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安临看完前几个月别的起居郎记录的起居注后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也就是浅才今天上任之后开始写的那一页。
果不其然,在除了日期不一样之外,其余的记录他也承袭了前面几人的记录, 上面是端方雅正的三个字。
【批奏折】
安临不禁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日常,是真的有这么枯燥这么努力吗?
……好像还真有。
她不仅批奏折,甚至还开两个号一起批, 前面那些个起居郎以为皇后来书房陪皇帝,是皇帝难得的休息放松时间,实际上皇后也是来批奏折的。
但是安临自己在此之前,却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用模拟器看看全国发展批批奏折的日子是加班,毕竟她曾经玩游戏的时候也照样要每天上线,一边看看游戏里的国家建设发展, 一边处理政务,只不过游戏里的批奏折没有这么多, 刷一下就看完了, 现实却要坐在这里批上个一天。
安临默默地把这本起居注合上递回去,杨盛恭谨接过,君臣二人相顾无言。
最后两人一个若无其事地继续记他的起居注,一个在书桌前坐下面对满桌的奏折。
安临面对着这满满一桌的奏折, 在‘我不加班了先出去玩个爽再说’, 以及‘算了继续批吧’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拿起笔继续批起来。
就像你天天像是上班一样上游戏签到做每日任务, 每次有活动都要肝个大半天, 不仅没工资还要倒贴钱,你还上线贼勤快一样。
玩家的事这能叫加班吗?
——身为宣国实际上最卷之人的皇帝, 就这么把自己给安抚好了。
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度过了这个早晨之后, 到了午膳时间, 安临打算开始实施自己一开始打算的‘抓壮丁让浅才办事,然后给他升职’的计划。
正好因为皇后练完武来书房的时间不定,膳食局也不知道皇后每天来不来,午膳也准备了皇后的份,在书房用膳别人也不知道,安临索性叫自家爱卿坐下一起用午膳。
这么说起来,《皇帝模拟器》这游戏里也确实有一个下朝后与某大臣一起用膳的互动来着,安临记得每次用膳增加的忠诚是在2-10之间波动,不知道浅才会不会也给她加点忠诚,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浅才,别拘束啊,就当在自己家用膳一样啊。”安临和煦地说,看他被叫着坐下后自己不动筷他就不动筷的样子,就用随膳送上来的第三双银筷给爱卿夹了筷炒青菜和丸子,“膳食局炒青菜还挺有一手的,炒出来清脆爽口还略带甜味,在大热天吃也还不错。”
“臣不胜受恩感激。”杨盛最后还是依言拿起了筷子。
皇帝的午膳仅仅三道菜,一荤一素一汤,荤是烧肉丸子,素是炒青菜,汤则是豆腐鱼汤。
这就算是皇帝日常用膳的配置了,安临还挺喜欢吃鱼的,也没有像是正常所说的因为怕被下毒不把喜好表现出来那样,喜欢吃什么也不说,毕竟平常用膳的配置也都是三道菜,每一道她都会吃,膳食局发现她的喜好之后就经常会做鱼,把刺挑得干干净净。
不过今天安临吃一口饭就暗戳戳看一下爱卿头顶上的忠诚值有没有涨,好半天看到忠诚涨了一点就在心里愉悦地哎嘿乐一乐,吃了几口青菜后打算去夹一块鱼汤里的鱼肉吃吃,正要伸筷去夹的时候正好杨盛也夹了一块鱼肉收回筷子。
安临还感叹了一下爱卿可能跟她一样也喜欢吃鱼,结果目光略过杨盛正要送进嘴里的那块鱼肉时忽然一顿,伸手过去一把按住杨盛的手。
“等等,别吃!”安临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几乎是喝止地出声。
杨盛动作停下放下筷子,“陛下?”
“这东西有毒。”安临冷冷地说,抬声叫了外面的人,“来人。”
外面候着的小太监连忙应声出现,“陛下有何吩咐。”
“今天膳食局上值的都有谁?这道有毒的鱼汤经过谁的手?全都扣留等待审问,还有,去叫大总管过来。”安临命令道。
书房内外所有人一下子噤若寒蝉,小太监也被鱼汤有毒这消息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按照吩咐去办,“是!”
还留在书房内的杨盛听完露出思索的神色,拿起那双银筷子戳进那块鱼肉里面试了试,半晌之后说,“是银无法试出来的毒。”
双开两个号的安临在吩咐下去的同时,就已经用另一边的皇后号打开皇后模拟器盯着膳食局,观察里面的情况以及各人的神色了,听闻这句话的时候点了一下头,“银能试出来的毒一般是砒/霜,这应该是其他东西提取的毒。”
至于安临是怎么发现那块鱼肉有毒的……
还是因为在看到杨盛夹起的那块鱼肉时,她那双能看到数值的眼睛里一下子出现了一个大写标红的刺眼标识,上面直接就标出了[毒]这个buff,而且是单单只有那一块鱼肉有这个buff,她现在再看鱼汤里面却没有这个buff的标识,不知道是微量不至于毒死人,所以没标注出来,还是毒没进到汤里去。
也难怪中间那么多道试毒流程都试不出来。
在此之前安临都不知道模拟器还有这作用。
王修文在收到消息后很快就赶来了,平时看起来慈祥和善的面孔上出现了少见的冷厉之色,只有在这时候才能看出一点执掌暗卫谍报部的大总管的样子。
王修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问安临,“陛下可吃了?身体可有不适?快先传太医来看看!”
“我没事,还没吃呢。”安临看到有人比她还生气,反而心情平和下来,安抚道,“不过也确实要叫太医来看看,看看中间试菜的人有没有中毒。”
王修文转头看向今日侍奉在书房外的小太监,冷声问,“今日试毒的人是谁?”
“是……是李乡。”被问到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
安临也不确定试毒的人有没有参与下毒,就没直接跟王修文说跟那个姓李的太监无关,以免影响到判断,只是在那个姓李的太监被带来之前跟王修文说,“下毒的人很谨慎,可能只放了一块有毒的鱼肉,没试出来也很正常,这块鱼肉看着像是什么鱼的肝。”
“臣明白了。”王修文点头应是。
之后,今天的膳食从烹饪到送到书房,中间所有过手过的人全都被带了监管了起来吧,直接就在膳食局搜查审讯,其中有几个正是安临的皇后号在暗卫部那边见过的擅长审讯的暗卫,还正好有当初负责审讯过穿越的刘广麟的人在里面。
“走,我们去看看吧。”安临没有坐在书房等结果,直接叫上杨盛一起过去看看情况,同时也对看着正在思索中的杨盛真情实意地说了一声,“浅才,让你受惊了。”
“陛下何出此言?”杨盛露出疑惑的眼神。
“毕竟这次是朕非要拉你一起用膳,于你来说可不是天降横祸嘛。”安临只是笑了笑这么说道,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要是只有她自己吃这顿饭,她估计也不会这么生气,有这皇帝模拟器在,小皇帝那系统好歹应该也不会让辛辛苦苦跨世界拉来的人她就这么凉凉,再不济她还有一个号呢,要是皇帝号没了大不了就是多费些劲直接用皇后号登基,反正真正有才能有用的铱誮人也不会在意统治的人是男是女,还可以直接用这个身份吸引更多民间有才能的女性向上爬进入官场。
但是她的金卡文臣爱卿!就只有一条命啊!要不是她看到了有毒的buff她的千古名臣就没了!!!
她后面可还有一堆事是指望这浅才去做的呢!这次不管是谁要是真让她失去了唯一的金卡文臣,她在极端愤怒之下没准要当一把暴君,给下毒的人来个千刀万剐五马分尸,都难解心头之恨!
等安临和杨盛到达膳食局的时候,涉事人员已经被控制着靠着墙成排站好了。
安临进去之后先是直接扫了一眼这群人头顶上数值栏里的[忠诚]这一项。
不过这里的所有人对她的忠诚,基本都是在30-70之间,就算是最低的也没有低到想毒杀她想造反的程度。
问题不是出在忠诚上?
安临又看了一轮,不过这一轮主要看的就是表情了。
除了御厨,膳食女官之外,其他职位较低的帮厨、打杂等都是一脸的惊慌害怕,面对审问瑟瑟发抖,看不出来哪个人特别不对劲。
王修文指示着暗卫把人分开一个一个审问,详细确认中间的流程。
“禀报大总管,柴堆里发现了一条手帕!”很快,搜查膳食局厨房的人有了发现,把一条深色的手帕呈上来。
王修文用另一张帕子垫着捏着那张帕子的一角把它捏起来,拿到鼻子边闻了一下,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鱼腥味。”
“今日取柴、烧柴,以及经过柴堆的人都有谁?”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略过慌张害怕的膳食局人员,“都好好回想一下,想不到的话你们就一起被送进大牢拷问吧。”
王修文这话一出来,注意着这群宫人头顶上的安临几乎立刻就发现有一个帮厨的心情值一下子降到了0。
在这关头降心情值的人不少,但是能一下子降到0的,这嫌疑可不就是来了吗。
与此同时,有几个厨娘在王修文的高压审讯下,颤颤巍巍地开口说,“方才在侍卫们来之前,奴婢好像看到张帮厨在……在柴堆旁停留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昨天缺的那章,明天或后天有空补回来。
这几天一下子各种事有点焦头烂额,昨天带家人去医院看病,开药挂水没用多久,就测核酸排了老长时间的队,五一前调休啊加班啊事情又贼多,ε=(?ο`*)))
第042章
那个张姓帮厨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在所有人都循着厨娘的话往他这边看来,他急忙辩解道,“奴婢只是凑巧从柴堆旁边路过啊!忙起来的时候满厨房地走来走去根本注意不到经过了哪里!”
“再说、再说肯定也不止我一个人从柴堆前经过了, 这膳食局有一半人都会路过这里!”
狡辩已经没有用了,你的心情值波动都已经暴露了不少信息了,朕看这凶手八成就是你吧。
一般心理素质好的可能这种时候可以面色不变心跳都不变, 不过这个帮厨显然不是那种人物,所以安临只是看着没有说话,自然就有察觉到这个人细微语气和表情变化的修文把人带走审问,安临只要等结果就好了。
“除你之外还有谁经过柴堆过?”王修文开口问。
那个张姓帮厨连忙报出几个人的名字。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全部带走单独审问。”王修文对暗卫示意后来到安临面前,低头说, “陛下, 还请您先行回书房等待片刻,待臣审问出结果后再向您……”
“不急。”安临抬了下手止住王修文的话,在暗卫把哪几个人带走后,让人把那鱼汤中挑出来的那块唯一有毒的鱼肉放在托盘里端来, 给膳食房几个掌厨的御厨看, “你们可认得这个?”
几名御厨面面相对,迟疑着说, “鱼肝?”
这说了不就等于没说么。
“除此之外, 你们可知道是什么鱼肝本身就带有剧毒?”安临又问。
她心里已经猜测到这个是什么的鱼肝了,要是没猜错的估计就是河豚了, 就是不知道河豚在现在叫什么名字, 知道的人多不多。
安临不认为那个看起来不大聪明的帮厨会有能力单独策划毒杀皇帝的计划, 背后必定还有其他人的推动或者帮助。
一名一直低着头的膳食女官突然快速地抬了一下头,“陛下,臣曾听师傅讲过有一种鱼,其名为河鲀,受惊会鼓胀如肺泡,鱼身多处含有剧毒。”
安临认出这个膳食女官是她用皇后模拟器看皇宫各处,看到膳食局时经常能看到的那个经常头顶[钻研厨艺中]状态条的膳食女官,名字叫做孙瑶。
“这种鱼在琼安这块多见吗?”
膳食女官孙瑶摇摇头。
安临转头看向王修文,王修文立刻点头,“臣这就着人去查。”
*
而在暗卫审讯的地方,被带到牢房的膳食局食官们惴惴不安地被不同的暗卫分别带去审问,其中又以张姓帮厨尤为焦急不安。
他原本其实在投了毒之后就打算悄悄离开膳食局,快点离开皇宫了。
让他投毒的人说过会安排人接应他出宫,而张帮厨和他背后的人预留的时间本应该要长一点的,毕竟从皇帝吃下河鲀肝到毒发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离开膳食局溜走了。
但是任谁也没想到皇帝是个开挂的皇帝,能看到有毒的buff。
怎么办怎么办,这下要怎么办……
他现在都被带到大牢里了,接应他的人还怎么接应他啊!审讯他又该怎么熬过去?
张帮厨心里忐忑极了,等到负责审讯他的暗卫一身黑衣面色冷煞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张帮厨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说吧。”那暗卫开口说,没有一上来就上审讯手段,而是走正常的流程先看看被审问的人配不配合。
张帮厨攥紧汗涔涔的手心,谨慎地按照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说,“是这样的,我今天一直在膳食局忙活着,从早上洗菜开始孙女官就一直差使我跑来跑去找食材,所以膳食局里我几乎都跑了个遍,在洗菜池旁边停留的时间是最长的,我真的没有注意过经过几次柴堆,倒是负责烧柴的赵帮厨今天比往常来得早多了,大家上值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劈柴了……”
负责审问的暗卫把这些内容都记下来,在张帮厨说到第三个经过柴堆的人大概停留了多长时间的时候,他记录的笔停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帮厨,“你不是说今天十分忙,走来走去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经过柴堆几次吗?怎么对别人的行动记得这么清楚?”
“你一直注意着别人干什么?”
张帮厨像是一下子被掐住了喉咙似的,声音在声道里卡住,过了一会儿才呐呐地说,“我……我偶尔瞥过的时候看到,现在努力回想的时候想起了一点,我太紧张了可能也有记错……”
——活像是侦探剧中,因为太过基于摆脱嫌疑说话太多,结果反而暴露了信息的凶手。
暗卫盯着张帮厨看了一会儿,在记录的本子上刷刷刷写了几笔,把本子递出去给另一个暗卫,另一个暗卫则是把本子拿去给了王修文,不一会儿,王修文来到了这个牢房,与他同行的还有一身劲装却肌肤素白,与暗卫地牢显得格格不入的皇后纪挽霜。
安临从膳食局离开后带着杨盛回到了书房等消息,而投毒的人这边则是由皇后过来参与。
“就是这人?”
“是的,大总管。”负责审问张帮厨的暗卫回答,“他的话前后矛盾太多,而且紧张的态度不同寻常,十分可疑。”
“说,是谁派你来的。”王修文直接开门见山。
“大总管,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张帮厨连忙喊冤,打定了主意绝对不开口承认。
他知道如果死活不承认可能还有一丝生机,如果承认了,敢毒害皇帝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只能寄希望于让他来的人能真的如他们所说,推出个替死鬼来代替他担下这罪名了。
“来人,把河鲀肝端来。”王修文面对张帮厨的喊冤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面色阴沉地让人端了那险些害死他家陛下的河鲀肝来,然后对张帮厨说,“如果下毒的不是你,你就吃下这东西,清清白白地走出去。”
张帮厨瞳孔一缩。
“怎么,吃啊。”
“不、不……”张帮厨连连后退。
“给他喂下去。”王修文不耐烦看他磨蹭,直接这样说道。
负责审问的暗卫端起河鲀肝掰开张帮厨的嘴就要往里面塞,张帮厨被捏住嘴只能“唔唔”“唔唔”地拼命摇头,眼看着河鲀肝都已经塞进张帮厨嘴里,他的眼睛在惊恐下瞪得极大,安安静静在旁边看着的安临这才开口。
“看看他要说什么。”
那个暗卫依言停住动作,把河鲀肝又拿出来。
“我招!我招!我全都招啊!”张帮厨气都来不及喘一下,就连忙喊道,喊完之后呕了几下,脸上残留着惊恐,“是光禄寺卿,是原光禄寺卿!他被陛下摘了官位赶出光禄寺后怀恨在心,威胁我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就杀了我全家,我妻儿父母都在他手上,我也是不得已啊!”
