾瑚在观察,张氏也就没出声,只等贾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出声问道:“哥儿觉得如何?”

    “阿娘挑得,那自然都是好的。”贾瑚冲着张氏撒娇道。

    听到贾瑚这话,底下的张数和林之孝都露出了一份兴奋之色,可又不敢在这会儿放肆,只能努力压下自己的兴奋之感。

    “那哥儿给他们取个名字吧。”张氏见自己挑得人贾瑚也满意,笑着说道。

    大家公子身边的人都是按着名字排的,比如贾赦身边的华文华宋,贾代善身边的全双全竹,所以张氏这才让贾瑚重新给他们取个名字

    “倒也不用另取名字了,就按着原来的名字来吧。”贾瑚也知道自己向来是个取名废柴,再加上人家原本都是好好有名字的,倒也不用非得让他们抛弃了本来的名字,还得适应新名字。

    “那你们今日回去跟家里说一声,明日就来我身边当差吧。”贾瑚对着张数和林之孝说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向贾瑚表衷心,“我们出门前家里就都已经叮嘱过了,今儿就可以在哥儿身边当差了。”

    开玩笑,荣国府未来主子跟前的心腹,他们自然是要好好攀住了的。

    要是这会儿他们真在家去,怕是家里的长辈都得拿鞋底子抽他们。

    贾瑚原本也就是体谅他们,听他们这么说,自然也不强求,只说道,”那你们跟着我回去吧,正好让芍药姑姑跟你们说一说我那儿的规矩。”

    第86章

    贾瑚看着跟在自己的这两个小厮,想到好歹自己以后也是有人手了,外头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吩咐他们去干了。

    到底是新跟着自己的,贾瑚之前跟他们也没什么接触,自然是有心试一试他们。

    也好让自己知道他们的性格和能力,将来也知道该如何用他们。

    贾瑚这么想着,又想到自己白日里学堂上新认识的贾莅,看贾莅的言谈举止和他桌上的那些书,贾瑚觉得贾莅在读书上颇有些天分。

    再看看贾莅的衣着打扮,好歹也都是上好的料子,和贾莅曾说起自己原本和庶兄在别的私塾读书,那贾莅家中也不像是穷苦的人家,但看贾莅桌上那几只都已经秃了毛的笔。还有贾莅连状元郎注解的书都没钱买,只能自己抄录那些注解。

    那书对旁人来说,可能确实有些贵。但是贾家的族人,应当是不缺那几两银子的。

    看看与贾莅差不多家世的贾萍便知,贾萍在听到贾莅说有状元郎注解的书,上头有解释的时候,贾萍是毫不犹豫地说要去买的。

    想想贾莅对于家中庶兄讳莫如深的样子,和他父亲竟让他考的差一点来丙班,却给庶兄请先生补习,只为去丙班。

    贾瑚便觉得贾莅家中怕是肯定有些事情。

    原本旁人家的事情,贾瑚并不应该多管,哪怕那个人是自家族人。但是看着贾莅的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那些情况,贾瑚不经有些怀疑贾莅家中怕是宠妾灭妻。

    庶子挤占了嫡子的权益和地位。

    若真是这样,那么贾瑚就有必要管一管这件事情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可就是败坏了贾家的名声,怕是日后贾家子弟们在婚嫁上都要艰难上不少。

    毕竟婚嫁是两家的事情,谁家都不愿意让女儿嫁到宠妾灭妻的人家去。

    好家伙,自家女儿带着大笔的嫁妆,原本是想来结两姓之好的,结果你家偏宠小妾和庶子,将我家女儿和外孙挤兑得没地方站。

    怎么的,谁家的钱财和女儿多得不行,愿意来扶这个贫?

    当然了,哪怕是这种败坏家族名声的事情,理论上来说,倒也轮不到贾瑚这个未及冠的小孩子来管,贾敬这个族长出面倒是差不多。

    可贾瑚私心里偏向贾莅这个刚刚见面就给足了他好感的同窗,再加上,贾瑚也是实在不相信贾敬能管好这种事情。

    贾瑚便问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道,“你们可知道荣宁后街的族人中,有户人家,他们家的嫡子叫贾莅的?”

    “后街的族人,这肯定是之孝兄弟了解些,我却是不知道。”张数率先说道。

    张数何尝不知道,瑚哥儿这样突然问起,必然是要考他们两人的能力,也知道自己把这件事推给林之孝是丧失了多大的机会。

    但张数好歹也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爹娘原本是张氏的陪房,到荣国府来也没多少年。张家和荣国府一文一武,直接就是两个体系。

    他们家连荣国府这些家生子里那错综复杂的关系都是刚刚厘清没多久,更不用说是宁荣后街的族人了。

    他这会儿要是接下了这个任务,到时候办不成,那才是在哥儿面前丢了脸面,倒不如现在痛快地站出来说自己不行,倒还能再瑚哥儿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也能给林之孝卖个好。

    毕竟,他们以后可还得再瑚哥儿跟前共事很久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见张数这么说,贾瑚也高看张数两眼。

    好歹,张数不是个揽功冒进的,将来哪怕做不成事情,也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这么想着,贾瑚便把目光投向了林之孝。

    林之孝顶着贾瑚的目光,倒也不怯场,笑着说道,“哥儿,后街的族人颇多,小的倒也不清楚这位莅哥儿是哪家的,但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哥儿可要小的去打听打听?”

    林之孝这话里也在贾瑚的意料之中,贾瑚点了点头道,“你去打听打听吧,对了,贾莅家好像还有个庶兄,你一并打听一下。”

    林之孝应了一声,连忙说道,“那哥儿,小的现在就去打听?”

    “倒也不着急,你慢慢打听便是。”贾瑚笑着摆摆手说道。

    林之孝知道自己与张数的地位不同,张数是瑚哥儿奶嬷嬷之子,算得上是瑚哥儿的奶兄,自然是瑚哥儿的自己人,可能在这之前瑚哥儿与张数便早就相熟了。

    但他却是不同,他家虽是府里的家生子,可他却是才被大奶奶选中来给哥儿做小厮的,哥儿对自己也没事印象。

    林之孝有心把这件事给办得漂漂亮亮的,也好叫自己在瑚哥儿面前得脸。

    所以,哪怕是瑚哥儿说是不急,林之孝也一出门,就立马开始打探起来。

    林家祖孙三代都在荣国府里面做事,再加上林之孝的祖父和父亲都算得上是贾代善跟前得用的人。贾家的其他家生子们也都愿意给卖个面子给林之孝。

    林之孝要去打探,那他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再加上贾莅家的那些事情,说不上是人尽皆知,可知道的人都不少。

    所以贾瑚晚膳前让林之孝去打听的,到晚上荣国府熄灯落锁前,林之孝就已经打探得差不多了。

    只是天色也晚了,林之孝也不好在这个点再进府去,省得到时候府里落了锁,他也回不去,只能等第二天再找瑚哥儿。

    到了第二日,贾瑚刚刚洗漱完,就看到张数和林之孝都已经候着了。

    贾瑚看到林之孝,不免说上一句,“你去打探贾莅家的事情就可以了,倒也不用一直在我跟前伺候着。”

    “正要跟哥儿说呢,小的已经打探得差不多了,哥儿可要小的现在讲给您听。”林之孝连忙上前说道。

    “这么快?”贾瑚略有些惊讶,倒是他有些小看林之孝了,“那你便说说吧。”

    “这位莅哥儿是四房瑰二爷家的嫡子,瑰二爷家还有一个庶长子叫贾菽,在家里确实是贾菽哥儿比较受宠一些,甚至…”

    说道甚至的时候林之孝便有些犹豫,不知道后头的话,该不该说给瑚哥儿听。

    “甚至什么?”贾瑚皱着眉头道,“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林之孝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甚至在瑰二爷家里,都是生贾菽哥儿的那位姨娘在当家,反倒是正经的瑰二奶奶,只能屈居于偏院里。”

    林之孝说得这些,倒确实是惊世骇俗,但贾瑚当初从贾莅话中透露出来的那些意思,便也能猜到一点,是以这会儿倒也不是很惊讶,只是问道:

    “可有打探过为何如此?”

    林之孝是想把瑚哥儿交给他的第一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自然是打探过的。

    原来,这位贾瑰也是庶出。

    本朝的律法规定,家产大部分都是归属于嫡长子的,连嫡次子都分不了多少,更何况庶子。

    贾瑰和他的姨娘当初在他父亲跟前也算是受宠,可贾瑰也知道家中的财产他父亲是绝对不会绕过嫡出的兄弟们分给他的。

    所以,贾瑰一开始就打得主意,便是娶一个高门大户能帮衬自己的妻室。

    因为贾瑰在他父亲跟前受宠,而他父亲当初又是贾代化手下的参将,手中倒也有些权柄,所以当初他父亲不顾嫡妻劝说,拉下脸来也确实给他求了一好亲事。

    对方是贾瑰父亲同袍家的嫡女,家中颇也有些钱财,唯一不足的是,对方是家中独女,在旁人看来,这已经算是绝户了,有些忌讳。

    不然也不可能一个嫡女,倒是便宜了贾瑰一个庶子。

    可在贾瑰看来却是正合适自己,妻子是家中独女,那就意味着岳家的财产和人脉将来都是属于自己的,贾瑰哪有不愿意的。

    刚刚新婚的时候,贾瑰的岳父立在那儿,贾瑰也和自己的妻子相敬如宾,哪怕是妻子进门好几年未有身孕,贾瑰也没有说过什么。

    可好景不长。

    贾瑰的父亲和岳父,在一场战争中一同以身殉国了。

    贾瑰的嫡母本来就看贾瑰和贾瑰的姨娘不顺眼,贾瑰父亲去世以后,便将应当分给贾瑰的钱财给了贾瑰,让贾瑰带着他姨娘去外头独立门户了。

    贾瑰的姨娘在家中也树立起了婆婆的派头来了,她原本也不过是家里的使女,不过是颜色好这才被贾瑰父亲看中做了姨娘,又生下了贾瑰,才有了几分体面。

    可她的娘家人却依旧只是家生子,还在为奴为婢呢?

    贾瑰的姨娘以己度人,还是觉得自家侄女在贾瑰跟前当个姨娘,可比聘到外头嫁给平民百姓日子要好多了,非得让贾瑰纳了自己的表妹。

    原本,贾瑰还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又多爱重自己的妻子,而是如今他家中的开销都来自妻子的嫁妆,贾瑰自然是不敢随便纳妾。

    但有自己的姨娘劝说,贾瑰的那个表妹又确实长得貌美如好,而妻子却是早就没了娘家可依靠,又长久未有身孕。

    贾瑰没有犹豫多久,就纳表妹,甚至让表妹生下了庶长子。

    贾瑰那表妹最是擅长做小伏低,有自己的亲姑母帮衬,又仗着自己生下了贾瑰的长子,渐渐开始把持住了贾瑰和府里的各项事务。甚至在贾瑰的默许开始侵吞起了贾瑰妻子的嫁妆来了。

    就连贾瑰妻子生下了贾瑰的嫡子都没改变这一场面。

    而贾瑰则是用侵吞的妻子嫁妆买了一个官职,他虽人品不如何,可自己本身倒也有些能耐,倒也当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贾瑰妻子却是娘家已经无人可以依靠,倒是只能带着贾莅偏安一隅,明明是嫡妻嫡子却只能看小妾庶子的脸色。

    连虽然,在表面上,贾莅和他庶兄是一样的穿着,可实际上贾莅要买些文房四宝和书本钱财,都是贾莅的亲娘靠着做针线活挣来的。也亏得贾莅的母亲将贾莅教得极好,这才没坏了性子。

    贾瑚原本只以为贾瑰只是宠妾灭妻,却没想到,贾瑰还侵吞了妻子的嫁妆。

    要知道嫁妆这种都想都是女子的私产,婆家是完全没有资格动用的,哪怕是女子去世了,那都得由她所出的子女继承,若无子女,那娘家也是有资格来要回的。

    “贾瑰如此,难不成他们家的邻里都不清楚?为何没人指责过贾瑰?”贾瑚怒道。

    林之孝有些为难,但还是老老实实说道,“哥儿,宁荣后街都是自家族人,瑰二爷又做着官儿,哪有人会为了一个外八路的媳妇子,去得罪自家人。更何况,旁人都认为这怎么着都是瑰二爷自家的事情,哪里好让外人插手的。”

    贾瑚听了这话以后,却越发觉得生气。

    贾家族人这冷漠的状态,实在是令人觉得,遍体生寒。

    从贾莅当初在族学提出百二十遍读书法不对的时候,被周振兴冠上了“懒惰”的名头,明明族学里的其他族人也觉得那百二十遍法是有问题的,可那些人,不仅半点没有替贾莅说话,反而成了周振兴的帮凶,一起传播那些流言蜚语,对着贾莅指指点点。

    仿佛只要刀子不是割在他们身上的,那行凶者就与他们无关,甚至他们还会在行凶者杀人的时候替行凶者叫好。

    可他们却是不知道,行凶者的刀也会在下一刻,也会捅向他们。

    族里有人宠妾灭妻,侵吞妻子嫁妆,他们觉得事不关己,只高高挂起;贾莅被先生欺负,他们也觉得事不关己。

    贾瑚都能想象,将来若是有一天荣国府遭了灾,怕是原本这些受了荣国府荫庇的这些族人,冷眼旁观那都是算好的,怕是还会在暗地里给荣国府捅刀子,用来谋取自己的利益。

    贾瑚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碗碧梗米粥,沉下了脸,想着到底该如何办?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荣宁两府都不可能做孤狼。

    更何况现如今宁荣两府势大,要是在这会儿要跟那些白眼狼族人们断绝关系,哪怕是他们都得奋起咬下两府的一块肉来,而两府怕是也得被言官们喷死。

    “哥儿可盯着这粥看了,再看下去就该凉了。”芙蓉带着湖笔和徽墨铺完床出来,看到贾瑚正盯着那粥发呆呢,连忙提醒道,“今儿还得去族学读书呢,哥儿可别去晚了。”

    “哦,好,芍药姑姑,我知道了。”贾瑚被芍药这么一打段,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我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了。”

    “哥儿还小呢,有什么事情都有老爷太太们操心,哥儿何苦担着这心。”芍药想起自己曾听过的一个词“慧极必伤”,又想到瑚哥儿自幼便是聪慧,芍药想着都有些胆战心惊。

    “你们也是,有什么话不能等哥儿吃完早膳再说,非得在这会儿打扰哥儿。”贾瑚是芍药看着长大的,跟亲子都差不了多少,芍药想得发慌,说起话来自然也不怎么好听了。

    芍药虽然现如今干的是贾瑚身边丫鬟的活,可论起来,芍药却是张氏身边的大丫鬟,身份也自然不一样些。

    张数和林之校两人都垂着手不敢说话。

    “芍药姑姑,是我叫他们说的,怪不得他们。”贾瑚连忙说道,“你就放心吧,下回我肯定按时吃早膳。”

    贾瑚都拦下了这话,芍药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只瞪了张数和林之校一眼,然后说道,“哥儿还是先吃早膳吧。 ”

    因为已经有了小厮,贾瑚今日倒是不必再自己提着书箱了,张数和林之校又是第一天上岗,自己是殷勤得很,一个提了贾瑚的书箱,另一个早早地去让人套好了车。

    “一个人跟着我便行了,倒也不必都去了。”贾瑚看两人的架势,自己倒是不像是去读书的,倒像是纨绔子去巡的,又连忙说了一句道。

    第87章

    听了贾瑚这话张数和林之孝,不免都有些讪讪的。

    今儿是第一天他们在哥儿跟前当差,两人自然都想表现得好一点。

    但这么一来,若是两人都争着个贾瑚干活,甚至一起跟到族学去,那就像瑚哥儿说的那样,太过于隆重了些。

    “那就让张数兄弟跟着哥儿去吧,我在二门这儿守着。哥儿若有事情,就打发了人让我来办就行。”林之孝抢先说道。

    昨日里张数已经推荐了他一回,他自然也得卖张数一个好。

    既然不可能两个人跟着瑚哥儿去族学,那倒不如自己先推荐了张数,也让哥儿看到他的大气。

    张数听到张林之孝推荐自己,倒是有些诧异。

    原本他也应该推辞一番,也好全了礼数,但张数也确实很想在贾瑚面前表现一下,毕竟刚刚林之孝已经在哥儿面前立过一功了,张树便说道。

    “那我也就不推辞了。”

    贾瑚原本对谁跟着自己也就没有什么想法,见两人已经商量妥当,贾瑚便说道:“那就由张数跟着我去吧。”

    贾敬虽然在寻常事情上都是糊糊涂涂的,倒也不像是能办成事的人。但好歹有一点,他对贾家从文转武这方面确实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也是真心想让贾家的子弟,能在科举一道上有所突破。

    所以知道周振兴教得不行,且人品也不好的时候。哪怕周振兴于贾敬也算是有些交情,可贾敬也是快刀斩乱麻的就将周振兴从族学里辞退了。

    可族学的先生也不是这么好请的。再加上出了周振兴这么一档子事,请先生之时不仅要考察先生的学识,同时还得考察一下先生的人品。

    这么一来,第二日丙班自然也就没有先生来上课了。

    但贾敬也深刻的知道,如果让族里的那些皮猴子们放了一日假,那野了的就难收回来了。

    更何况要请一个先生来,恐怕也不止一日假。

    等到时候丙班的先生倒是到位了,那群皮猴子们的心却不知道会野到哪里去。

    贾敬便想着让乙班的先生辛苦一些,让丙班和乙班先一道授课。

    所以贾瑚刚刚到族学,贾敦就已经在门口候着,只笑眯眯地跟他说道:“ 瑚哥儿这几日你们得先到乙班去听几日课。掌学的意思是让丙班先跟着乙班一起上课,等过几日丙班的先生寻摸好了,再回到丙班来上课。”

    贾瑚挑了挑眉,他原本就在想,贾敬该如何解决这一事情,但是看着目前的状况是周振兴已经不在学里了?贾瑚却没想到贾敬还有这么雷厉风行的时候。

    “那原本我们班的周先生呢?”贾瑚明知故问地问道。

    “掌学说了,周先生既然教得不好。那自然是不能让他再来祸害我们贾家子弟了。”贾敦连忙回答道。

    丙班在最外头那一进,那么乙班就在中间这一进院子里。

    贾瑚原本是听过贾敦介绍的,所以这会儿也倒是拒绝了贾敦的带路。自己熟门熟路的,带着张数往乙班走去。

    贾瑚才刚刚走到乙班院子的门口,就听到乙班里头有人嘲讽地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丙班这群人的猪脑子,居然能想出把先生逼走走,好让自己调到我们乙班来这种法子。”

    “现在倒是如了你们的意了,只是不知道可怜的周先生被你们这群白眼狼告状之后丢了差事。该如何过活呢,我听说周先生家里并不富裕,怕是丢了咱们族学的差事之后只能灰溜溜地回老家去了吧?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羞愧。”

    丙班的这些人,虽说也都是不怎么喜欢周振兴这个先生。可到底周振兴教了他们多年。

    听到那人这话以后,丙班不少人都垂下了头。

    毕竟学生告先生也不是一件多么体面的事情。

    可那人却尤嫌不过瘾,只对着贾莅说道,“现在你如意了吧,逼走了先生还来了我们乙班,你内心不知道有多得意呢。只可惜爹和祖母都知道你是个白眼狼,哪怕来了乙班,你也依旧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乙班的众人本就看不起丙班,现如今那帮自己看不起的人却跟自己在一个学堂里上课了。

    他们只觉得丙班这些人是走了捷径。听到贾菽的话,不仅没有人觉得不对,反倒是都在附和贾菽说话。

    “嘁,他们不会以为有乙班的先生教,他们下回就能考过我们吧?”

