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地暖也开了起来,少女鬼鬼祟祟地从衣柜里翻出一包东西,递给旁边的狗狗,见它吞下去以后,她眼睛弯起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昨天是她的超级幸运日,有两个好消息:第一个是她已经刷够了这个副本的时间,可以随时切换到下一个副本了,第二个就是,她派去保护苏格兰的两只狗狗回来了,还带回来苏格兰的一封信,说他已经稍微安顿了下来,问她还想不想吃寿喜锅。
她当然要去了!
上个副本,青森萤走得太仓促了,都没有好好和朋友们告别,她玩游戏喜欢打出一个圆满的结局,上个副本里面,被五条悟删除的那个游戏存档是戛然而止,名为青森萤的游戏存档也是戛然而止,这叫她有点遗憾。
这一次,青森萤要好好地和她的朋友说再见。
她哼着歌,把之前就准备好的现金让狗狗带着,换上漂亮的小裙子,梳了一个发型,就坐在椅子上闭起眼睛,等着狗狗把自己吞进去。
先是被爪爪抚摸了一下,然后青森萤就感觉天旋地转,再睁开眼睛,周围已经一片漆黑,她来到了狗狗的肚子里。
唔,倒是没有什么怪味道,就是实在是太黑了……她有点害怕,干脆抬手把自己的眼睛捂住,狗狗像是跑了起来,她在狗狗的肚子里颠三倒四的,大脑缺氧,很快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已经到了目的地,苏格兰现在的住处很小,床和客厅餐厅厨房连成一片,看起来无从下脚,叫她有点心疼。
“我给你带了资金!”
青森萤连忙示意狗狗把钱吐出来,苏格兰笑了笑,摇头拒绝:“这些都是从组织里拿出来的吧?我们现在不能冒险。”
“欸?这不是钱啦。”
青森萤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层衣服,衣服团团包裹着几个首饰,在灯光下璀璨生辉,显得华贵极了。
“这是前几次,我和波本一起去做任务,那时候不是要穿礼服嘛,所以他就给我准备了一些首饰,任务结束以后,他就把这些都送给我了。”青森萤朝他笑笑:“hir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把它们都卖掉,变成你可以安心花的钱,这么想着,我就都带出来了。”
“……”zer送的?
诸伏景光第一反应就是蹲下来检查监听器,这些首饰看起来大概能抵得上他十几年的工资了,zer可不是无事献殷勤的人,只怕这些闪闪发光的宝石还带着一点别的功能。
但他转念一想,她是琴酒的搭档,又这样没心没肺,如果zer送她带有监听设备的首饰,说不定那天就会被琴酒发现,收益远远低于风险,zer不会做这样的事。
所以他是真心实意地单纯想要送首饰么?那家伙……即使送出去了,也会一直盯着这些首饰的吧?
诸伏景光低头看着首饰,又看了看和首饰极其相称的少女,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这样,那就谢谢糖酒了。”
“我们是好朋友!”青森萤笑了笑:“你也不要喊我糖酒啦。”
这个副本的时间已经刷够了,这让青森萤感觉十分轻松,她蹭蹭他的手臂:“我的名字是青森萤。”
少女笑颜烂漫,看过来的眸中满是信赖,诸伏景光愣了愣,下意识回她:“诸伏景光。”
四目相对间,青森萤只觉得她和苏格兰之间变得不一样了,从交换名字开始,或者更早,就好像有一条丝线把他们连了起来,今天的交换姓名,只是把那一根线变得更加明显了而已。
男人弯腰俯下来,咫尺之间,呼吸交缠,少女的脸颊烧起整片绯色,往后躲了躲,纤细的手腕撑着席子,仰着脑袋看他:“hir?”
这孩子不是已经和……接过吻了吗?怎么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
想到她那句好朋友,诸伏景光笑了笑,退后了一些:“最近没有休息好吗?看你眼睛下面有点青色。”
“欸?我睡得蛮好的呀。”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眼睛,凑过来让他仔细看:“真的有黑眼圈吗?”
“让我看看。”诸伏景光看得非常仔细,带着茧的手指轻轻抚上来,叫少女感觉有点害怕,小声问他:“好了吗?”