这人是不是真的不得已先不说,安临听完后平静地问,“你说光禄寺卿安排好的接应你的人等在哪里?”
“东门第三个槽!”
安临打开皇后模拟器找到这个位置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等在这里的人。
同时她又打开皇帝模拟器看了一眼整个琼安的地图,找到前光禄寺卿的家,点进去一看就看到前光禄寺卿的妻儿都还在家,但他本人早就跑没影了。
“派人去捉拿前光禄寺卿吧,通知城门守卫看着点。”安临直接吩咐暗卫。
她连前光禄寺卿的名字都没记住,就只能先这么叫着。之前罢免光禄寺卿的时候因为前光禄寺卿的贪污罪行和数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加上中间还有户部和礼部的失责,三方失责之下安临只是罚没了前光禄寺卿的家产,依照刑法刺了字。
但是被暂时放过一马之后还敢下毒,这就是他自己找的了。
“一个失势失去官职的光禄寺卿,他身后必定还有其他人给他提供帮助。”王修文沉思片刻说,“否则以他一个前光禄寺卿的身份,是从哪里特地弄来河鲀肝,又如何威胁张帮厨,还深入皇宫派人接应他?”
“现在宫中没有传出过一点消息,他却已经逃跑了,显然是早有退路,且做好了一计不成就遁逃的打算。”
安临点头表示赞同,左手拖着右手手肘,右手拖着下巴,作思考状,“那么找到前光禄寺卿之后,不用立即出面把他抓回来,暗中跟着他,看他会去向谁寻求帮助,用他当诱饵抓住他的同伙。”
于是琼安的禁军与暗卫都开始行动起来。
待在书房里的皇帝等到王修文的回禀后,看天色不算早了,就让杨盛下值回去休息了。
不过杨盛并没有就此离开,他大概是藏了很久的话,一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向安临问出来,“陛下,臣有一事不解。”
“嗯?什么事?”
“关于几月前刘广麟那一事。”杨盛神色认真地说,“在那场辩证上,刘广麟说是在与我同行途中记下我写的诗,这事并不属实,我并未在那时候作过诗,而且后来有人拿着辩证会流传出来的诗集说想把里面我的诗印成诗集,我看了一下,那些诗不是我作的。”
安临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还有这么件事。
其实人的诗哪儿来的随便编,但是浅才本人还在这呢,他自己觉得没写过也没法硬说他写过了啊。
安临:先别急,先让朕想想该怎么编!
安临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疯狂头脑风暴之后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说法,于是整了整神色,“浅才啊,其实有一件事一直没跟你说,朕也是从其他地方听来的。
“陛下请说。”
“那个人有些奇遇,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未来,那本诗集上的许多人都是以后朝代的文人,现在还没有的,上面那些标着你名字的诗,其实就是你以后会写的诗。”安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准确来说他也不是刘广麟本人,这一点如果你以后还有机会见到他的话,应该就能确认了。”
作者有话说:
第043章
——朕的爱卿看起来不大相信, 觉得这是胡扯。
他表情有些微妙地看过来,沉吟片刻后说,“陛下, 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信,浅才虽不知那人为什么这么说,但也许有其他缘由。”
原来浅才还是个唯物主义啊。
虽然安临没有用怪力乱神的方式给刘不识证明, 就是为了让大家信唯物主义,但是对于当事人的浅才,其实也不用那么唯物主义的,真的。
安临想了想,说,“朕觉得, 不管那他背后有什么缘由,或是有什么人帮他到处搜罗诗词塑造名声, 应该也不可能一下子涌现出那么多惊才绝艳的诗句吧, 如果说是从后世得来的倒是可信一些……不如这样,浅才我们来做个测试吧?”
杨盛露出有些许疑惑的神色,“陛下说的是什么测试?”
“我这里还有一本保留着的诗集,是没有公开过的, 里面同样有几首标着你的名字的诗, 这样,我说首联, 你来顺着现对后面的, 如果能差不多对上的话,不就能说明那是你做的了嘛。”安临笑着说。
宋菱在上次辩证会的时候, 为了现场打脸让文抄公穿越者无诗可背, 专门把文抄公还没来得及抄, 而在后世流传比较广的一些必背诗词也给默写出来了,不过在辩证会上那个没有用上,那本以备不时之需的诗集,以及已经被抄过的诗安临这里都有备份,也标注了真正的诗人,正好现在可以用来取信浅才。
当然安临也知道,不管是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还是作诗时间和环境的不同,哪怕是同一个题材同一首诗,可能都会有不同的写法,就像一些文学大家一气呵成写出一篇名著之后,如果再让他重写一次同一个故事不一定就能写出一模一样的故事。
不过没准呢。
说不定就意外对上了,那她就不用想其他办法来编故事了。
如果一直没个答案,浅才说不定就钻牛角尖了。
很快,保存在司记司的诗集手稿被送来,安临拿到之后翻开几页看了看,找到几首标着【[宣]杨盛】的诗作,下面还正正经经地标好了[字浅才,阳和县临芳人……]之类的信息,像极了语文课本下注释的诗人介绍。
还别说,宋菱不愧说是浅才跨时代的迷妹,对浅才哪首诗大概是什么时候什么环境下写的都如数家珍,因此安临特意找的几首诗都是他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年纪所作的诗,也不是特定环境下所作的。
——本来安临是这么决定的,但是她看到有一首诗后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这一首诗的大意就是昨天晚上下了雨,今天早上起来地面上都是湿的,但是他还得去上值,这种天气真不想出门云云,但是官家都天天辛苦处理公务,他仅仅是因为下雨就不想上值,实在不该……好家伙,这首居然还是跟她有关的???
安临看完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看了看那首诗又抬头看了看正正经经的浅才爱卿,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一下子有点无法想象看起来性格孤傲又雅正的浅才居然会在诗里这么……嗯……吐槽?算是吐槽了吧?
而且他写这首诗的时间,按照宋菱标出来的这个时间来推断,应该也就差不多是他当完这个月的起居郎之后。
倒是突然鲜活了许多了呢,比之平时的形象来看。
所以安临第一首就挑了这个,心情奇异地念出这首诗的首联,“昨夜三更…(注)”
这时候杨盛还不知道整首诗写的是什么,听到首联后认真思索起来,片刻之后作出了下一句诗。
当然,跟诗集中记录下来的原句是不大一样,毕竟情境也不一样,不过这一首新的也同样很有韵味,写的是三更被打更声唤醒,半梦半醒间听到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想到在家乡读书的时候。
“等一下。”安临听完之后喊了停,然后去书桌上抽了一张空白的纸,“浅才还是直接写在纸上吧。”
“争取凑个三百首,朕给你出个合集。”安临笑道。
看,这不就有同个开头,其他都不同的两首诗了吗。
“陛下,那诗集上是如何写的?”杨盛问。
“真要看吗?”安临忍笑。
杨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安临就把原诗翻开给他看,杨盛看完之后目光一怔,表情逐渐空白。
“这看着像浅才你会写的内容吧?”安临笑了出来,“这下好了,看来这诗流传到后世之后,所有人都知道朕天天批奏折了,看得浅才你都反思自己了。”
“……陛下惯爱打趣人。”杨盛无奈,憋出了这么句话。
安临咳了一声,继续试下一首,然后在心里装模作样地为后世的学生默哀了一下。
这下好了,原本只要只要背一首的,现在这么一试,这几首诗都变成两个版本了,不知道他们以后需不需要两个版本都背。
皇帝的幸灾乐祸.jpg
终于在试到第五首的时候,杨盛在某种思维契合之下做出了与他未来会写的原诗一模一样的句子。
这些不相信怪力乱神的杨盛终于有点相信安临拿出来的那个说法了。
……
在杨盛离开之后,安临收获了四首爱卿新作的诗,心情不错地欣赏了一会儿后叫来字写得比较好看的司记把这几首诗誊抄了几份保存起来,手稿也收在司记司里。
说攒个三百首给爱卿出诗集那当然要好好攒了。
在安排好这个之后,安临也考虑起另一件事。
就是那个公开的诗集的问题。
之前宋菱跟她说过温忆秋有去找过宋菱,说想要印刷那个诗集,不过宋菱当时因为安临还没有给准话拒绝了。
现在安临想起来,觉得还是好好安排一下比较好。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大范围印刷,或者说最好不印,毕竟上面的都是后世诗人的名字,万一因为这诗集传得太广太耳熟能详,以后到了那些文人的朝代,他们的父母不给他们取原来的名字了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又得让听过见过这些诗的人知道那些诗是谁的。
安临用手撑着脑袋,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那是决定就留存两本,一本放在翰林,只标注文人名字,另一本就收藏在内库里,在文人名字前标注朝代,这样后世的人看到内库里收录的那本诗集,也会知道那些诗真正的主人是谁。
顺便可能也给后面的皇帝留了个人才名录吧,啧,真是便宜后面的皇帝了。
安临这样想了一会儿后,继续把剩下已经不多的奏折给批完了。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到了平时他回寝宫的日子,皇后号跟王修文那边顺着张帮厨透露的信息,以及前光禄寺卿逃跑前的动向,成功抓到了前光禄寺卿。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前光禄寺卿已经逃出了琼安有一段距离了。
暗卫追上他的时候,他把逃跑时驾走的马车丢在了路边,躲进了路边一望无际的田地里,借着夜色和作物的遮掩,整个人匍匐在田地里挪动着逃跑,显然是已经察觉到暗卫的追捕了。
或是有人告诉他。
“仔细搜,他不可能跑出这块片农田的!”暗卫一个队的小队长手一挥,手下的暗卫就散入到农田里搜索起来。
“不要糟践田里的庄稼。”到场的皇后嘱咐了一句,站在农田旁扫视着一望无际的农田。
总觉得这种场景还挺熟悉的,好像经常在各种影视剧里面看到过哎,只不过一般被追的好像都是主角,连弃车逃跑也如此似曾相识。
不过安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是哪部影视剧,回想片刻无果就放弃了回想。
分散搜索的暗卫门很快就锁定了大概位置,围成一个包围圈向中间一个地方缓缓聚拢。
那个位置的作物茂盛,哪怕有这么多人聚拢过去,安临也没有看到那里有什么动静,心里觉得有些不对。
几名暗卫在拨开茂密的作物时看到有一个体型不小的身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为首的小队长谨慎地接近过去蹲下来摸了摸前光禄寺卿的颈动脉后,神色凝重地站起来回头禀报。
“禀皇后娘娘,他死了。”
安临一怔,让暗卫把前光禄寺卿的尸体搬出来。
“中毒?”等到尸体被从农田里搬出来后,安临眉毛微皱,看到前光禄寺卿发青的面孔上,嘴里都是白沫,尸体尚且还有余温,看起来死了应该没多久。
说实话,像这样乍一看到尸体,安临还是有些不适的,倒也不是说见不得死人,算是一种正常人见到尸体的正常反应吧,更大的反应也没有了。毕竟在皇帝模拟器中,她每天都巡视着她的国土,有时候也难免会直接看到人死亡的过程,以及死在一些偏僻的地方因为很久没有被人发现而腐烂发臭的尸体。
哪怕可以缩小成蚂蚁小人的大小,‘死亡’这个感官还是存在的。
安临皱眉看着这具尸体,过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一抬眼扫向庄稼茂盛的农田中。
作者有话说:
注:昨夜三更取自苏轼的“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依旧是意会一下的诗作环节
第044章
哪怕在庄稼茂盛的农田里, 安临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也看不到有头上顶着数值的人,但是这么长时间习武下来,锻炼出来的那种玄而又玄的感知也分明告诉她, 有人藏在这片农田里面。
毒死前光禄寺卿的人?
夜里的风有种静谧的飘忽感,安临辨别方向后给暗卫们打了个手势,一身黑色的暗卫立即就包了过去。
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藏在那里的人在发抖, 安临看到那一片的庄稼里有了点动静。
就在暗卫们包过去的那一刻,一个矮小的身影忽然一下子窜了出去,飞快地向远处逃窜,安临凭借良好的动态视力,看清楚那是个穿着布衣短衫的半大少年,看着像是附近农人家的孩子, 没跑出多远就被暗卫们抓住带回来了,押在安临面前。
这半大少年连忙眼睛一闭, 大声喊,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是他毒杀的吗?
安临没有说话,让暗卫们搜了身,又去这少年刚刚藏身的地方搜了一圈, 只搜到一个被扔下的木叉。
不得不说, 安临在看到这个木叉的时候,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半夜月下刺猹的画面, 她摇了摇头把这个画面甩出脑子, 开口问,“你是什么人?躲在田里做什么?”
说着安临习惯性地看人先看数值, 扫了一眼少年头顶上的数值, 嗯……就是很普通的寻常人数值, 没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少年小心地睁开一只眼睛,看周围一身黑衣看起来杀人不眨眼的人都没有动手,连忙讨好地解释说,“这……这是我家的田,我们晚上得守在田旁边防止野兽闯进来踩麦苗,我原本在那边的棚子里待着的,看到这里有辆马车停在田边才想着来看看,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安临看出他说的是真话,也没有怎么为难自己的子民,只是点了一个暗卫送这农家少年回他自己家,最后确认一下真伪,“我知道了,你不用紧张,只是衙门办事在抓逃犯罢了。”
说完这句之后她顿了一下,补上一句,“明天你们看一下农田,如果有庄稼损坏,可以去农署领同样数量的良种移植。”
这农家少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大概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仙女姐姐!”
安临:?
仙个锤子,朕是……哦对,差点忘了现在用的是皇后号,那没事了。
纪挽霜的话那确实是挺仙女的,从外表上来看。
——别人又不知道她晚上会偷偷在寝宫里扎马步举哑铃写计划书。
安临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了,转身往回走,走到停在田边的马车旁时正打算让暗卫们把这个马车拖回去,回收再利用,或者给工匠们改造拆着玩,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马车驾车的位置上时,借着月光,她看到木板间有一抹淡淡的银光闪烁,凑近一看才发现是那抹银光是嵌在木板里面的一根细针,针尖的方向朝上露出一点点,如果不注意看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这应该就是毒杀前光禄寺卿的凶器了,安临探身过去打算把那根银针取出来,在隔着手帕的手捏住银针□□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破空声。
“娘娘!”离得近的暗卫连忙叫了一声。
安临没有回头,听到破空声后侧了一下头,看到另一根银针从马车里面弹射出来后从她鼻尖前飞过,那银针在她看来飞过去的速度并不快,安临直接抬起手把银针针尾捏住了,然后一把踢开了马车的门。
里面并没有人,这枚弹射出来的银针只是由一个小小的机关触发的,大概是防备前光禄寺卿发现驾车位置上的银针把银针□□而做的第二手准备。
“娘娘,您……”这一支暗卫队伍的暗卫小队长第一个赶来,年轻的脸上表情紧绷,隐隐看得出有些紧张的样子。
“没事。”安临说,把两枚银针都放到帕子里让暗卫小队长拿着,“回去验一下毒,看看与尸体上的毒以及伤口是否吻合。”
“是!”暗卫小队长紧张地应下来,目光还是忍不住往皇后脸上飘了一下,飘到一半又觉得不妥低下头避开直视皇后娘娘的面孔,心里暗惊。
一般习武之人光是走路时的步伐与脚步声,还有身形,就多少能看出个深浅,除非是那种武功特别高深的宗师级人物,或是本身学习的武术心法就比较特殊的,才会让人看不出来。
但是就他刚刚与皇后娘娘同行的时间里,却丝毫没有发觉皇后娘娘是有武功在身的。结果现在看皇后娘娘捏住银针的速度,显然不仅有武功在身,武力还不低。
嘶,难道皇后娘娘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有那般的武学成就了吗?