    “周先生可是早就在族学里教书了的,这群白眼狼。”

    听到之前的话,贾瑚也就明白了这位少年的身份,想必就是贾莅的那位庶兄贾菽了。

    但是后头乙班那些人的话,就让贾瑚有些难以忍受了,贾瑚也没遮掩,径直走到了乙班的学堂里面。

    贾瑚虽说不过只来了族学一日,可族学里这些人该认识贾瑚的,也基本上都认识了。

    见贾瑚进来。乙班原本人声鼎沸的场面,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说啊。刚刚不是很热闹吗?怎么?我还不能听你们说话了?”贾瑚进了门之后,假装自己没有看到众人的脸色,只笑眯眯地说道。

    贾瑚虽然是笑眯眯的,可贾瑚这话一出,谁还能不知道贾瑚的态度?到底是荣国府的哥儿,哪怕是乙班这群眼睛望到天上去的,也不敢在贾瑚面前说什么丙班的人没资格来乙班读书。

    众人都只垂着手,没有说话。

    “周振兴是我举报的,”贾瑚仿佛一点都看不到旁人的脸色,只自顾自说道,“我原以为那百二十遍读书法,但凡是有些脑子的都会觉得不好,倒是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推崇周先生。”

    “要是你们觉得周先生教得好,那我倒也可以再跟掌学去说一说,正好把那位周先生再请回来给你们乙班当先生。”

    贾瑚说完以后,乙班的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又不是傻子,对比一下周振兴和如今他们现在的先生。谁不知道周先生那百二十遍读书法,不过就是在糊弄人罢了。

    但是那糊弄的又不是自己,反倒是自己的对手,他们自然就只有拍手叫好的份。

    毕竟自己好不容易考到了乙班。可一旬之后却又是一场考试。万一自己那个时候没考好,反倒是被丙班那一群傻子给超了,那岂不是面子和里子都掉了。

    所以在外头他们都只有说周先生好的份。

    这会儿丙班和乙班放在了一起上课。这些义愤填膺的人里面,有不少怕丙班也被好好教了,要是开了窍,将来有人超过自己可就不妙了。

    “周振兴教成一副模样,又怎么还能再到族学里来上课。”刚刚还在说,这周振兴好的贾菽立马就变了态度,颇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

    说完还得奉承上贾瑚一句,“到底是瑚哥儿,要我们可能还在稀里糊涂地跟着周振兴傻傻的念百二十遍呢。”

    贾菽自以为是奉承了贾瑚,却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一句话却是得罪了大半同窗。

    他原本是在别的私塾上课,可乙班却有不少人曾经是在周振兴手底下读书的,他们那个时候可也是傻傻的念了百二十遍呢。

    贾瑚也不理贾菽,只自顾自地招呼贾萍和贾莅道,“咱们赶紧坐下来吧。先生怕快是来上课了。”

    乙班原本那些稍微好一点的位置都已经坐了人了。丙班的人都是插进来的,那便只能做到周边的那一圈了。贾瑚原本也就不是那种要特权的人。也就自己挑了一个没人坐的位置,便让张数把自己的书箱放下来。

    贾菽从原本的私塾里转学到贾家族学来,也不过就是为了贾瑚,他是在家里早就得了自家父亲吩咐的,一定要同这位荣国府的凤凰蛋打好关系。

    看到贾瑚坐在一个偏僻的位置上,贾菽立马忘了自己刚刚不被贾湖搭理的尴尬。只舔着脸上去说道,“这位子视野不太好,哥儿倒不如跟我换一换,坐我那个位置吧,我那个位置视野好一些。”

    “我觉得这位子倒是挺好的。”贾瑚冷淡地说道,“菽大侄儿还是赶紧坐好吧,省得等先生来了还得被先生罚。”

    贾菽原本还要再劝,但是听到贾瑚话里的先生,想到自家先生那根三尺厚的竹板,又哆嗦了一下,正在犹豫要不要再劝。

    先生便已经大步走进来了,刚刚见贾瑚坐下,丙班的不少学生也都跟着贾瑚一起自顾自地找了位置坐好了,而乙班原本也有不少学生是不参与刚刚的那场纷争的,只自己坐在位置上温书。

    这会儿到只有贾菽和刚刚那几个闹腾的乙班学生没有坐下了。

    乙班的先生向来严肃,原本照着他的规定就是。一到上课的时辰学生就得安安分分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可这会儿看到还有好几个人站在过道上,先生便怒道,“要是不想上课就出去。”

    贾菽和他那几个同党也不敢说话,只能弯着腰小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悄悄坐好。

    “受掌学委托,我这几日要兼顾了乙班和丙班的课程,那一班的小同学们便也都先由我教着,等到丙班的新先生寻摸好了再说,”这位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道,“那这几日的安排便这样,我先教丙班的学生,乙班的学生们也正好跟着我一道复习一下功课,等教完丙班我再来讲乙班的课程。大家可有什么意见?”

    乙班的学生早就见识过自家先生戒尺哪里敢有什么意见?而丙班的学生则是早就被先生刚刚发怒的样子给吓着了,也不敢说什么意见。

    当然了,这位先生的安排倒也确实提不出什么意见来。

    那位先生环顾了学堂一圈,竟然没有人提出意见,便说道,“既如此,那么我们就开始上课吧,我听说丙班是教到了《孟子》这边,那就请大家把《孟子》翻开,我从头开始给大家讲一讲《孟子》。”

    贾瑚听了这位先生的课,虽说讲的没有像张老爷子那般鞭辟入里,可该讲到的内容,这位先生也全都讲到了,甚至还融合了好几家的观点,也并没有以自己的观念为准。

    听完这位先生的课,贾瑚倒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来。至少族学里的先生也不都像是周振兴那般不学无术的。

    给丙班上完课,先生便让丙班的学生们先自己温习刚刚讲过的内容。然后自己开始给乙班上课。

    贾萍原本被这位先生的开场吓到,一堂课都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这会儿先生开始给乙班的人上课了,贾萍便也忍不住了,问贾莅道:“刚刚那个是你庶兄,他一个庶子怎么还敢针对你?”

    贾萍替自己的小伙伴打抱不平,他家里也有庶出的弟弟,可向来都是对他这个嫡兄尊敬有加的,这绝对是贾萍第一次看到庶子还能这么嚣张。

    “我庶兄向来是这样的,”贾莅轻描淡写地说道,他也不愿意提起自己家中的事情,只转过话题道,“萍哥儿,你听这位先生上课是不是就知道文章里面的意思了?你在试着结合意思去背这篇文章,你看看能不能背下来?”

    “那我试试。”贾萍原本就很憨厚,贾莅只一句话便将贾萍带过了话题。

    “难不成一直让他们如此?”贾瑚看到贾萍已经专心致志地开始被他面前那篇文章,这才轻声问贾莅道。

    “等我再大些就好了。”贾莅笑嘻嘻地说道,“等我日后考中了功名,便带着我娘搬出去便是。”

    贾莅胖嘟嘟的脸上那一刻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想只要自己努力读书了,总有一日还是可以摆脱他那个宠妾灭妻的爹和小妾出生的祖母。

    贾瑚哪里不明白贾莅的意思,贾莅是想着等自己日后出息了便出去自立门户。

    “那你娘的嫁妆呢?你家的家产难道日后都由你那个庶兄来继承?”贾瑚替贾莅抱不平道。

    原本亲娘的嫁妆就应该由贾莅来继承的。他们家里的那些东西和人脉也都该由贾莅这个嫡长子来继承的,难不成的拱手让给庶子?

    “算了,我娘说,族里肯定也不会给我们母子做主,反倒是肯定会偏帮我爹,更何况族中势大,怕也不愿意让我们把这种腌臜事闹出来。我日后能去独立门户便可,让我娘能眼不见为净就好了。”贾莅说道。

    “你怎么知道族里一定会帮着你爹呢?”贾瑚听到贾莅的话以后略有些心疼贾莅,只含糊地说了一句道。

    贾瑚也在想该如何解决贾莅家中的事情。

    说起来贾瑰做的那些事情光是宠妾灭妻和侵吞妻子嫁妆,这两件事情就早已触犯了大宁律了,要给贾莅和他母亲讨回公道自然是容易。

    最下等的办法,也不过就是带上一张状纸,去顺天府的大门口,敲一敲那鸣冤鼓,保管能把贾瑰给送进去,但这就是打老鼠伤了玉瓶得不偿失了。

    毕竟这么一闹的话,贾家一族的名声必然受损,贾家族里那些适龄的族人们的嫁娶也会受到影响,甚至,连贾代善和贾敬恐怕都得被御史参上一本,这也是为什么贾莅说族里也肯定不愿意给他们母子做主。

    而且贾莅到底是贾瑰的儿子,哪怕是贾瑰犯了罪,贾莅作为嫡长子也照样地奉养贾瑰,更不用说真要把贾瑰送进去了,那贾莅有个作奸犯科的父亲,也就不用在想着什么科举了。

    为着整治贾瑰赔上贾莅的前途,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赔本的买卖。

    若是族里出手整治贾瑰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贾代善动一动手指,就能把贾瑰从他现在的位置上撸下去。

    可撸下去之后呢?

    贾瑰难道会不记恨贾莅?贾莅照样是贾瑰的儿子,当爹的如何整治儿子,那都是正常的,贾莅日后该如何?

    还有贾瑰有问题,可贾瑰的姨娘和他那自愿做妾的表妹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自然也该整治吧?可涉及内宅女眷,贾瑚就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贾瑚看着自己身边还在努力读书的贾莅,头一回觉得自己到开始束手束脚起来了。

    ……

    午膳的时候,贾瑚也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午膳也没吃几口,史氏只当是贾瑚病了,忙不迭地问道:

    “哥儿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可要请太医来看看?”

    “祖母,我没事。”看着史氏的架势,贾瑚一旦说一个不舒服,她立马得让人请个十个八个大夫来给贾瑚看看,贾瑚爷顾不得自己想的事情了,连忙否认道,“孙儿只是在想些事情。”

    史氏闻言倒是放心了不少,说道:“天大的事情,也不能不吃饭。”

    贾代善也说道,“若有事情,你解决不了,这还有祖父呢,你先把午膳吃了再说。”

    解决不了,这还有祖父呢……

    是啊,自己早就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孤家寡人的贾瑚了,也不用为了完美地做好事情,还得把计划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上几遍了。

    贾瑚自己跟族里接触不多,自然不一定有好的法子,可贾代善因为贾敬族长不靠谱却是一直在暗地里管着族里的事物。

    第88章

    贾瑚顿了顿,便将贾莅家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贾代善和史氏听。

    “我当是什么大事,这有什么值当哥儿愁的?”史氏听完以后率先出声安慰贾瑚,笑着说道。

    “你敬大伯母这个宗妇可还在那儿立着呢,改明儿让她去那什么贾瑰的嫡兄家走一遭,让他嫡母把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娘送到咱们家的家庙里修行便是,没了那小妾婆婆的参与,当嫡妻的难道还压制不住小妾?”

    史氏嫁进贾家来,是从重孙媳妇做起的,当初也没少受到婆婆的磋磨,她刚刚嫁进贾家,婆婆就将自己身边的丫鬟塞给贾代善当姨娘了。

    自己这个正经的儿媳妇婆婆处处针对,反倒是那些个姨娘们,婆婆还对他们和颜悦色的。

    当初贾代善又是在外征战,难得回一趟京城来,在这种情况下,史氏自然是多年未孕,这般下来,她就更加被挤兑得在府里都快没地方站了。

    后来贾代善的妾室们接连怀孕,虽说生下的都是女儿,可史氏也被压制得不行,连后来她生下了嫡长子,也被婆婆养在了膝下,她也就去给婆婆请安的时候,才能见一面。

    史氏自己是受过婆婆和小妾的苦的,所以,史氏这第一反应就是这全都是那恶婆婆和小妾的错。

    虽然贾敬作为族长只挂了个名头,内里却只管着族学,但敬大奶奶却是名副其实的宗妇,族中女眷之事本来就由敬大奶奶出面管最为妥当。

    作为一个嫡妻,史氏天然地就跟小妾站在对立面。

    在史氏看来,庶子的母亲,也应该只能是嫡母,哪怕是庶子有出息了,那该奉养的也应该是嫡母,哪有一个姨娘对着儿媳妇摆婆婆谱的。

    “你那同窗的亲娘也是,既然家里支出都是靠着她的嫁妆,怎么还能被个小妾给制辖住?”史氏有点恨其不争。

    要是史氏自己,面对这种场面,怕是早就闹上了,她既然不好过,那也绝对不会让其他人好过了。

    贾瑚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觉得,虽然莅哥儿家的那位…嗯…祖母虽有错,莅哥儿的亲娘虽然也不争气,可说到底,这却是莅哥儿他爹的问题,若是他能立身正,又如何会让家中出现以妾为妻的事情。”

    “哥儿已经念过大宁律了?”贾代善突然出声问道,这以妾为妻这词可严谨得紧,只有在律法里才会出现这种词。

    贾代善突然提起大宁律,贾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是,之前给琏哥儿念书的时候,正好念到户律·婚姻门。”

    “琏哥儿这么小,你倒是给他念这些启蒙?”贾代善失笑道,等说完,这才又收了笑意,严肃地问贾瑚道,“你既然读过大宁律,那可知以妾为妻该如何?”

    贾瑚记忆力向来就好,再加上他昨日才刚刚给贾琏念过户律里的这一段,这会儿贾瑚便朗声背道,“妻在,以妾为妻者,杖九十,并改正[1]。”

    “哥儿背得没错,既然已经违反了大宁律,那自然就得按照我们大宁的律法来,咱们贾家的子弟也不例外。”

    “可…要是让莅哥儿去报了官,且不说顺天府会不会管,就说子告父,在旁人看来已经是大逆不道,更何况哪怕告成了那我们家的名声岂不是要受损,而且莅哥儿日后怕也是不能科考了吧?”贾瑚犹豫道。

    要是前世的贾瑚,作为一个孤家寡人,贾瑚根本不会犹豫,遇到这种不平事,直接一纸诉状将这种人告到顺天府了,可这辈子有了身生父母,又有了待他极好的这一群亲人,加上荣国府又是贾氏一族的领头羊,贾瑚不免多为家人考虑些,也就有些束手束脚了。

    “哥儿是怕莅哥儿因为有个犯过事的父亲没法再参与科举?”贾代善饱含深意地说了一句道,“那若是莅哥儿不再是贾瑰之子呢?”

    “贾家出了一个宠妾灭妻,侵吞妻子嫁妆的人,自然是要影响贾家名声,可若是贾家族人大义灭亲,知道有这样作奸犯科之人,立马去顺天府告官了,这样不是正好证明贾家向来爱惜羽毛,容不得任何一粒沙子。”

    贾瑚愣了愣,贾代善这应该已经算是诡道,但是贾瑚莫名觉得事情可能真像贾代善说的这样。

    若是贾家人自己去告状,那族里不仅是除去了贾瑰这一个脓包,还平白得了一个好名声。

    只是过继这一事,贾莅不一定会答应下来。

    更何况哪怕是贾莅能够答应,可过继到谁家呢?

    除非是族里有人家是正好没有子嗣的,不然若是过继到了稍微显贵一点的人家。那贾莅过去岂不是正好分了人家的家产,那么他们家里其他的子弟也并不乐意。

    而若是过继到贫苦一点的人家,那又有可能那家人虽然接受贾莅,却也是为了贾莅亲娘的那些嫁妆。

    若是这样那对贾莅来说,就是刚刚脱离了虎穴,又入了龙坑了。

    “怕是贾瑰并不同意会莅哥儿过继吧。”史氏在旁边也提出了疑问。

    “那若是贾莅过继到隔壁宁府去呢?”贾代善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道:“左右贾瑰也不喜这个嫡长子,若是能让嫡子攀上宁国府,还会对自己的仕途有帮助,他如何会不同意?”

    “老爷是说…敷儿?”史氏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贾瑚却被贾代善和史氏这对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宁国府不过就贾敬这一系,可贾敬虽然膝下子嗣稀少,贾珍虽然也不成器,但贾珍好歹长得活蹦乱跳的,怎么也没有到要过继子嗣的地步。

    而史氏说的这个敷儿又是谁?

    贾代善见贾瑚疑惑,便慢慢开始给贾瑚介绍起来,“说起来你肯定不知道,就连你爹怕也只是对敷儿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你敬大伯伯原本上头还有一位兄长,最是聪明伶俐不过,虽然年纪小,可也算是允文允武,当年你伯祖父满心以为自己已经后继有人,只可惜敷儿长到七八岁,便夭折了,倒叫你伯祖父白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说着贾代善又感慨了一句道,“若是敷儿还活着,又哪里需要贾敬来担起这个族长的责任。”

    “还有一个敷大伯伯?”贾瑚疑惑道。“那为何敬大伯伯在宁府排行是老大,我爹他们也都称敬大伯伯为大哥?”

    “这就涉及当年的一件旧事了,且敷儿去世以后,你伯祖父悲痛欲绝,生生了一场大病,为着你伯祖父的身体着想,我们也怕再提起敷儿,又引得他伤心,便开始让你父亲他们叫开始贾敬大哥。”史氏看了一口气后,给贾瑚解释道。

    史氏当年与宁国府的太太好歹也算是妯娌。又是差不多年纪嫁的贾家的。两人也算是一起相互扶持,史氏当年也算是看着贾敷长大的,当年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哥儿骤然去世,史氏也得叹一句可惜。

    贾代善接着说道,“在你伯祖父去世之前,一直惦记着给敷儿找一个嗣子,也免得百年之后敷儿没有人给他烧纸。你也说了,贾莅在读书一道上也颇有天分,这不正好给你敷大伯伯做嗣子么?”

    “可莅哥儿若是真过继到了敷大伯伯名下,敬大伯伯和珍大哥哥也不一定愿意。”

    若是贾莅过继过去,那贾莅变成了宁国府的长房嫡孙,这宁国府可是有爵位的,这就又涉及到了宁国府的家产和爵位。

    原本贾敬和贾珍是宁国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可现在又冒出一个长房来,那他们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那贾莅过继到了宁国府反倒是满地鸡毛了。

    “当初你伯祖父走之前早就料到了,当年早就已经分清楚了的,爵位自然是不能再动,而宁府的家产早就留了一部分出来封存了起来,只等着将来贾敷有了嗣子,便将那一部分家产交给他,也算是个敷儿留了香火了。”

    “可为什么这些年一直没有给敷大伯伯找嗣子。”贾瑚对贾莅印象实在是不错,更何况贾瑚想着既然是要帮贾莅了,那好歹也得帮到底。

    过继到宁国府。哪怕是不能得了宁国府的爵位,却也有一笔家产留给嗣子,更何况只要舍出一个儿子来过笄便能与宁国府攀上关系,贾瑚觉得以自己对贾家那些族人的了解来看,怕是有大把的人愿意来过继。

    可现实却是贾代化都已经过世多年,更别提,贾敷也已经走了很多年了,可到了现在,还是依旧没有过继人。

    贾代善干咳一声道,“这也是有缘由的,原本在你伯祖父去世之后。为了了却你伯祖父的心愿,你敬大伯伯就已经挑了嗣子人选,可那户人家狮子大开口不说,还撺掇着自家儿子用宁国府的钱财来补贴自己家,这也就罢了,还在背地里辱骂你敷大伯伯。”

    “所以你敬大伯伯就把人给送了,回去自此之后也就没有再提嗣子的事情。”贾代善说道。

    贾瑚打听清楚了之后觉得确实过继对于贾莅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便说道,“那我明日去问一问莅哥儿。”

    “何必等明日,你今日下午便可以去问一问。”贾代善对此信心满满,这可不仅仅是得了一分家产,还有宁国府的人脉呢,毕竟如此好的条件,哪怕是家里受宠的嫡子,怕也愿意过继。

    可贾代善,没想到贾莅竟然是拒绝了。

    贾莅拒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对贾瑰这个当父亲的还有什么留恋,而是因为他娘还是贾瑰的妻子呢。

    “我知道瑚叔叔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能不要我娘啊,她就只有我一个亲人了。”贾莅坚定地说道,虽然贾瑚说的那些条件他听了以后,一时之间也有些心动,可到底还是把他母亲放在第一位。

    听到贾莅拒绝的原因之后,贾瑚倒是对贾莅更加高看了一眼。

    “这有什么难的,等你过继过去了之后。我祖父怕也是要对贾瑰出手,到时候以他妻在,以妾代妻的罪名,你娘自然是能与他和离,你再把你娘接过来供养便是,敬大伯伯将向来好说话,肯定也能同意。”贾瑚劝道。

    贾莅却仍有些犹豫,只说道,“我再想想。”

    贾瑚也知道这样大的事情,贾莅一时之间肯定也没办法下决定,倒也不勉强,只让贾莅再想一想。

    贾代善却是以为贾莅是必然同意下来的,倒是早早地跟宁国府商量起这件事情来了。

    自从有了贾敬刚刚考上进士,就非得去当道士那件事情之后。贾代善差不多快把对贾敬的看不上摆在明面上了。而宁国府的下一代继承人贾珍又还小。

    所以这件事情贾代善都没想着跟贾敬商量,反倒是找上了敬大奶奶,提起这件事情。

    要说敬大奶奶在之前那估计也是对给大伯子过继嗣子这件事情有些把排斥的,毕竟她嫁过来的时候贾敷早就去世了,他对贾敷也没什么感情。只不过是碍于公公的遗言。

    而现在却突然要冒出来一个贾敷的嗣子,还得跟她的儿子一起分宁国府的家产,敬大奶奶又如何乐意得起来。

    但现如今又有些不同了,敬大奶奶又何尝不知道自家独子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能守住宁国府的这些基业都是不错了。

    不是敬大奶奶看不上自家儿子,而是自家儿子实在是连比他爹那个一想不开就要去当道士的都不如。甚至在背地里敬大奶奶都在怀疑宁国府的这些基业怕是要毁在自家儿子这一代了。

    可偏偏她和贾敬也就这么一个独子,宁国府贾敬这一代,也就贾敬一个独苗苗,贾珍连一个帮扶的兄弟都没有。

    若是宁国府的基业都守不住,那有这偌大的家产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都是送了别人。

    所以,现如今要过继一个出色的贾家子弟来宁国府,敬大奶奶只有拍手叫好的份。无论怎么说,好歹能帮扶一把贾珍,倒也不至于让宁国府的基业落败在贾珍这一代。

    贾瑚回去的时候,贾代善正好还在跟敬大奶奶说过继这件事情呢,见到贾瑚回来,两人都停下刚刚的话题,看向贾瑚。

    “瑚哥儿回来了?”贾代善朝着贾瑚招了招手说道,“贾莅怎么说?”

    贾代善和敬大奶奶这会儿都以为,贾莅必定是会同意下来的。

    “莅哥儿说他还得考虑一下,”贾瑚皱了皱眉道,“莅哥儿舍不得抛下他娘。”

    听到贾莅要跟自家亲娘相依为命,敬大奶奶那就又对贾莅高看了几分,也心里越发接受了几分贾莅。

    这样重情重义,那么只要自己能真心对待他,也就不愁将来在危急时刻,他也能扶一把贾珍,这么想着,敬大奶奶便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以莅哥儿的辈分,倒该是过继成为敷大哥的孙儿,那这样论起来莅哥儿他娘便是我的侄儿媳妇,我们府里保管不会怠慢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大清律·户律》

    第89章

    解决了贾莅的后顾之忧,贾莅那个亲爹又一直是对贾莅不闻不问,甚至任由小妾和庶子欺负贾莅,贾莅对他那亲爹也没什么感情。

    贾莅他娘现如今唯一看中的也就是贾莅了,过继对贾莅的前程有帮助,她都愿意舍了自己,让贾莅过继到宁国府去,也省的贾莅再在这儿被小妾庶子打压。

    更何况,宁国府那儿的意思是等把莅哥儿过继过去之后,他们就打算着手收拾贾瑰了,无论是宠妾灭妻这一条,还是侵吞自己嫁妆这一条,都已经足够让自己和贾瑰和离了。

    所以,贾莅他娘只有双手双脚赞成的份。

    贾敬本来就是有愧于敬大奶奶,敬大奶奶拍板了的事情,他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当然了,贾敬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贾敷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原本他也就有心为贾敷找一个嗣子。

    贾珍更不必说,只要不耽搁他吃喝玩乐,别说是给他那去世的大伯过继一个了,贾珍甚至觉得,过继个十个八个都无妨,最好是那种能扛起家业的。

    除却贾瑰外,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敬大奶奶便想着去一趟贾瑰家中,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原本,这种事情应该是由贾敬和敬大奶奶两人出面的,可敬大奶奶不待见贾敬,倒也不愿意再找一回贾敬,便请了张氏与她同跑一趟。

    因为贾敏的婚事将近,张氏最近也只忙的脚不沾地的,贾瑚便也没跟张氏提起过这件事来,直达敬大奶奶寻了张氏,要跟她一道去贾瑰家中,这张氏才知道这事。

    “瞧瞧他们府里倒也是一副厅殿楼阁峥嵘轩峻的模样,却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是贾瑰他媳妇的嫁妆呢。”敬大奶奶和张氏才下了马车,就看到贾瑰他们府上的模样,仍不住吐槽了一句道。

    敬大奶奶现如今已经把贾莅和他娘当成了自己人,越发觉得贾莅惹人怜爱的同时,对贾瑰也就更加没了多少好感。

    “你着急忙慌地把我喊出来,只说要来给你拿早就过世了的大伯子过继一个嗣子,但为何突然提起这事,又为何挑中了他们家,你可都没跟我说明白呢,”张氏满头雾水道,“怎么又突然说起他们家媳妇的嫁妆了?”

