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登基。
程六得知此事,激动得恨不得即刻就能飞往京城。
余安和也有些心动,既然消息已经放出来,说明新帝也有把握,想来京里已经没有危险。
是余心乐对他道:“爹,我看我们还是再缓几天,这毕竟只是个消息,目前最重要的是京里何时能放人出城。若始终无人进出,那这消息传出来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爹你可别忘了,程家至今没人来!”
余安和一想,后背都出了冷汗。
他们余家虽不是什么权贵,好歹拥有那样一份偌大的家产,还是程家的姻亲,若真有差池,此时贸然进京,说不得就成了那瓮中之鳖。
余安和欣慰地轻拍余心乐肩膀:“我儿果然聪慧。”
余心乐笑笑。
很多事,他只是懒得去在意罢了,他可从来都不是傻子。
余家这样的家产,谁能不眼红呢。
得知他们竟然还要再等,程六急道:“姑爷,太子登基为帝,论功行赏,咱们程家绝对排在前头,这么要紧的时候,您还不赶紧的去京城,留在这里又有何用!”
程六太急,语气上也就不太尊重。
余安和但笑不语,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冷了不少。
程六一个激灵,低下头不敢再多嘴。
程六心道,既要在这里耗着,那就耗,太子都已登基,程家人一定很快就到,到时候这余安和就知道厉害!
结果程六并未等到程家人,反倒是余安和在京城的掌柜亲自来了。
这名掌柜姓钟,是余安和的心腹,京城至沧州若骑马,正常速度该是一天的路程,他大半天便已赶到,钟掌柜是个微胖的身材,满脸风尘仆仆,来见余家三人时,还气喘吁吁。
余安和亲手给他端了杯茶,叫他坐下,温声道:“老钟,你慢慢说。”
钟掌柜将茶饮尽,先是长长吸了口气,才看向三人,说道:“老爷、夫人、少爷,这一个月来,我是实在没法出来!”
“我们都已有所猜测,你快将你知道的说来。”
钟掌柜开始从第一天叙述:“那日半夜,宫里突发丧钟,一共敲了二十七声,我们便知道不对,当时包括我,许多人都不敢出声,只是赶紧先在家里挂白,直到天亮,几乎每人都想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料,这时我们才发现,整个内城都已封锁!”
所谓内城,便是皇宫以及四周十里地的全部范围,几乎所有权贵都住在内城,京城里的百姓,但凡是有些脑子的,都知道宫里这是出了大事。
钟掌柜继续道:“东西城门也早就关闭,我们出不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大家自然都很慌张,然而官兵随处可见,还时不时地要抓些人。我们也不敢多话,都窝在家中,好在是过了最初的七日,除内城依旧封锁,咱们倒是正常过日子、做生意,若有谁家差些吃的用的,去指定地点找官兵领取便是,就是依旧不许出城罢了!”
后来,如钟掌柜这般的普通老百姓依然什么也不知,也照旧过日子。
直到七天前,宫里有大太监与禁卫从内城出来,就在京城人最多的地方,向大家宣读圣旨,他们才能确信,确实是先帝驾崩,且太子已经登基。
钟掌柜擦擦汗:“当时我也挤着跪在人群中听,那大太监说得文绉绉的,我也记不住,大致意思就是陛下他本想替先帝守孝封朝三年,然而天下社稷不等人,又说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延时多日的科举,还叫咱们老百姓照常过日子,不必慌张,最后宣布,城门将于五日后开启。
“我也顾不得旁的,时候一到,立即便速速赶来,我来的时候,内城门还关着!倒是那些举子们已经进贡院考试去了!老爷、夫人、少爷,大约就是这么个情况!”
钟掌柜说得很简单,其中简直是暗潮汹涌。
很多关窍,余心乐与余安和都有些弄不明白,按理来说,太子登基是再顺利不过的事,为何会闹到封内城的地步?
不过光凭他们在这里思索,是想不明白的。
听钟掌柜说,京里没死人,没流血,也有很多与权贵息息相关的皇商、大商人好端端地过着,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也没听说被抓走。
目前来看,他们再留在沧州已经毫无意义,毕竟不可能永远在外飘着不进京。
余安和与妻儿商议过后,决定次日便进京。
与余安和有同样想法的人显然很多,以至于运河极其的拥挤,本该两三日即可,他们硬是拖到第五日才到,进京的这天,正是午时。
余心乐站在甲板上,等待进港,远远地,他看到码头上人头济济,人多了,自然就热闹,却又因为确实还到处挂着白,这热闹中又有几分诡异。
总之,看来看去,他是没看出有什么明面上的危险。
程六也在甲板上看,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找到程家的马车,他有些幸灾乐祸,活该,这余家人才不配!