真是恐怖如斯……
暗卫小队长现在回想一下当初大总管带着皇后娘娘来暗卫部,说以后暗卫就由皇后娘娘掌管时自己匪夷所思的心情,当时他还觉得陛下是在用这个来逗皇后娘娘开心,这么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安临并不知道暗卫小队长紧绷的面孔下有多丰富的心理活动,在这边确定下来之后就带着前光禄寺卿的尸体返回琼安城了,并且让一个暗卫加快速度先行赶回去,把消息告诉此时还留在琼安的王修文。
与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捉拿前光禄寺卿的妻女。”
王修文得到这个消息后,二话不说就让早就在前光禄寺卿家附近候命的人进去拿人。
“你们要干什么?!”前光禄寺卿的女儿愤怒地张开双臂挡住母亲面前,“我们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邓贵已经死了。”负责抓人的人说,“杀死他的是安在马车上的毒针,我等已经查明邓贵在一路上并没有与其他人有任何接触,而马车是本来就是从你们家中出来的,那么那个毒针无疑就是在他家中就被人安上了。”
“鉴于革职时邓贵家财物已经被没收,奴仆也被遣散,剩下有可能的就只有你和你母亲两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前光禄寺卿、也就是邓贵的女儿呆住了,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愣愣地转头看向她母亲,“娘,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是假的对吧?一定是假的对吧!”
她母亲只是掩面哭泣。
最终前光禄寺卿的妻子女儿都被捉拿关押,安临也终于知道这次的毒害事件始末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邓贵的妻子是胡家的旁支,这次事情恐怕就是胡家指使的。”
“胡家?”安临在王修文向她汇报的时候听到了这么个陌生的姓氏。
“清怀胡家,是二皇子的岳家。”王修文提醒道,“胡家宗家本就不在琼安,因此二皇子逼宫失败后胡家被杀的就只有本就在朝中做官的几人,先皇还没来得及清算就殡天了,如今胡家在清怀势大,恐怕就是第二个云州府。”
“我都还没想着现在动他们呢,他们居然反倒现在就动了。”安临听完之后只想叹气。
虽然到这次下毒事件为止,世家的存在感看起来不大高,但是实际上世家与富豪乡绅之类的都已经融为一体了,只是不显而已。
差不多是在上上任皇帝重用寒门,改革过科举制度之后,朝堂上不再是世家独大,算是抑制了一下,但是在姻亲方面都跟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他们改走办学堂教书流,虽然本族人在朝堂上少了,但是许多出身农户的学子和寒门学子也都与世家有或多或少的关系。
至于安临到下毒事件之前为什么都没正经地跟世家打交道?这主要还是因为君明他老爹的缘故,也就是那个被二儿子逼宫的先皇,可以说再厌恶世家不过了,把在琼安扎根的一些世家赶出琼安不说,还出了禁止他们在琼安置办五进以上宅邸的禁令。
这么一来琼安确实见不到世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了,但是他们都直接回老家在地方上舒舒服服当土皇帝去了。
胡家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这么一想倒也确实,在国都有时候还得看人眼色装孙子,哪里有在地方上当土皇帝来得爽。换安临是世家她也觉得离开国都挺好的。
但她是皇帝的时候就不这么觉得了。
还不如就把人放眼皮子底下看着呢,抄家也方便,现在都分散在各个地方,对地方上的控制都被削弱了,而且人家二皇子都敢逼宫了,胡家跟原先那个二皇子关系这么密切,要说没有蓄兵安临可不信。
尤其是这胡家本家所在的清怀,那都远到地方上去了,以现在的交通条件,把大军开过去要消耗的粮食军费都是一笔巨款……愁人啊。
“陛下,要先派出探子潜入清怀探明消息吗?”王修文眼神一厉,嘴里问着要不要潜入,眼神分明在说着‘要不干掉吧’。
“可以,派一两个去吧。”安临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宋菱呢?最近在农署有什么新进展吗?”
“有应该有,据说在测量一种宽窄行种植的最佳种植间隔。”
看来宋菱在农署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大动作,良种的培育本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那就先让她把水泥弄一下吧。
交通不便利的话就让交通便利一点好了,能弄出水泥路可以省不少行军时间,省了行军时间就等于省了军费,云州府那边打下来也要把交通铺过去才行,不然不好管。
“明天让宋菱先不用去农署了,带她来见我,然后让她在天工部待段时间。”考虑好了的安临说。
作者有话说:
请假两天缺的五月份之后补吧,现在是真的没有时间和精力补了
第045章
“可是, 我连玻璃都还没弄好啊……”宋菱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差点呼吸一窒。
然而她也只能弱弱地这么表示一下,而屑皇帝对她的所有进度都心里有数, 表示天工部能工巧匠不少,她可以借助能工巧匠们的能力一起做,所以玻璃没做完也不是什么问题。
宋菱眼前一黑。
——事情, 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回顾穿越至今,自从她和明帝摊牌穿越者身份之后,先是去农署上班,光是在农署上班倒是也还好,但是文抄公没了之后,她突然就变得十分忙碌起来。
一边要在农署种良种, 之后接手改良曲辕犁和筒车,再之后文抄公开始做了的玻璃也到了她手上, 中间还紧急穿插了一个制精盐, 现在又是水泥……后面都不知道还有多少东西在等着呢。
宋菱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真傻,真的,早就从史书中知道明帝压榨官员很有一手,但是没想到这么能压榨啊。
早知道等那个文抄公做完这些再……算了, 现在是这么想的, 但是回到当时她肯定还是忍不住,应该说早知道就烂在现代了。
她就不该穿越!
鬼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转职去当编剧的?就是因为不想在原来的公司996啊!
“宋菱姑娘, 这是出入天工部的令牌, 快接过吧。”传话让她去天工部的人催促道,“我现在带你过去。”
“好吧好吧, 我知道了……”宋菱恹恹地接过令牌, 跟着这个人往那个天工部走。
自从那场读作选秀, 写作人才招聘会的‘选秀’结束之后,宋菱就没有在皇宫住了,她又不大敢去和宋家人住在一起,怕露馅,就找借口住到了郊外农署的宿舍,宋家其他人是不同意的,不过宋菱的爷爷宋晋源比较会揣摩陛下的意思,同意了这件事。
算一算宋菱已经离开皇宫两个来月了。
这一次进皇宫,宋菱明显感觉皇宫内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宋菱之前居住在栖鹤殿时路过过的几处宫殿,之前是没有人居住的,附近种的植物有不少,但是今天进宫看到的时候,那些观赏用的植物都已经没有了,但是并不空旷,因为有的地方被放上了中型大型的器械,有的则是种着草药之类的东西,还有木材在晾晒。
宋菱看到这些后,突然就想起来了在后世历史圈子里流行的一个明帝的表情包。
这就是朕的后宫.jpg
配图是明帝两手往旁边一指,旁边站着一大堆宣朝著名化学家物理学家数学家医学家等等。
已经完全丧失了后宫的职能,变成另一种奇怪的‘后宫’了呢。
也是独一份了。
宋菱不想工作了的小情绪,只持续到走进天工部的那一刻。
在走进天工部之后,给她带路的人没有令牌只带她到门口,宋菱一个人走进去,一进去就看到有两个人在争论什么东西,周围的人有的在做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则是在那两个人争吵的时候时不时插嘴说上一句,‘这个不行,会散架的’‘我觉得XXX你说的有点道理哎,等下我们试一下吧’‘我倒是觉得XX说的比较有道理’……之类的。
看着看着,宋菱发现里面还有个小萝莉,突然眼睛一亮。
她的小女神也在!
宋菱在栖鹤殿的时候就和阳毓见过面了,不过当时阳毓比较怕生,被安排到栖鹤殿学认字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要不就是窝在房间里,要不就是跟着皇后娘娘,宋菱一开始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在意,后来知道了想去套近乎的时候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再加上她突然开始套近乎反而让阳毓有些警惕,就没有成功。
这也不能怪她啊,任何一个认识阳毓的人,想到她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形象肯定是成年版的她的样子,谁看到一个小萝莉时会想到这个时期的大发明家阳毓现在正好是这个年纪啊。
而这一次,宋菱走进天工部之后却发现阳毓这一次主动跟她打招呼了!
虽然说的是,“宋姐姐,陛下让你来帮忙吗?”
“对对对!”宋菱面对自己的偶像们一向毫无抵抗力,乐颠颠地跑了过去。
*
而远在清怀的胡家,却并不如安临猜测的那般得意。
“混账!这是你们谁的主意?谁让你们这时候伸手去琼安的!”胡家家主知道家里有人擅自在琼安动手脚后脸色发寒,生气地把所有参与的人都找来训斥一番。
“是……是二叔。”一个宗家子弟在胡家家主生气又冰冷的表情下瑟缩了一下,忍不住辩解道,“大伯,那邓贵都已经被从光禄寺卿的位置上撸下来了,前头还传信回来想让我们帮他重新谋个位置,他在琼安已经没什么用了,还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是啊家主,咱们胡家不是在清怀有几十万的军队吗,就是为了皇位做准备的。”另一个宗家子也说,“那皇帝派来劝农官,还让劝农官统计每一个府州县安置那什么筒车的数量,不就是为了算清我们手里的田地吗,是他先动的!”
胡家家主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这么多,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猛得咳嗽起来,身旁的管家连忙上前拍拍胡家家主的背。
“蠢货!”胡家家主缓过一口气,怒斥道,“我早在劝农官来之前就叮嘱所有人,捧着他瞒着他就好了,不要跟他们起争执,你们倒好,直接在琼安闹出乱子来!”
“你们以为几十万军队有多少?本来他在明我们在暗,小皇帝刚登基也注意不到我们,我们多发展几年等世道乱了拥兵一方打个出其不意,现在好了,谁都知道我们想谋反了!这就是你们要的是吧?就算这次皇帝死了又能怎么样?宗室没人了吗,你们本事那么大还能把宗室都毒光不成?”
几个宗家子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做的绝妙的计划在家主看来有多蠢。
有的人沉默地低下头,也有的人听完之后依旧是不以为意,只是稍微收敛了一点神色,以为胡家家主看不出来。
胡家家主生完气之后也冷静下来了,看着他们各异的神色,以及自己亲儿子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失望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们但凡有群青一半让我省心也好啊,今天回去好好禁足一个月吧,我会跟你们父母说的,守真也是,别给我出去鬼混。”
说完之后他摇着头走了。
在离开一段路后,胡家家主的脚步慢了下来,面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气的神色,只有深思。
“老爷?”管家露出询问的表情。
“不能让二房再管那一半的兵了。”胡家家主自言自语般说,“从掌管那一半的兵以来,二房张扬太过,屡次寻事,这回还直接打破了我们韬光养晦的计划,再让他们乱来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
“得与族老商量一下……”
管家垂下眼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而那几个宗家子弟,在被胡家家主训完后纷纷垂头丧气地离开。
胡家家主的儿子胡守真离开后怏怏不乐地踢着地上地上的石头,他父亲训斥的话根本就没进他耳朵,他只记得那句‘你们但凡有群青一半让我省心也好啊’。
“陈群青,又是陈群青,你是不是巴不得他是你儿子啊!”胡守真心里越想越不舒服,一脚把石子提到池塘里,溅了池塘边路过的人一身。
“少爷,别气了别气了,小心气坏身子!”胡守真的小厮陪着笑脸,“依小的看,老爷他啊肯定是太担心你了,怕你跟他们一起不小心伤到了,您看只要您一读书老爷不都会夸您吗,还特意让夫人特意给您做补身子的东西吃,说是禁足其实就是让您专心读书啊!”
“这倒也是。”胡守真嘀咕了一声,“可是一个月时间也太长了,我又坐不住,等他过几天消气了再出去玩吧……”
被水溅到的人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看了胡守真一眼没有说什么,径自转身离开。
这态度让胡守真看着有些不爽,“这人是谁?”
小厮看了一眼,“少爷,他叫赵东来,就是个养马的,上个月少爷您的爱马拉肚子就是他养的,您还罚过他来着。”
“原来就是他啊。”胡守真冷哼一声,直接一招手,“走,过去教训教训他,这下人见到本少爷居然不打招呼,真没规矩。”
……
赵东来顺着记忆走到马棚,嗅到空气中熟悉又陌生的腥臭,神色有些恍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他这是……回到了青年时候吗?
这居然不是梦?
在今天醒来之前,赵东来还在面对一日比一日糟糕的战报,对着逐渐逼近的敌军如同困兽一般,烦躁地对心腹发了脾气让他们赶紧想法让敌人退兵,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这几乎是无解的境地,他的军队根本不是草原上骑兵的对手,每天醒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敌军攻破哪一座城池的消息,他根本就不敢合眼。
谁知道只是撑不下去稍微眯一下眼睛,他就回到了他还在胡家当马夫的日子。
天下还没乱,他也还没成为乱世称霸一方的王侯。
作者有话说:
第046章
赵东来来到马棚后, 马棚管事正在吆喝着让其他人把一匹马牵出来,见他慢吞吞地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催促, “你小子跑哪儿去了,都什么时辰了?你该拌的草料都没拌。怎么,上回出差错让守真少爷的爱马出岔子受罚还没让你长记性啊!还有……”
赵东来看了马棚管事一眼, 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走到了拌草料的石盆前。
骂骂咧咧的马棚管事猝不及防被赵东来那眼神看得一怔,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过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心里有点发虚又有点恼怒,“赵东来, 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嘿,还不服气了是吗?”
“没有。”
马棚管事冷哼一声, “你这可不像没有的样子。”
赵东来停下动作, “那你想怎么样?”
他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这个马棚管事,发现自己的记忆里早就没有和这个马棚管事有关的印象了吧,想来他也并没有在乱世里活下来,早早就死了吧。面对将死之人, 赵东来被挑衅时有点火气冒上来的心情逐渐平缓下来, 重复了一遍,“你想怎么样。”
而对于马棚管事而言呢?这本来就是一件赵东来服个软就能过去的事情, 谁知道赵东来却是这态度……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夫而已!
周围一个跟赵东来差不多年纪的马夫看情况不对, 连忙上来打圆场,“正好我这边刷毛刷完了, 我帮他拌一下草料吧, 也能快些, 等会儿贵人们就要用马了。”
“……算了,这回放你一马。”马棚管事瞪了赵东来一眼,“赶紧干活别耽误了事!”
赵东来低头回去拌草料,那个帮他说话的人也过来帮忙,一边拌草料一边小声念叨,“你啊也真是的,跟管事顶什么,早点干完活我们也好回去休息。”
“嗯,我知道了。”赵东来没有说别的什么,注视着草料的眼中闪过沉思。
他得先弄清楚现在宣国的情况怎么样,再为之后的一切做打算。既然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这一次他一定要更早准备起来,抢占先机才行。上辈子他起兵已经是皇帝死了之后了,那时候云州军和胡家军已经分别掌控了南北两方的绝大部分城池,此外丘山和邑台郡势力也不小,他还是后来收拢了一批农人劫了一队胡家的军资,又抢下一个山里的匪寨才苟着慢慢发展起来的。
不过重来一次,他可以走的路远不止如此。
既然要抢占先机,那么他可以先从胡家入手,收拢农人的话还是往后几年,毕竟不到乱世,不到流离失所的境地,想要收拢大量的农人也不轻松。
不如想办法先得到胡家的一支军队,然后收服那支军队把军队变成他的,直接开局带着一支军队把云州府打下来,那地方可以说是占了所有天时地利人和,是再好不过的发展之地了。
重生以前赵东来就很眼馋胡家的军备物资和云州府的地盘了,现在可不得计划着拿下吗。
他正想着这些,在脑子里逐渐构思计划,手上拌好草料后把草料舀到马食槽里,心里看着马食槽有些感慨。
像这种亲自养马的活,他已经有些年没有做了,本以为已经生疏了,但是再次做的时候才发现并没有多少生疏。
几匹马喷出鼻息低头吃起草料来,赵东来转身打算从马棚里出来,却看到胡家家主的儿子胡守真大喇喇地从前面路上走过来,走到马棚前,身后跟着他的几个小跟班,接近马棚的时候嫌恶地掩了一下鼻子,探头往马棚里看了一眼,随即露出刻意的生气表情。
“这都是什么东西?你们就给我的爱马吃这些?!”小少爷指着食槽说完之后,目光直接看向他,毫不掩饰目的与恶意,“又是你吧,上次让我的鸿驹拉肚子的就是你,本少爷非得好好教训你才行!”