    敬大奶奶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好歹是贾瑚的同窗,贾瑚好歹也会跟张氏这个当年的提起,所以这才没跟张氏多少,却没想到张氏也不知道此事。

    敬大奶奶便叹了一口气,将贾莅家的事情讲给张氏听。

    都是当嫡妻的,张氏听完也不免说上一句,“贾瑰实在是可恶,要是他娶了陈氏,能好好对待也就罢了,这种做派,我瞧着他娶那陈氏怕是想吃他们家的绝户财呢,这样下作的手段,也忒令人恶心了些。”

    这么说着,张氏又想到贾敏,“不行,我回去之后得再跟敏妹妹强调一遍,嫁妆这种东西,都得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敬大奶奶听到张氏这样说,倒是笑着说道,“未来妹夫如海敢这么对待妹妹,咱们家这么多人在呢,要是林海真敢侵吞妹妹的嫁妆,再不济,到时候让珍哥儿带着他的那根狼牙棒去给他姑姑做主去。”

    贾政一对鎏金锤这武器已经够不正常了,贾珍更是选了一个更加不怎么正常的武器,一根狼牙棒。

    只是敬大奶奶只求贾珍能不出去斗鸡遛狗就已经算好了,贾珍能学武学出点成就来,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学不出成就来,那也没事。

    所以,哪怕是贾珍挑了这么一个武器,敬大奶奶也只由他,偶尔的时候才调侃一下自家儿子。

    “倒是我想左了,咱们敏妹妹好歹这么多兄长和侄儿呢。”张氏笑着说道。

    敬大奶奶和张氏不过就是在门口停下聊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贾瑰家中的门房早就机灵的跑到里面去跟主人家通报了。

    “两位婶娘光临寒舍也不知道通知侄儿一声,侄儿也好提早备好好茶。”不多时,贾瑰就殷勤地出来迎接了。

    虽说依着贾瑰的辈分,倒是确实该喊敬大奶奶和张氏一声婶娘,也该自称一句侄儿,可贾瑰与张氏和敬大奶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这样的自称,再加上他那谄媚的表情,那就显得有些油腻了。

    “两位婶娘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贾瑰一面将张氏和敬大奶奶往院子里引,一面问道。

    知道贾瑰作出来的那些混账事,张氏和敬大奶奶都有点不愿意搭理贾瑰,只跟着贾瑰进了院子,原本打算进了院子,坐下以后再跟贾瑰提起这件事的。

    但是,张氏和敬大奶奶一进门,就看到一女子打扮地花枝招展地出来迎接她们两个了。

    敬大奶奶打定主意要过继贾莅,自然是了解过贾莅家中的,也见过贾莅的亲娘,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位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女子,并不是贾莅的亲娘。

    再一看这个女子的年纪,敬大奶奶人精似的人物如何不知道。这就是贾瑰宠妾灭妻的那位表妹小妾。

    哪有人家让一个小妾来招待两个国公府的当家奶奶的,这也差不多就是跟把宁荣两府的面子踩在脚底下一个意思了。

    敬大奶奶原本就是看不惯贾瑰还有他那个表妹小妾,是以就直接怒道,“不知道瑰大侄儿是什么意思?怎么你们家的规矩是与旁人家不同些的吗?上不得台面的小妾都可以来招待客人了?还是你们家就是看不起我和赦大奶奶。”

    那女子虽然打扮的花枝招展,半点没有嫡妻的样子,可浑身上下皆是绫罗绸缎,与旁人家的正妻无异。敬大奶奶这样一说,张氏才知道,原来面前这女子竟然不是贾瑰的正妻。

    小妾和嫡妻原本就是天生的仇人,更何况贾瑰本来就地位远在于宁荣两府之下,还在自己和敬大奶奶上门的时候,让一个小妾出来招待,张氏自然也是气得不行,只冷冷的说道,“瑰大侄儿家这规矩可真是不太行。”

    贾瑰虽然觉得自家表妹是他的真爱,又替他生下了长子,也当着家,与旁人家的嫡妻也毫无差别了,表妹出来替自己招待宁荣两府的这两位大奶奶,他心里觉得并没什么过错,甚至还觉得表妹不过是因为体谅他罢了,毕竟两位大奶奶好歹是女眷,家里也总得有个女眷站在旁边伺候着,这才方便。

    可现如今两位大奶奶都冷着脸对他表妹表示不满。贾瑰哪怕觉得没错,但也碍于宁荣两府的权势不敢表达出任何不满,反而想出了理由来解释,道,“主要是贱内身体不适,并不能出来招待两位婶子,我就想着让我表妹来给两位婶子奉盏茶。”

    张氏明显看到在贾瑰提起“贱内”二字的时候,那个小妾撇了撇嘴,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哦,这是瑰大侄儿的表妹?看这年纪莫不是已经守寡了?瑰大侄儿倒是好心地,虽不是亲妹妹,却也愿意把守寡的表妹接回来养在家。”张氏冷嘲热讽道。

    什么叫自家表妹已经守寡?自己就是表妹的丈夫,这要是承认了,岂不就是在空口白牙的咒自己吗?

    贾瑰向来迷信,连忙就要解释,生怕自己说晚了就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惹上了,他可还没有活够呢。

    敬大奶奶只觉得张氏那话说得过瘾,他也不想跟贾瑰多有牵扯,虽然那小妾在自己跟前杵着,实在是有些碍眼,但是敬大奶奶只打算把话赶紧说完就回去。

    所以贾瑰的解释还没有说出口,敬大奶奶便抢先打断道,“瑰大侄儿,我今儿来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听说宁国府的当家奶奶居然还有事情要跟自己商量,当下贾瑰也顾不得守寡不守寡了,连忙点头哈腰问道,“敬婶子,您尽管直说有什么事情要侄儿办的,侄儿只要能办保管,刀山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哪有什么汤啊火啊的,”敬大奶奶说道,“也不需要你去刀山火海,我们家想过继你家的嫡子给敷大哥做嗣子。”

    给贾敷找一个嗣子这件事情,贾瑰也早有听说过,只是那个时候挑的是玉字辈的,贾瑰那个时候还做过梦想着自己被挑到宁国府去做嗣子,只可惜他年岁大了些,自然是选不上。

    可贾瑰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机会居然轮到了自己儿子头上,贾瑰第一反应就是要应下来,毕竟自家那个嫡子自己原本也就不怎么喜欢。把嫡子送到了宁国府去,正好让自己能够结交宁国府的人脉。而那个逆子成了宁国府的嗣子,也省得那逆子来跟大哥儿抢家产。

    舍掉一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嫡子,就能让自己结交到宁国府的人脉,这买卖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赔本的买卖。要知道那些人脉络好好利用起来,他贾瑰在官场上再升一级也不是不可能。

    贾瑰正要满口答应下来,他那表妹却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袖子,悄声跟他说道,“表哥,这种好事怎么能便宜了那个女人的儿子,让咱们菽儿去岂不是更好。”

    贾瑰那个小妾也是个贪恋富贵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要给贾瑰来做这个妾。

    所以,在听到宁国府说想要过继贾莅的时候,她才会站出来又怂恿贾瑰,要是自家菽儿过继过去了,那可就成了宁国府的哥儿,到时候岂不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自己这个菽儿的生母还会差吗,将来自己也不会再被人嘲讽说只是个妾了。

    贾瑰却有些犹豫。在他心目中,贾菽这个长子是像极了自己,也是他心目中的继承人,继承人怎么能够过继到别人家中去呢?

    那小妾见贾瑰犹豫便又吹风道,“表哥您想,那女人的儿子向来不把你这个亲爹放在眼里,他要是去了宁国府,哪里还会为您在宁国府谋求利益?可菽儿不一样,表哥也知道,菽儿最是敬仰您这个父亲不过。”

    那个小妾向来是把贾瑰的性子摸得透透的。不然也不会让贾瑰做到宠妾灭妻的地步,现如今也是如此,他不过几句话,便让贾瑰觉得确实是把贾菽过继到宁国府去更好,让贾瑰改了主意。

    “婶娘要过继我们家的哥儿,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我那嫡子实在是太过于顽劣,我怕他到了宁府,反倒是败坏了国公府邸的名声,”贾瑰满是一副为宁国府打算的模样,“不过我有一长子,自幼便是聪明伶俐,而且最为乖巧不过。婶娘要不要看看我那长子?”

    贾瑰说完也不等敬大奶奶反应过来,便对着自己那小妾说道,“你去把菽儿喊过来,让婶娘看看。”

    小妾见贾瑰为自己的儿子说好话,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正要去喊贾菽过来,就听到敬大奶奶冷冷的说道,“不必了。”

    小妾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另一只脚迈过去也不是,迈过去也不是,正有些尴尬。

    敬大奶奶却丝毫不想顾忌贾瑰和他这小妾的脸面,只说道,“我们宁国府也不是什么脏的烂的都能收的。”

    敬大奶奶这话一说完,贾瑰便涨红了脸,那小妾更是听到敬大奶奶说自己儿子是脏的烂的,气到不行,当下也顾不得,贾瑰刚刚跟自己说过的要奉承好这两位当家奶奶,只回过身来,冲着敬大奶奶嚷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敬大奶奶半个眼神都不想分给这个小妾,只对着贾瑰说道,“我记得瑰大侄儿只有一个嫡出子吧?那你那长子是庶出的喽?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放出风声去,说要过继子嗣给敷大哥做嗣子,多的是人愿意,我为何要挑你家的庶子?”

    敬大奶奶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很嫌弃庶出,可贾瑰自己也是一个庶出,这会儿他只能涨红了脸,哼哧了半天才说道,“我那庶子聪明……”

    贾瑰话还没有说完,张氏便打断道,“瑰大侄儿,哪怕你那庶子确实聪明伶俐。可聪明伶俐这个词,你也不用车轱辘一样说个好几遍。”

    “聪明伶俐又如何?真顽劣又如何?我们这样的人家,孩子聪明伶俐虽好,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宁府的富贵,也不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庶子能赚回来的。”张氏这话,差不多就是在指着贾瑰的鼻子骂庶子,终究只是一个庶子罢了。

    贾瑰倒是想反驳,可他好歹还没失了理智,知道自己得罪不起面前这两个人,更何况哪怕不是贾菽,让贾莅做了宁国府的嗣子,对他自己来说也有好处。

    贾瑰这话只能低声下气的说道,“既然婶娘们觉着莅哥儿适合,那便将莅哥儿过继过去了也好。”

    第90章

    贾莅过继到贾敷膝下,这也算是一件大事,也不是跟宁国府和贾瑰说好,这事就成了的。至少还得挑一个好日子,办上几桌宴席,然后在族谱上将贾莅的名字从贾瑰底下划掉,再写到荣国府贾敷那一系去。

    正好贾敏的婚事也临近了。

    所以就把贾莅过继改族谱这一事,放在了贾敏婚事之后。

    贾瑰虽然觉得过继的不是贾菽而是贾莅,有些不尽人意,但想着贾莅日后便是板上钉钉的宁国府子弟了,而他之后可能还得靠着贾莅攀上宁国府。

    贾瑰对贾莅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也为着拉拢贾莅,贾瑰还缩减了他那表妹和贾菽的用度,添给了贾莅。

    贾莅这几日倒也不用再用那些秃了头的毛笔了,也有月例银子买书了。

    可贾瑚这几日却越发愁了,贾敏婚事接近,按照南边的习俗,在女儿出嫁的三日前,家中亲近之人得给女孩儿添一点嫁妆,也就是添妆。

    贾瑚原本作为侄儿,倒也不在这要添妆的范围内,可贾瑚的启蒙都是贾敏“一字一句教的”,贾瑚虽然说是在荣禧堂长大,可却大半时间都是贾敏在照料,贾瑚与贾敏的感情向来深厚。

    如今贾敏要出嫁,贾瑚自然是想给贾敏送上一份贺礼。

    可贾瑚左思右想,都想不好送什么样的礼这才配得上贾敏?

    贾瑚作为荣国府的嫡长孙这些年来也收了不少的东西,再加上他亲娘当着家,贾瑚向来是不缺银子的。甚至贾瑚还拿着银子去,街上逛了一圈,却也实在是想不好要给贾敏送些什么。

    首饰?贾敏好歹也是荣国公的嫡女,她的首饰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内造的,还有一些则是有好看的宝石了之类的,再特意让匠人打造的,极少有去外头采买的。

    如今再临时去挑了料子,又找匠人打造起来,明显就是连时间都不够。

    虽说贾瑚也大致知道在外头那些首饰店里,可能都挑不出自己看得上的东西,但瞎猫好歹也得去撞一撞死耗子。

    到了休沐日,贾瑚还是想着去外头淘一淘东西。

    “哥儿既然是要给姑娘挑东西,要不然去珍宝阁那儿看看?”林之孝跟在贾瑚后面建议道。

    “珍宝阁算是京城最大的首饰店了?”贾瑚问了一句道,“走吧,咱们去瞧瞧。”

    “哎,好嘞。”林之孝应了一声,便于张数两个人驾了马车往珍宝阁走去。

    珍宝阁也不愧于它是京城最大这个称呼,不仅这家店可以说是京城在最繁华的地方了,而且他还是上下两层的。

    贾瑚做的马车虽然上头没有荣国府的标记,却也不是寻常人能坐得车,张数并着林之孝刚刚驾车到了珍宝阁的门口,就有眼见得小二上来要迎接客人了。

    小二原本殷勤地很,可等看到下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的时候,又有些失望。

    原本他还以为坐着这样华贵的马车,今儿自己要遇上一个大客户了,但凡能做成一单,那今年自己家的嚼用怕都是不用愁了。

    可下来的确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哪怕这少年家中确实豪富,可这样的少年极少会来买首饰的,最多也不过就是看上一看而已。

    小二今日都接待了不少只看不买的客户,殷勤地跑了一上午了,也给客人讲解了一上午了,可那些客人皆是只说看看,一个都没有买的,小二这一上午的殷勤招待竟都付了东流。

    看到贾瑚,小二也满心的以为贾瑚不是那种会买的人。

    小二爷已经累了一上午了,这会儿看到这种只看看的客户,自然也就没什么招待的热情了。

    贾瑚上辈子孑然一身,身边也没有任何的女性亲戚,自然也就没什么机会去首饰店买首饰的。

    贾瑚两辈子加起来去的最多的也就是书铺,而书店里经常有些买不起书,家境贫寒的书生们来书店里免费蹭书看,书店里的掌柜和小二们也都早就习以为常,甚至为了照顾书生的颜面,还都特意不怎么招呼来店里的顾客们,生怕要脸面的书生会以为是在嫌弃他们看书。

    所以那小二看到贾瑚以后虽然有些不冷不热,可贾瑚倒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所有地方都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贾瑚进了珍宝阁以后,就看到珍宝阁得一楼柜台上也放着一些要出售的首饰,有些只是摆在柜台上,有些却是细心地用锦布垫着,放在柜台内的架子上,若是想看得仔细些,还得让店铺里的小二们把它们取出来。

    贾瑚看着那琳琅满目的首饰,只觉得东西虽然多,却也没什么能配得上自家姑姑的,但好歹是出来了,贾瑚就想着总得仔细看看,万一有什么合眼缘的呢?

    贾瑚绕着柜台走了一圈,在柜台内的架子上倒是看到了一个看上去品相挺不错的羊脂白玉的簪子,因为那簪子放在架子上,离得较远,贾瑚也看不清具体如何,便指了指那簪子,对刚刚招待自己的小二说道,“能否将那簪子拿下来给我看看?”

    这原本也就是一个想买东西的顾客的正常想法,好歹得看看东西的品相,再决定要不要买下来。

    但那小二却有些爱答不理,反而说道,“这位小爷要不要看看其他的东西,这那簪子价格有些高呢。”

    那簪子的价格算下来得小三百两,小二笃定面前这个半大的少年怕是不会买的,毕竟哪怕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哥儿姐儿月例也不过就是两三两银子。

    这三百两,那得攒多少个月哦。

    林之孝跟在贾瑚后头,被小二这种态度给气到了,这小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贾瑚买不起。

    自家哥儿好歹也是荣国府的嫡孙,难不成连这簪子都买不下来?尤其是知道自家哥儿今儿是揣着一千两银票来的林之孝,越发觉得生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哥儿会买不起?”林之孝怒道。

    “到时候可别看了又说不买。”小二小声咕咕囊囊了一句,然后转身开了柜台的门,去替贾瑚取那根白玉簪。

    贾瑚也是被金尊玉贵地养大的,不说荣国府里,就是宫中,贾瑚也是常去的,自小就见过多少的好东西,等那小二把羊脂白玉簪放在柜台上的时候,贾瑚一打眼便看到这羊脂白玉簪的品质不是怎么好。

    原本离得远,贾瑚也没看到白玉簪上的黑点,可只要仔细看,贾瑚便能看到这玉簪上还有好些的黑点,虽说是这雕刻这白玉簪的匠人技艺倒也算是高超,雕刻的时候也算是极力想将那些黑点跟簪子上的纹理结合起来了。

    但哪怕雕刻的确实是不错,却也无法掩饰着小黑点。

    贾瑚想到贾敏好像也带过类似的白玉簪子,品像却是要比眼前这一支好得很多,想想也是,哪怕是稍微有些瑕疵,也不会送到贾敏跟前去。

    虽然贾瑚也知道只要是自己送的贾敏多半是会高兴地直接簪道头上去,但贾瑚想着好歹是给贾敏做嫁妆用的,怎么能送贾敏有瑕疵的东西。

    所以贾瑚便对着小二说道,“这簪子你收回去吧,并不是很合我的心意。”

    小二听到贾瑚的话,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而且他那副模样也半点都没有背着贾瑚。

    自家哥儿在太子爷和太子妃娘娘面前都是得脸的,怎么能在一个店小二这儿受了了委屈,张数看着都觉得忍不了,挽起袖子就想跟店小二理论起来。

    贾瑚并不愿意在这儿多生什么是非出来,一把拦住了张数,只笑着跟小二说道,“你们这儿一楼我仿佛也没有看中的东西,不知二楼上有什么物件?”

    贾瑚想的是一楼的东西可能不怎么好,但珍宝阁的二楼上应该放着些好一点的东西,不然这珍宝阁也称不上是京城最大的首饰店。

    贾瑚便想着,要不自己去二楼淘一淘东西,若是能在这珍宝阁挑到满意的东西,给贾敏做嫁妆便好了。

    那小二却是撇了撇嘴,然后说道,“二楼是为贵宾所设,这位哥儿连一楼的东西都买不起,又何必再去二楼瞧一瞧。”

    说完,那小厮也不再理贾瑚,只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起柜台上的东西来了,赶客之意不要太明显。

    饶是贾瑚脾气向来不错,可看到小二这幅样子,贾瑚也气到不行,张数和林之孝更是自觉自家哥儿受辱挽起袖子想要说法。

    贾瑚原本对送贾敏首饰这件事也不抱有多大的幻想,被小二如此轻视,自然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待,只对着林之孝和张数说道,“算了,咱们还是走吧。”

    “哥儿,刚刚怎么拦着我喊那珍宝阁的掌柜出来,那小二那副模样,好歹得让掌柜出来要个说法。”林之孝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珍宝阁能在这最繁华的地方,建起两层来,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这珍宝阁的背后肯定是有人的,不然这珍宝阁早就开不下去了。

    贾瑚虽然也不怕事,但不过是被一个小二给轻视,贾瑚自然也觉得没有必要去惹了这珍宝阁后头的人。

    “要了的说法又如何?最多不过就是那小二道个歉或者再严重些就是掌柜将那小二赶了出去,”贾瑚说道,“我原本也就没想着能在这珍宝阁淘到什么好东西。”

    “算了,要不咱们还是去书铺逛一逛吧。”要论起来,贾瑚还是觉得书铺掌柜和小二的招待是最合人心意的。

    果然,贾瑚这才刚刚到书店门口,便看到书店里有不少,穿着洗的都已经快发白了的儒生服的年轻学子,或坐或站在书店里面看书。而书店里的掌柜和小二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见贾瑚带着两个小厮进门,小二立马就迎了上来,问道,“这位小哥儿,我们书店里百三千和四书五经都齐全的很,哥儿若是要各个大儒们的注解版本的,也都是有的,哥儿你看看,要哪种?”

    小二看到贾瑚那一瞬间就觉得自己的大客户来了,这种穿的就是绫罗绸缎,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的年纪又不大,估计就是在学堂里读书的,甚至可能就是私塾的先生让他们来买书。

    这种哥儿只要一忽悠,估计是能将所有的四书五经都来上一套。

    “我不要这些,”贾瑚摇了摇头说道。

    书店的小二见贾瑚不要这些书,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他们书店里只看书,不买书的人也多了去了,若说有多失望,小二也失望不到哪里去,虽然贾瑚说不买那些四书五经,小二倒还是殷勤的问了一句,“哥儿可要其他的书?”