指下肌肤细腻,诸伏景光轻轻按了按,然后看向她额头的纱布,问道:“伤口还没好吗?”
“唔,差不多快好了吧。”青森萤也跟着摸摸自己额头的纱布:“大哥不许我拆掉。”
“嗯。”他收回手,问她:“寿喜锅要怎么吃?关东还是关西?”
“关东!”
寿喜锅的食材简单,料汁也可以从外面购买,两个人坐在小小的餐厅里,暖色灯打下来,显得温馨极了。
火锅过半,她透过落地窗往外看,下雪了。
细小的雪花飘在玻璃上,很快就融化不见,青森萤朝窗户哈了口气,然后在上面勾勒了一个爱心。
少女朝他笑,在诸伏景光也跟着笑起来的时候,听见她说:“看见hir你能够好好的,我也就放心啦。”
她话里告别的意味太浓,诸伏景光一颗心沉下来,抬眸看着她。
“我要走了哦。”青森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眨眼,她已经在游戏里过了两个冬天了,没有惠的两个冬天。
“去哪里?”他问。
“回家!”少女灿烂地笑起来,朝他挥挥手:“我知道hir超级厉害,不用我操心什么,但是我想……不告而别的话,hir会难过的吧?所以还是过来好好和你说再见啦。”
男人没说话,只是盯着她,那双极其漂亮的灰蓝色眼眸,在这时候好像失去了温度。
他看着她,看得她喉咙发紧,后背发凉,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看得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看得她把两只手都藏起来,藏进被炉底下。
“要离开日本吗?”
她点点头。
“要离开组织吗?”
她点头。
过了一会,他从桌子底下捉住她的手。
“要扔掉我吗?”
“……”青森萤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他用力攥住,男人朝她笑,一派温柔:“上次就说过的吧……我的大脑出现了问题,把我变成这样之后,听见那样的话以后,萤害怕我,把我扔掉了呢。”
他眼睛弯起来,握着她的那只手,捏得叫她发痛。
“怎么办?被萤驯服了呢。过正常人的生活……完成了主人的命令的我,这些天可是有在好好期待你的奖励哦。”
“可是你给了我什么?原来我努力找到还算安稳的居处,精心准备的寿喜锅,满心期待的这一次见面,是用来让你和我告别的?”
“刚刚看向窗外的时候,轻轻呢喃着那句‘下雪了’,那时候在想别人吧?后面画的那一个爱心,也是给别人的。因为想到了那个人,所以火锅才吃到一半,就急着和我说再见。”
诸伏景光松开她的手,笑着问她:“我的推理没错吧?”
青森萤完全被吓坏了,上一次、明明上一次hir还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青森萤想不明白原因,诸伏景光现在的样子叫她想到了杰和悟,他们也是这样,她每次一想到惠,那两个家伙就会这样生气,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不要这样好不好?hir……”她以为经过这么久,自己已经不是胆小鬼了,但是现在,又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忍不住想哭,还是会被吓到发抖。
即使面前的人没有咒力,没有杰和悟那样恐怖的力量,但依旧拥有叫她颤栗的压迫感,少女发着抖往后面爬,男人不像少年们那样会攥住她的脚踝把她拖回来,只是看着,从她的脚踝看到她的脸,再看她的眼泪。
明明这样的孩子,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只要遇见了,一定会好好呵护的孩子,现在却被自己吓得浑身发抖,满脸是泪。
……
他在做什么?
“对不起。”诸伏景光神色痛苦地捂住脸,声音颤抖:“我会去看心理医生,你走吧,既然可以离开组织,那就不要再回来。”
hir在向她道歉?
青森萤愣了愣,看着痛苦的苏格兰,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
“不负责任的坏孩子。”两个dk常常这么说她,可是那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是她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她也想负起责任来,但她是个笨蛋,什么办法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还丢下了他们,丢下了两只猫咪,一走了之。
没有犹豫多久,少女绕过地上的盒子,爬到他的身边。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也道歉,扒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哭着慢慢说道:“我陪你一起看医生,直到hir好起来,等你好起来,我再回家,好不好?”