马棚里霎时一静。
在马棚管事跟赵东来起争端时还敢打圆场的另一个马夫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低着头跟其他人一起站在旁边。
“纸篓,拿马鞭来!”胡守真对他的小跟班说。
小跟班去取来马鞭递到胡守真手上。
赵东来眼神一冷。
他从乱世中闯过来,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只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小少爷而已,他现在站在这里就能找到无数个破绽把他一击杀死。
但是杀死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胡家的追杀,他现在只是胡家的一个小小马夫,因为一个废物宗家子自毁未来不值得。
赵东来忍住了没有动手,在马鞭抽来的时候控制住反击的本能。
胡守真的笑容咧开,这种他打别人别人还不能反击的感觉让他上瘾,他正打算再抽几鞭子,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守真,你在这做什么?”那声音温和平静,光是听着就让人如沐春风。
胡守真一下子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青衫的人影,他下意识地把握着马鞭的手往身后一藏,对赵东来的哪一点微薄恶意一下子就被对眼前之人的厌恶给冲下去了,“关你什么事!陈群青,你一个病秧子为了抓我的错处还专门跑到马棚来?还真是辛苦你了啊!”
“咳。”被叫做陈群青的温润青年咳了一声,正如胡守真所说的那样,是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他面对胡守真的指控只是摇摇头,温和笑道,“我只是正巧需要出门一趟,守真你也是么?”
胡守真狐疑地看着陈群青,似乎在思索他是不是真的没有看到自己打下人的那一幕。
“劳烦,帮我把最边上那匹马牵过来一下吧。”陈群青对赵东来说。
赵东来应了一声,面色不变去把陈群青指定的那匹马牵过来,众人看不到的那只手手掌却已经紧紧地攥起,攥得发白。
陈群青,陈群青,赵东来当然知道这个名字。
以外姓人的身份成为胡家实际掌权者的人,看似最病弱,却是活得最久的那一个,赵东来从上一世回来之前他都还没死。
同样的,这个人也是他原本的盟友,后来的敌人。
有了陈群青的出现,胡守真怕他向胡家家主告状,让他爹罚他,悻悻然收了手没有继续下去,跟着他的小厮很有眼力见地从背后偷偷把胡守真拿着的马鞭接走。
胡守真走的时候瞪着陈群青恨恨诅咒,“病秧子还骑马,怎么不把你摔死呢!”
而陈群青则是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目送胡守真离开后牵着马走出去,不远处一个姑娘似乎是等不及了,穿着浅黄色的衣裙脚步轻快地走来,“表哥,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看到守真过去了,他没为难你吧?”
陈群青笑着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
远在国都琼安的安临还不知道因为一场下毒刺杀事件,胡家后续还发生了这么一系列这样那样的事情,只是派出几个暗卫去清怀给胡家埋个钉子就没有再注意了,愉快地安排了天工部,愉快地批完奏折,就又到了快乐的观察模拟器小地图的时间。
照常是不浪费一点时间地把皇后号开去练武场锻炼,皇帝号在寝宫刷小地图。
这些时日皇后的武力值已经突破了60大关,逐渐稳定在66了。
原本在50之前武力值增长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但是突破50学会内力之后,在提升到60的这个过程中,武力值增长速度反而有一个小幅度的提升,所以安临最近用皇后号练武的时间成倍增长,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双开批奏折了。
不过也还好,七月份已经过去了,各地的农田都已经装上了筒车,七月份这一整个月份,除了最初的时候有些地方报干旱,后面灌溉量就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接下来只要等夏季过去,作物成熟,然后秋收秋种了,那才是曲辕犁派上用场的主要时间。
安临跟往常一样看了一眼臣子名录,把臣子名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看看官员们的数值变化,可以看到不少人的数值都有显著的变化,她把需要升官的和需要降职的名字都记了下来,准备明天安排下去,翻着翻着突然在臣子名录最末端几个官职不高的臣子那里注意到了一个人。
[李笙(大理寺司簿)
文治43 军事10 学识65 武力5 政治30 管理24 野心40 忠诚50 声望1001]
其他数值先不说,安临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李笙的声望是200来着,这么快就到一千多了?
莫非这李笙真的跟她想的那样,凭借直觉这个特质在探案方面发挥出了超常的作用,已经开始把神探的名声给打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赵东来准确来说应该是那种要打败他,让他再起不能才能收服的野生宝可梦【远目】
他是从安临没有穿过来的,小皇帝亡国的线重生过来的,大概就有种东汉末年分三国的感觉吧
第047章
安临难免有些好奇。
因为李笙她是直接把人安排到大理寺后, 后续就没怎么注意,比起时不时看一眼的其他高数值人才来说,李笙基本上就是放养了, 没想到他自己一个人发育都能发育得这么好,声望都快赶上浅才了。
安临看着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平常这个时候大理寺要是有案子在忙的话加班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把地图切过去准备看看李笙是怎么成长成这样的。
不过当安临把地图切过去之后,发现不巧的是今天的大理寺没有要加班的大案子,大理寺的官员们都已经按时下班,不过巧的是最后一个走的也正好是李笙。安临拉大一点画面就看到头顶着[李笙]这个名字的小人啪嗒关上大理寺后门,落下锁后伸了伸腰一副终于松快了的样子,然后转身离开。
不过李笙离开大理寺后并没有回家, 然后七拐八拐地来到一家酒馆坐下,对早已经在这等着的人说, “不好意思啊, 我来迟了。”
安临“咦”了一声。
她之所以有些意外,是因为看到在这家酒馆等李笙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金卡爱卿杨盛。
没想到浅才也是那种下值后会和朋友聚一聚一起喝杯小酒的类型啊,总感觉他平时跟人来往都挺克制的, 好像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而且看他这神态和青竹般挺直的坐姿,看着也不像是出来放松休息的。
难不成是说正事?
安临继续看下去。
而皇帝模拟器的小地图里, 在小地图Q版加持下个头小小短手短脚的小人们都仿佛被加上了可爱的滤镜, 看着比正比例要有趣多了,安临就没有再放大, 保持着这个大小看着。
酒馆里, 杨盛在李笙说完之后只是摇摇头说还早, 克制地浅抿一点酒后就把酒杯放了下来。
李笙注意到这一点,有些好奇地问,“浅才兄,说起来我好像都没怎么见过你喝酒,你是不善饮酒吗?之前诗会的时候也是,但是我听说文采好的人一般都爱喝酒啊,可以激发灵感和创作。”
杨盛不动声色地把酒杯推开了一点,“喝酒误事,我不好这杯中之物。况且酿酒需要耗费大量粮食,饮酒与我并而言不能称得上是雅兴,总是让我想到农人耕作之辛苦。”
“哦,这、这样啊……”李笙讪讪地把打趣的话说回来,原本想抬起来叫店小二上一小坛酒的手缩了回来。
安临看到那严肃着一张脸说着这些话的杨盛,心念微动。
在这时候,安临突然想起浅才爱卿的出身。
他不似大多数出名的文人那样,出身于有名望有家学渊源的清贵之家,而是出身于农家,由作为农妇的母亲抚养长大,纵观他的那些诗里面,其实阳春白雪风花雪月之类的诗其实很少,他并不是不会写阳春白雪,只是更多的还是对民生的关注,对百姓疾苦的关注。
比如那一首《四月十五日良田叹》。
杨盛和李笙说了几句话之后很快进入正题。
“浅才兄,你之前让我帮你留意的那个,我这段时间翻看大理寺这边汇总的个府州县的宗卷,确实有一些发现,不过……按照规定我是不能跟大理寺外的人透露这些的。”李笙压低了声音,表情纠结,说话的时候还鬼鬼祟祟地左看右看,生怕被别人偷听过去了。
“你不用这样。”杨盛看到李笙这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无奈地说,“我知道大理寺的规定,我不是想让你把宗卷上的东西透露给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啊?”
“二十年以内,乡绅抢占农田的报案案件发生最多的是哪一个县?是照州吗?”杨盛问道,在问出来的同时心里已经有了数。
李笙紧张的态度放松下来,“对的,不过像这种侵占农田的案子,一般地方的衙门就算受理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宗卷堆在那里也没人管。”
杨盛低头注视着杯中的酒水,若有所思。
他能准确说出照州的名字,当然是因为在询问李笙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了。
在户部上值处理公务的这段时间里,杨盛经手过的公务也不知道有多少了,同级的同僚们处理过的政务他也是有权限可以查看的。这么看下来,杨盛早就对全国各地各县的户籍人口、土地赋税等了如指掌了。
这么一个深入了解进去,自然也发现了其中一些不会宣之于口的门道。
每一个地方,都有无缘无故消失的人口与土地,每年每地的人口涨幅都是肉眼可见的不相符。
杨盛当然一下子就把这些和临芳他亲手处理过的蔡富户联系起来了。
在对蔡富户进行抄家的时候,主要还是临芳的县令县衙动的手,不过杨盛因为是钦差的缘故可以查看县衙内的记录宗卷等。
然后他就发现了蔡富户家实际的田地亩数与在县衙登记的田地亩数有多少出入。
隐田二百二十余亩,隐户四百五十六人,又何止比登记在册的多了四倍不止。
杨盛决定去把宣国上下的消失的人口与土地都找出来。
他知道,这本不应该是他来做的,或者说至少不应该是他现在这个时候,这个位置该做的,全国上下都存在的隐田情况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看到,真要去做的话尚书、侍郎这些人也远更有能量去做这件事。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说不应该去做就不去做的。
能得那位陛下另眼相待的浅才,想来也不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敢做,只敢按部就班守着自己一方地方的浅才吧。
想到从一开始在陛下微服私访互通姓名时开始,对方就相当自来熟又亲近的一口一个‘浅才’,杨盛向来被说是孤傲冷淡的面孔上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君投我以桃,臣报之以李。
“能帮我整理一份侵占农田的名单吗?”杨盛开口说,知道这对于李笙的职位来说有些违规,就在对方犹豫的时候说,“我明天去向陛下上奏请一封旨意,不算是私事,是公事。”
“那没问题!”李笙放心了,“都是小忙,有圣上旨意的话我五天内给你整理好!”
“那便多谢了,李兄。”
李笙听到这客客气气的道谢,有些郁闷,“浅才兄,你这也太客气了,为什么不直接叫我的字啊?我都叫你浅才兄了,我自认为咱们俩也算是挺熟的了,我的字也不难听啊?”
“……抱歉。”杨盛顿了一下,目露歉意,“那我之后便称呼字吧……”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杨盛已经打算改用字来称呼了,但是在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就要把李笙的字说出口的那一刻,酒馆的后面突然传出来“砰”的一声巨响,听着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的倒地声。
酒馆的店小二听到动静,一边大声问后面“怎么了?”,一边放下手里的空板盘往后厨的方向走过去。
但是没一会儿,方才进去的那个店小二连滚带爬地从后厨跑出来,脸上全是惊恐和害怕,跑的时候还被后厨的门槛给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连着往后蹭了几步抖着手指着后厨里面。
李笙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店小二的下一句就是——
“死、死人了!”
“什么?!”
“真的假的?”
“什么死人了?不是在开玩笑吧?”酒馆里的食客都被店小二这反应惊了一下,第一反应是不信,有几个大胆的食客站起来走到后厨那边往里看看,结果都是跟店小二差不多的反应。
李笙整张脸一垮,离开座位去看了一眼,面色稍微有些难看,但是保持住了冷静,对店小二说,“赶快去衙门报案吧,让他们来的时候带上张仵作。”
店小二被他冷静的态度安抚下来,双股战战扶着桌子站起来,“那个,请问您是……?”
“我是大理寺司簿,李笙。”
而皇宫里,本来看着看着已经感觉有点困,开始打哈欠的安临看到突然有意外情况出现,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
杀人案?
现在还有人这么猖狂敢在皇城杀人?
不过话说当李笙说出‘我是大理寺司簿,李笙’的时候,安临突然间感觉味都不对了,仿佛进入了什么奇怪的片场。
尤其是当他报出自己的名头后,周围的百姓里面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大理寺李笙?难道是那个不久前刚解决了一桩二十年无头悬案、还抓住了假扮成百宝阁老板的江洋大盗的那位李司簿?”
作者有话说:
李笙出场的时候突然就进入了什么奇怪的片场呢w
从明天开始请假到二号吧,有点事。
弄完之后接下来五月份一整个月就比较轻松了,可以经常加更
第048章
当琼安衙门的孙捕头收到消息带人赶到这家酒馆的时候, 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待在酒馆里对尸体进行查看的李笙,脚步都不由地在酒馆门口稍微停了一下,脑子里下意识地浮现出几句话。
——怎么又是他?
——怎么又是他碰到案件?
——衙门今年和李笙犯冲吧?
其实也不能怪孙捕头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李笙是大理寺的人,但是大理寺嘛,一般接手的都是那种比较大型恶性的案件, 其余时候就负责判决结案,而绝大多数的普通凶杀案以及小偷小摸的案件,则是由琼安衙门负责,所以在李笙表现出他那种惊人的破案天赋之后,衙门就常常会到大理寺借人,让李笙帮忙看看犯人是谁, 也好省点事。
次数多了之后他已经跟衙门很熟了,相当于是衙门的半个编外人员。
虽然琼安是皇城, 就在皇帝脚下, 但是琼安的案件一直没有少过,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摩擦,就有案件发生的可能。
——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多次都让同一个人碰到吧?
不是孙捕头说, 自从李笙这个人出现之后, 他带人出去办案时,十次得有九次能看到李笙的身影, 这过多的巧合都让孙捕头怀疑这些案件的出现都和李笙有关了, 甚至猜想再阴暗一点,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些案子都是他安排的……为了什么?为了刷名声?
尤其是李笙找出犯人的方式也很奇怪, 仿佛一开始就知道凶手是谁一样, 之后的种种寻找线索的行为都是在找能验证那个人是凶手的证据。
哪有人是这样找犯人的?
孙捕头偶尔跟李笙有交流的时候还试探地问过这个事情,李笙的回答居然是,“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感觉应该是那个人杀的人,就先试着找找他的证据,如果不是的话再换一个人就行了。”
但是这个人每一次都是准的。
孙捕头听完之后就是这么一个表情——[你看我信吗.jpg]
……最终孙捕头还是面上不显,沉稳有度地走进了酒馆,开口问,“出什么事了?听说有人死了?是谁发现的?”
“孙捕头你们来了啊?快让仵作来看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李笙一抬头,熟练地打了个招呼。
衙门带来的仵作一声不吭也熟练地蹲下开始查看尸体,李笙往旁边挪了挪,给仵作让出了个位置。
衙门的这个仵作脸上用一块深色的布蒙住口鼻,头上还带着衙门众人的制服帽子,身形瘦小,从手部和脸部一些皮肤上可以看出来年纪并不大,但是动作却十分老练,李笙让开位置之后赞叹地盯着年轻仵作手部的动作,光明正大地记知识点。
虽然已经入职大理寺好几个月了,还是个司簿这样的文职工作,但是遇上他遇上的案件也太多了,而李笙在入职大理寺之前学的都是科举的文章,对断案的知识也没有什么了解,李笙自己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正在跟着同僚前辈学习以及自学断案知识呢,对尸体变化表现的知识也同样是他学习中的一项。
孙捕头看着自己的手下们都熟练地直接开始配合李笙收集证据,额头上突突跳了几下,“尹玉,你不用上去地这么快,我还没问完情况呢……而且李笙他也不是衙门的人,他也可能是犯人,你们都这么听他的指挥算什么事?”