    说着小二又指了指书店里最里头的那排架子,说道,“哥儿若是想要一些猎奇的书,倒也可以看看后头那个书架,那都是我们掌柜刚刚从一个老秀才家里收来的有些古籍,也没来得及整理,哥儿若想看,便去后面看看。”

    贾瑚原本也无事,见小二提起古籍,他到也是起了几分兴趣。

    那架子上也塞了不少书,只是这些书的旧主人,也不像是爱惜书的模样,那些书有不少都已经是污损或是被虫蛀了的。

    贾瑚便在那架子上细细的翻阅起书来,其中有不少书,虽然也是古籍,却不过都是些游记或者读书笔记罢了,还有一些甚至是话本,贾瑚原本也不爱那些,只看了两眼,便放下后把书放在了原本的架子上。

    找着找着,贾瑚便看到了一本破损严重的医术,虽然贾瑚对医术也并不怎么精通,可看着上头的那些药方和描述,只觉得这本医书倒确实有几分值得看的。

    “小二,你们这些古籍怎么卖?”贾瑚扬声问书店里的小二道。

    “哥儿要买这本古籍?”小二有些惊讶,然后又连忙说道,“这些书我们也没整理过,价格掌柜也还没定下,哥若是想买,我便去问一问掌柜。”

    正说着,掌柜也走了过来,只说道:“不瞒哥儿说,这一书架的书我收过来也不过就十五两银子,只是我们好歹得挣些钱,哥儿又只是买一本,这本书不如就二两银子,哥儿,觉得如何?“

    不过是二两,贾瑚可是怀揣着一千两的银票呢,自然眼睛都不眨一下……让林之孝帮忙付了钱。

    因为贾瑚只带了一千两银票,却是没带零散的银子,而书店里也是实在找不开这种大额的银票。

    贾瑚得了一本自己看着觉得挺好的医术,正想着让贾代善帮着找一个信得过的大夫看看医书是否可信,可刚刚进门就听到演武场那儿的小厮急匆匆的来报,“哥儿,不好了,大爷和二爷打起来了。”

    第91章

    贾赦和贾政打架?

    贾瑚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家亲爹又说了什么糟心的话,然后自家二叔忍无可忍了?

    不对,自家亲爹在耍嘴皮子这一道上向来是比不过二叔的,若是说恼羞成怒,那恐怕是自家亲爹恼羞成怒了?

    也不对啊,自家亲爹向来喜欢以卵击石,明明知道自己在耍嘴皮子这一道上比不过二叔,却又喜欢日日去撩拨二叔,被二叔怼得哑口无言,这才灰溜溜地回去。

    虽说贾赦这样喜欢撩拨贾政,但贾赦也好歹是有一些要面子的,无论被贾政如何反驳,如何调侃,贾赦再生气,那也绝不可能与贾政动武。

    毕竟虽说是贾赦在学武一道上也没学出点什么来,但他确确实实是学武的,与贾政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架,那岂不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贾赦虽然是一个京城有名的纨绔,也十分的混不吝,但却也做不出这样子的事情来。

    不过,哪怕是贾瑚听说了贾赦和贾政打架,贾瑚倒也不着急,毕竟贾赦的武功不怎么好,贾政更是学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这两人打架也差不多,跟小学鸡互啄一样了。

    贾瑚看着急匆匆赶来求救兵的笑死的小厮,只“哦”了一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点不想搭理,只想去找贾代善要个大夫来,看一看自己寻到的这一本古籍医书如何?

    “哥儿快去看看吧,”小厮看到贾瑚无动于衷的模样,着急的说道,“大爷和二爷都动武器了,这会儿大爷正拿着红缨枪,二爷正拿着镏金锤要互打呢。”

    “什么?这么严重?”贾瑚原本以为贾赦和贾政打架,最多不过就是你挠我一爪子,我捶你一拳,却没想到,这两人还动武了?

    贾瑚记得,当初贾赦贱兮兮地嘲笑贾政嗨的时候,贾政最多也不过就是引经据典的嘲讽回来,并且把贾赦堵得哑口无言。

    这两兄弟哪里有直接动武器的时候。

    贾瑚顿时就有些急了,连忙拉着小厮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就都要动武器了?”

    “哎哟,这小的哪里知道?”小厮也一脸蒙圈呢。

    今日原本就是休沐,原本也就不是什么习武的日子,小厮原本还想着今日自己能休息一天。是以,他整理完演武场上的东西就准备回去睡觉的。

    可刚刚整理完,这大爷和二爷就突然来演武场了。

    这府里谁不知道,这两位爷一个都没有继承老爷的习武天赋,他们虽然现如今也日日有武师父教着,可却都不过是父命不可违而已。

    若说这两位爷是自己想习武,那是连后罩房里那儿的老王养的狗都不信。

    小厮原本以为,这大爷和二爷来演武场,是有什么事情,或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演武场来找的。

    可谁料到这两位爷,到了演武场以后一句话也没说,倒是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拦都拦不住的,要对打起来。

    小厮原本还想再劝解一下,可看了一下贾赦那杆枪头磨得蹭亮的红缨枪,又看了一下贾政舞的虎虎生威的那对镏金锤,小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感觉自家二爷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一锤子能锤死自己。

    小厮硬生生的被吓得不敢上前去劝,只好连忙来寻人。

    想想刚刚打野和二野对打的样子,小厮生怕自己请人回去晚了。那两位爷已经两败俱伤,或是一死一伤了。

    小厮见贾瑚这会儿也重视起来了,愿意跟着自己去看看情况,在前头引路的时候就差跑起来了。

    贾瑚一边跟着小厮,快步往演武场去,一边又问小厮,“我爹和二叔在打起来之前有说话吗?”

    贾瑚妄图从贾赦和贾政的对话里分析出两人为何突然就到了打架的地步了。

    “小的…小的记得两位爷好像一句话也没说,就直接挑了武器。”小厮现在想起那个画面都还觉得有些慌张,哪里还能记得那么多东西。

    什么?这一句话都不说就开始打了?

    贾瑚仿佛记得自家亲爹和二叔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

    更何况自家亲爹这几日被兵法给折磨的整个人都颓废了,连平日里得闲就得撩过贾政,这习惯都差点改掉了。

    而二叔又是打算着等敏姑姑成婚完就要下江南去考秀才,这些日子除了习武以外,二叔也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书。

    这两人这几日贾瑚想着也不会结出什么大仇来啊。

    这么想着,贾瑚脚步又加快了几步。

    贾瑚连自己手里的书都没有放下,就紧赶慢赶的跑到了演武场。

    然后……

    然后就看到自家亲爹和二叔,哪怕是拿了武器,也依旧是小学鸡打架。

    两人都自顾自的在自己的范围内,舞着自己的武器,两人离得老远了,半点也没有伤到对方的可能性。

    贾赦都快把自己手里的红缨枪转出残影来了,但去半点没有靠近贾政,嘴里倒是还放着狠话,“老二你赶紧认输,要不然我手里的红缨枪可不是吃素的。”

    “你也知道你哥我可是打小习武的,待会儿把你按在地上揍你,可别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出来。”贾赦嚷嚷道。

    贾政就有些明显在劣势中了,倒不是什么他的武艺不如贾赦之类的,而是他这对流金锤明显比贾赦的那红缨枪要重上不少。

    两人对峙久了,贾政的体力又不是怎么好,这可不就有点举不动了吗?

    不过贾政的手虽然已经开始抖了,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大哥你倒确实是打小习武,可谁不知道你什么都没学到,大哥你还是赶紧认输吧,到时候我这流金锤把你的红缨枪给锤断了,你可别叫我赔。”

    若是说刚才,贾瑚还担心这两人真打起来,着急的不行想来劝解,可现在贾瑚却是一点都不急了。

    贾瑚把自己手里的那本古籍递给张数,嘱咐张数道,“你跑一趟把这书放到我的书房去,然后再叫你芍药姐姐给我给我带点瓜子果干来。”

    张数应了一声,接过贾瑚手里的古籍,就要回荣禧堂去。

    旁边演武场那个小厮却看得十分着急,这眼见着大爷和二爷就差打起来了,大哥儿却是半点都不急,还想让他的小厮去拿瓜子果干,这难道是哥儿要看戏?

    演武场的小厮他急要,要是在这演武场,但凡这二位爷有那么点破皮,他这差事也就到头了。

    “我的好哥儿,这两位爷要打架呢,您好歹劝一劝啊。”小厮着急道。

    “不用劝,不用劝,这两人打不起来。”贾瑚摆摆手,一副很佛系的样子,“他们俩这架势,最多也就只能吓唬吓唬对方。”

    “谁说我们俩只能吓唬吓唬对方了?”贾赦和贾政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对峙了这么久,早也就已经累了。

    刚刚远远的看到贾瑚过来,两人还想着好歹有个台阶下了,等待会儿瑚哥儿劝自己的时候,一定要撑一撑,再下台阶。

    也好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是不好惹的。

    这么想着贾赦的红缨枪舞的更起劲了,贾政也把自己刚刚已经有点垂下来的镏金锤又往上举了点。

    可谁料到,瑚哥儿竟没有劝他们,反倒是还支使小厮去拿瓜子饼干。

    这小兔崽子,可是把他们俩当耍猴看呢。

    但贾赦和贾政都不想做那个先放弃的人,虽然想着待会儿必须好好整治整治瑚哥儿,这个看长辈笑话的小兔崽子,但却都想看对方先下台阶,也省的在对方面前没了脸面。

    所以哪怕两人都内心想找台阶了,却依旧。还是僵持着。

    等到贾瑚说两人打不起来的时候,这两人才开口开始反驳。

    但一说话又发现彼此和自己说的一模一样,又相互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你怎么还学我?”

    “要不是只是吓唬吓唬彼此,你们俩早就打起来了,”贾瑚看了这两个年龄加起来都已经四十多了的长辈,叹了口气说道。

    “一个连儿的字都已经两个了,一个也快要当爹了,怎么就还能这么幼稚,”贾瑚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今儿又是什么事情?怎么就到你们两个都要舞刀弄枪的地步了?”

    “还不是你二叔以下犯上,不敬兄长”贾赦放下自己手里的红缨枪,瞪了贾政一眼说道。

    “什么叫做我以下犯上?”贾政却是半点都不服气,“原本婚礼的规矩就是新嫁娘该由家中的兄弟背上轿,又没说一定要有长兄来背。大哥你又是众所周知的不着调,万一到时候有什么不好,扰乱了敏妹妹的婚礼就不好了。”

    “什么叫做我不着调?我什么时候在大事上错过?”贾赦听了贾政的话,不服气地嚷嚷道,“ 长幼有序,我是长兄就应该由我背着妹妹上花轿。”

    “我也是妹妹的兄长,凭什么不是由我来背?”贾政说着说着嗓门就开始高起来了,他觉得自己也就只是比贾赦晚生了那么几年,凭什么就得让贾赦先,“反正我就是不放心你背妹妹上花轿。”

    “这也……能吵起来?”旁边演武场的小厮,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道。

    “阿爹和二叔别吵了,我这儿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贾瑚笑着说道。

    贾赦和贾政都知道,哪怕自己两人再吵,那也分不出个胜负来。

    听说贾瑚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两人又异口同声的又问道,“什么方法?”

    “要不让敬大伯伯来?”贾瑚原本都想说,要不让自己来,只可惜他年纪还小,不一定背得动贾敏,更何况,这还必须是新娘的兄弟,那他这个侄儿就不怎么合适了。

    “敬大哥那都已经是堂兄了,不行不行,那还不如老二呢?”贾赦快言快语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那就我来吧。”贾政立马接下话头。

    “我…”贾赦没想到在这会儿自己居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不是,老二…我。”

    贾赦这会儿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垂头丧气了一会儿,这才说道,“行吧行吧,就让你一回,谁叫我是你大哥呢。”

    第92章

    贾赦简直是气得要死,但贾赦在其他人那里,那绝对是混不吝,遇上不顺自己心意的事情,也早就开始耍赖了。

    但是在贾政面前又有些不同,他因为跟贾政一直吵吵闹闹,一直不愿意在贾政面前丢了脸面,省得下次吵起来,贾政又拿这点攻击他。只能含恨,把送妹妹出嫁的机会让跟贾政。

    但虽然把这机会让给贾政了,可贾赦却是还得再损贾政一句,“二弟这几日不会再跟上次你成婚的时候似的再晒黑了,给妹妹丢人吧,这几日二弟还是多涂点胭脂水粉,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吧。”

    贾赦要是说贾政其他的,那可能贾政看在自己已经赢了贾赦一回的份上,也就让贾赦嘴上过过瘾了。

    可贾赦吧,他其他的不行,在找别人痛点这一方面,贾赦绝对是他称第一,都没人敢称第二。

    贾政回想起自己因为脸黑,被他妻子嫌弃了不知道多久,又被哄着压着,不知道往自己脸上涂了多少的药膏。

    你说说,他堂堂一个男子汉,见天的往自己脸上涂一些香香的药膏,就为了变白?

    这传出去,他贾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偏偏,贾赦这厮可能是属狗的,鼻子也真是灵得不行,自己明明出门前都洗过两三遍脸了,可照样能让贾赦这厮闻出来。

    然后……嘲笑他。

    贾政哪里忍得住,贾政这会儿脸黑的不行,气沉丹田,怒吼了一声,“贾赦,咱们两要不还是打一架吧。”

    贾政一说完,就提起放在自己脚边的流金锤,要冲着贾赦去。

    贾赦被贾政这一爆发下了一跳,一激灵,连忙从台子上跑下来,猫着腰,往贾瑚身后躲,让自己年幼的儿子用并不大的身躯,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然后,贾赦还调皮地又探出一个脑袋来说道,“瑚哥儿,你看看,你二叔他就是如此不敬兄长的,你可别跟他学。”

    “阿爹,你就收敛着点吧。”贾瑚无奈地说道,“您这都已经多大年纪了,明明知道二叔不经激,您还非得用言语去撩拨他,这不就是自讨苦吃么?”

    贾赦被贾瑚说的讪讪的,他这么大年纪了,却被儿子说教。偏偏瑚哥儿说的句句在理,他又说不过瑚哥儿。

    贾赦这才不胡闹了,只又暗搓搓的瞪了贾政一眼。

    等贾瑚调节完贾政和贾赦之之间的一场闹剧,贾代善也收到了消息,以为自家这两个儿子真打起来了,连忙急匆匆地来演武场。

    这好好的,这两人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贾代善想着,据说是还真动了真刀真剑,贾代善实在想不通,这两兄弟不是一天一小架,三天一大架,有什么恩怨不都是当场解决的么?

    怎么现在就演化到要靠打架了?

    你说这两个倒霉儿子要是真打死了了,倒还好,但你说若是缺胳膊断腿了,请太医来医治,到时候人家问起来,说是两兄弟打架打的。

    这传了出去,贾代善想想,日后外头传的都是贾代善,那两个儿子本事倒是不大,但居然还兄弟阋墙,打了起来,哦,还打的兄弟断了腿,他贾代善日后岂不就成了满朝的笑柄了?

    贾代善这么想着,正好碰到调解完亲爹和二叔矛盾的贾瑚。

    贾瑚看到贾代善,又想起自己那本在书店里淘到的医书,便想着同贾代善说上一声,想找个医术了得一些,嘴又严实的大夫看看这一本医书如何。

    要嘴严实一点的,这主要是贾瑚想着,若是那本医书真有用,那也就好送了给贾敏当嫁妆,或是放在家里作为家族的文化财富传下去。

    可听到贾代善耳里的,这就变成了,自己想象的那些成真了,自己那两个倒霉儿子不仅打架,还真打伤了。

    贾代善嘴上说着,打死了最好,省得还得请太医,可到底贾赦和贾政都是他的亲儿子,而他也就这么两个儿子。

    虽然不成器些,可到底平日里还能喊他一声爹,让他也有几分当爹的感受。想不想要是自己真白发人送了黑发人,以后听不到这两个倒霉儿子喊自己爹了,贾代善心里还是颇有些难受的。

    这会儿,贾代善也有些急了,连忙拉着贾瑚问道,“伤的严不严重?是你爹伤了?还是你二叔?”

    贾瑚被贾代善问得有些不明所以,“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是指自己要嘴严的大夫,倒是让祖父理解错了。

    贾瑚这才连忙解释道,“祖父不是他们受了伤,我爹和我二叔在演武场比划了半日,那武器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想要一个大夫的人是我,”贾瑚扭捏了一下,又跟贾代善道歉道,“是孙儿,一时没说清楚,倒是让祖父理解错了。”

    “孙儿刚刚在书店里淘到了一本古籍,孙儿看着倒是觉得不错,想着可能里面的方子也许确实有些用处,只是孙儿对医术这一道上,也不精通,所以才想让祖父帮我寻个大夫,验证一下。”

    贾瑚说了一大堆,贾代善主动在贾瑚的话里找到了重点。

    自己那两个倒霉儿子,练了这么久的武,连打架都打不到对方的衣角。

    想想他贾代善,当年在战场上算不上战神,却也绝对是那种武艺高强,百万敌军中取敌将首级的人物。

    偏偏生了这么两个倒霉儿子。

    但贾代善的怒气,也不好冲着自己的宝贝大孙儿去,只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对着贾瑚说道,“哥儿要个信得过大夫是不是?明儿我让柳军医过来帮你看看。”

    贾瑚想起,那本医书,倒像是两个人写的,半本写的是收了伤该如何治理,甚至还胆大包天地记载了几个看起来惊世骇俗的治疗手段。

    比如腿已经伤到不行,那本医术记载,可以用煮了麻沸散喂病人喝下之后,用烈酒泡过的刀,将那病腿割下,舍脚保命。

    可后半本,那医术又变成了给人调理身体的,甚至还有些是妇科的医术。

    贾瑚想着军医的话,上半本书让他来看倒是正合适,可下半本给人调理身体和那些妇人生子之类的东西,那军医怕就是不擅长了。

    毕竟军医基本上都是专攻于刀枪剑戟的外伤的,对于其他的便就不怎么擅长了。

    贾瑚便说道:“祖父,能不能帮我找一个全科一点的大夫,或是再找一个专攻于调理身体和妇人生子之类的大夫。”

    贾代善闻言便笑着说道,“这倒正好是凑巧了,当初柳军医虽是军医,对外伤治理上很是了得,可他的妻子生产时却是难产,柳军医徒有一生好医术,却差点救不回自己的妻子。”

    “后来柳军医为了给自己的妻子调理身体,倒是厚着脸皮跟着旁的大夫学了不少调理身体的东西,在给人调理上也很有一手。”

    这不就正好是和了贾瑚的意吗?贾瑚想着,那本医书到底是古籍,书页都有些污损和破碎的,怕到时候柳军医看不清楚,也怕柳军医要是不小心毁了医术,这不就只能悔恨了么?

    贾瑚就想着,那医术本来也就不厚,自己正好趁着现在去抄上一本,便跟贾代善告辞道,“祖父,那我先回去了。”

    贾代善正想打发了贾瑚走,也好教训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只赶紧打发贾瑚回去。

    等贾瑚一走,贾代善立马变了脸色,虎目一瞪,看向贾赦和贾政。

    “我听说你们两个要打架,赶紧打啊。”贾代善双手抱胸,嘴上催促着说道,“打吧,我在这儿看着呢,打死了算我的。”

    贾赦和贾政光是被贾代善这么瞪着,就感觉两股战战了,现如今,这两人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两人连忙说道,“老爷,我们两是刚刚犯了浑,以后再也不敢了。”

    贾代善却不听这两人说的,只说道,“犯不犯混我不管,你们两个胜负分出来了没有?打架总要分出胜负来,才能停下来。”

    贾赦这会儿也顾不得说自己输给贾政丢脸了,连忙说道,“早就分出来了,老爷,是二弟他赢了呢。”

    虽说贾政不是在打架这一道上赢得自己,只是嘴皮子比自己利落,可四舍五入,这也算是赢了啊。

    贾代善嗤笑了一声说道,“呵,你一个标榜自己自幼习武的还比不过贾政这个文弱书生,这还挺骄傲?”

    贾代善这一句话,把贾赦和贾政全都骂进去了,可贾赦和贾政都跟鹌鹑似的,只在贾代善面前唯唯而已,并不敢多话。

    贾代善看到跟鹌鹑似的两个儿子,越发有些心烦,只想不通,自己这么一个英雄似的人物,怎么就生了这么两个儿子。

    “这次也就罢了,若是还有下次…”贾代善呵了一声,继续说道,“那我就亲自盯到你们分出胜负来。”

    “胜负可不嘴上说说,等一方缺胳膊少腿,站不起来了,另一方这才算赢了。”

    贾代善这话一说完,贾赦和贾政都开始感觉自己的腿和胳膊开始疼起来了,仿佛下一刻,自己的手就该真的断了。

    两人哪里还敢多说话,只连忙应道,“老爷放心,下回再也不敢了。”

    “还敢有下回?”贾代善声音又响了几分。

    “不敢了老爷,没有下次了。”贾赦和贾政这两人都开始疯狂摇头说道。

    “唔,说说吧,你们兄弟两个,今天又是为着什么打起来的。”贾代善看向两人道。

    贾赦和贾政再刚刚打架那会儿,那只觉得是为这谁送妹妹出嫁这种事情,打上一架,那简直就是自己作为一个好兄长的证明啊。

    如何能不打?

    可现在,要跟贾代善说他们两个都已经成家了的男子,面子都不要了,大家的原因竟然是为着谁背妹妹上轿?

    两人这会儿倒是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贾代善在这儿虎视眈眈地看着呢。

    贾赦最先开始觉得撑不住了,腆着脸说道,“老爷,不过是些许小事,我们两个就是想比比谁的力气更好一些,也好决定到底由谁来背妹妹上花轿。”

    贾赦这些日子的兵法也不是白读的,至少这会儿跟贾代善说起打架的理由的时候,贾赦还知道下意识的给遮掩一下了。

    至少,经过贾赦美化以后的理由,倒是比两人单纯地谁也说服不了谁要好上许多了。

    “哦,”贾代善似笑非笑地看了贾赦一眼说道,“那看来你是比不过你弟弟了。”

    “连贾政都比不过,你那武举怕也是悬的很。”贾代善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道。

    贾赦心想,自己那什么劳什子的武举,可不就本来就是很悬么?这老爷难道是第一天知道?