“我不是不负责任的坏孩子。”青森萤呜咽着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把苏格兰,把hir变成这个样子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要扔掉你,我只是想回家,我以为、以为hir已经没有问题了……”
“这不是你的责任。”诸伏景光艰难地拒绝道:“这是我的问题,既然你有了离开组织的机会,那就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又被困在那里。”
“呜……”他越是这么说,青森萤就越是愧疚,再想到他说的那些话,害怕褪去,只留下自责。
“我刚刚、刚刚是在想惠,想到他,想到没有他的冬天,我就好难过,好想快点回到他的身边,戴他给我买的手套,所以才会在火锅都没有吃完的时候说再见,呜……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叫你伤心的。”
“hir……”她捧起他的脸:“让我陪着你好不好?直到你好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颈侧嗅了嗅。
青森萤一愣,下意识摸摸他的脑袋。
“在想什么?”男人敏锐地问。
“悟。”她回答道。
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问她:“和我一样汲取你味道的人吗?”
“是的。”青森萤脑子乱糟糟的,干脆放弃思考,hir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你要怎么离开?”他问。
“……”青森萤想了想:“用法术。”
“随时都可以吗?”
“是的。”现在的她,随时都能离开。
“那就请你先负起责任吧。”诸伏景光握住她的手:“陪着我好起来。”
直到别人抱住你的时候,你先想到的是我的名字。
她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我们尽快去找心理医生好不好?我想看hir快点好起来。”
“嗯。”诸伏景光没有拒绝,看了地上的那些首饰一眼,“既然能用法术离开,就不必回组织了吧。”
“欸?”青森萤愣住,她原来是打算和hir说过再见,就去找波本说再见,最后再去和大哥坦白道歉的,然后随他处置的,她猜大哥会杀了她——他最讨厌背叛。
“不想在东京好好玩玩吗?”诸伏景光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带着她看向窗外的雪:“米花町很热闹,人很多,我们可以做鱼群里的两只小虾米。”
少女和他一起看向窗外的雪,满脸向往,她明显也很渴望外面的世界,但还是轻轻摇头拒绝了:“大哥……”
“不要怕。”
诸伏景光和她十指紧扣,安抚道:“之前我有家人、朋友、同事,和理想,现在我孑然一身,处于灰色地带,你也是。就像融进大海的两滴水,他不会找到我们。”
“hir……”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青森萤犹豫了一会,诚实地说道:“对你而言,大哥是个很坏的人,但是对我而言,那是我的搭档,你知道的,他虽然很凶,但也从来没有骗过我,反倒是我……总是骗他。”
青森萤从来没有遇见过琴酒这样的人,冷漠又强大的杀手,有着长长的银发,和深邃的眼眸,这样的人只能在电影里看见。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遇见的人,是她最信任的人,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骗她,像苏格兰,像波本,但是大哥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谎话,一句也没有。
“大哥训练了我这么久,如果我逃走的话,大哥肯定会很失望,很生气,hir,我不想看见你伤心,不想看见你难过,但也不想让大哥难过。”
“琴酒那种人。”诸伏景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只会恨不得把你捉回去枪毙,怎么会难过?”
“他会的。”青森萤说道。
“你怎么知道他会?”诸伏景光像是叹了口气,怜惜而又无奈地看着她:“对你而言,搭档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但是对于琴酒而言,也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杀掉的人而已,你知道他从前处死过多少个搭档吗?你待在组织里也并不开心,为什么要为了那种人回去?”
“他就是会。”
在法国,每次害怕的时候,她就钻进大哥的外套里,他身上的香水会经常换,但永远都是一种香烟的味道。
淡淡的,闻久了就习惯了,很好闻,在印象里,大哥好像永远都叼着烟,她生病的那几天,医生说闻到烟味不好,小心翼翼地提议大哥暂时不要回家,大哥点了点头,没有离开。
后来那几天,他再没抽过烟。
青森萤很迟钝,不如像他们那样,连哪里多了一根头发都能看见,但是别人对她的好,她从来不会忽略。
看着少女固执的神色,意识到这家伙是个比他小了十多岁的孩子,诸伏景光就放弃了和她争执的打算,略带无奈地笑起来。
“那你用法术离开,琴酒就不会难过了吗?”