“抱歉孙捕头。”仵作怔了一下把手从尸体的眼皮上抬起来了一下,认真解释说,“我看到尸体就上来了……那你们先审问?”
“算了算了,继续验吧。”孙捕头心烦地摆摆手,心中的忧虑不足为他人道也。
仵作“哦”了一声低头继续验尸,拉开尸体的眼皮观察尸体的眼球,一套验尸流程下来之后已经有了粗浅的结论,而衙门的人则是把今天在酒馆里吃饭喝酒的人都集中了起来,等候问询排除犯人。
“这个人是昨天晚上死的,从身上的尸斑来看,大概是亥时左右,死后身体僵硬固定成弯曲蜷缩的姿态,应该是被困在狭小的地方有一段时间了,脖子上手掌印明显,但是死因应该并不是窒息,具体的还需要带回去进行第二步验尸。”仵作说着拂开尸体脖子后面的头发,让孙捕头和李笙看到尸体脖子上一个小小的针眼,“有人在他脖子这里刺入了一根细针,这也是致死原因之一。”
然后仵作通过按压皮肤挤出针尾,从尸体脖子里面抽出了一根手掌长的细针。
李笙和孙捕头看得后颈一疼。
“不过……”李笙看着这根细针陷入了思考,“一般也很少见到这么长的针吧?这是用来干嘛的?如果能查出这是什么人会用的针,对于确定疑犯也有不少帮助。”
“嗯……”孙捕头也拄着下巴沉思,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针,而且时间也并不远,但是脑子里就是缺少那么一个灵光一闪,怎么也回忆不起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啊!
正当他们几个人思索的时候,边上传来了一道沉稳清冽的声音,“上端粗,下端细,这应当是大夫施针用的针,九针之一的长针,一般都会谨慎保管。”
“啊对!就是针灸用的针!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我去医馆扎的就是这样的针!”孙捕头一得到提醒立刻就想起来,激动得一拍大腿,激动完了之后顺着声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才发现说话的是个他不认识的年轻人,面容冷淡,身形如芝兰玉树,一身读书人的气质,“等等,你是谁?无关的人不是都带到那边审问去了吗?”
李笙连忙说,“浅才兄是和我一起的,事情发生前我们正在这家酒馆吃饭。”
孙捕头一听这话,又想到自己对李笙的一些猜测,目光顿时犀利起来,“这么说起来,你们二人在这家酒馆吃饭,是谁提起的?”
“我啊,我之前偶然吃过这家的饭菜感觉还挺好吃的,就约浅才兄在这家酒馆见面。”李笙解释说。
孙捕头的目光更加犀利了。
正在这时,仵作抬起尸体的脚,从尸体的左脚脚心里也找到了一个针眼,抽出一根比先前那根稍短些也更细的针,“尸体上还有一根针。”
“这又是……”李笙不由看向杨盛。
“毫针,同样是九针之一。”
“酒馆中不可能会出现大夫用的针,那么这针必定是从其他地方带来的,看来犯人可以在附近的医馆中找了。”孙捕头一锤定音,当即让人去附近的医馆搜查,并查明死者的身份。
习惯了跟衙门一起办案的李笙熟练地参与进了这次的案件中,跟上孙捕头一起听着其他衙役们收集查来的信息,杨盛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也并没有离开。
“这里应该没有我们的事了吧?我们可以离开了吗?”被留下审问的其他食客们紧张询问,之前冲到后厨门口往里面看过的人面色依旧惨白没有好转,孙捕头留下了店小二和总厨,其他人都让他们留下名字后离开了。
“捕头,我们已经查到了死者的身份!”没过一会儿,一个捕快匆匆回到酒馆,“他名为姜福祥,是镇国将军府上负责采买的小厮,是这家酒馆的常客,店小二认得他。”
“怎么还跟镇国将军扯上关系了?”孙捕头头疼地摆摆手,“算了,我亲自去一趟,镇国将军府上还是比较明事理的,只是问个话而已,说明情况会让我们进去的。不过都这个点了,不知道会不会开门……不行的话先去把其他情况都查了,明天白天再去镇国将军府。”
捕快应了一声,李笙毛遂自荐,“孙捕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正好看看犯人在不在那里。”
皇宫里看着模拟器的安临看到这,还回想了一下镇国将军是谁。
镇国将军啊,说实话没有什么存在感,因为已经无法上朝了,属于看到人上朝都要担心地问一句“尚能饭否”的那种。
虽然镇国将军的年纪跟年纪最大的老臣也差不多,但是武官是在战场上拼出来的,年轻时受了伤落下病根,老了之后各种并发症都会出来,现在已经在家颐养天年了。
不过有一点,镇国将军姓祁。
是信竹的爷爷,镇国将军府也是信竹他家来着。
说起来她的两个金卡爱卿,浅才和信竹应该还没见过面吧?
难道说文武双璧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吗?就是在李笙的破案片场中吗?
还有点小期待呢,不知道两个金卡爱卿会不会相处得来。
安临想着想着想到这一点,突然来了兴趣翻了个身用胳膊支起了下巴,目光炯炯地盯着模拟器地图里正往镇国将军府赶去的一行人。
而李笙与孙捕头一行人,则是在赶到镇国将军府,扣响将军府门上拉环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从军营回来的祁冬寒。
“衙门的人?”刚从军营回来,劲装都还没有换的祁小将军走上台阶,看向站在镇国将军府门外的几人,“你们找谁?”
“祁校尉,是这样的,今日城中发现一起命案,经衙门查明发现死者姜福祥是镇国将军府上一名小厮,我们就前来询问一下姜福祥有关的事情,还望祁校尉多加担待。”孙捕头打着官腔说。
祁冬寒略微皱了皱眉,“在哪里发生的?你们进来说吧。”
作者有话说:
李笙:直觉系神探
孙捕头:他怕不是个莫里亚蒂
第049章
进入镇国将军府比孙捕头想象的要简单许多, 这让在办案涉及达官贵人时见多了难缠的人的孙捕头不由松了口气。
就是这位祁小将军在让他们进入镇国将军府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直接一路带他们找到了镇国将军府的管事,对老管事说, “罗伯,这几位是衙门的人,我们府上有个叫姜福祥的人被人杀了, 你帮忙把认识他的人叫来一下吧。”
罗伯愣了一下,“小福?不是姜老三他儿子吗?”随即又转向李笙和孙捕头等人,“诸位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先问我。”
孙捕头于是顺着问,“罗管事,姜福祥既然是将军府上的小厮,那今日可有人发现他一日没来?为何无人寻找他?”
“如果是往常的时候他该来的没来我会发现, 但是今日正好是他休息的日子,我们也就没在意。”老管家无奈地说,
“原来是这样……”李笙若有所思, 和孙捕头对了一下目光,“那他平日里可有与什么人结仇?”
关于这一点,镇国将军府的老管家知道的也不多,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去叫了府里另一个跟姜福祥走的比较近的小厮和厨娘来。
从厨娘和小厮那里, 他们得知与姜福祥有怨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五里路的一个屠夫, 一个则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另一个负责搬运采买物品的小厮, 恰好在姜福祥出事的今天,那个小厮也休息没见着人。
放在平常的时候, 这个同一时刻不见人影, 还跟死者有仇的小厮, 肯定就是嫌疑最大的一个人了,但是自从跟李笙搭上关系后,孙捕头已经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有了经验,知道某些案件会反转反转再反转——其实有反转很正常,以前也偶尔能碰到,但是李笙出现后这种反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陡然多了起来。
所以这时候孙捕头也没有一口断定那个跟死者有私仇还不见人影的小厮就一定是嫌疑最大的人,只派了几个捕快去把那个人找到带来,就依次去找另外几个有嫌疑的人。
除了屠夫和镇国将军府小厮以及不知名大夫之外,那家事发酒馆的掌柜也有嫌疑,死者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的酒馆里,为什么尸体在后厨里放了一天都没被人发现,这些都有很大的文章。
“等下。”在孙捕头和李笙等人要离开镇国将军府的时候,祁冬寒叫住了他们,“你们说姜福祥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从什么地方掉落下来,发出不小的声音?”
“啊对。”李笙点点头,“是酒馆放置食材与坛子的木架上面。”
“姜福祥体量不高但也不矮,能把他放到木架上层的人力气应当也不小。”祁冬寒沉思道,面色从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就是沉着的,“如若不是天生力气大,那可能就是习武之人,如果真的是习武之人对姜福祥这么一个普通的采买小厮动手,那可能针对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人,而是祁府了。孙捕头,在下可否与你们一同前去查看一番?”
孙捕头想着祁冬寒现在是镇国将军府的主事人,也算是跟这个案子有些关系,就同意了。
孙捕头直接带人回了衙门。
“祁老将军的孙子看着真的挺不一般的啊。”这一路上,李笙忍不住悄咪咪地打量了一下一身飒爽高束发,走路利落带风的祁冬寒,又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自己软不拉几没什么肌肉的胳膊,颇有些羡慕地跟杨盛小声嘀咕,“这样子应该很讨姑娘们喜欢吧,浅才兄,你说我以后跟着衙门大理寺的武官捕快们锻炼一下,有没有希望拥有这样的?反正以我现在这发展路线搞学问好像也搞不起来……”
李笙说完之后被他喊着的‘浅才兄’还没有回答,一直安安静静提着工具箱蒙着脸没什么存在感的瘦小仵作尹玉那边传出了一声轻微的笑声。
如果不是李笙耳朵尖,他可能一下子还听不清,以为是自己幻听。
“你是在笑话我?”他不可置信,自认自己平时和衙门的人相处地还不错,尤其是这个小仵作,因为想学一点小仵作的验尸手法还时常会带些吃的去讨好人家。
“李司簿,你听错了。”小仵作面不改色地说,帽子和蒙脸布加持下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有神,还可真诚。
“我真的听到了!”
“……”
性格孤傲但和李笙还算是合得来可以算是朋友的杨盛在此时近乎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加快了一点脚步把正在争论的李笙和小仵作落在身后,往前移动了一个身位,恰好与祁冬寒齐行。
当今皇帝的两个宝贝金卡,意气风发的少年武将与青竹般的年轻文臣并肩而行。
大概是金卡之间的互相感应,也可能是得益于杨盛这一身超出常人的气质,祁冬寒多看了他一眼,心里大概想着衙门有那些文官职位换人了,想了一圈之后只想到了一个,“你是衙门的新主簿?”
杨盛闻言侧目看过去,片刻后摇头否认,“我并非衙门所属,而是翰林院修撰兼户部员外郎杨盛。”
“好像有点耳熟……”祁冬寒嘀咕了一声,露出回想的神色。
倒是走在前面的孙捕头对琼安每天发生的事情知道得比较清楚,听到杨盛的名字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是之前太学门口那个谁……被盗诗文还被倒打一耙的那个?”
耳尖听到声音的李笙:“对啊对啊!”
“难怪听着有些耳熟。”祁冬寒也想起了,这事情闹得挺大,他一个天天在军营里训练的都听说了,“那个盗人诗文者如何了?听说人不见了?”
孙捕头摇摇头,“大概是没脸见人悄悄离开琼安了吧,这要是我估计也不可能在琼安留下去。”
“也许,那人只是借了别人的身份,被揭穿后抛弃身份遁去了。”杨盛听到他们这样说,想到前些时日与皇帝的那场打破他对鬼神之说认知的验证,说了这么一句话。
此前他也不解,不过有了皇帝的这个说法,他倒是有些相信当天太学学宫前对诸事都承认不讳的刘广麟并非之前那个拿出一首诗就洋洋自得的刘广麟了。
“还会有这样的人啊?”孙捕头咋舌,“那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倒也不奇怪,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不心疼是吧?”
……
就在这说话间,他们到达了衙门。
虽然现在的天色已经暗了,但是衙门在长期加班之下效率不可谓不高,他们深谙明天有明天的案子要办,说不定比今天还忙得多,所以一般能不把案子留到第二天就不把案子留到第二天,捕快们很快就把涉事人和有嫌疑的人都带到了衙门进行审问。
作者有话说:
有一丢丢的卡,明天加油多写点
第050章
安临站在上帝视角, 可以说大部分线索都可以比他们在场的人要快一步知道,也没有什么信息流通传递上的时间差,但是即便如此安临能用模拟器小地图看到的也就只有正在发生过的事情, 而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凶手是谁来着?证据看着都不大充分啊,光凭这些能在今晚破案吗?”安临注视着在衙门里对嫌疑人进行一对一审问的李笙等人,在保守估计下觉得以这个案件现在已有的线索不是今晚能破解出来的, 少不得还要多花点时间多找点线索才行。
但这是不考虑李笙那个神奇特质的情况,安临其实也没有见过李笙破案的现场,不知道他的特质能不能在线索不充足的情况下凭直觉断案。
毕竟安临是个基建争霸爱好者,而不是推理游戏爱好者,所以顺着线索思考了一会儿发现思考不出来凶手后很快就放弃了自己一处一处翻着小地图去找更详细的证据,放空脑子专心看起衙门那边的断案来。
死者姜福祥, 镇国将军府采买小厮,因为负责采买接触的人还挺多的, 而那个和姜福祥结仇的屠夫就是原本给镇国将军府供给新鲜肉食的, 结仇的原因是姜福祥造谣屠夫用狗肉代替猪肉卖,以此为借口换了另一个屠夫供肉,实际上是有另一个屠夫给了他好处。
而与姜福祥同为镇国将军府小厮的另一个结仇的人,则是因为姜福祥总是与府上的厨娘眉来眼去, 而那个小厮的父母早就与厨娘父母订好了亲事。
简单几个人的描述, 就勾勒出了一个贪财又好色的小厮形象。
祁冬寒听闻之后皱起了眉,对屠夫说, “此事若核实之后属实, 镇国将军府会给你补偿,并帮你澄清谣言, 这是我府上御下不严。”
屠夫一愣, 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真、真的吗?”
“自然。”祁冬寒点头应允,“只要人不是你杀的。”
屠夫反应过来,连忙向衙门的其他人声明,“我虽然和姜福祥有些恩怨,但绝不至于为此杀了他啊!”
“那你昨天有见过姜福祥吗?”李笙问。
屠夫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昨天一整天都没见过。”
李笙问了屠夫好几句之后又去问下一个,是酒馆的厨子,“酒馆这一天从白天到晚上,这么大一具尸体放在后厨内,你为何一点都没有察觉?”
酒馆厨子的脸色苍白,按着胸口勉强摇摇头,“后厨到了晚上才点上灯,大部分食材都不能被日光晒着,光照不到木架上,尤其最上一层是放一些常用腌肉咸肉的地方,都在上面堆在一起确实看不到。”
“都这么久了你脸色怎么还这么差?”李笙冷不丁问,“作为厨子,你经常要处理活鸭活鸡,我以为会比寻常人还要好缓过来一点?”
进入状态的李笙眼神犀利地盯着酒馆厨子,孙捕头看他这反应,给他使了个眼色,“你觉得这个人是犯人?”