    唉,不对啊。我怎么就比不过贾政了。呵今日倒是让老二这厮占了好大一个便宜,下回一定得找补回来。

    贾赦正胡思乱想地想着呢,下一秒他就听到贾代善如同恶魔一般说道,“我还是得跟俞峰说一说,得给你加大训练,在习武这儿好歹得比得过老二才行。”

    贾赦听完,人都麻了。

    还得再加大训练?贾赦想想如今都已经快冬日里了,自己每日回去,那衣服上都能拧出汗水来,要是再要加大训练,这还能做人?

    但贾赦又不敢反驳贾代善,只能恨恨地看了贾政一眼,还是因为老二。

    要不是因为老二,自己这么会随口胡诌,说老二赢了呢。

    呸,他就知道,老二这厮,向来不安好心。

    第93章

    贾瑚回去以后,就开始紧赶慢赶地抄起书来了。

    因为那本来就是一本破损的古籍,再加上主人保存不当,还有一些字迹都不清晰了的,还得贾瑚仔细辨认了,这才能辨认出来,到底是什么字。

    所以,明明是很薄的一本书,贾瑚倒是也抄了不少时间。

    “哥儿,老太太那儿摆膳了,问您去不去吃呢?”

    芍药原本是进来问贾瑚吃不吃晚膳的,可却看到贾瑚还在书房里抄书,而这会儿摸黑在抄书呢。

    如今,天冷了,天也就暗得比较早了,明明还是吃午膳的时间呢,天就已经有些暗了。

    再加上贾瑚又是在房间内,书房自然是早就暗的不像话了,又只留了一根小蜡烛,放在书桌上。

    而贾瑚在抄书,只借了这么一点点昏暗的烛光,再加上蜡烛又小,烛火有时候还有些摇晃。

    芍药看到这副模样,连忙亲自找出那盏琉璃灯来,给贾瑚点上,又将墙角的那几盏灯都一一点上了。

    “哥儿也真是,天都暗成这样了,怎么还在抄书,有什么书有这么重要?明儿再抄吧。仔细坏了眼睛。”芍药劝道。

    “芍药姑姑你放心,还有一点点,我就抄完了。”琉璃灯点上以后,书房里顿时就亮堂了不少,贾瑚发现屋子变亮以后,冲着芍药笑了笑说道。

    芍药知道贾瑚向来有主见,自己说了哥儿也不一定会听,只劝了一句道,“哥儿若是下回天暗了也还想看书,好歹让人点了灯才是。”

    贾瑚想起刚刚芍药的话,便吩咐说道,“芍药姑姑,让祖母她们不必等我了,我过会儿抄完了再吃,也不必再多麻烦,只让厨房做一碗鸡汤面送来也就罢了。”

    芍药应了一声,又找了湖笔和徽墨去跑腿。

    等贾瑚抄完医书,这才又听到,芍药正在教训湖笔和徽墨呢。

    “你们两个好歹伺候哥儿的时候也要用点心,别每日里都只知道憨玩憨睡。”芍药点了点湖笔的脑袋说道。

    “刚刚书房里都暗成什么样了,哪怕是哥儿没吩咐,你们好歹也得注意这些,总得给哥儿去点个灯。”

    “现如今有我给你们看着,可日后呢?我总要出去的,你们也总要挑起哥儿房里的大梁来的,总不能一股脑地全靠我提醒你们。”

    湖笔和徽墨知道是自己不仔细,也不敢说话,只垂手站着挨训。

    “芍药姑姑,是我不让他们来书房里打扰我的,倒也不怪他们。”贾瑚替湖笔和徽墨辩解了一句道。

    “哥儿就知道惯着他们,”芍药说了一道,“既然哥儿给你们求情,今儿这事就算了,以后可得长点心。”

    贾代善向来是说到做到的,果然第二天贾代善就让贾瑚去前院见人,他已经把柳军医请到府里来了。

    虽说贾瑚从小就是读圣人之言长大的,圣人也说过人不可貌相。

    可贾瑚看到柳军医的第一眼,还是貌相了。

    贾瑚看着眼前这个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一瞬间有些怀疑,这真的是一个大夫吗?不是军营里的校尉?

    柳军医好像也早就习惯了别人怀疑他不是个大夫,看到贾瑚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柳军医还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问贾瑚道:

    “哥儿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不像一个大夫?”柳军医摸了摸贾瑚的脑袋说道,“我们军营里,别说是大夫,到了战场上,没法子的时候,就是伙夫也得跟敌军打起来。”

    “我么,也算是半个士兵。”柳军医笑呵呵地说道,“我原本不愿意去再当大夫,这才去军营里当了兵,谁料得到了后头还是当了大夫。”

    原来,柳军医家里也是世代行医的,柳军医的父亲一心想要柳军医继承他的衣钵。

    虽说柳军医也打小就开始学医术,但他却是自幼就长得高壮,再加上柳军医出生那会儿世道也不怎么好,兵荒马乱的,柳军医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当一个安定天下的将军。

    等后来征兵的时候,柳军医脑子一热,都没跟父母告别就自己当兵去了。

    原本,柳军医以为自己在军营里可以忘了自己学过的那些医术,安安心心地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兵,上阵杀敌从戎报国。

    可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袍们受伤,却没有军医救治,原本跟他一个帐篷的小张,前几日还在跟他聊天,说等他在军营混上几年,立了功,就去回家乡去娶上一房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

    可没过几日,那个小张就受了伤,起先不过就是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军医也给看了,可只不过随意地包扎了一下,可不过是几日,小张就开始发烧了,每日里都烧得昏昏沉沉的,眼见得就要不好了。

    可偏偏他们那儿的军医也是个学艺不精的,看到小张如此,半点办法都没有。

    柳军医再不喜欢医术也没法眼睁睁地看着几日前还活生生的同袍因为得不到好的救助而去世。

    自此之后,柳军医也就慢慢地成为了军营里的军医,倒是还是走上了他父母想让他走得治病救人之路。

    柳军医本来就是家学渊源,又难得地有一颗医者仁心,这些年在军营里也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渐渐地他的名声也就被传了出来。

    近些年边关已经太平了不少了,再加上柳军医的父母也年纪大了,柳军医要照料父母,这才回了京城来。

    “公爷说哥儿寻摸到了一本古迹医书,想让我看看?”柳军医问贾瑚道。

    贾瑚连忙将自己抄好的医书递了上去,怕柳军医怀疑为何是新抄的,贾瑚又解释了一句道:“原书有些破损,我遍抄了一本。”

    柳军医原本以为今天来就是为了替荣国公哄一哄孙子,这书店里能淘来什么医书来?

    现如今市面上的那些古籍医书基本都是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的改编,有没有实践意义倒还是其次,有些甚至都是改编的反倒是把原本治病救人的药方改成了杀人的毒方。

    柳军医随意地接过医书,准备随便翻一翻,把眼前这位哥儿给应付过去也就罢了。

    但柳军医只不过看了第一个方子,就开始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结论,今天这一趟自己来的倒是值了,这本医书好像还真得有点东西。

    柳军医指着书上那个舍腿保命的方法拍着大腿说道,“妙啊,这方法我也想过,只是却没这么完善。”

    柳军医在军营这么多年,见过不知道多少人没有腿上的伤口流脓,最后导致人不行了的,那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他的同袍,柳军医也想过很多方法,什么用清热解毒的草药,或是用烈酒清洗刀片以后用刀将那些发脓的肉割掉。

    症状轻一点的,那自然是能用这样的方法治好,可在军中打仗又不是第一时间就一定能得到救治的,可若是已经拖到了后期的,人都已经是昏昏沉沉的了,那哪怕是细致的割掉那些发脓的肉,用上最好的金创药,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回来。

    柳军医曾经也想过,能否将那条伤腿给舍去,好歹能保全将士的生命,可到底是他学艺不精。

    如今看到这本医书,困扰柳军医多年的问题,有了新的突破。

    柳军医拉着贾瑚的手,说道:“这本书刚刚哥儿说是自己新抄的,那我能否拿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柳军医怕贾瑚不同意,又知道荣国府请了自己来看这本医书有没有问题,而不是请宫里的太医,就是不想把这本医书外传,柳军医又连忙加了一句道。

    “哥儿放心,这书我只自己拿回去研究,并不会透给其他人。”柳军医颇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实在是这本书治外伤的方法老朽也是第一次见,哥儿也知道,军中将士多外伤,若是这治外伤的法子真能救人,那对边关的将士来说,就又多了一条命了。”

    贾瑚原本确实想着把这书留下来做传家之物,或是给贾敏做陪嫁品,毕竟世家都有一些不外传的书籍、菜谱、或是医书。

    但是听到柳军医说,这治外伤的方法对边关将士很有用,贾瑚就立马改了主意。

    不说贾家本来就是以武起家的,如今守在边关平安州的都还是贾家军呢。

    就说自己能在京城中过这样安定的生活,是因为那些将士们在边关浴血奋战,将生死置之度外。

    若是这本医书能救人,哪怕是只能救一个,贾瑚自然是愿意让柳军医,将这本医书给传出去的。

    贾瑚便说道,“柳军医只管把这一束拿回去吧,您先仔细研究研究,若真对治外伤有用,您不妨把这些教给其他的军医们,也好多救几个将士。”

    柳军医闻言,起身郑重向贾瑚作了一揖,说道,“无论这医书有没有用,柳某都替边关的将士们谢过哥儿。”

    贾瑚侧开身,并不敢受柳军医这一礼,然后笑着说道,“是我感谢您才是,您别忘了,我们家也是武将出身。”

    “哥儿高义。”柳军医还是说道,“以后哥儿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寻我柳某。”

    “如今便有一事,需要柳军医呢。”贾瑚指了指柳军医手里的那本医书说道,“这本医书我看了一下,前半本说的是外伤,可后半本却说的是调理身子的法子。”

    “你帮我看看后面那半本书,是否写得合理。”

    柳军医应了一声,然后说道,“那柳某先回去仔细看看,过几日再来回复哥儿。”

    不过两日,柳军医又亲自来了一趟荣国府,特地来见得贾瑚。

    “那后面半本医书我看了,倒是觉得都是些妇人调理身体的方子,虽说我没见过那样的方子,可仔细核对了对药性,却觉得这方子实在写的玄妙,确实都是些不错的药方。”

    有了柳军医这话,贾瑚对这医书也放心了下来,贾瑚便想着,趁着有空的多抄多抄两本,正好一本送给贾敏。

    ……

    贾敏好歹是荣国府的四姑娘,又是贾代善唯一的嫡女,她要出嫁,多的是人想来给贾敏添妆。

    不说是宁荣后街那些贾家族人们,个个都争着抢着要来给贾敏添妆,仿佛他们不是送钱的,而是来拿钱的。

    就连在金陵的贾家其他十二房,也都特意早早地就差了人送了东西过来。

    而第三日,便是亲近点人家女眷亲自来给贾敏添妆,这还得估摸好自家与荣国府的关系,也确信确实是亲近,才会再最后一天亲自来。

    当然了,像史家,那是贾敏的舅家,那自然是亲近,得这一天来添妆。

    史家太太早就去了,所以是史大奶奶带着两个弟妹来给贾敏添妆的。

    还有隔壁的宁国府,宁荣后街那些更亲近些的族人,都是今日来送的。

    当然了,若是王家跟薛家没跟荣国府闹翻之前,那他们两家也该是今日送来添妆的东西的。

    张氏和卢氏早就给贾敏备好了压箱底的银子。

    因为金额也挺大,秉持着财不外露,再加上,两人也都不是爱在这方面炫耀的人,自然不可能把这压箱底的银子作为添妆,在今儿晒出来给来添妆的宾客们看。

    张氏和卢氏便商量好,另择了其他东西,作为添妆的东西。

    张家本来就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张氏当初陪嫁的时候也陪嫁了不少的古籍字画。

    贾敏嫁给的是林海,林家也是算是姑苏那鼎鼎有名的书香世家,张氏便又挑了一箱子的古籍字画,作为给贾敏的添妆。

    饶是这一箱子的古籍字画,也已经是不菲了。

    当然贾家的亲眷里,不懂这些古籍字画价值的人也多的是,但是看到贾敏看到那一箱子古籍时,连连说贵重,不敢收的模样,再加上也碍于张氏是荣国府的当家奶奶。

    倒是也没有什么人敢说什么闲话。

    虽然不懂那一箱子破书破纸值什么,可围观的众人还是连连附和了几句。只说张氏这个长嫂到底厚道,对贾敏这个小姑子也大方。

    而卢氏则是送了两箱子的绫罗绸缎。也都是些有钱都买不到的好料子,甚至有一些还是上进的东西。

    可哪怕卢氏送的东西也确实不错,也遭不住那些本来就站在边上正等着挑刺的人。

    第94章

    “我原先想着政二奶奶当时那十里红妆的架势,怕是手头也不缺钱,还在猜政二奶奶要给明妹妹添什么东西呢?没想到政二奶奶还是敏妹妹的嫡亲嫂子呢,只添了这么点东西,怕是连我们都比不过呢。”

    卢氏刚刚让人送上自己的添妆,就听到史二奶奶说道。

    史二奶奶是王家女,想想自己的堂妹千里迢迢的嫁到了金陵去,倒是让这个卢氏得了便宜。

    源于当年那桩旧事,史二奶奶原本就看不顺眼卢氏。

    再加上,这些日子史二奶奶也陆续收到了不少堂妹的信,都是说薛家不过是一个商户人家,地位底下,连累得她堂堂的王家嫡女,现如今竟然还得给那些原本远不如她的妇人们行礼。

    尤其是金陵知府的夫人,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可现在他是知府夫人,而王氏不过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奶奶,为着薛家的生意,王氏竟然还得跟一个农家女低头。

    而薛家的老爷太太也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尤其是知道王家还得罪了荣国府。因为自家娶了王氏,连带着也跟着一起得罪了荣国府,薛家的老爷太太根本不给王氏一个好脸。

    史二奶奶原本倒是跟自己这位堂妹也没有多亲密,可堂妹接连来信,再加上确实过得比自己不好,史二奶奶倒也对自己的堂妹多了几分同情心。

    现如今看到嫁给贾政的卢氏,史二奶奶也几分对卢氏的厌恶来。

    再加上当初王家要被皇帝清算,又惹了荣国府,也没了庇护的人就差被抄家了。王家为了自家家族计,没办法,投靠了甄家。

    甄家可是六皇子的母族,甄贵妃在皇帝跟前也得宠,帮王家在皇帝面前多美言几句,逃脱罪责也容易得很。

    皇帝原本也没想着直接收拾王家,正想着钝刀子割肉呢。

    只是正好那个时候王家惹了贾代善,皇帝也给了贾代善一个面子,这才打算直接下手处置王家。

    可如今王家有美妾幼子替他们求情,再加上王家与薛家联谊以后,薛家又豪富,倒是给王家补上了那些亏空。

    皇帝便只是将王老爷从那统管海运的肥缺上撸了下来,却也没收拾了王家。

    而甄家又有夺嫡的想法,可六皇子非嫡非长,就连学识也不是顶好的,唯一的优势就是颇得圣宠。

    得圣宠,说起来确实已经是很大一个优势了,但六皇子上头还有个太子更得圣宠呢。

    更何况,六皇子得圣宠,是因为六皇子已经算是幼子了,皇帝也不求六皇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只能算是一个老父亲对于自己爱妾生下来的幼子的疼爱。

    珍惜的宝贝贡品,能给的皇帝都愿意给六皇子一份,可再多的那也就没了。

    而向六皇子前头的太子或是大皇子,那才是真真对他们抱有了厚望。

    早早地让他们进入了朝堂,参与政事。像太子,皇帝还给了极其豪华的东宫班底。

    甄家唯一的办法就是拉拢朝臣,暗地里给六皇子造势。

    可朝中的大臣也都全是傻的,虽然要争从龙之功,可辅助胜面更大的太子,或者是大皇子不是更好么?

    又何必来六皇子这儿赔上自己的前途堵上一场呢?

    所以,甄家边瞄上了金陵那儿的人家,打算先从远离京城的地方经营起来,毕竟甄家在金陵也是算得上是枝繁叶茂了。

    王家这算起来正好是金陵一系,那个时候又正是落魄的时候,甄家但凡出手扶一把,那王家必然只能上了甄家的船。

    甄家也不是做亏本买卖的,就这些日子以来,王家都不知道给甄家送了几回银子了。

    再加上,甄家还能通过王家,拉拢到王家的不少老亲呢。

    比如,史家。

    好歹是一个侯府,再加上史候并着他的几个儿子都得用呢。

    王家姑娘可是嫁到了史家,做了史家的二奶奶,还生下了史家的嫡长孙。

    眼见得史家二爷很可能成为史家的继承人,甄家自然也是想着拉拢史家二房。

    甄家是什么样的人物?整个江宁织造府都是由甄家管着的,宫中上进的布匹基本都是出自江宁织造府的,为了能拉拢史家,甄家自然也下得了本钱,通过王家,都不知道给史二奶奶送了几回样式新颖的布匹了,产量极少的什么烟罗纱之类的,也给史二奶奶送了一些。

    史二奶奶今日要送来给贾敏添妆的,也是绫罗绸缎,却是要比卢氏还多上一箱,花样也比卢氏的要新颖很多。

    史二奶奶自然是有底气跟卢氏刚上了。

    “哎呦呦,史二奶奶这眼光倒是高,要我看着,这两箱子绫罗,已经够贵重了。”敬大奶奶看气氛尴尬立马笑着打了一句圆场道。

    自从贾珍在荣国府学武以后,敬大奶奶对荣国府也亲近了不少。

    这会儿张氏是对比的,史大奶奶也与二奶奶向来不怎么对付,也就只有敬大奶奶身份够高,打圆场这才刚刚好。

    要是在往常,有敬大奶奶打圆场,史二奶奶估计也就偃旗息鼓了,但偏偏这会儿对上的是卢氏,中间还有当初王氏和贾政的那些事情呢。

    史二奶奶如何肯在这会儿停下来,只吩咐跟着自己来的丫鬟道,“你们去让人把我送的添妆礼拿来。”

    史二奶奶的添妆礼上来就是三大箱子的绫罗绸缎,就连据说一年上贡到宫中都只有三匹的烟罗纱,这箱子都有两匹。更何况还有其他的好东西,比如蜀锦,都是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东西。

    在那三个大箱子打开的时候,史二奶奶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周边的女眷吸气的声音,她又是向来爱出风头的,这会儿连下巴都扬起了几分。

    “虽说敏妹妹只是我们二爷的表妹,可我和我们二爷都把你妹妹当成亲妹子的,妹妹要出嫁,我这个当嫂子的自然得给妹妹添点拿着出手的嫁妆。”

    史二奶奶假惺惺的说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卢氏没有把贾敏当成亲妹妹,那点添妆也是实在拿不出手。

    贾敏见史二奶奶这样说自家二嫂,尤其是卢氏之前就早早跟张氏商量好了给她压箱底的银子,她总不能为着财不外露这几个字,倒是让自家二嫂受了委屈。

    贾敏便想站出来替卢氏说话。

    贾敏还未开口,张氏正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贾敏别说话。

    史二奶奶说的话都是打着拿贾敏当亲妹子的旗号的,史二奶奶给贾敏的添妆也确实已经够贵重了。

    若是这会儿,贾敏站出来替卢氏说话,那话里的意思总是要带上几句史二奶奶的不好。

    可人家携了重礼来给你添妆,你若是指责人家的不是,哪怕确实是人家话说得不对,也确实为了帮自家嫂嫂说话,可也舍不得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

    贾敏如今又是未嫁,等日后嫁到了林家,就得跟这群太太奶奶们交际了,偏偏林家也没有一个女性长辈能带着贾敏的。

    张氏自然是怕贾敏在这会儿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哪怕是有她们看着,可到底有那些爱嚼舌根的,贾敏到底也会受些排挤,日后也可能融不进这群太太奶奶们的圈子里。

    张氏便想着拦住贾敏,自己来说这话倒是还稍微合理些。

    史氏原本作为长辈,不过是在跟南安王妃等人闲话,倒也不到他们这些年轻人面前来,免得他们这些长辈在,这些年轻人也拘束。

    虽说是没有在他们这些年轻人面前,可史氏到底也是时刻惦记贾敏这儿,一边跟南安王妃等人闲话,一边还得分出点心神来顾着贾敏。

    听到史二奶奶这话,史氏也知道,这会儿她出面才是最合理的。

    “鼐儿媳妇你可能不知道,她们两个啊,早就给你敏妹妹准备好了压箱底的银子,只不过她们两个到底是亲嫂子,也不好拿出来跟你们比,这才只说再添点别的。”史氏这才缓缓说道。

    史氏是长辈,自然也不用顾及这史二奶奶的面子,史氏那话里第一层是解释了卢氏为何添妆的东西要比史二奶奶差些,而第二层也是说明了,亲嫂子与旁人自是不同一些。

    史二奶奶没想到史氏会参合进来,甚至还踩着亲生女儿帮助儿媳妇,史二奶奶才不信,卢氏当真还会给贾敏出压箱银。

    但史氏都如此说了,她自然也不能再胡搅蛮缠地说想知道卢氏到底出了多少的压箱银。

    史二奶奶这面子也算是被史氏往地上踩了,但偏偏史氏又是史鼐的亲姑妈,史鼐若想要史侯世子这个位置也少不得讨好史氏。

    史二奶奶哼哧了几声,也没说出话来。

    卢氏原本也不是介意这种的人,这会儿又有婆母给她出头,她自然是不会计较,甚至还怕贾敏心里不痛快,卢氏这会儿正安慰着她的美人呢。

    卢氏冲着贾敏安抚性地笑了笑,跟贾敏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史二奶奶原本就正尴尬着,正好又瞥到了卢氏这个笑脸,史二奶奶脑子一热,便觉得卢氏这是在嘲笑他。

    前仇旧恨加到一块儿,史二奶奶哪里还忍得住。

    “我看着政二奶奶也嫁过来许久了,怎么还没好消息。”史二奶奶自从生下史侯的嫡长孙以后,在史侯府腰杆也挺直了不少,所以她一直以为只有子嗣才是妇人在婆家立起腰杆的本钱。

    且看看,卢氏的亲大嫂,赦大奶奶可已经膝下有两子了。史二奶奶也知道,自家这位姑母最是疼爱贾政,她不信,史氏会不想抱二房的孙子。

    为了突出明显的对比,史二奶奶还加了一句道,“可惜了,我那嫁到了薛家的妹子,现如今都已经生下薛家长子了。”

    你看看,要是当初贾政娶的是我堂妹,现如今怕是连儿子都有了。

    史二奶奶原本说这些话,是想引起史氏与卢氏的嫌隙。毕竟婆媳之间么,子嗣这个问题,向来容易闹矛盾。

    但是卢氏根本就没有这个反应,她不过才加进来几个月呢。

    更何况卢氏再嫁进来之前,家里也打听过,荣国府这儿,史氏当初开怀得晚,张氏也是嫁进来一两年之后才有的瑚哥儿。

    所以,她急什么。

    甚至,卢氏认为史氏也不可能急。

    要说史氏是否盼望二房的孙子,那肯定是盼望的,毕竟贾赦在贾政这个年纪的时候,瑚哥儿都已经会说话了。

    可这也是因为贾政当初被王氏给算计了,与卢氏自然无关。

    等史二奶奶再提起王氏已经生下薛家长子的时候,史氏就差不多要吓一哆嗦了。

    若是贾政的长子是王氏生的,史氏那宁可贾政无子,将来过继一个好的。

    史二奶奶见史氏和卢氏都无动于衷,咬牙又想再接着煽风点火,史大奶奶却是看不下去了,端起长嫂的架子,喝道,“二弟妹,慎言。”

    史二奶奶原本就不服史大奶奶,这会儿史大奶奶呵斥她,她如何能忍?正要跟史大奶奶辩驳呢。

    就有丫鬟匆匆来报:

    “宫里来人了,太太,您赶紧去看看。”

    第95章

    听说宫里来人了,众女眷们立马闹哄哄的一片,史氏更是带着两个儿媳妇忙着去前头招待宫里来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时间跟史二奶奶打机锋。

    其余人并非是荣国府的人也不好去前头,但大家也都能猜到些,荣国府如今如日中天,宫里来的人必然是好消息。

    而如今,这场面,怕是宫里来的人是来给贾敏送添妆的。

    除去那些公主郡主以外,哪家的姑娘还能由皇帝给添妆这样的体面?