“那不一样。”
向大哥道歉坦白,和跟苏格兰一起逃跑,这简直是两个极端,前者是认错弥补,后者是更彻底的背叛,大哥绝对会气死的。
“嗯……”诸伏景光笑了笑,极其温柔地抱住她:“但是怎么办,要负责任呐,萤。”
后颈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青森萤瞳孔缩小,然后立即失去了意识。
凌晨三点,琴酒推开房门,看着漆黑一片的客厅,脚步顿住。
他还没回家,她从来会留一盏灯。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男人一边打给伏特加,一边拿起桌子上的平板查监控:“糖酒呢?”
“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伏特加像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立即从床上爬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哥?”
“没看见她出去?”琴酒不用看,就知道这个房子里面没有人呼吸,他点开监控录像:“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
那边的伏特加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拉开门外往走:“下午一点还在家,一直都有人看着,没有人报告糖酒出门的消息,晚饭敲了敲门,门没开,糖酒最近生病,作息不稳定,我怕吵到她睡觉……”
琴酒冷笑一声,把监控调到中午十二点半:“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电话被挂断,伏特加被吓出一身冷汗,听大哥的意思,糖酒好像是失踪了。
他一边急匆匆往大哥那里赶,一边打电话叫人一起过去,这可是大事,比苏格兰逃跑更大的大事,如果糖酒出了什么事,大哥会发疯的!
最近大哥越来越不掩饰对糖酒的喜欢了,如果她出事,大哥绝对会把他们所有人都杀光!!
事实上,琴酒完全忘记了自己这群愚蠢的手下,从中午十二点半到琴酒回家,这段时间,没人进来,也没人出去,糖酒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和苏格兰一样。
和苏格兰一样。
他丢掉平板,咬住嘴里的烟,又拿起手机给那位先生打电话。
半夜三点,那位先生的声音很是疲惫:“什么事?”
“糖酒失踪了。”琴酒简短地说道:“情况和苏格兰失踪的时候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个组织的行动。”
提到糖酒,那位先生的语气又变得毫无起伏:“你是她强大且可靠的搭档。”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琴酒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拿起枪,对着手机,一枪一枪,直到它四分五裂,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那天她在浴室见了别人,他察觉到了,那时没有追问,到现在,他也已经忘了不问的理由,或许是那时候她的脸色太苍白,头上的伤口太可怜,系着他头发的手指太过柔软。
他不问,所以几天之后的现在,她失踪了,和苏格兰一样,失踪得莫名其妙。
是谁做的?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琴酒想到一个名字:青森萤。
只有她,苏格兰失踪的时候她在附近,她自己消失的时候,也只有她在附近。
那天在浴室里,或许更早,她藏着苏格兰,那时候她还在生病,又或者别的原因,她不能离开,所以就利用他。
在他给她责任心,把弱点交给她之后,她在浴室,在和他一门之隔的地方,见了苏格兰。
可是这个小鬼,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毫无防备地在测验单上写下自己真名的蠢货,握不稳枪,要他攥着手教她,才打得中靶子的废物……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喊他大哥的小鬼,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
“大哥!”伏特加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房间,愤怒地喊道:“一定是有人劫持了糖酒!我们的人没有看见她出门,也没有看见别人进来,这件事情很诡异,说不定是苏格兰干的!”
苏格兰……
琴酒没说话,抬眸看向她的卧室。
在法国,那小鬼的世界里只有大哥,即使睡觉也要抱着他的外套,那时候他烦恼,只以为感情就像生理一样可以控制,所以他让她来日本,让她的世界里有了别人。
但即便如此,她不敢。
“去叫波本。”琴酒冷静下来,看着自己被打坏的手机,冷笑道:“糖酒和苏格兰消失的方式一样,波本应该会对此很感兴趣,之前那个任务,让黑麦去做。”
那位先生说,他是她强大且可靠的搭档。既然如此,他借着这句话调度再多资源和人手,也只是奉了那位先生的命令而已。
至于那个任务会不会失败,失败又会给组织带去多少损失,波本身上的嫌疑……这些事情,琴酒已经无所谓了。
他会把她捉回来,亲自审她,用她最害怕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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