李笙摇摇头,“其实他们几个我感觉都一样,没有谁让我有特别的感觉,也许犯人不在他们之间,我只是诈一诈厨子。”
“我可能知道这个厨子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小仵作静静地说,“在验尸的时候,我看到尸体的腰腹处有一处很大的切割伤口,并且少了这么大的一块肉。”
说着小仵作用手凭空划了个圆比划了一个大小,随后接着说,“大概是厨子爬上去割最上面的咸肉腌肉时,太暗了没看清楚,把尸体当成了咸肉割了一块下来,尸体身上没有衣物他也没察觉不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难受吧。”
李笙沉默了,“……”
然后他捂住嘴扑到旁边去干呕起来。
等他呕完了,才听到杨盛说,“不用呕了,没有上肉菜。”
小仵作也点点头,“我问过他了,他说今天没有人点要用咸肉腌肉的菜,所以割下来的那块肉还放在盆里没用。”
李笙狠狠地松了口气。
接下来剩下的就是银针的出处——医馆了。
经查明,琼安的几家医馆都没有与死者姜福祥有过什么交集,更别说结仇了。但是唯独有一家医馆的大夫在前日丢失了几根银针,正好能和姜福祥身上插着的那两根银针对得上,偏偏那家医馆又距离酒馆和镇国将军府都很远,事发当日医馆里的人都没有外出过,更没有人看到姜福祥来过这里。
而酒馆的老板、店小二等人,也都跟死者没什么关系。
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李笙顶着衙门众人(不包括孙捕头)期待的目光,压力颇大地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正在这时,有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开口出声。
“既然人是昨天夜里死的,而尸体是今天早晨被发现的,酒馆厨子是卯时三刻到酒馆开始准备,割肉也是卯时左右割的,那何不看看在中间这段时间有谁进过后厨还不被怀疑的?”这是一身文质彬彬的杨盛所说的。
祁冬寒则是干脆地说,“酒馆门窗有没有被破坏?没有的话排查一下有谁能进入酒馆后厨。”
李笙听他们两个这么一说,顿时拳头一敲掌心,“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于是和孙捕头再去进行第二次询问,主要是询问酒馆老板、厨子和店小二几人。
这一次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我们酒馆来得最早的一般是王厨子,因为要提前处理食材,其次是小二,店里的钥匙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有,平常有时候我夫人会来帮忙,不过这几天身体不适没有来……”酒馆老板如此说道。
小二则是说,“平常店里的用的食材都是都是每天菜贩肉贩送到店里来,来来往往的人也挺多的,有时候生意好的时候食材用得快,傍晚的时候还要专门让他们再送一趟,昨天傍晚的时候就送过一次,当时酒馆里人太多我空不出手来,就让送菜的人直接从侧门进把菜搬到酒馆后面的院子里。”
在这一个线索说出来的那一刻,李笙的直觉雷达滴滴滴响了,他连忙问,“昨天傍晚送菜的人是谁?在哪里?”
“我记得是个叫张四的菜贩,平时就在五里路那边卖菜。”酒馆的厨子也补充说,说完前一句话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今天早上我虽然是第一个到店里的,但是我推门进后厨的时候后厨的门好像没关,平时我会嘱咐一声最后走的小二关一下的……”
“什么?可是我昨晚是关了的啊!”店小二辩解。
李笙和孙捕头对视了一眼,这时候孙捕头满脑子都是案件的情况,已经忘了自己私下里对李笙的那些猜测,对视完之后立即安排手下的捕快去找那个张四,“你们速去找到张四带回衙门!”
“是!”捕快们精神一阵,齐齐应道。
然而屠夫的表情却是有些微妙,似乎有什么话犹豫着要不要说,祁冬寒发现了屠夫的欲言又止,将他点了出来,“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大人,张四的话……”屠夫说道,“他爹死了,他好像已经有五六日没有出来卖菜了,怎么突然就去送菜……”
李笙正色,“这正是奇怪之处。”
不过一切还得见到这个张四再说。
不过这一次捕快带人回来的时间格外久一些,原本还算早的时间已经渐渐接近了宵禁的时间。
宣朝的宵禁时间原本还挺严的是,是从一更开始禁,后来自从各部开始加班之后,宵禁的时候就慢慢地往后调了一些,调到了二更的巳时三刻(21:45),规章制度也更灵活了许多,衙门办案也没有这个讲究,有时候他们还要专门在晚上蹲守抓贼呢。
“还没找到人吗?不会已经提早跑了吧?”孙捕头在衙门里转来转去走来走去。
“孙捕头啊,再呆一会儿会儿我可能就要走了,我明天还得到大理寺上值呢。”李笙忍不住说。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回去就回去吧,也用不着你了。”孙捕头头也不回摆摆手。
李笙噎了一下,小声嘀咕起来,“还真是用完就扔啊,虽然今天我没起什么用处……”
正说着,衙门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被派出去的捕快们终于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一身粗布衣物表情麻木的中年男人。
“这就是张四吗?”李笙问。
在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的第一眼,他下线了一整件案子的[特质:直觉]终于稳定上线,发出警报。
如果这直觉有嘴的话估计已经在叫嚣着‘是他,是他,犯人就是他!’了。
“你就是张四?”孙捕头绷着一张脸开口,“快从实招来,姜福祥可是你所杀?”
张四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
“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就请配合一点吧。”李笙走到张四面前,直视着他,“如果不是你杀的话,希望你能说出你昨夜巳时到今日卯时之间在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人为你作证,如果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说的话,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医馆的针去杀姜福祥的吗?”
“是他!”还留在衙门的那个丢了银针的医馆大夫——身边的学徒看清张四的脸后突然指着他失声叫出来。
“你认识他?”李笙转头过去问。
那医馆学徒又仔细辨认了一眼张四,肯定地说,“八日前,他把他爹送到我们医馆医治,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还是我搭把手把他爹抬进去的。”
作者有话说:
第051章
“什么!”此话一出, 衙门里的许多人都转头看向屠夫和张四。
——因为屠夫在张四来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爹死了,他好像已经有五六日没有出来卖菜了’
“难道说……”李笙收敛起了一点查案时刻意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他因为长相比较和气镇不住人,跟同僚学会了摆这种表情来震慑别人——然后盯着张四对医馆学徒询问, “那你还记得他爹去医馆是看什么病的吗?最后怎么样了?”
“没能救过来。”那医馆学徒摇摇头,看了眼身边已经有些年纪的医馆大夫,说, “宋大夫亲自上手医治也没能救回来,那位病人送到的时候被打得很严重,伤到了肝脏……”
“胡说!”被找来开始就一直一声不吭的张四大声打断了医馆学徒的话,突然暴起扑过去撞倒医馆学徒,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站在张四两边的两个捕快都一下子没防备住他的动作和力气被他挣开了, “不可能救不过来的!你们一定是看我是个卖菜的,觉得我交不起药费不肯好好治对不对!是你们, 是你们杀了我爹!”
“咳咳咳!”那医馆学徒脸一下子被掐得发红, 拼命去掰开张四的手。
“愣着干嘛,先救人啊!”孙捕头连忙大喝一声,一甩手上去掰张四的手,“你给我住手, 看清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衙门!你要在衙门杀人吗?!”
然而张四根本就充耳不闻, 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
这衙门里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住手!住手啊!”医馆的老大夫颤巍巍走来,“我行医以来不管遇到怎样的病人都是尽全力医治, 并非是不救你父亲, 实在是你父亲的身体早已亏空,送来得太迟了啊!当时我拿了一片人参片给他含在嘴里吊住命, 他说他不能拖累你, 偷偷把人参片吐出来藏在手心里, 快没气的时候才摊开手把人参片递出来,说他擦干净了,没含多久,让我千万不要把那片人参片的钱算进去……”
“不……”张四在其他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一点反应,唯独在老大夫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眼皮震颤,颤抖着嘴唇反驳,“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孙捕头一看张四态度有松动,正想趁此机会说服张四先把医馆学徒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站了旁片刻的祁冬寒突然一个迅速地伸手,趁张四心神被老大夫的话分神之际抓住张四的手往反方向一掰。
“啊!”
那个被掐着脖子的医馆学徒这才终于被解决出来,咳嗽几声后拼命喘气呼吸。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有张四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不断地说着“不是这样的”“不可能”。
李笙心情难免地低落下去。
这是难以避免的,在接触各种案件的时候,他总是能见到许多许多的、或是无奈或是遗憾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他直觉比较敏锐的缘故,他对他人的共情能力也强烈许多,要让李笙自己说的话,他大概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共情能力强所以才直觉敏锐,还是因为直觉敏锐才共情能力强。
他看到医馆学徒喘气咳嗽了好一会儿后,看了一眼张四默默站起来离远点,看到孙捕头等了一会儿后开口问张四,“那么是你杀了姜福祥吗?”
“是我……”张四语气轻飘,目光定定地落在不知道哪里的一个点上,“当然是我,我杀了他给爹报仇……”
“报仇?他对你爹做了什么?”
“那天下着雨……”
在张四口中,八天前的中午,他卖菜的摊子上生意很好,有一个大户人家的采买管事一口气就把他摊子上的菜买走了一大半,他爹就在中午的时候回了趟家,说摘些新的菜来,顺便给他带点吃的。
可是张四在摊子上等了很多,都过去两个多时辰了他爹还没回来,张四卖完菜后收了摊子回家,却没有在家里看到他爹。
张四发觉不对回到城里找人,一路问着别人有没有看到他爹,找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终于找到了他爹,但是在一条小路上找到,找到时他爹身上全是脚印,地上还有血,只剩下一口气。
张四又惊又怒,连忙带他爹去医馆治疗,却没能救回来,这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张四认为是医馆治疗不尽心才没把他救回来,后来又在他爹被人打死那条路附近打听了好几天,才终于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了线索,有人说在他爹被人打死的那天,看到姜福祥醉醺醺地从那条小路上过来,嘴里还念叨着诸如“不过瘾”“真不耐揍”之类的话。
张四确定下仇人后就开始制定报复姜福祥的计划,趁着姜福祥又一次喝醉酒的时候绑走了他,心里又记恨医馆不救他爹,特地偷走了医馆大夫的银针刺死姜福祥栽赃给医馆。
等到杀完人后,张四出奇地冷静,收拾完了之后原本想着用刀把姜福祥的尸体切成块扔了,正好那时候酒馆不知道他这几天没卖菜,过来人说没菜了让他送点过去。酒馆的人过来的时候姜福祥的尸体正放在张四他家的地上,张四快速地挡了一下,但他怀疑酒馆来的人可能已经看到了,最后就索性把尸体运到了酒馆藏到木架上面。
会不会发现已经无所谓了,张四在杀人报完仇后就已经生无可恋了。
酒馆掌柜:“……啊?”
“可是这……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要把人放到我酒馆的后厨里来?”酒馆掌柜忍不住发问,“你这么一搞以后谁还到我酒馆吃饭啊!我们有什么仇吗?我平时不就跟你讲个价,至于吗??!”
掌柜:合着我就是个大冤种呗?
掌柜的越说越激动,看张四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气得在衙门在当堂脱下鞋子想去打他,被几个捕快眼疾手快拦住了,酒馆掌柜还把手伸长想越过去打。
酒馆的店小二和厨子也觉得冤得很,无冤无仇地来了这么大个心理阴影。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孙捕头焦头烂额地拦住这几个人,一边又指挥其他捕快去把张四抓起来,“既然犯人确实定是他了,先把他关到牢里去,等明天府尹升堂决断!”
“等一下。”李笙直觉这个案子里面还有什么不大对劲,“孙捕头,先别急,我再问几句话。”
“你是光凭一个人的说辞就确定是姜福祥打死你爹的吗?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证据吗?”
“这已经够了。”
“这不够!这怎么会够了!从来没有一个案子是仅凭人的三言两语就定案的!人的证词可能会出错,人的话也可能有歧义,怎么能单凭一个人的证供就确定犯人!”李笙神情出奇严肃,“你爹的尸体在哪里,下葬了吗?我们需要查看一下!”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们动我爹遗体的!”张四一下子激动起来,眼睛发红还想故技重施扑过来掐李笙,不过李笙早有防备,往后一闪躲到了……他发现自己后面是小仵作后躲开的动作一顿,然后拉着小仵作一起躲到了祁冬寒边上。
其实他是在孙捕头和祁东寒之间犹豫了一下了,不过孙捕头和这位祁小将军比起来好像就不是很靠得住了。
祁冬寒按住扑过来的张四,神情复杂沉声说,“如果你父亲确实是姜福祥所杀,我会给你一个公道,但如果事实并不是他所杀,那就要你给他一个公道了。”
张四仍在激烈反对,正当这时候,依旧是那个老大夫,他声音迟缓地说,“张父身上的伤,依我看并非是一人所为,轻重力道皆有不同,而且过于密集。老夫见过不少酗酒的人造成的伤,也与这有些许不同。”
作者有话说:
第052章
是的, 就像这样。每一个有李笙参与的案子,最后好像都会变得花里胡哨起来,要不是作案手法复杂, 要不就是反转反转再反转。
孙捕头颇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距离宵禁也没多少时间了。
这个时候要等到把张父的遗体带来,再让仵作验明张父身上的伤到底是一人还是多人造成的——这还是个细致活,最后要是查明姜福祥确实不是打死张父的凶手,那还得要去找到真正打死张父的人。
孙捕头估摸着这些事情今晚也做不完了,就让旁的人先回去,尤其是情绪比较激动的酒馆三人, 然后是李笙杨盛祁冬寒他们,只让衙门的捕快们前去张四家附近寻找他爹的遗体。
“孙捕头, 怎么这就急着赶人了?这案子还没出个结果呢!”李笙急了, 比比划划地说着,孙捕头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明天还要到大理寺上值吗?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明天去大理寺借人行了吧?”
其实别说李笙了, 安临都觉得戛然而止吊了口气, 就像看推理小说看了一半没了下文,还是在下一页就要揭露凶手的要紧时刻。
不过现实毕竟不是电视剧也不是小说, 不能说看完这一集就紧跟着打开下一集……就算是电视剧, 那也得等更新不是?
安临把模拟器地图画面缩小,看着众人走出衙门后纷纷离开, 而不怎么受宵禁限制的捕快还在取证, 心里的思绪从这个案件上抽离之后, 思考起了案件背后包含的东西。
这一件小小的案子,却包含着医保、监控薄弱、法律意识薄弱、取证困难等等众多的问题。而张四父亲的那件案子,却直到张四杀了人,姜福祥的尸体被发现才暴露出来,在此之前衙门没有收到过张四的报案,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如果张四在杀了姜福祥之后就自杀了事,那张父那件案子更是连一点波纹都不会有就不了了之了。
张四为什么不报官?除了法律意识薄弱,大概还有就是觉得姜福祥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小厮,比起他一个菜贩更有势力,衙门不会替他伸冤。
这是封建官僚主义长久以来留给百姓们的观念,偶尔出一个不徇私不包庇的就是人民的青天大老爷了,他们不会知道安临登基以来为这些所做的努力,不知道她这几个月来接连换掉了五个琼安府尹,几乎把衙门和大理寺的人员做了一个大清洗,就是为了创造出一个绝对不会对权贵低头的执法机构。
但是百姓们不知道啊——至少大部分没有接触过执法机构的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对衙门大理寺的观念绝大多数都还停留在上一个皇帝的时候——君明他爹晚年的时候基本已经不管民间有没有什么盘错的冤案错案了,这也是大理寺之前堆积了那么多冤假错案的原因。
安临想着想着,本来都已经躺下了,又习惯性地爬起来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纸开始列东西,正好皇后号那边今天练武结束的时间比昨天要早些,没到三更就回来了。
皇后号走进寝宫的时候带来了一股微凉的夜风,安临集中在皇帝号上的思路被打断了一瞬。但是当她抬头看到皇后号,自己与自己对视上的时候,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放下笔笑起来。
“虽然缺少监控,但是还有闲着的暗卫啊。”
“这不是有现成的模板嘛,不过直接偷个懒叫锦衣卫是不是不大好?回头朱元璋得找我要版权费了……”
安临自言自语地说着。
不过因为她是一心二用,同时操控两个身体,自言自语的时候想说的话自然也分开到了两个身体上,反正都是自己也属于是自言自语的范畴,但是如果再外人看来的话,那就比较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了。
“给他们转个正,但是也不用转的太正式,能放到明处用就行,总是叫暗卫暗卫的是有些随意了。”
“那就叫哨子吧。”
自言自语说完之后安临自己都笑了。
暗卫虽然听着有些随意,但是哨子这个称呼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正经的样子啊,跟玩儿似的,跟粘杆处有得一拼。
最后安临还是翻了翻寝宫里的几本书,给暗卫部门的取了个新的机构名称,就叫做谛且听,用的就是传说中那只神兽谛听的名字,还别说,这名字倒是还挺适合安临打算当成监控来用的暗卫们的,哨子就当小名吧(bushi)。
正好指挥使的权利也用不着交给别人,皇后来做这个机构的指挥使好了,自己人中的自己人,用着贼放心。
在之前的那段自言自语说完之后,寝宫内就没有传出别的声音了。
今天没有什么多的奏折或是计划什么的要留到晚上做,安临难得地想偷个懒,就没有让皇帝先去睡皇后继续练——主要是现在在寝宫里扎马步举哑铃俯卧撑得到的那么点武力值已经比蚊子腿上的毫毛还要少了,强度太低了起不了什么作用,歇一天也就歇一天吧,耽误不了多少进度。
所以安临让自己的两个号都躺下一起休息,久违地感受到思维合二为一的轻松感。
“要不然,明天出宫去衙门一趟吧,现场看看今天这个案子的结果。”面朝上仰躺了一会儿之后,安临又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
皇后号在放空思维无操作之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安临看了一眼自己待机中的另一个号,原本是打算皇帝皇后两个号一起出去,自己保护自己的,不过想想皇帝皇后都不在宫里的话修文肯定说什么也要跟去的,这样武力值保障就溢出了有点浪费,“那就留一个在宫中批奏折好了。”
皇后依旧睁着眼睛侧躺着没什么反应,安临说着说着突然突发奇想用皇后号回了自己一句,“真的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不用,没必要,带个修文出去就够了。”
“你以为就你想出去我不想出去溜达?”