    也就是贾敏命好,生在了荣国府,荣国公简在帝心。众人顿时把羡慕的目光投向了贾敏。

    果然,宫里来人确实是为了来给贾敏添妆。

    可却也与其他人想的有些不一样,因为给贾敏添妆的,除了皇帝以外,另有太子和太子妃也都送上了一些添妆之物。

    宫里直接是来了两拨人的,只是正好出宫的时候撞到了一块儿,这才一道来了荣国府。

    贾代善在皇帝跟前有脸面,张氏又是太子妃的嫡亲妹子,宫里的人来了也都是极其好说话的。

    知道今日是添妆的日子,这两拨人又都有意给贾敏长脸,他们便说道,“皇上/太子爷和太子妃交代了,今儿他们也算是来添妆的,只是因为实在分不开身这才没来,小的们总得看了四姑娘的添妆礼,这才好回去跟主子们学。”

    有皇帝身边的人看着,哪里还有人敢闹幺蛾子,哪怕史二奶奶有满腹的话,也不敢当着宫里的人的面说。

    那些地位低一些的人家,这会儿都有点暗自后悔,早知道有宫里人来,就将这添妆礼再厚上两分了。

    万一这些太监们去跟皇帝学的时候,说起他们呢?

    这岂不是能在皇帝跟前露脸?这可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事情。

    等到添妆结束之后,临走时东宫的那位公公还对着张氏说道,“我们小殿下说有好东西等着咱们哥儿,还请哥儿有空就去宫里看他呢。”

    司徒明礼只是太子的嫡子,虽然大家都默认他是皇太孙,可到底还没定下名分来,但若以寻常的皇孙称呼,又显不出他的尊贵来。

    所以宫里都以小殿下来称呼司徒明礼。

    张氏也认识这个太监,闻言便笑着说道,“瑚哥儿这几日在族学读书,倒也没空,等他休沐了,便让他进宫去找小殿下玩去。”

    南安王妃听着张氏和太监的话,心里一动,贾瑚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自幼便是聪明伶俐,又是荣国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再看刚刚的模样,明显贾瑚还与太子的嫡子交好,有好东西都等着他一起去呢。

    等将来小殿下有了前程,贾瑚可就是皇帝的表兄,还是与皇帝交好的表兄,这前程能差了?

    南安王妃有一孙女正好与贾瑚年纪相仿,若是之前,那南安王妃也不敢想,毕竟当初皇帝可说过要跟贾瑚和明珠郡主定娃娃亲的。

    可如今又是不同了,无论是荣国府,还是东宫,透露出来的意思都是这不过就是当初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

    这样的孙女婿,南安王妃自然是要心动一下。

    “老姐姐可真是好福气。”南安王妃没头没脑地对着史氏说道。

    史氏哪里能不知道南安王妃说自己好福气的原因,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太子都还前程未定呢,史氏又哪里敢显摆。

    史氏只打哈哈道,“是啊,他们兄妹三人都已经要成家立业了,我可日后就只需要享福了,可不就是好福气么?”

    “姐姐知道的,我说的也不是这个,”南安王妃拍了拍史氏的手笑着说道。

    说完以后,南安王妃又立马转换了话题,像是不经意一般说道,“我孙女长得倒也玉雪可爱,过几日我带来给姐姐瞧瞧?”

    “姐姐家的孩子,自然是好的,”史氏笑着说道,“只是他们那些年轻人,肯定也不爱在我们这些长辈跟前,只让他们自己玩便好。”史氏只笑着打哈哈道。

    史氏自然明白南安王妃的意思,只是老大虽然不着调,可老大媳妇却是个有主意的,再说了瑚哥儿自己也是向来有主意,再说宫里那儿也可能有安排。

    瑚哥儿虽然养在自己膝下,可史氏也只觉得自己不该掺和进瑚哥儿的婚事里,更何况南安王府那位小郡主,史氏也有所耳闻,实在是刁蛮得很。

    史氏如何会在这会儿应承什么。

    ……

    转眼间,就到了贾敏的婚礼。

    因为林家也已经没什么亲近的长辈了,只剩下林海孑然一身,并着几个老仆照料而已。

    再加上姑苏和金陵离得也不远,又都是在南边,两地的风俗也差不多,便按照着南边的来了。

    南边自古以来都是繁华地,这礼仪比起北面来也就格外的繁琐一些。

    过了晌午,林如海便骑着高头大马从林家出发往荣国府来接新娘子了,跟在林如海身后的,便是一顶八人抬的喜轿。

    喜轿通体都挂满了大红色的绸缎,轿帘用的还是大红的织锦和满绣的大红纱绸,喜轿的四周又挂了红色的彩球以示喜庆。

    当然,其实按照林如海的品级,娶亲时并不能用八人大轿,只能用四人的。

    但林如海和贾敏是皇帝赐婚,这才能破格用八人的花轿,倒也更隆重一些。

    花轿后面,便跟着的是十八人的细乐队伍,吹吹打打得好不热闹,细乐队伍后面,又跟着十八个人提着大红宫灯,一排走着。

    北面的婚礼原本就简单一些,京城的百姓哪里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可不都得出来看个热闹么?

    看热闹么?就跟吃瓜似的,可不得看个明白么?

    围观的百姓都得问一问是谁家娶亲,能有这么大的场面,倒是跟之前公主娘娘出嫁似的。

    像林如海这样俊的探花,也是极少见的,再加上当时还有个特别黑的状元做承托,京城不少百姓也都还有印象。

    再一打听,这探花郎娶的是荣国公家的姑娘。

    旁的官员,这大伙可能没什么印象,但是说起荣国公,大家对这位平定边关的将军却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都是百姓们知道得为数不多的“大官”们,看大官家办喜事,那就越发看热闹的人多一些。

    探花郎娶国公女,这本就已经算得上是一桩美谈了。

    而南边还有个规矩。

    迎亲队伍往往会一路走一路往街边撒一些喜糖或是喜钱,给围观的人也沾一沾喜气,算得上是同乐。

    林管家想着自家大爷终于娶亲了,这娶得还是荣国府的姑娘,还是皇帝老爷亲自赐婚,这可真真是再好的亲事不过。

    再想想自家大爷日后也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了,不免也替早就走了的老爷太太高兴几分。

    林家也不缺钱,林管家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就略微厚了一些。

    旁人家是多半喜糖,再加一点喜钱,这喜钱都只是铜板罢了。

    可林家这儿却是大半都是喜钱,少数是喜糖,而喜钱里,还掺杂了一些碎银子。

    京城本就没有这种沿街撒东西来沾喜气的习俗,能看到林家的迎亲队伍撒东西,京城的百姓都已经觉得稀奇,忙不迭地抢了起来。

    再看看撒过来的竟然是铜板和碎银子,看热闹的百姓中间,越发热闹了一些。

    谁曾想,不过是看了一场热闹,居然还能捡到几文钱,这就已经是一天的工钱了,还有些的是捡到了碎银子,大半年的嚼用都捡出来了。

    原本这就都是意外之喜,捡到银子的高兴,捡到几个铜板的倒也不失望,等迎亲队伍过去的时候,百姓们也感念那些铜板,少不得跟着众人喊上一声“永结同心”。

    林如海这边是喜气洋洋,荣国府那儿却是有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得是贾敏也算是找到一门好亲事,今儿又是贾敏大喜的日子。

    不高兴的便是,自家姑娘养到这么大,就要嫁到旁人家去了,哪怕是林家如今也在京城,贾敏上头也没有婆婆,想要回娘家来也方便。

    可到底是养到这么大的姑娘,这样骤然要嫁到别人家去了,论谁都舍不得。

    更何况,贾敏向来温柔体贴,上至贾代善和史氏,下至荣国府的下人们,谁不夸贾敏一句。

    如今贾敏要出嫁了,哪怕是贾代善心里都有些舍不得。

    更不要说贾赦和贾政了。

    无论南北,这都有这舅子堵门的习俗,当然了,这一般都是小舅子,大舅子们都是已经成了婚的,也不好跟着胡闹了。

    但荣国府又不同一些,毕竟贾敏已经是荣国府最小的姑娘了,自然是该由贾赦和贾政带着贾瑚去堵门的。

    这会儿贾敏的闺房内,气氛实在是有些压抑,史氏一行笑又一行哭得与贾敏说着话。

    什么嫁到林家,要好生侍奉公婆这种话也不用讲了,毕竟是林家现在也只有林海一个独苗苗了。

    史氏只跟贾敏说道,“过日子虽然有磕磕绊绊的,可日后你们夫妻一定要和睦相处。”

    贾敏哭得眼睛都是红红的,史氏说完以后,她又连忙应下。

    “不过妹妹去了林家,倒也不必忍气吞声,你哥哥们都在呢?要是林海还有不好的,只管回来,让你哥哥们去收拾他。”张氏和卢氏又连忙补充了一句道。

    “是,妹妹放心,若是林如海有对你一点不好,大哥立马提着红缨枪上门去揍他。”贾赦连忙说道。

    贾政也不甘示弱,“还有二哥的流金锤呢。”

    史氏看着两个儿子说得实在不像话,只想把两人轰出去,“你们去前头看看,林海是不是快上门来娶亲了,你们两个当兄长的可要堵好门。”

    一听说林海要来了,贾赦和贾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喊上贾瑚道,“瑚哥儿走,阿爹带着你堵门去。”

    贾瑚实在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场面,在贾敏这儿也徒觉得伤心,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贾敏,便正好也一起去堵门。

    贾瑚跟在贾赦和贾政身后,已经想好了各种捉弄林海的方法,可走到一半,贾政停住了。

    “老二,你干什么呢,”贾赦转头没看到贾政,问道,“咱们倒是赶紧去前头啊,省得待会儿去晚了,堵门都堵不了。”

    “大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趟演武场,把我的镏金锤带上。”贾政一脸严肃地说道。

    “哈?”贾瑚仔细看了一眼贾政,还差点以为眼前的二叔是自家亲爹假扮的。

    原本二叔也不应该是这种不着调的性子啊,难不成跟自家亲爹待久了,同化了?这倒是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当然贾政这话在不着调的,贾赦看来那自然是十分合理了。

    “妙啊老二,”贾赦大力拍了拍贾政的肩膀,把贾政拍了一踉跄,“我没想到老二你还有聪明的时候。”

    “说得没错,确实该把你那镏金锤带上,我那红缨枪也该带上。”说着贾赦又转头看向了贾瑚,“瑚哥儿,你把你那剑也带上。”

    “哦,不对,”贾赦刚刚说完,又否决道,“你那小木剑没什么威慑力,要不然还是换个真剑?”

    “阿爹,我们只是去堵门的,不是去抢亲的。”贾瑚小声提醒了一句道。

    “怎么?不愿意?”贾赦嚷嚷道,“你姑姑平日里对你多好。”

    “那…去吧去吧。”贾瑚含糊道。

    第96章

    贾赦看到林海穿着大红喜袍,喜气洋洋地来接亲。

    他们一群人热热闹闹,吹吹打打的,就这么要把自家养的如花似玉的妹妹娶回家去。

    贾赦就觉得难受,这凭啥呀。

    “林海,我也不为难你。”贾赦说道。

    林如海原本就想着,自家那个大舅子是出了名的不着调,他原本就有点担心,怕贾赦在堵门的时候,出那些不着调的招数。

    到时候万一自己实在招受不住,那这亲还娶不娶了。

    现在听到贾赦说不为难自己,林如海好歹是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还没等他完全放松下来,贾赦便突然从门后头掏出一柄红缨枪来,说道,“只要你能打过我,我就让你进去。”

    “哈?”林如海觉得,是不是自己没睡醒?连带着围观的人都懵了。

    这贾赦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不假,可他也是打小习武的,尤其是据说近几个月他还都在练武,准备去考武进士。

    而这林如海,哪怕确实是蹴鞠场上英姿飒爽的少年郎,可人家也是一个实打实的书生啊。

    再说了,今日是来娶亲的,这样大喜的日子,舞刀弄枪的真心妥当吗?

    林如海早就知道自家这位大舅兄不怎么靠谱,只能眼神示意贾赦身后贾政,希望二舅兄能在这会儿出来,好歹打个圆场。

    但是林如海怎么也没想到,他原本以为靠谱的二舅兄,也从门后面掏出了一对流金锤来。

    “如海,你是不是觉得没有武器?”贾政一副为林如海着想的样子,“给,我这鎏金锤锤,先借你使使。”

    鎏金锤???

    等林如海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上了一对鎏金锤。

    “老二你到底是帮谁的?我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是个叛徒,”贾赦看到贾政把手里的鎏金锤递给林海以后,立马嚷嚷道,“他要把咱妹妹娶走,你还帮他?”

    贾赦觉得自己遭受了大背叛了,难怪刚刚贾政非得去拿那鎏金锤,原来是为了帮林海。

    他简直就是看错贾政这厮了。

    “大哥,好歹是妹妹的喜事,咱们总也不能太过分了。”贾政冲着贾赦挤眉弄眼道。

    “若是咱们不给林海武器,倒弄得跟我们欺负他了似的,把我的鎏金锤给他,这不就是公平了么?”贾政一脸理直气壮道。

    公平???你管这叫公平?

    你们两个武将世家出来的,贾赦还是一个打小就习武的,你给我递给锤子这就叫公平?

    但凡林海身体不好一些,这会儿都能气撅过去,这不是就是欺负自己是个书生呗?

    “好了,武器也有了,林海你别磨磨唧唧的。”贾赦催促道,“待会儿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林如海:这是误了吉时还得怪我的意思吗?

    林如海原本以为堵门么?不过就是与平常人家一样,让他投个壶,或是做一首催妆诗。

    林如海虽然对自己的文采也有信心,但由于紧张,早早地就准就准备好了几首催妆的诗。

    可现如今,林海满腹的才华却没有地方可用的,只能提着那对鎏金锤,茫然无措的对着贾赦。

    原本,贾瑚还对即将要娶走自家姑姑的林如海有些怨念。

    但看到此刻还穿着一身喜服,却一脸懵逼得林如海,贾瑚就只剩下同情了。

    害,有这么不着调的两个舅兄,也实在是太惨了些吧。

    与林如海交好的,也基本上都是书生,所以林如海请的傧相也都是一群书生。

    要说其他的方面,他们倒还能帮一帮林如海,但着比试武功……

    林海的那些傧相们,齐刷刷地后退了半步,倒不是没有兄弟情谊,而是这实在都不是大家伙擅长的东西啊。

    要是比试文采之类的,他们中哪一个站出来,都是能舌战群儒的。

    可这比武功……说实话,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一定够那贾赦一顿打的。

    贾瑚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好歹也想劝一劝贾赦,倒不是为了林海着想。

    而是,贾瑚怕在这堵门的时候,把林海折腾得太惨了,但凡林海小气一些,到时候算到贾敏头上就不好了。

    更何况,这婚事,还是皇帝赐婚的,无论如何,也不好在婚礼上闹得太难看了。

    “阿爹,这也太为难林姑父了一些吧。”贾瑚说道,“阿爹你习武多年,这武功了得,姑父又没练过武,如何是你的对手?”

    林如海听到贾瑚出来说话,好歹是长舒了一口气,岳家还是有些讲理的人的。

    林海对荣国府也算了解,也知道的,瑚哥儿这位内侄儿,虽然年纪小,却也向来有主见,家里的长辈们也愿意听他的意见。

    林海连忙附和贾瑚道,“是啊是啊,谁不知道大舅兄您武艺超群,如海哪里是您的对手?”

    贾赦向来都是被人说是纨绔,哪里被人夸过。贾赦被贾瑚和林如海两个人马屁拍得通体舒畅,倒是态度有些松动了。

    贾瑚又拉着贾赦的袖子,小声说道,“阿爹,好歹这么多人看着,咱们也不好太为难了林海,倒是显得我们家不好了,倒不如考他些别的”

    贾赦想着贾瑚说得也有些道理,便说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考他?”

    贾赦这会儿是十分的信任贾瑚,毕竟瑚哥儿再坑亲爹这一方面向来是做得极好的,贾赦想的,瑚哥儿必然能想出一个。既能坑林如海,又显不出,是他们荣国府故意为难林海。

    “不如咱们还是考一些普通的吧,”贾瑚暗示贾赦道,“老爷和太太还等着呢,要是误了吉时……”那阿爹你可以不就是惨了么?

    “那你说,考什么?”贾赦想了想他亲爹的棍子,还是决定也不要太为难林如海了,还不如把这为难林海的事情交给瑚哥儿。

    毕竟瑚哥儿才是老爷和太太的心头肉,无论怎么胡闹,老爷和太太都不会觉得瑚哥儿有错。

    “瑚哥儿,咱们可是早就熟识了的……”林海见权利又转移到了贾瑚手里,连忙跟贾瑚套近乎道。

    虽说林海觉得贾瑚不是那不着调的人,但前头有贾赦那红缨枪和贾政的镏金锤在,贾瑚手里又怀抱着一柄木剑。林海心里还是有些慌兮兮的。

    “是啊,”贾瑚狡黠笑了笑,说道,“林姑父,我也不好为难你,您是探花,那我便考你些科举上的东西。只要你答出来了,我便让你进去”

    林如海听贾瑚说考些科举上的东西,有些不敢相信的咽了咽口水,刚刚差点就开启地狱模式的林如海,实在有些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进入了简单模式。

    科举上的东西?林如海的那些傧相们,也都长舒了一口气,瑚哥儿才多大年纪?哪怕是读过一些书,可哪里比得上前科探花郎,而且还有他们呢,三个臭皮匠定个诸葛亮,他们这么多人呢,哪里会答不出来。

    “瑚哥儿,你到底是哪派的?”贾赦一听急了呀,这林如海谁不知道他是前科的探花,瑚哥儿出什么题不好竟然出科举的题。

    这不就是相当于一点都不为难林海,直接把妹妹嫁出去么?

    贾瑚对着贾赦做了一个稍安毋躁的动作,然后,直接问林如海道:“孔子七十二贤,贤贤何德。云台二十八将,将将何功?”

    “姑父能把这道题答出来,我边也不在为难姑父了,姑父看如何?”

    贾赦并没有被贾瑚那个动作给安慰下来,他也不懂贾瑚问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贾瑚只问这么一句话,看着也很简单的样子,正想说瑚哥儿说得不算数。

    旁边的贾政去拉了贾赦一把,示意贾赦先不要多言,“大哥先看看再说。”

    贾政觉得自己虽然还没有个正经的功名,但绝对也算是饱读诗书那一卦的,只要是科举用得到的书,他基本上都看过。

    但凡重要一些的书那都是读过好多遍。

    但若是这会儿让他说七十二贤,说个几个,那自然是说得出来,但是要说全部,还得把这七十二为何贤给说出来,那贾政觉得他是不行的。

    更何况这还得说云台二十八将,这怕是得饱读史书才能说清楚吧。可偏偏本朝因为建立不久,史书这一块内容再科举上考得也少,鲜少有读书人知道这云台二十八将吧?

    贾政这会儿觉得,幸好当初他娶卢氏的时候,卢望秋没这么整他,不然他怕是要娶不到媳妇,要孤独终老了。

    林如海原本倒也算是信心满满,毕竟他能在这个年岁便考中探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读书能一目十行。

    得亏他史书也有略涉一二,这云台二十八将,他倒也能说出来。

    是的,这个时候林如海还是觉得,贾瑚为难他的点在于云台二十八将,而不是七十二贤。

    起先的时候,林如海还面带微笑把不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把七十二贤说了大半。

    但是大半过去之后,林如海就开始慢慢卡壳了。

    就有些东西,林如海明明觉得这就在自己脑子里,就差一步,就立马呼之欲出了。

    但是怎么也突破不了那步屏障,怎么也记不起到底是谁?