很显然,他并不知道京里这些天发生的事,还当是程家要给余家个下马威。
钟掌柜指着远处,对余心乐道:“少爷,您看,那就是咱家的马车!”
余心乐顺着他的手,果然看到两辆极为华丽的马车,即便这么多马车挤挤挨挨,也耀眼得很,余心乐悠哉悠哉地拿着折扇扇风。
其实他们余家真不是猖狂人家,但如今这个世道,你过于温良、低调,反倒被人欺负,尤其是他们家这样的豪富。
他们索性就故意耀眼一些,坦荡荡地活在众人视野中,旁人就是要害他们,也要掂量几分。
进港还要些时候,正排队,钟掌柜就给余心乐介绍:“咱们在京里的宅子也在内城,只是不知此时内城如何,若还封着,只能委屈少爷先在外城住一阵。”
余心乐笑道:“没有那么多讲究。”
“前年老爷来京城盘账时,特地在郊外半山腰给少爷买了个园子,按照少爷的喜好修缮,打理得极好,少爷若是觉着城中无趣,倒也可以去那里住上几日,正好避暑。”
余心乐继续扇扇子,不急不缓:“倒也不急,先在京里住着,领略一番京中繁华。”
钟掌柜连声道是,这是他头一回跟这位传说中的江南第一公子相处。
在他想象中,这该是个极其嚣张放肆且还不学无术的纨绔,真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且还长得比画里的神仙妃子要美!饶是钟掌柜也不由想要捧着他,好叫他更高兴一些。
钟掌柜是不知,也只有最亲近的家人,或是完全的陌生人,才能够看到余心乐的真面目,外人面前,他也是知道如何伪装的,毕竟他们都是红尘中人嘛,总要适应天地间的规则。
余家夫妻点过船上重要东西,眼看船要进港,便也过来与余心乐会和,一家三口在钟掌柜恭敬的带领,与仆从、护卫的簇拥下,纷纷下船。
余家的人早就挤到最前,激动地上前来行礼,那问好声还没说出口呢。
“哪个是程六?!”忽然有人高声喝问。
余家人都是一怔,余心乐朝着声音看去,见到几名身配长刀的健壮男子,这几人,他方才在船上看热闹时便已瞧见,因为他们穿的是便服,也不是统一制式,他当时以为这不过是哪家护卫而已,也没有多看。
此时见他们几人肃然走来,才发觉不对。
这气势……跟那天大侠离开时,船上来搜查的那些官兵很像,甚至这几人的气势还要更凛冽几分!
据爹娘说,那些官兵,应该是宫里的禁卫。
那么这几位——
几名男子来得很快,在他们尚未回神时,他们就已经走到近前,又问一遍:“谁是程六?!站出来!”
余安和刚要缓和几句,却见那程六贼眉鼠眼地,直往余心乐身后躲,还扯住余心乐的衣袖,他看着就很不爽快,他们夫妻的面子不算什么,但谁也不能攀扯他们家的宝贝命根子!
余安和蹙眉,其中一名男子已经伸手直接将鬼祟的程六扯出来:“是不是你?!”
程六吓得哪里还敢说话?
那几人捉上程六,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毕竟程六与他们在一起,就这么将人带走,总是不对,况且余安和也一头雾水,他便出声:“几位壮士且慢,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程六看有人替他撑腰,立马跳起来:“我可是程尚书家的家仆!谁敢逮我!我家老爷定要你们好看!”
为首的男子冷笑:“抓的就是你程家人!带走!”
他转身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衣衫中露出块银色令牌。
群中有人惊呼:“那是禁卫令牌啊!”
“是宫里禁卫!”
“程家要倒了?!”
“看来程家被抄了啊!!”
“程家犯了什么事?!”
程六一听,腿都吓软了,再也说不出话,死狗一样被拖走。
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余家三人也吓得不轻,毕竟程家是他们的姻亲,程家人他们是不喜,可程四老爷还在程家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围观的百姓也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猜测他们与程家的关系。
程四老爷毕竟是程清晖亲爹,程清晖也有些腿软,余安和扶住妻子,颇为焦急。
余心乐已是大步上前:“几位大人且等一等!”
那几人并不理睬,倒是人群外的某辆马车里,有个矮墩墩的人正从窗里往外看,看到余心乐,他“咦”了声。
“邓大人?怎么?”
“没——嘶——”
邓容是看到熟人了!
那着急喊人的,不是那位余家小少爷么!
见他着急成那样,邓容心中一动,踹了身边的人一脚:“你,下去告诉那位小少爷,就说此事与他们无关,且叫他们放心回家便是!别暴露咱们身份。”
“是!可是——”属下蒙道,“大人,是哪位少爷啊?外面这么多人呢。”
邓容再踹他一脚:“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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