“但是朕溜达就等于挽霜你也溜达了啊,乖,在宫里好好批奏折,不然明晚咱俩都要把奏折搬到寝宫一起加班了……”安临玩着玩着把自己给逗笑了,笑得捂着肚子锤被子,过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了才停下来,闭眼睡觉。
自己跟自己玩.jpg
陛下的精分又严重了呢.jpg
总之到了第二天,安临照常上完朝之后就带着王修文出宫了,与此同时去大理寺上值的李笙正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文书和宗卷,时不时看看门外。
终于,在他等得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捕快,熟练开口,“劳烦一下,府尹大人让我来找李笙李司簿……”
“你们又碰到什么难办的案子啦?”大理寺的同事们早就习惯了,笑着调侃道,“去跟崔寺丞报备一下吧……你看你们这天天的过来找李司簿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衙门的人呢。”
其他同僚们也是一片打趣的声音。
大理寺负责各项寺内事务的崔寺丞倒是没有什么,很好说话地给李笙批了,还嘱咐李笙说,“只有大案子才会要咱们大理寺出手,平常你的才能在这位置上也没什么发挥的地方,衙门跟大理寺来往不少,你到那边之后好好干,如果有府尹给你美言几句,也是能往上升的……对了,回来的时候把这次的宗卷直接带一份回来,你来录入宗卷库吧。”
“多谢崔寺丞!”
李笙迫不及待地跟捕快一起往衙门去,那崔寺丞在李笙转身离开后久久注视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淡下来。
而李笙呢?在匆匆赶到衙门之后却发现衙门已经升堂了。
张父的案子虽然经过仵作检验可以确定并非出自一人之手,但是要想找到犯人,证人还是太少了,暂时没有证据来找到犯人,因此府尹决定先把姜福祥这个案子给结案了。
其实这件事照府尹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样的案子衙门不知道积压了多少,这么一堆积恐怕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案了。
李笙浑身那个难受劲儿啊,刚一到衙门,挤过被一群百姓围着的衙门口逮住一个人就问,“府尹怎么这么急着要结案?”
被他抓住的人正好就是小仵作尹玉,尹玉此时脸上依旧蒙着那块遮挡住口鼻的布,看了一眼李笙后回答,“昨日在酒馆发生的案子有不少人看到,今天这个消息都已经传开了,有人还把案子的细节透露了出去,已经引起了一部分百姓的恐慌,还有昨天在酒馆受到惊吓的人想要来要个说法,府尹得先结案告诉百姓们犯人已经被抓住了。”
李笙渐渐冷静下来,“那打死张父的犯人呢,结案之后我们继续找对吗?我昨天回去想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些思路了,你验尸后能看出是大概有几个人打的吗?”
“至少三个。”
“这么多人目标不小,既然张父出事的那一段路没有人看到,那就把范围扩大,看看那天那一片地方总共有多少人经过……”李笙说着比划了一个圆形的区域,尹玉安静地听他说着话,听着听着目光忽然抬起了一点,越过李笙落到他身后。
李笙对这个反应有点疑惑,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谨慎地一回头,只回到一半,就看到有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目光遥遥地穿过人群望到衙门里面去。
“闻兄!”李笙没想到这么久了还能再见到当初在客栈里的那位贵人,顿时眼睛一亮。
作者有话说:
说起来这种机构的取名还挺有意思的,我搜了一下,汉说是叫‘大谁河’,唐朝的叫不良人,明朝的锦衣卫,请的粘杆处什么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都很一致地取三个字的。
前面皇帝和李笙杨盛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用的名字修过啦,改成了‘闻天知’这个假名。
第053章
安临微微一笑。
“闻兄, 你怎么在这?”李笙颇有些意外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到安临面前。
“过来看看热闹。”安临明知故问,“听说这案子就是昨天发生的,当时你也在, 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李笙叹了口气,“还没呢,这看着是一个案子, 实际上里面还有另一个案子,一个套一个的,别说还怪复杂的,我当时确实跟浅才兄就在那家酒馆里。”
说着说着,李笙脸上浮现出愁苦郁闷的神色,很好懂地写着[我怎么老碰到些这样的案子.jpg]
安临的笑容更真诚了些。
李笙吐槽的这个, 不正好就是对她安排的认同吗,毕竟让李笙去大理寺就是她决定的,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当时要是让他去的是衙门也挺不错的。
“堂下张四, 你可认罪?”正好此时,衙门里面府尹一拍醒木,中气十足地问道。
张四原本在杀死姜福祥后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为他爹报了仇,可以从容赴死了, 但是昨天晚上却有人告诉他, 你杀错人了,真正打死你爹的其实另有其人。
这让张四怎么能安心认罪?
他只要一想到打死他父亲的人此时还在舒舒服服地活着, 说不定还在外面这群人里面混着笑看他跪在公堂前受审, 笑他傻,心里那团不知名的火就烧德极旺, 几乎要把他烧穿。
“我不认罪!”张四蓦得抬起头, 膝行几步靠近堂前俯身拜下, “府尹大人,我不认罪!凭什么有人打死我父亲还能逍遥法外,求府尹大人找出那个人还我爹一个公道!等找到那个人,草民定当如实承认我所犯下的罪!”
“否则就是把小的打死在这公堂上我也不认!死前只知道审我的是个昏官!”
府尹神情一顿,而衙门外看热闹听审的百姓们一听这张四的话倒是一下子都哗然讨论起来,因为张四这话明显就是说这案子就是有隐情。
哦豁!
脑洞比较活跃的人都已经猜测起来张四有什么冤屈了。
“孙捕头。”府尹听着外面百姓们刻意压低声音,但是这么多人合在一起就很明显的窃窃私语声,头疼地看着堂下直直地抬起头梗着脖子的张四,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去把这事情查出来吧,先把张四询问过、并给他指明姜福祥路过的那个人带来。”
“是!”孙捕头站正身体应道。
就这样,这场公堂堂审就这样中途暂停了,不过围绕在衙门门口的百姓们并没有离开,给孙捕头带着的几个捕快们让出通过的道路,然后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散开去干自己的事,但是有意思的是还有人在自己之前站过的位置上留下了东西,或是一个小竹篮,或是一小块布或是果子什么的,大概算是占位。
而在这些看热闹的人群边缘,有一个头上绑着条带子的书生毫无形象地趴在石狮子旁边,在一本本子上奋笔疾书——
“只见那张四在公堂上怒喝一声:‘你这昏官,不报杀父之仇我绝不认罪!……’,要说发生了何事,还要从一个小酒馆说起……”
那个书生一边在本子上奋笔疾书,一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小声念出自己想要些出来的内容,写着写着,当他写了一半的时候又停了笔,苦恼地看着自己本子上的故事,不甚满意地摇摇头,“光这样写还不如去看宗卷呢,不行不行,得再想想……”
书生冥思苦想着,握着毛笔和书本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在围在衙门前的人流渐渐散去的时候,他也不知不觉被人流带着走出了一段距离。
等他被人撞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了,书生颇为茫然地转头四下看了看,正踌躇着,就看到两个捕快匆匆从一个店铺里出来后往一个方向跑去,经过书生面前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听到那两个捕快的对话。
“孙捕头让我们过来帮李司簿……”
“……没准李司簿比捕头那边还更快破案呢……”
李司簿?
这个称呼书生其实听得不少,还是在取材打听一些过去的案子时在当事人口中听到的,比如说他不久前求见过的那位被丈夫和小妾联合暗害差点就死了的夫人,就提到过这位李司簿,说这位李司簿断案如神,多亏了他这位夫人才躲过了丈夫和小妾的杀手。
书生心中一动,不由把本子抱在怀里跑起来跟了上去。
……
而在另一边,安临跟李笙说过几句话之后就发生了张四在公堂上要求查他爹那案子的事情,李笙当即就打算先走一步去查那个案子,安临出于兴趣其实是想跟上去看看的,不过巧的是,昨天晚上同样参与了这起案子的杨盛和祁冬寒今天也比较关注这个案子。
杨盛倒是还好,虽然目前担任的是起居郎,安临今天出宫溜达就没让他跟着一起出来,给他放了个假,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有户部那边的职位,起居郎属于是翰林这边的工作,这边放了假他就去了户部。
但是相比起来祁冬寒就尤为关注这件事了,还特意请了假从军营过来看这一场堂审。所以安临就正巧碰上了他,安临在小皇帝竹马小将军的瞪视下放弃了跟李笙一起去玩一把探案的主意,若无其事地抬手跟祁冬寒打了个招呼。
“信竹,真巧啊~”
“君……你自己一个人出来的?!”祁冬寒大步走过来,看样子大概是脱口而出‘君明’这个用惯了的称呼,但是想起现在的身份又硬是憋了回去。
“没呢,还有修文。”安临扭了扭头找着人,往身后指了指。
祁冬寒并不认识王修文,也不知道王修文的武力值,匆匆看了一眼只看到是个年纪不小的太监,顿时就火了,“在宫里都有人潜入进去给你下毒,你还敢就这样出来?不要命了?!”
……好生气的样子啊。
“所以我这不是叫住信竹你了嘛,”安临好声好气地笑道,“我知道有信竹在就不用担心刺杀了。”
修文是90的武力,信竹也是90以上的武力,安临一共就三个金卡,其中的两个武力金卡都在她身边了这要是还不安全,那世界上估计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如果有人在出宫到这的路上动手呢?我又不在。”祁冬寒还有些生气,不过在安临故意说‘说话声音太大有人要看过来了’的提醒下,他压住了话,问,“你出来要做什么?”
“我在宫中也对这个案子有所耳闻就出来看看。”安临说着看了祁冬寒一眼,“听说这案子跟镇国将军府也有些牵扯?”
“是府上的小厮,我爷爷亲兵的儿子。”祁冬寒面色微沉,“虽然私德不佳,但是既然在此事中是含冤而死,也该有个公道。”
安临拍了拍他肩膀,“那我们去看看衙门破案的进度怎么样了吧,走得快些也还能追上。”
“对了,我在外行走的时候用的名字是闻天知,信竹你可别叫错了啊。”
另一边李笙凭着探案以来锻炼出来的身体,很快就赶到了张父案的案发现场。
这条路有些偏僻,一路上的树也很多,遮挡了不少视线,李笙找到张父被打死的那个位置,往前看了看,又往后看了看。
小仵作尹玉体力不弱也安安静静地跟上了他,此时站在他身后看他变换位置观望着什么,也学着他的样子移动位置查看。
“你在看酒馆和……赌场?”当尹玉站到李笙刚刚站过的位置上时,才知道他刚刚在看什么。
李笙低头观察地上路边草被压过的方向,点点头,“从那个方向走过来会经过这条路的,只有那两个地方的人,你验出来张父身上的伤是三人以上造成的对吧?姜福祥是申时二刻左右从酒馆出来经过这条路被人看到的,那么真正打死张父的人必然是在姜福祥之前或是同时经过的这里。”
“酒馆捕快们已经询问过了,并无符合时间的人,那么我们先不算反向走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几个人是从赌场出来的。”李笙补充说。
于是两个人一起前往赌场打听。
这一步还是有些困难的,就算是赌场的看门人也不一定会记住谁谁谁是什么时候走的,更别说赌场并不配合衙门的查案,李笙还是连同尹玉和其他几个捕快一起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出九天前在申时二刻左右从赌场三个以上结伴离开的人的名字。
其中三个人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没什么钱但总是在赌场外转悠,碰到赢得多还落单的会威胁人交过路费。
另外一拨身份则是贵重许多,据说是先帝时某某贵妃母家的子侄,时常带着两三个小厮来赌场玩乐。
“很好,现在范围已经缩小在两拨人身上了!”李笙揉了揉脸打起精神来。
作者有话说:
一整个卡住,说好的两章只写出来了一章,难受qaq
好想日万
这段剧情还没写完,想连着看完的可以等明天这段剧情写完了一起看
第054章
安临和祁冬寒这边追上李笙之后, 有幸亲眼见证了一番李笙是怎么从嫌疑人嘴里套话的。
就……还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也挺玄学。
安临原本以为的神探套话:揭穿真相,步步紧逼,犯人被击溃心理防线之后痛苦跪地认罪。
实际上的李神探套话, 因为一些证据的不足,很多对案子细节的猜测都是基于他的猜测,所以是这样的:你真的以为没有人看到吗?人在做天在看balabla, 给嫌疑人说得心惊胆战,再加上李笙确实说中了一些只有当事人知道的事,嫌疑人从开头的不以为意,到差点把他奉为大师,只在几句话之间。
而在套完那三个地痞流氓的话之后,李笙则是说, “人应该不是他们杀的。”
小仵作只是习以为常,“又是你的感觉?”
“他们看到官差捕快的时候虽然下意识地想跑, 但是在我们问起张父的时候却并无心虚。”李笙说。
“那剩下的就是……”
“咳。”看完全程的安临忍不住咳了一声, 她的两个武力金卡第一个看了过来,安临摆摆手示意不是身体不适,过了几秒后李笙也后知后觉地看过来,“闻兄, 怎么了?”
“你套话的风格倒是独树一帜。”安临笑道, “就是会不会有点神神叨叨了?”
就算是安临也没想到,那边她尽力避免神鬼之说的出现, 这边李笙就装起了半仙来破案, 宣扬封建迷信第一人了就是说。
虽然效率有是有了。
李笙也很无奈,“不这样我也没办法解释我的感觉啊, 不瞒闻兄, 其实我勘破这些案子, 确定这些犯人,很多时候都是靠着我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这个感觉是怎么来的,不过如果照实这么说的话他们肯定无法信服不会配合,就只能先这样了。”
“其实可以不用跟他们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也不用解释你的直觉。”安临想了想说,“你只要把你看一眼就能辨真假的名声传出去,名头大了自然就没有人会在意你辨别的过程是怎么样的,久而久之犯案者一听到你的名字就会害怕忌惮。”
这大概就是俗称的营销?或者是立人设?总之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还、还能这样?”往前二十多年只知道蒙头读书的李笙听的一愣一愣的。
“对啊。”安临笑眯眯。
李笙半信半疑地记下了这个主意。
等到他们来到另外几个嫌疑人,也就是那先帝某个妃子的母家敲门时,那府上守门的人一听是衙门来的人,都没有听李笙开口说话就啪得一声关上了门,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李笙上前啪啪啪拍响门环,“开门!现在有一个案子涉及你们府上”
“行了行了,别敲了!”看门的人拉开一条门缝,冲他们挥挥手做出驱赶的姿态,“这府上没有人是跟什么案子有关的?这可是方府!你知道方府吗?先帝最宠爱的珍贵妃就是从我们方府出去的,别说是小小的衙门,皇上都要对方府礼待三分!”
