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辛坐在长公主身旁,下午劳累了这么久,他早就饿了,迫不及待地夹了筷这水点心,又饮了口柏椒酒。
饺子除了别名交子之外,还有许多称号,因是由在汤内烫熟而成,又称水点心,又因与馄饨类似,又称月牙馄饨,若是蒸熟的,又另有叫法,称为偃月形馄饨。
这一口滚烫的肉馅落进胃里,柏椒酒又将这份暖意散至身体全身,寇辛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吃得停不下来,“娘做的真好吃。”
长公主伸手将寇辛脸庞落下的碎发别在耳后,免得落进碗里,“怎么发也未束,没个样子。”她看向莲和,正想叮嘱一二,余光却瞥见了什么。
长公主赫然凝眸,正正盯着寇辛后颈上那一点浅淡的红痕,她已为人妇,自是明白那是什么。
长公主转瞬便移开视线,当作什么都未发生过,她眼神转得飞快,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莲和,下次莫再让本宫见着世子这难登大雅之堂的模样。”
莲和对上长公主眼底的冷意,立即跪下道,“是!”
这事与莲和无关,他睡前分明是燕京涵给他束的发,更别说他一路睡得昏天黑地,发丝散乱也情有可原,这么一点小事,寇辛实在不想迁怒他人,忍不住开腔,“娘,您也吃。”
寇辛拿公筷夹了一饺子放至长公主碗里,他也没落下太后,也起身给皇祖母夹了一筷。
寇辛给莲和这一委婉地帮腔,却换来长公主斜瞪的一眼,茫然又委屈地心想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膳后,寇辛与燕京涵都被留在太后的寝宫内跟太后说些体己话,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见着长公主同莲和的身影,以为他娘亲是带莲和下去训话了。
寇辛瞪了眼燕京涵,都怪这人,他稍后定要赏赐给莲和一些金银以作补偿。
而太后寝宫的偏殿却被宫人们封锁死了门窗,长公主高坐首位,莲和跪伏在大殿的中央。
长公主微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你们三姊妹是本宫的乳娘所出,为报这份养恩,本宫想着,等你们想出府了就给你们寻个好人家,以后的生计自有府里帮衬一二。”
莲和额上冷汗不断滴下,“是,殿下心善,奴婢们都是晓得的,奴跟姊妹们必然一生效忠殿下!”
长公主微微笑了笑,“是吗?”
她居高临下道,“为本宫效忠的方式便是爬上小主子的床?!”
莲和霎时如坠冰窟,耳中嗡鸣作响,不知长公主此话究竟是何意,但她绝对对亲眼看着长大的小主子没有任何攀附的想法。
若是她有,别说长公主,她娘第一个打死她。
长公主将手中茶盏重重磕在案桌上,站起身来,“本宫这段时日为了给辛儿寻个新妇,腼着脸满京城择选过去,万万没想到,本宫御下竟也有攀龙附凤想污了主子名声的人!”
若是寇辛还未开府娶妻,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孩子,她身为做母亲的,气都得气死。
莲和不断磕头道,“奴婢绝无此心!”
长公主道,“那世子身上的印子从何而来?!”
若不是房中人所致,寇辛这些时日哪来的时间偷跑出去寻欢作乐!
莲和直起身,“印子?”心慌意乱之下,她有的没的都同长公主说了,“今日一早,小世子便随淮亲王前去狩猎,回来后两位主子都在寝宫内歇息了一下午,这印子兴许是世子同淮亲王狩猎时不小心磕碰到的!”
她四指对天,“奴婢发誓,所言句句属实,若奴当真有那不轨之心,长公主不必顾念旧情,大可将奴拖下去沉湖!”
长公主紧紧握着茶盏的手还未松开,盛怒的神情一震,迅速道:“当真?”
莲和是她放在寇辛房里的大丫鬟,平日世子的一举一动,只要长公主寻问,莲和就会如实禀报,年年下来,也算长公主在府中的心腹之一。
长公主先前气昏了头,被这一句惊醒后,才静下心来思虑,莲和心性一向沉稳,按理说不会如此掂量不清。
淮亲王,淮亲王……
长公主竟有些站不稳身子,她身子微微向后倒了倒,想撑在案桌上站稳,却一时忘了紧攥着茶盏的手,失手之下,茶盏打翻在桌面,茶液四溅。
茶盏骨碌碌在桌面转动,最后“啪”地声掉落地面,四分五裂。
莲和惊呼,“长公主小心!”