    明明已经是冬天了,荣国府门外也是天寒地冻的,可偏偏林如海的脑门上都开始出了细密的汗来。

    怎么办?他就是记不起来了。

    堂堂一个探花郎,在娶亲堵门这个环节上被为难住了,还是被一个未及冠的小孩为难住了。

    偏偏人家小孩也没打算为难他,出的还是科举上的题目。

    林如海觉得,自己这一世英名怕是就要毁于今朝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可是林如海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剩下的来。

    “唉,你说瑚哥儿出的这是什么题,林海都想半天了,怎么还没有答出来?”刚刚还想着为难林如海的贾赦都开始有些急了,这林海要是在拖延下去,怕是吉时真要过去了。

    耽搁了敏妹妹的婚事,那到时候老爷太太还不剥了他的皮。

    “瑚哥儿……”贾赦冲这贾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放水。

    贾瑚也自有分寸在,看到贾赦示意他,便笑着对林海和他身后的傧相说道,“这题目确要出得难了难了些,不若这样,姑父的朋友们答上来也算可以。”

    林如海的傧相们又齐齐退了一步,林如海这个探花都答不上来,又何况他们这些二甲进士,或是举人呢。

    这还不如刚刚比武呢,好歹比武要是他们这一群人上了,倒也可能有几分胜算。

    这谁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

    那厢,一众女眷们等在贾敏的闺房里,等着林如海来上门接亲,可偏偏这吉时都要到了,林海还没进来呢。

    “你们去前头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史氏吩咐小丫鬟们道。

    小丫鬟应了一声,连忙要出去打听。

    只是她刚刚走到半道上,就听到旁人说,大爷拿了杆红缨枪,拦着新姑爷要比试,必须打过他才能让进门。

    史氏是让小丫鬟来打听什么的?不就是打听新姑爷,为何这么久了还没进来?

    小丫鬟听到的是什么?

    不就是大爷非得拉着新姑爷比试武艺,打赢了才让进门。

    这不就正好对上了吗?

    新姑爷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来接亲,大爷拿了红缨枪拦得啊。

    小丫鬟也不再跑前头大门去了,又急匆匆地跑回去向太太禀告去了。

    “太太,不好了,据说大爷拿了一杆红缨枪,要新姑爷必须打过他,才让姑爷进门。”

    “我就知道老大这个人不靠谱。”史氏气的拍了一下桌子道。

    贾敏原本想着就这么要离开家门,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去了,哪怕林如海确实堪称良配,可就这么要离开父母,贾敏就是忍不住难受,这会儿眼睛都是红红的。

    可听说贾赦提了红缨枪去堵门,贾敏又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的哥哥们虽然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毛病,但对她这个妹妹却是一直爱护的。

    张氏知道贾赦不靠谱,但是想着又贾政和贾瑚看着,贾赦总是闹不出什么来的,这没想到,这样的大日子,这样的场合,贾赦居然还犯浑。

    这找林海比试武功,你怎么不找林海比试作诗写文章呢?

    这中比法,就是单纯的不想让林如海娶走贾敏吧?

    张氏干笑了两声,对着贾敏说道,“妹妹也知道,你大哥向来不靠谱,等你哥哥回来了,我让他给你和妹夫赔罪。”

    “赔不赔罪倒是其次,倒是现在让他们别堵门了才是,”卢氏看了眼外头的日头,也有些急了,“二爷也是,怎么不知道劝着些大哥。”

    卢氏话音未落,另一个去打听了的小丫鬟补充了一句道,“二爷也是拿着鎏金锤去的。”

    卢氏一噎,气得个倒仰,得亏史氏这会儿年纪也不大,不然这会儿得嗑上三四颗速效救心丸才能救回来。

    史氏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两个冤孽。”说着又拉着鸳鸯说道,“快,鸳鸯,你亲自去,告诉老大老二一声,差不多就得了,再胡闹下去,仔细我让他们老子锤他。”

    第97章

    贾瑚好歹也是有点分寸的,但是谁知道,林如海的那些个朋友们也一点都不靠谱,好歹都是进士,举人的,竟然一个也没有补充的。

    但是,刚刚话都已经放在那儿了,总不能直接就抛开刚刚的话,直接让他们进门吧?

    贾瑚正想着改如何缓解这尴尬的场面,自圆其说,好歹让林海他们进门了再说。

    要是真错过了吉时,耽搁了姑姑的婚事,他就真的万斯难辞其咎了。

    贾瑚便笑着装傻道,“我倒也记不清接下来的人名了,姑父再背下去,我怕是也不知道对错,便让姑父进去吧。”

    林海真的已经绞尽脑汁了,剩下那几个,明明清晰地记得自己在哪本书上,什么时候看到过,可偏偏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林海哪里不知道贾瑚这会儿是在打圆场,愿意放过他,一面感激贾瑚,一面林海也长舒了一口气。

    连忙对着贾瑚作了一个揖道,“多谢瑚哥儿了。”

    贾赦虽然对林海没答出来,却这样容易地放过了林海有些不服,但是他也知道,这时辰也已经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自然是不可能误了吉时的。

    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好歹也是让开了身子,吩咐门房把大门开起来。

    鸳鸯也已经到前门了。

    鸳鸯看到的场面就是,大爷手里用红缨枪支撑着身子,百无聊赖的看着林海方向,而二爷脚边放了一个镏金锤,另一个,则是在林海脚边。

    而林海面上则是一脑门的细汗,然后对着大爷和二爷方向作了个揖。

    这不就是贾赦和贾政非得和林海比试一场,才让林海进门石锤了么?

    至于,贾赦和贾政跟前的贾瑚,那就被鸳鸯忽略了个彻底。

    瑚哥儿是鸳鸯看着长大的,向来都是有分寸的,怎么可能为难新姑爷?

    瑚哥儿肯定只是劝不动大爷和二爷。

    不过这会儿既然新姑爷已经进来了,那鸳鸯倒也不用再去传一遍史氏的话了,她只需要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起进去就好了。

    贾政还得背妹妹出嫁,卢氏自然是不好对贾政做什么,但是没有任务的贾赦,刚刚一进门,就被张氏揪住了耳朵。

    “好奶奶,我又是怎么得罪您了?”贾赦连连捂着耳朵要逃开。

    张氏咬着牙小声说道,“你还在这跟我打马虎眼呢,你说说让你去堵门,你拿红缨枪去做什么?”

    贾赦深觉冤枉,明明说要带武器是贾政想出来的,他最多不过就是附和贾政一下而已,怎么现在就自己在这儿遭罪,老二倒是什么事都没有。

    史氏听到动静,也悄悄的瞪了贾赦一眼。

    “这贾政也带了,怎么能光说我一个。”贾赦被冤枉得难受。

    “你还好意思说?二爷那样的性子,都被你撺掇的带了镏金锤去,你还不知道反省?”张氏点了点贾赦的额头说道。

    贾赦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就是贾政的主意。

    这会儿又看着贾政没被媳妇亲娘收拾,半点事情也没有,还风风光光地背着妹妹出门子,贾赦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瑚哥儿,你说说,你要是当时不帮着老二,现在送你姑姑出嫁的就是你爹我。”贾赦对着贾瑚嚷嚷道。

    “你还有脸怪瑚哥儿?”刚刚送完贾敏出门子,史氏正好有空来收拾,“要不是你非得在大门口刷什么红缨枪,敏儿的婚事都差点迟了?”

    贾代善原本在前头招待宾客,这会儿也是刚刚和史氏受完贾敏和林海的礼。

    听史氏说起来,贾代善这才意识到,刚刚的礼为什么有些仓促了。

    “我原还以为咱们赦大爷不喜欢习武呢,没料到还喜欢在大门口耍红缨枪啊。”贾代善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喜欢,那倒不如日后天天在大门口耍上一个时辰。”

    “老爷,我也拿了镏金锤出去。”贾政颇有一副有难同当的样子,连忙也老是交代道。

    “哼,你们两这个时候倒是有兄弟情谊了。”贾代善似笑非笑地看了贾政一眼,“那便一起去府门外丢脸去吧。”

    “老二,你是不是有大病?”贾赦没想到贾政还能跳出来承担,有些别扭,听到贾代善让他们两个一起去大门外丢人,贾赦又开始跳脚,“惩罚还得来一起?”

    “这确实是我提议的,总不能让你担责任。”贾政看了一眼贾赦不为所动的说道。

    “可是,现在是我们两个一起去丢人。”贾赦气道,“我们两兄弟一个舞红缨枪,一个耍镏金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开杂耍班呢。”

    “我让你们开杂耍班,”贾代善抄起自己手边的茶盏就想往贾赦身上扔,又想着今天好歹是贾敏的喜事,总不能今日还打打杀杀的,这才又把茶盏放下了。

    “人家堵门,最多只是背个诗句,调侃两句,你们倒好,让林海堂堂一个探花,陪着你们开杂耍班?”贾代善冷笑了两声说道,“得亏今日没有耽搁你们妹妹的婚事,不然我扒了你们的皮。”

    “祖父,好像是我的错。”贾瑚连忙站出来承认道,“我出了一道题,让林姑父回答,可没料到题出的太难了,这才耽搁了时间。”

    “好哥儿,你可别帮着你爹和二叔来糊弄我。”贾代善完全不相信,他们瑚哥儿才几岁?出的题还能难倒林海?肯定是瑚哥儿特意出来替他爹和二叔顶罪的。

    “祖父,真是我给林姑父出了一道题,题目是,孔子七十二贤,贤贤何德。云台二十八将,将将何功?”贾瑚抿了抿嘴说道。

    贾代善也就是读过几本书,二十八将可能说得出来,但七十二贤确实他也记不完整。

    一时之间,贾代善也有点想不清楚,贾瑚到底说得是真话,还是在包庇贾赦和贾政。

    贾代善有心收拾贾赦和贾政,但好歹也得顾及着点贾瑚的脸面,再加上今日又是贾敏的大喜的日子,贾代善这才没再发作下去。

    ……

    贾敏婚事过了没多久之后,贾敬就给丙班又寻摸好了教学的先生。

    新来的先生也是一个举人,却是个屡试不第,已经放弃在科考上再进一步的举人。

    这位先生的长子和次子也都在他的教导下中了进士,老先生虽然自己没考上,却也已经觉得差不多圆满了。

    只是老先生在家里也实在是闲不下来,这才又出来教书,原本是打算着自己开一个私塾的,只是开一个私塾,毕竟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老先生的两个儿子都怕老先生太过劳累。

    正好贾家族学有正在招先生,这老先生才到了族学里来教书。

    这位先生虽然年纪颇大了,但是教书的时候却是妙趣横生,并不照本宣科。

    贾瑚虽然早就已经学过这些课本上的知识了,却也愿意听这位老先生讲一讲其中的典故,更不要贾莅等人了。

    “莅哥儿,明日过继的事可都准备好了?”一下课,贾萍便搂着贾莅的肩膀问道。

    还没等贾莅说话,贾瑚先笑着说道,“哪里需要莅哥儿操心,敬大伯娘早就准备得妥妥当当了。”

    敬大奶奶越接触贾莅,越发觉得贾莅确实是一个好孩子,对过继这一事,也就越发操心了一些。

    为了贾莅过继一事,敬大奶奶这些日子忙前忙后,也操心了不少日子了。她又向来是个周全的人,自然是做得面面俱到,哪里还需要贾莅来操心。

    “莅哥儿需要到时间准备好收红包就行了。”贾瑚笑着说道。

    贾莅过继到贾敷名下后,自然是要认一认亲,贾莅辈分又小,到时候肯定是能收到改口的红包。

    “那不知道瑚大叔叔有没有给我准备好红包。”贾莅也揶揄道。

    贾瑚可也是贾莅叔叔辈的,自然也是要给贾莅准备好红包的。

    “两份作业大礼包要不要?”贾瑚笑着把自己桌上的书扔给贾莅道。

    “那可不行,哪怕不是真金白银,可好歹得瑚大叔叔的心爱之物才行啊。”贾莅开玩笑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书自然也就是真金白银了。”贾瑚笑着说道,“更何况,谁人不知道我贾瑚爱书如命啊。”

    “瑚大叔叔这简直就是狡辩。”

    众人正玩笑着,张数却突然匆匆走进来,说道,“哥儿,宫里来人了,奶奶让您赶紧回去一趟。”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贾瑚的心猛然间一跳,又立马让自己镇定下来,不动声色地问道。

    荣国府与宫里向来也往来密切,宫里来人也算是常见的事情,毕竟光是太子妃就时常差了人人来给张氏送东西。

    更不用说,皇帝也常常派人来请贾代善进宫。

    这样匆匆地来喊贾瑚回去,却绝对是第一次。

    “小的也不知道,奶奶刚刚派了人来的,哥儿可要问问?”张数忙道。

    “瑚大叔叔还是赶紧回去吧,估摸着是有事寻您呢。”贾萍和贾莅也连忙劝道。

    “这还有什么可问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贾瑚也有心焦,连忙让张数套马车,准备赶回去。

    第98章

    天才·八六()

    张氏这会儿也跟无头苍蝇似的呢,只是还得面对瑚哥儿,她好歹也得佯装镇定。

    “阿娘,宫中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贾瑚看到张氏略微发白的脸色,连忙问道。

    “哥儿回来了就好,赶紧准备准备,咱们进宫去。”张氏看到贾瑚后,连忙说道。

    说完,这张氏才跟贾瑚又解释了一句,“刚刚东宫来了人,说是太子妃让我们赶紧进宫去。”

    “可是姨妈身边管用的人?”果然是东宫的事情,贾瑚心里一紧,连忙问张氏道。

    “你是你姨母身边的人,是东宫的小太监,虽不是往常传话的太监,但我也在东宫见过他。”这样着急忙慌地喊人进宫去,张氏也怀疑是不是其他人有什么阴谋,但那小太监确实是东宫里的人。

    贾瑚有些疑惑,现如今东宫还能有什么事情?

    承恩公府那些事情也早就翻篇了。

    如今照理来说,正是皇帝和太子蜜里调油的时候,皇帝对东宫好都来不及,如何可能出什么事情?

    哪怕只是为了平衡势力,皇帝这些日子也该多恩赏些东宫,显示出他对东宫地看重来。

    除非是太子做了什么皇帝忍受不了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这才要收拾了东宫。可皇帝对太子的宠爱摆在那里,太子能这么多年在太子的位置上屹立不倒,明显也不是什么傻的人物,怎么可能忤逆了皇帝。

    更何况,哪怕这会儿东宫真出了什么事情,找张老爷子或是贾代善,都比找他们母子要来的靠谱。

    又为何太子妃这回并没有派寻常传话的太小太监来?

    贾瑚甚至怀疑,这让他们进宫去,是针对东宫或者荣国府的阴谋,比如扣留了他们来威胁东宫或者荣国府。

    只是宫里相召,做臣子的自然不好拒绝,不然又得被留下一个话柄。贾瑚也怕太子妃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们,这会儿自然也不可能不进宫去。

    贾瑚想了一会儿以后,吩咐跟在自己后面的张数道,“等我们待会儿出去了,张数你就去跟我爹说一声,让他待会儿傍晚来接我和阿娘出宫。”

    若是真有什么事情,到时候以贾赦混不吝的性子,也正好闹上一场。

    再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哪怕是皇帝,也得给他们做主。

    贾瑚考虑妥当了,这才跟张氏说道,“走吧,阿娘,咱们进宫去吧。”

    “瑚哥儿说得是,”张氏说道,“红豆,你待会儿就别跟着我们一起进宫去了,你去跑一趟张府,问问我爹如今宫中是否有什么事情,若是……”

    “若是到时候大爷真在宫门外闹起来了,你就让我爹赶紧进宫去。”张氏补充了一句道。

    说着,张氏又觉得,如今宫中像是形势不明朗,那瑚哥儿实在不应该跟自己一起去冒险。

    “哥儿,要不然你还是留在家中吧,”张氏看向贾瑚道,“我到时候跟娘娘解释一声,说你病了便是。”

    小孩子家家的,有点头疼脑热,再正常不过了,贾瑚不去又能如何?

    “哪有这么严重,”贾瑚故意笑着说道,“可能只是我们想多了罢了。”

    贾瑚好歹也是活过两辈子的,他这个做儿子的,又如何能让他娘一个人独自去面对呢。

    贾瑚想着,好歹他也是经历过宦场沉浮的,若是宫中真有什么事情,他肯定也能更好地应对。

    贾瑚态度坚决,一定要一起进宫去,张氏拗不过贾瑚,只能让瑚哥儿跟着,心里却打定主意,若是待会儿真出了什 么事情,她必然得将瑚哥儿护在身后。

    张氏带着瑚哥儿刚刚进宫,就看到太子妃身边的丫鬟姚黄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他们了。

    与往常一样,因为宫门口离东宫有些远,太子妃惦记着亲妹妹,还特地给张氏和贾瑚准备了轿撵,省得张氏再走路过去。

    看到姚黄,张氏原本吊着的心放下来了一大半。

    姚黄是太子妃从张家带到东宫的丫鬟,向来是太子妃的心腹,既然太子妃还能让姚黄来接自己,那至少太子妃那儿应该没出什么事情。

    贾瑚眼尖地看到了姚黄藏在内里的那股子喜意,越发觉得有些疑惑。

    倒不是说姚黄面带笑意或是穿戴喜庆之类的,而是姚黄像是多了一股精气神。

    这种精气神一看就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姚黄多了一个盼头,这才会如此精神的。

    “奶奶和哥儿可算是来了,我们娘娘早就等着了。”姚黄一看到张氏,就立马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赶紧上轿撵吧。”

    张氏感觉姚黄倒是像是比之前更加热情了几分,不动声色地问姚黄道,“最近太子妃身体如何?”

    “奶奶怎么问这个?”姚黄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依旧回答了,“前日太医还来给娘娘请过平安脉,太医说娘娘身体很康健,奶奶放心便是。”

    这边,抬轿子的小太监,特别殷勤地问贾瑚:“哥儿,奴才抬得会不会太颠了,要不要再稳些?”

    另一个抬轿小太监也说,“是啊,哥儿若是觉得颠,尽管吩咐小的们。”

    “咳,挺稳的。”这些小太监们突如其来的殷勤,让贾瑚有些摸不着头脑。

    贾瑚也不是头一回进宫,太子妃又向来周全,每次贾瑚进宫的时候,太子妃早早地吩咐吩咐了人准备好轿撵,在宫门口等着贾瑚。

    因为太子妃管着宫务,作为太子妃的外甥,宫里的这些小太监们对贾瑚向来是很客气的。

    但也绝对没有殷勤到这种地步。

    尤其是,这些抬轿的小太监们,他们基本上都是宫里的底层,干的也是最累的活,又是靠着力气吃饭的。

    哪个小太监不盼望着能讨好了贵人们,换一个轻松一点的活,也省得日日靠出卖力气吃饭。

    若是能得了贵人们的青眼,哪怕只是带到他们宫里做一个扫撒的小太监,那也比只干苦力好啊。

    所以这些小太监们对贾瑚都甚是殷勤。

    但再殷勤,那也绝对没有现如今这样,还得问一问轿子颠不颠。

    宫里的人向来都是人精,自然是随着风向倒的。

    贾瑚自然是给不了这些小太监们好前途的,也不值得他们殷勤相待,除非是东宫有什么喜事了。

    贾瑚还没想明白,就已经到了东宫了。

    贾瑚一进东宫,就敏锐地感觉到,东宫里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每个人都昂首挺胸的,虽然都忙忙碌碌的,但是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东宫里是有什么喜事?”张氏也看出了这一点,转头问姚黄道。

    姚黄见张氏问自己,抿嘴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是有个好消息,所以娘娘这才特意来请您进宫来。”

    “好消息?”贾瑚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难不成他们真的想错了?

    太子妃听说张氏已经来了,连忙到端徽殿门口来迎接。

    “妹妹可算是来了,倒是叫我好等。”太子妃拉着张氏的手说道。

    司徒明礼也连忙跟着出来了,明礼哥俩好的一把搂着了贾瑚,“前几日,我让人给瑚哥你带话,让你进宫来,我有好东西等着瑚哥你呢,你倒是好,一点也不着急。”

    “我这几日不是一直都要去族学上课了么?你也得去上书房读书,”贾瑚笑着说道,“我原本还想着等休沐日来找你呢。”

    “阿娘,我带着瑚哥儿去我那里看看我上次得的那些东西,”司徒明礼搂着贾瑚说道。

    “好,你们去吧。”太子妃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自己去玩。

    “姐姐今日怎么突然要找我们进宫来?”进了端徽殿,张氏立马笑着问太子妃道。

    “怎么?我这个当姐姐的想见妹妹了,还不能召你进宫来?”太子妃嗔道。

    “那传话的小太监着急忙慌的,只说让我带着瑚哥儿赶紧进宫,其他一句话也不说,那小太监还不是原本姐姐你经常派来传话的,我只道出了什么大事来?”

    “我都让红豆回家里去打听消息了。”

    张氏算是太子妃带大的,与太子妃自然是亲密得很,有什么话,也不用说一半藏一半,直接就抱怨道。

    太子妃皱着眉头道,“之前出宫传话那个小太监,今日说是不太舒服,我这才派了另一个来的。”

    “原本,我还当他是个机灵的,倒是没想到,他还是个糊涂的,居然还吓着你们了。”

    说着,太子妃又拉着张氏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有子有女的,太子又不是个糊涂的,我在东宫能有什么事情?”

    张氏心说,我倒不是怕你出事,却怕太子又跟皇帝闹什么别扭呢。

    只是这种话也不好摆到明面上来讲,张氏也就只是在自己的肚子里过了一遍。

    “你放心,没什么大事,”太子妃安抚完张氏,又忍不住笑着说道,“也不对,倒是有一件大事,不过,是喜事。”

    这边司徒明礼正在给贾瑚展示自己前几日得到的赏赐。

    “这把剑如何?”司徒明礼拿起一把剑鞘上镶满了宝石,花里胡哨的剑问贾瑚道,“前几日我得到这把剑的时候,就想着瑚哥你不是正好在学剑么?正好配你,我就特意给你留着了。”

    司徒明礼把那把剑递给贾瑚,又说道,“据说这把剑用天外飞石铸成的,剑身坚硬无比。只是,这剑还没开过刃,你还得自己去开个刃。”

    “也太花里胡哨了些吧?”贾瑚有些嫌这剑太过于花里胡哨,正想推辞,突然发现司徒明礼的衣服有些不太一样。

    “哎?礼哥儿你这衣服?”

    贾瑚这会儿才看到司徒明礼的衣服居然不是平常的杏黄色,而是明黄色的。

    只是杏黄和明黄实在是有些相似,贾瑚刚刚又只顾着跟司徒明礼说话,倒也没仔细看,可现如今在屋子里,与司徒明礼面对面地说话,贾瑚才感觉到不太对。

    这杏黄色和明黄色可是不同,杏黄色是皇家子弟,身份贵重些的都能穿着,可这明黄色却不是随便人都能穿的,整个大宁,也就只有皇太后,皇帝皇后,太子和太子妃能穿。

    这太子和太子妃能穿明黄色,还是当初立太子的时候,皇帝对太子实在是信任宠爱,当初跟礼部吵了好几天,这才吵出来的待遇。

    贾瑚突然灵台一清,仿佛就明白了今日为何东宫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连带着连抬轿撵的小太监都对着他们殷勤有加。

    “那我日后见了你,是不是还得行礼了?”贾瑚也由衷为司徒明礼感到高兴,笑嘻嘻地说道。

    第99章

    不提荣国府,但贾瑚他们这一房绝对是跟东宫,或者说是与太子妃挂钩的。

    司徒明礼成为太孙,对太子这一系来说是振奋人心的事情,毕竟这有了太孙,那就是哪怕太子不行了,这还有下一个继承人,他们可以支持呢。

    但对司徒明礼和太子妃来说,毕竟虽说他现如今是太子唯一的嫡子,又是长子,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未来的继承人。

    但是,日后呢?

    太子也是皇帝唯一的嫡子,可现如今还不是地位并不稳定,虽是太子,可前头有长成的兄长,后头又有皇帝宠妃之儿子。

    太子当得依旧是如履薄冰。

    可司徒明礼在皇帝这儿就成了太孙,那就是皇祖承认的继承人。哪怕是日后太子登基了,除非是司徒明礼犯了谋逆的大罪,不然也无法改变皇父当初立下的继承人。

    一旦到时候太子想动换继承人的念头,言官们都能喷死他。

    光光是这一点,也已经差不多让司徒明礼立于不败之地了。

    所以,太子妃身边的人,才更加欢喜上了两分。

    “明旨估计是还得再过几天才会发。”司徒明礼笑着说道。“到底是还没个定论,我们也不好张扬起来,但总得告诉你们一声,所以我娘才说把姨妈和你请进宫来。”

    还没发明旨?贾瑚皱了皱眉头,问道,“那皇上是如何说的?不会……”

    贾瑚是生怕还没定下来,到时候皇帝再反悔了,那白高兴一场倒也还好,只怕到时候皇帝直说东宫轻狂,倒是让皇帝对东宫或是说司徒明礼的印象还得再差几分。

    司徒明礼笑着说道,“瑚哥放心,今日皇祖父虽是在东宫说的,却也是当着起居注官说的。”

    有起居注的官员记上一笔,那皇帝到时候想要反悔怕都是有些难了。毕竟哪怕是皇帝,却也没办法插手起居注的事情。

    “更何况,瑚哥你当我这身衣服哪里来的,是皇祖父走了之后,又转头吩咐了人送来的,”司徒明礼笑嘻嘻地说道,“还特地让我立即换上,说是我既然已经是太孙了,总也得有太孙的体统来。”

    “这衣服是皇上早就做好了的?”贾瑚问了一句道,“可姨妈管着宫务也没从内务府知道点消息?”

    宫里看着什么都管得紧的紧,可实际上却是消息传得飞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保管宫里所有人都知道得差不多。

    比如皇子们出宫开府,皇帝总是要封个爵位给自己儿子们的,但是亲王还是郡王虽说在明旨下来之前未定下来,但是无论是亲王还是郡王都有相应的依仗,都要内务府置办起来。

    有心人只要一去内务府打听,便也能把消息知道得差不多了。

    司徒明礼封皇太孙这种事情,可是比皇子们出宫开府,封爵要重要得多。

    毕竟皇子们封爵最多也不过就是亲王和郡王之分,除了年俸上和府邸的规制上有些区别以外,其他区别却不是很大,毕竟除非是皇子们犯了什么事情,遭到了厌恶,不然等到新皇登基,总得加恩给兄弟们。

    原先是郡王加封为亲王,而原先本就是亲王的往往会给个几年亲王双俸。

    可无论怎么分封,到最后却是没有什么差别的。

    但是封皇太孙这就又不一样了,皇太孙可是板上钉钉的第三代继承人,这样的大事,照理说,内务府早就应该有消息传出来。

    至少,东宫这儿应该是早就听到消息了的。

    司徒明礼摇了摇头说道,“这衣服并不是内务府那头做的。”

    说着,司徒明礼走到了贾瑚面前,给贾瑚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以后说道,“瑚哥,你仔细看看这衣服再说。”

    贾瑚仔细看了一眼司徒明礼的那件外罩衫,这才发现,这倒不像是刚刚做,像是放了好几年的衣服。

    “这不是新做的?”

    “是啊,我爹说这应该是他年幼时的衣服,照着我的身量改的。”司徒明礼说道,“大概是皇祖父命御前的人改的,所以在内务府那儿才没半点消息。”

    司徒明礼这样讲,贾瑚越发有些不安,这些种种迹象都让人有一种是皇帝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那万一这不过是皇帝一时兴起呢?

    虽说有起居注官在,但是如今还没成定数,万一到时候皇帝非得在起居注里划掉这一句话呢?

    “瑚哥放心吧,”司徒明礼哪里能不知道贾瑚在担心什么,只笑着说道,“瑚哥有没有感觉今日宫里的其他人都殷勤了不少?”

    还未等贾瑚说话,司徒明礼说道,“这消息在宫里也传得差不多了,只是没传到外头去,所以他们今日才格外殷勤一些,想必现在内务府已经还是准备起皇太孙的仪仗了。”

    贾瑚听司徒明礼这样讲,这才放下心来,有心插诨打科几句。

    “见过太孙殿下。”贾瑚站起来正正经经地给司徒明礼行了一个大礼。

    贾瑚只这么一个动作,气得司徒明礼脸都鼓起来了,这会儿就要去打贾瑚,贾瑚只能七手八脚地拦下来,然后又笑着继续调侃道,“怎么太孙殿下还一言不合就开始翻脸了?”

    “我…我还以为你也同那帮人一般……”司徒明礼听到贾瑚得下一句调侃,突然哽咽着说道。

    旁人都只说他成了皇太孙,除了见了他越发殷勤两分的,就是替他感到开心的。

    司徒明礼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成了太孙,早上还能与自己玩笑几句的身边的小太监,到了中午回去,就变成了面对他就战战兢兢的模样了。

    只不过是梳头的时候,略微扯到自己的头发了,司徒明礼不过嘶了一声,小太监就已经战战兢兢地跪下开始嘴里喊着“太孙饶命了。”

    更不用提东宫里的其他丫鬟太监们了,面对他的样子,仿佛他是个一言不合就要将人打死的魔鬼似的。

    连带着太子,都得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上一句,“礼哥儿以后就大人了,以后我们议事,礼哥儿也得来看看。”

    太子妃也说,“礼哥儿日后得更加谨言慎行一些。”

    仿佛他们都为着他当上了皇太孙感到欢喜,他们都说,他成了皇太孙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他也该但起皇太孙的责任来了。

    是的,成为了皇太孙,无论是对太子或是对司徒明礼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但,司徒明礼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像是压着些什么似的,只是他也不知道这股压抑的情感到底是来自哪里。

    直到贾瑚刚刚恭恭敬敬地喊他皇太孙的时候,司徒明礼才突然明白过来了,他是怕他成为了皇太孙,就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原本与自己可以勾肩搭背的瑚哥,有一日也有同自己生分起来,只喊自己“皇太孙”,而不是“礼哥儿”。

    “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要是让我阿娘看到了,保管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贾瑚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玩笑,倒是让司徒明礼哭了。

    贾瑚多明白的一个人,略微一思索便能明白司徒明礼哽咽的原因,又笑着安慰司徒明礼道,“皇太孙是你,礼哥儿也是你,无论是哪个,都是你。”

    司徒明礼也不过就是一时之间有些没缓过来,这会儿知道贾瑚刚刚只不过是同自己玩笑,缓过来以后,倒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对了,明珠姐姐呢?”贾瑚故意扯开话题道。

    “前几日不是舅母要去皇觉寺斋戒几日么?她闹着跟行安姐姐和行宁妹妹一起玩,阿娘拗不过她,就让她跟着舅母一起去皇觉寺玩了。”

    徐氏当时也来邀请过张氏,张氏也颇为心动,只是贾敏婚礼刚刚过,又接着贾莅过继的事情,荣国府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张氏操心。

    这才没有跟徐氏一起去。

    ……

    “姐姐眼见得也要熬出头了。”张氏也不是什么傻的,自然是知道这皇太孙背后的含义。

    听到太子妃说司徒明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太孙后,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觉得为自家姐姐这些年来的日子感到难过,“以后就要好些了。”

    太子妃看着是未来国母,风头无两,可内里的辛苦,却也没几个人知道的。

    先是嫁进东宫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好不容易挣扎剩下了礼哥儿,承恩公府哪里又闹幺蛾子,送了姑娘进东宫。

    太子妃既要操心宫务,又要担心着太子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

    这些年来,太子妃也不知道操了多少的心了。

    “是啊,礼哥儿的前程定下来了,这对太子,或是对礼哥儿来说,都是好事。”

    “娘娘,大公主来了。”太子妃和张氏正说着话,有人进来通报道。

    “大姐姐来了?快让大姐姐进来吧。”太子妃连忙说道。

    趁着大公主进来这会儿功夫,张氏小声对着太子妃说道,“大公主消息倒是灵通。”

    司徒明礼被封了皇太孙,太子妃是第一时间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妹妹,所以早早地就派了人出宫去请张氏来。

    但是,大公主那儿可没人请她,那就是她自己在宫中有耳报神了。

    太子妃闻言笑着悄声说道,“你倒是哪儿呢?这宫里看着被我管得闭不透风的,但实则消息最是容易传出去不过,你当只有大公主知道呢?我猜怕是我们太子爷的那些兄弟们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对他们来说却是惊天霹雳了。”太子妃悄悄地翻了个不雅的白眼说道,“他们怕是这会儿正研究着如何让父皇忘记这件事呢。”

    张氏还要再问,可又见到太子妃带着次子和幼女已经进来了,又把自己要问的那些话给咽了下去。

    “我说昨儿怎么喜鹊一直喳喳叫呢,原来是今儿大姐姐要来了。”太子妃笑着说道。

    “我算什么排面上的人物,喜鹊可不一定应在我这儿。”大公主也知道司徒明礼被立皇太孙这件事还没个发明旨,自然也知道东宫这儿怕也不愿意在这会儿张扬,所以只隐晦地说了一句道:

    “过几日,怕是有更好的喜事呢,我这句恭喜可要提前说了。”

    大公主消息向来灵通,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早早地就知道了。不过倒也不只是大公主,那些皇子们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只是,皇子们到底是不如大公主。

    自家父皇不仅把下一代继承人定好了,连下下代都已经定好了,这对于皇子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大打击了。

    不说那些有志向于皇位的皇子们,太子之子被封了皇太孙,那他们夺嫡成功的概率怕都是要小不少。

    就连那些对皇位没什么想法的皇子们,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怕也都不怎么痛快了。

    自己比不过太子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呢,可太子的儿子凭什么?

    难不成让他们这些当叔叔的,还得给一个小娃儿行礼?

    大公主原本也就不可能成为继承人,对她来说,谁当皇帝,都是她的兄弟,都得给她这个唯一的姐姐尊荣,倒是也没什么大差别。

    再加上大公主的母妃早逝,原本她也在先皇后膝下养过几年,有着这一层关系,大公主之前与太子关系也略微亲厚一些。

    太子能顺利登基,反倒是对大公主更有利一些。

    这回,得到司徒明礼要被封皇太孙的消息,大公主也痛快地很,直接就带着次子幼女来东宫贺喜了。

    大公主也看得分明,他们这些子女里,皇帝最偏爱的就是太子,再加上太子有素有仁爱之名,只要太子不犯大错。

    其他那些兄弟们无论怎么在父皇跟前表现,那都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第100章

    大公主看分明了这一点,自然也就想清楚了,与其等将来太子登基了,再凭借着原本的那点微薄的姐弟之情,去烧太子的热灶。

    倒不如趁着现在太子的前程还没完全定下来的时候,就投靠上太子了。

    大公主作为皇帝唯一活到成年的女儿,也是极受宠的,当初给大公主挑选驸马的时候,皇帝可也是挑选了许久,非得找一个人品模样家私都配得大公主的人才行。

    大驸马出身侯府,曾经还跟着家中长辈们去过边关打仗,也立下过战功,现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前些日子就被皇帝点了为正二品的总督了,就等着过几日便去江南赴任。

    大驸马能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有他自己出身高,又娶了皇帝掌珠的原因,但自然也是他本身就有政治敏感性。

    听大公主说起现在就投靠上太子的打算,又听着大公主分析了一遍皇帝与太子的父子之情,大驸马也觉得大公主说的倒也是没错。

    只是在大驸马看来,自家这会儿投靠到太子那儿,反倒是容易引起皇帝的忌惮。

    只是大公主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所以只跟大公主商量着先去探一探东宫的口风,所以才有今日大公主来东宫这件事。

    陈泽最是不爱听这些寒暄,只撇了撇嘴,又偷偷捏了一下妹妹的脸,只想逗妹妹玩。

    “泽哥儿和清姐儿也来了?我看着泽哥儿好像又高了一点了。”太子妃看到大公主后头跟着的一对子女,连忙说道,“我们聊天你们怕也是不爱听,礼哥儿和瑚哥儿在后面书房里呢,你们跟他们一道玩去吧。”

    说着,太子妃吩咐身边的丫鬟道,“把哥儿和姐儿送到礼儿那儿去,再叫小厨房做两盘点心给他们送去。”

    大公主也冲着一对子女摆了摆手说道,“跟你们表弟们去玩吧。”

    这陈泽和陈清才跟着丫鬟去书房找司徒明礼和贾瑚。

    大公主看着陈泽和陈清出了殿门,这才说道,“我今日来,是有件事情要麻烦弟妹呢。”

    “姐姐尽管吩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太子妃笑着说道。

    大公主在皇帝那儿向来受宠,饶是太子妃这身份看上去比大公主更尊贵点,太子妃对大公主也向来是客气有礼的。

    “弟妹也知道,我跟驸马过几日便要江南上任了,沉哥儿倒是好说,他本来就自有主见,又每日都在父皇跟前当值,倒也不用担心。”

    “清姐儿的身子骨不怎么好,都说江南的风水养人,我们也正好带着清姐儿去江南调养调养。”大公主说道。

    “我瞧着县主看着要比之前好上许多,”张氏闻言也笑着插了一句嘴,“大家的姑娘,小时候有些小病小灾倒也正常,仔细调养着,没几年也就好了。”

    “是啊是啊,姐姐那儿若要什么药材只管跟我们说。”太子妃也连忙说道。

    “倒也不用什么药材,”大公主摆摆手道,“太医只说精心养着便是。”

    大公主当年生陈清的时候,因为某些事情早产了,这才导致陈清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这些年陈清也是汤汤水水,人参肉桂也不断。当初大公主还怕一个不经心,幼女就夭折了,也不怎么让陈清见外人。

    直到这些年,陈清立住了,大公主才开始带着她出门。

    “只是泽哥儿还得在宫中读书,他又是向来顽劣,到时候还得请弟妹多看顾两分。”大公主说出自己的目的道。

    大公主受宠,连带着大公主所出的两子一女都在皇帝跟前有分量。大公主所出两子都封了侯爵,幼女也被封了县主。

    皇帝的这两个外孙也是跟皇孙们一般,都是在宫中读书的。

    大公主的长子陈沉倒是人如其名,是个沉稳的性子,现如今都已经有了差事,在皇帝身边当銮仪卫。

    可次子除了交友广泛以外,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偏偏大驸马的亲娘又偏宠这个嘴甜的孙子,大公主加大驸马两个人都治不住陈泽。

    倒不如在上书房,有那些太傅们约束着,反倒是还能让他安分一点。

    再加上,大公主也深知自家次子是个混吃等死的性子,虽说陈泽身上也早就有了侯爵,但侯爵与侯爵又是不同的。

    像贾赦那般有太子护着的,虽然是纨绔,可日子过得照样逍遥。

    大公主也有意让陈泽在宫中读书,也好多结交接交司徒明礼等人。

    所以这回大公主和驸马打算着去江南,也就没打算把次子带上,只让陈泽安安稳稳在宫中读书。

    大公主和大驸马要去江南赴任是早就定好了的,陈泽作为大公主的次子,在宫里哪怕是大公主没有与太子妃打过招呼,照样也是没人敢欺负的。

    大公主这话头一起,太子妃便懂了大公主的意思。

    大公主与其说是把陈泽托付给了太子妃,倒不如说,平白送了太子妃一个恩情,这其中与东宫卖好的意思不言而喻。

    太子妃也清楚,大公主能如此来向东宫卖好,大部分原因可能也在于司徒明礼已经被皇帝定下为皇太孙,大公主看好东宫的前程。

    大公主虽是女流,平日里也不掺和政事,可若是她能在皇帝面前,不着痕迹地说上几句东宫的好话,就已经比大臣们明里暗里夸太子要有用得多。

    也就弥补了先皇后早逝,太子没个母后在皇帝跟前吹枕头风的劣势。

    再加上大驸马,现如今已经是江南的总督,这样要紧的位置,能给太子带来多少助力,自不必多说。

    东宫现如今前有大皇子,后有太子一杆长成的弟弟,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皇位,哪怕是司徒明礼成皇太孙,照样是要如履薄冰。

    有大公主这样的助力,对东宫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太子妃也清楚的很,皇帝虽然宠爱太子,现如今心里想的也是百年之后要把皇位交到太子手里。

    但皇帝未尝没有忌讳太子的之心。

    太子的一竿子兄弟们如今盯着皇位,都想与太子一较高下,这里头未尝没有皇帝的意思在。

    毕竟皇帝日渐老去,但是继承人却是年富力强,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得担心继承人有一日等不住了,想日子夺得那个位子。

    所以,皇帝也就放任自己的其他儿子们盯着皇位,平衡几方势力,而皇帝也好老神在在的坐在上头,只做那个执棋之人。

    若是大公主与东宫往来过密,到时可能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是以,太子妃想着,与大公主结交是好事,但却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

    太子妃便笑着说道,“姐姐要远行,我这个做舅母的本来就要照顾着外甥点,更何况我还管着宫务,泽哥儿在宫中读书,照顾他,也是我的本来该做的事情。”

    大公主原本跟大驸马商定的时候,也就想着暗地里与东宫结交便好,倒也不必摆到明面上来。

    太子妃这么说,倒是正合了大公主的意思,只笑着说道,“虽然弟妹说这是你的本责,可我到底也该先谢一谢弟妹。”

    这几个人一句投靠的话都没说,可却又已经在暗地里达成了一致。

    ……

    “瑚哥,我听着我爹娘的意思,你怕是当不成我的姐夫了?”

    提起明珠,明礼又想起之前听到的太子和太子妃私底下的谈话。

    哪怕是当了太孙,司徒明礼照样也有些少年之心,照样喜欢八卦。

    再加上,司徒明礼向来与贾瑚亲厚,也一直想着贾瑚从表兄变为姐夫。

    听到这个消息,明礼自然是有些怅然若失,但是看着自家姐姐没心没肺的样子,明礼又仿佛觉得姐姐与他瑚哥倒是确实也不像是合适的。

    这事情不仅是太子与太子妃聊过,连带着张氏和贾赦也在不经意间说起过这件事情。

    贾瑚是带着前世记忆生的,有意识得也早,所以比起司徒明珠来,贾瑚也早早地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门娃娃亲。

    贾瑚两辈子加起来也没什么感情经历,所以年幼的时候,在面对长辈们调侃的时候,贾瑚也会因为司徒明珠脸红。

    但日渐长大以后,贾瑚经历了多次调侃之后,对这样的调侃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更何况调侃的另一方,司徒明珠也从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过。

    若说贾瑚与司徒明珠之间,有什么男女那肯定是不太可能的,但姐弟之情,或是说兄妹之情倒是有不少的。

    所以,听长辈们讲起这娃娃亲就只当是玩笑话,贾瑚倒也没有什么大的感觉。

    若做夫妻,贾瑚自然是要护着司徒明珠,若是做姐弟,他照样也要护着司徒明珠。

    其实倒也没什么大分别。

    “婚姻之事,本来就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贾瑚淡淡地说一句道,又笑着问道,“难不成我不是姐夫,咱们就得生分了?”

    “那自然不是……”司徒明礼连忙摆手说道。

    两人正说着,赵粉在门口敲门道。

    “小殿下,大公主家的小侯爷和县主来了。”

    “泽表哥和表姐来了?”司徒明礼扬声说道,“感觉请表哥和表姐进来吧。”

    京城说大也不大,更何况贾瑚和陈泽年纪相仿,又都是权贵子弟,自然也就是早就认识的。

    倒是陈清原本因为身体不怎么好,倒也不常出门,两人倒也是第一回见。

    陈清常年病弱,并不熏香,倒是因为经常吃药,身上还又一股子的药味。

    也可能是因为病弱不常出门,平日里只在家里读书,还有一股子书卷气。

    贾瑚闻到陈清身上的药味,又看到陈清弱柳扶风的样子,不经脱口而出道,“妹妹现吃什么药?”

    贾瑚这句话说完以后,书房里突然就静下来了,尴尬的气氛开始在书房里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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