长公主微微抬袖。
莲和霎时噤声。
长公主坐倒在太师椅上,扶着额,也不出声,好半响才冷声道,“莫要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回府后去库房中领十金赏银,下去罢。”
莲和重重磕了个响头,悄无声息地下了去。
长公主回想起那日宴会上淮亲王同喻小侯爷大打出手一事,眉眼沉了沉,她本想容后再查清此事,可现下看来,却片刻都耽误不得了。
深夜,汤泉行宫的信使送出修书一封,直登长公主府门第,长公主虽远在行宫,但只要她一声令下,府中上下就会动起来。
翌日。
寇辛昨日从太后寝宫回来后,早早便歇下了,因为今日他就要启程回宫。
寇辛这一觉睡得极香,陷在被褥里,窗外天光大亮,照进室内的光将他唤醒。
寇辛平日醒来,都得发一会儿呆才能回神,他慢吞吞爬起来,在榻上睁着眼醒了醒神,看了一眼外头的天光,顿了几下,天亮了?天亮了?!
怎么没人叫他!
“莲和!”寇辛霎时惊醒,喊了一声,外头却无人回应,他再喊,“屏庆?!”
仍旧无人回应。
寇辛穿上木屐,茫然地走出外间,却瞧见外边儿的八仙桌上放着昨夜下人们给他整理好的行囊,偌大的一个宫殿却空空如也,除了他毫无一人。
寇辛高声道,“来人!”
门外这才进来几名寇辛瞧着脸生的宫女,看着装应是行宫原本的宫女们。
领头的宫女矮了矮身,“世子爷,奴婢名叫禾彩,是长公主派来照顾世子的。”
寇辛蹙眉,“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寇辛反反复复确认过后,才后知后觉,他被抛下了!
所有人都走了!
偏偏没带他!
寇辛震惊道,“不可能,你定是在骗本世子,我母亲怎么可能丢下我!”
禾彩为难道,“长公主的确说,让世子爷留在行宫内陪太后几日再回京。”
寇辛指着桌上的行囊,“可是我行囊都收拾好了!怎么可能这么突然!”
禾彩不忍道,“可确是如此。”
寇辛脸都黑了,他并非不愿意留下几日来陪皇祖母,他气的是他被无缘无故地戏弄了一场,简直跟儿戏一般,甚至连提前说一声都没有,就连他用惯的莲和屏庆都带走了,只剩下他自个在这。
寇辛突然有一种被所有人背叛的感觉,气的他半响说不出话,只等着过几日回府定要好生质问他母亲,太过分了!
寇辛再问,“淮亲王呢?”
禾彩回道,“淮亲王一早就领着护卫,随长公主府的马车离开行宫了。”
寇辛突生一种愧疚感,燕京涵定是以为他也在那马车上才一路跟着随行,怕不是又像上次一般,骑着马跟随在马车窗口旁,等着他递东西。
但寇辛这点愧疚在一想起昨日燕京涵对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就全然消失不见了。
等就等着吧。
寇辛冷冷一哼,不回去也好,他也总算能跟燕京涵那狗皮膏药分离开来,得几日清静,再说,他还没试过汤泉行宫的温泉,也没去小汤泉山的行宫一探。
而另一厢,燕京涵也的确随行长公主府的马车已久,但不知为何,马车的车窗一直都未开启过,里头也没传来寇辛任何的说话声。
待到休整时,燕京涵暗自盯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却只见马车里只下来了长公主,就再无旁人,他找了个时机将屏庆拉到一旁,低声询问,“你主子呢?”
屏庆话语含糊,“世子要留在行宫几日,陪着太后。”
燕京涵微微皱眉,可他昨夜派去寇辛寝宫的探子还回来禀报说,下人们在给世子收拾回京的行囊,本想着今日要疲于赶路,他才没有在夜晚再去寻寇辛。
燕京涵忍不住望了望来时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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