说完之后又一次啪得关上门,要不是李笙躲得快,那门板都要直接撞上他鼻子了。
“皇帝都要礼待三分?”跟祁冬寒一起站在后面一点的安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看了看祁冬寒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疑惑地说,“朕怎么不知道?”
君明他爹皇后死得早,后来也没立后,皇宫里就没有什么太后作威作福,至于其他的什么太妃则是在小皇帝登基之前就都去了皇家的寺院居住着,安临穿越至今就没有感觉到太妃们的存在感。
祁冬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臭,“还别说,以前先皇还在的时候,他们家确实仗着珍贵妃受先皇宠爱嚣张得很,你忘了以前你和方小狗起冲突,他去找他贵妃姑姑哭诉,你爹不罚他却罚你禁足一个月的事?还有更小一点在举办宫宴时他拿石头砸你的头,这里,”祁冬寒说着指了指额角的位置,“还留了两年的疤,你当时可在意了。”
这话估计也就祁冬寒也说了,他也是说完之后把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感觉这么说不合适。
他跟皇帝说话时,时常会忘了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多说几句话就会习惯性地回到以往的语气,尤其是现在皇帝还是微服出宫,君与臣的距离感被无限缩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起长大的两个人一起聊天的时候。
“还有这种事啊。”安临心里有了点数,“信竹,那你去敲门吧,省点事快些把人叫出来。”
虽然不知道方小狗是谁,不过居然还砸过小皇帝的头?小皇帝本来就不大聪明,要给他砸笨了怎么办?说不定小皇帝就是被这人小时候的那一砸砸到脑袋砸笨的。
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的小皇帝:?你礼貌吗?
不过这件事安临好像听小皇帝说过,说信竹知道这件事之后闷不吭声地就去把那个方某套了麻袋,打得更惨,据说方家当时还报官找套麻袋的人了,但是没找到所以不了了之。
安临也不是说以公谋私啊,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打死张父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方府上的人。
祁冬寒点点头走上前,李笙没有听到安临和祁冬寒的对话,不过见他上前也识趣地让开位置,扣住门环沉重地敲响几下。
“有完没完了!都说了……”方府的门房不耐烦地又一次把门打开一条缝,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沉重的门被一股大力抵住,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个人,按住门之后他根本没法开关门。
“你、你干什么?快松手!”
“方家好大的威风啊,连衙门办案都敲不开你们的门。”祁冬寒冷声说,“如果我是你,起码会知道得去向府上的主子通报一句。”
那个门房又惊又怕,终于松了手,留下一个人待在这里,另一个人进去通报。
就在这说话期间,孙捕头带领的捕快队伍也终于收到李笙托人传过去的话赶来了,方家的主事人好歹比下面的人要懂事一点,好声好气地把衙门的人请进去表示愿意配合衙门调查。
安临微服出来暂时还没打算暴露身份,就没有跟他们一块儿进去,而是在让祁冬寒敲开方府的门后离开去衙门等着他们带嫌疑人回来,深藏功与名。
衙门再一次升堂,原本散去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的百姓们又一次聚到了衙门门口,安临自己也在衙门外面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就在外面看着,结果看着看着一个小老太太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看了看站在这的安临,指着旁边树枝上挂着的一块小帕子,“公子,这块帕子是老婆子的。”
意思就是安临抢了她先前占着的位置。
安临哭笑不得,往旁边让了让,“不好意思啊,老婆婆。”
她就这么和这个老婆婆站在一起往衙门里看去。
涉嫌打人的好巧不巧正是那个和小皇帝有仇的方小狗,这人大名笔画太多有点难念安临就不念了,直接叫方某好了。
这个方某被衙门从家里抓来的时候还挺镇定,方家家主也一同前来了。
在他们看来,不管闹出了什么事都只要打点一下就好了,毕竟曾经的那些府尹都是这样的,方家也没什么人在朝廷身居高位,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但是当李笙一条一条挖出方某打死张父的证据,而府尹一一确定证据真实性,让衙门主簿拟案给方某画押时,方家家主意识到府尹是真的一点面子都没打算给他方家,打算给方某判刑的。
“等等!”方家家主连忙说,“这人又是谁?我儿根本就没有杀人!方家也绝对不会有人杀人!这个人说得如此详细,焉知不是故意编造故事陷害,请府尹大人明察啊!”
府尹看方家家主故意拿出方家来施加压力,慢条斯理地开口,“方某从赌场出来,路遇张父,因张父挡了他的路而指示小厮与他一起对张父进行殴打,这些事情涉事的几个小厮具已承认,方家主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能听信几个下人说的话?他们都是想把我儿拉下水啊!”方家家主连忙说,“我儿年纪尚小,容易受他人蒙骗,还请府尹大人看在他年纪轻轻的份上勿要听信他人胡言!”
同样跪在堂上的张四什么话都没有说,死死地盯着跪在他不远处的方某,方某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真是的,这年纪小可不兴说啊。”安临摇摇头,心里大概知道方家为什么在朝中没有人身居高位了。
从家主开始就不大聪明的样子。
“既无他事,来人,将犯人方某、张四,以及方某从犯二人收押,等候大理寺判审。”府尹同样也是摇摇头。
按照宣朝的法律,张四和方某犯下的罪应该都是鞭刑之后流放,不过需要大理寺那边确认过之后。
方某被押下去的时候慌乱极了,连声高呼着,“爹!爹!救我啊!我不想被流放,爹救救我啊!”
衙门外观审的百姓嘘声一片,对着方某和方家家主指指点点,其中不乏人怀疑,“不会押下去之后之后转头就给放了吧?”
方家家主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咬紧了牙关,终于在方某快要把押下去时开口,“等等!”
“你们不能带走他!我方家,有先帝御赐的金牌,如非重罪可免一死,就算是陛下来了也是要认的,你敢带走他我现在就可以进宫面见圣上,向圣上求个公道!”
安临:……哦豁?
作者有话说:
第055章
众所周知, 免死金牌这种东西,虽然是皇帝给的,一般要用上的时候也是皇帝想杀你的时候, 但是皇帝真想杀你了,拿出这东西除了让自己死得更快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更何况那金牌还是老皇帝给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由此倒是也可以看出, 老皇帝活着的时候那个什么珍贵妃大概确实也挺受老皇帝宠爱的,不然也不会连这种一般只给有功之臣的免死金牌都给出去了。老了昏头也是真的昏头。
安临冷眼看着自以为拿出这玩意就胜券在握的方家家主,又将百姓们隐隐的骚动尽数收入眼中,知道这件案子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判掉了,单是流放也不大够。否则公信力降低,就会出现无数像张四这样不信任衙门, 选择自己动手杀人报仇的人。
不过这件案子安临本来就打算拿来做些文章,这也不算出乎意料。
“你打算怎么办?”祁冬寒在安临身边开口问。
“其实我还挺想满足一下他想见我的愿望的。”安临一脸深沉, “不过我现在出面有些早了, 看来还是要拜托信竹一下……”
安临招招手让祁冬寒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通,一身张扬少年气的小将军听着听着,眉毛一挑, 以一种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眼神看了看安临。
“这么一来反倒显得我落后了不少啊……”祁冬寒听完之后这么嘀咕了一声, 安临只是笑着,在祁冬寒按照她说的往衙门里走过去的时候, 又把跟在后面的王修文给叫过来, 轻声交代了几句话。
其实这种时候安临以皇帝的身份出现,可以说是标准的微服私访爽文, 又装逼又爽, 还可以震惊一把到现在还没猜到她身份、以为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皇亲国戚的李笙……这么听着这剧情倒是有点像她小时候偶尔跟着大人看过的一部电视剧, 叫什么龙行天下还是龙游天下的?记不大清楚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安临来说,远有比装逼更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抄家[屑皇帝的微笑.jpg]
哎,她这也没办法,这不是人家拿出免死金牌来了嘛,没拿出来之前安临也没想怎么插手这个案子,之后移交大理寺还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至于说特地交待一句重判或者轻判,毕竟法律这种东西严格来说可以说是用来约束执法者的,如果没有必要安临也不会随意插手。
但是免死金牌都拿出来了,不抄个家说不过去吧?
方家家主拿出这么个免死金牌时,安临这个皇帝本人是以一种看傻子一般的态度看的,不过公堂上的其他人却都是一愣,就算是府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免死金牌拿出来,案子该怎么判。
此时此刻,府尹十分想把这个棘手的事情甩给大理寺,让他们去烦恼这案子该怎么判,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反应,府尹也不可能说现在就把大理寺卿拉来把人按在自己坐着的这个位置上甩包袱。
头疼。
府尹是头疼了,被祁冬寒随口称呼作方小狗的方某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老爹拿出这么一张免死金牌是经过了多少心理斗争、承担了什么代价。刚刚还痛哭求饶否认自己罪责的方小狗以为这下自己没有了生命之危,趴在地上的身体都直了起来,颐指气使地对两边架着自己的衙役说,“看到没?还不快把本公子放了!这可是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就凭你们还敢抓我!”
说着直接挥开两人在公堂上站起来,旁边的衙役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竟也真的被他挣开了。
“你给我闭嘴!”方家家主怒斥了不争气又不会看颜色的儿子一句,然后转向府尹又变得和颜悦色了,“府尹大人您看,这事能否算了?我带犬子回去后定当好好管教,定不让他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番话的人,显然也不会是什么聪明人,但是衙门中跟方家家主离得近的人却能从方家家主的神态中看出他的态度,方家家主也许并不是不知道衙门外的百姓听到这番话会是什么反应,他只不过是太傲慢了,没有将百姓的话语放在眼里。
“凭什么算了?别人有免死金牌的是祖上立过功的功臣,要是那种的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方家立过什么功?不就以前出了个宠妃吗……”
“听说先帝晚年疾病缠身,时清醒时不清醒,谁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了。”
“嘘,那珍贵妃还在的时候方家可更飞扬跋扈呢,也就今年才开始收敛了点……”
“……”
安临站在衙门外的人群中,更容易听到衙门外百姓们压低声音的议论,目光平静地望着衙门里面,过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旁边那个老婆婆熟练地把随身携带的篮子挎起来,揭开篮子上面盖着的布,然后熟练地开始兜售,“臭鸡蛋一文三个,先到先得!”
因为安临站得离老婆婆最近,所以老婆婆也是第一个向他兜售的,“公子,要来几个臭鸡蛋吗?等下趁乱砸几个,能开心一天呢。”
原本还认真地想着事情的安临差点没绷住,噗得一声笑出来。
“阿婆,这人可是把免死金牌都拿出来了呢,说不准就无罪释放了,那这臭鸡蛋不是白买了?”安临脸上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说。
“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摇了摇头,看了眼衙门内说,“咬人的狗不叫,一般像这种急哄哄把底裤露出来的,都是死得最快的,这个姓方的怕是跑不了喽。”
“这样吗。”安临一脸受教了的表情,颇感新奇地向这个老婆婆买了一个臭鸡蛋,多了她也揣不住,然后老婆婆给她找了更小的零钱。
刚准备上前付钱的王修文脚步顿住,表情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陛下,您身上是怎么会随手一摸就摸出来一文钱的???
不对,应该说这一文钱是哪儿来的啊??
安临无辜回望。
朕也不知道.jpg
周围的其他人也有几个向老婆婆买了几个臭鸡蛋,看样子这老婆婆在衙门门口卖臭鸡蛋的次数也不少了。
而在衙门里,府尹好歹也是皇帝换了这么多次府尹挑出来的人选,面对急着带犯人走的方家家主也只是冷静地说,“本官还需将此案上报给陛下再做决断。”
“用不着这么麻烦吧。”正当此时,一道声音从衙门门口传来,是祁冬寒越过人群走来,“按照宣国的律法,这件案子并不在十恶之罪里,本来也谈不上要判处死刑的重罪,谈何‘如有重罪可免一死’?”
“谁不知道流放之途九死一生,这与死刑有什么区别!”方家家主转头看到祁冬寒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你又是什么人?这堂审与你有什么关系?府尹大人,你就这么任由无关的人随意闯进公堂吗!”
“他是……”跟祁冬寒一起走了一路的李笙正欲开口帮他解释,话要说出口却想起以祁冬寒的职位好像确实没有恰当的理由出现在公堂上,祁冬寒则是在府尹把目光转到他身上时拿出了一块令牌。
那是安临刚刚给他的,差不多就是‘见此令牌如朕亲至’的那种,认出令牌的府尹从位置上站起来,向这块令牌行了一个朝见礼。
“方家主不是想见陛下向陛下讨个公道么,我就是代陛下来的。”祁冬寒接着说,锐利的眉压着寒星似的眼,被他注视着的人被一股压力笼罩在肩上,不自觉地萎缩下去。
他说,“既然是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那当然是有用的,不过方家主确定要把这块金牌用在方小狗身上吗?”
方家家主乍一听闻此言,心里咯噔一下,不安的预感放到最大。
“祁冬寒,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小狗按捺不住性子指着祁冬寒破口大骂起来,“就是你带人到我府上抓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报私仇!”
祁冬寒看都没有看方小狗一样,只是盯着方家家主重复了一遍,“只可以免一人死罪的免死金牌,你确定要用在他身上吗?”
他的话仿佛在预示什么。
方家家主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间背上已经遍布了冷汗,“我……”
“报——衙门外有人敲响了鸣冤鼓!”
一个衙役急匆匆跑进来,大声汇报。
而在这名衙役进来没过一会儿,又有另一个衙役跑进来汇报,“大人!又有一人敲响鸣冤鼓!”
“报——”
接二连三的紧急汇报给府尹人都整懵了,下意识地想往衙门门口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迈出一步才想起自己还在堂审,咳了一声沉稳地坐回去,“来人,将击鸣冤鼓的人都带到堂上来!”
于是乎,那一二三四五六七……目前是十九人都被带到了公堂上,除此之外衙门外还不停地有人敲响鸣冤鼓被带来。
这些人一到堂上就说,“草民要状告方钧山侵占农田,打死草民父母,因草民想要讨回公道还打断了草民的腿!”
“民女状告方家方隆强抢民女……”
“草民状告方……”
一连几十个人,全部都是来状告方家的,报出的方XX的名字众多,上上下下几乎涵盖了方家直系所有的人,尤其是方家家主本人,更是因为侵占农田被状告了十多次。
跪了一地的人,全都是这些年来被方家肆意妄为所迫害过的人,叙述完方家众人的罪状之后,齐声俯身恳请,“请府尹大人为我们做主!还我们一个公道!”
众人这才明白,祁冬寒刚才问的那句,‘你确定要把免死金牌用在你儿子身上吗’是什么意思。
“侵占农田,强抢民女,肆意打杀奴仆,为了打压别人商铺还雇凶杀人……这些可都是死罪啊。”结束探案环节找到凶手之后就在旁观堂审的李笙忍不住咋舌,为这方家罪名之多。
作者有话说:
一更,这是昨天的,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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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等等!不可能!这都是假的!都是有人在栽赃我方家啊!”这下方家家主终于慌了, 慌忙大喊,“陛下!陛下明鉴,这是陷害!这不是真的!”
“陷害?这里哪一个人的状告是陷害, 你倒是说说?”衙门外围观的百姓中间分开一条道,来的人是大理寺卿高泰然。
大理寺卿对府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方家一案已经是重大案件, 接下来就由大理寺接手。”
府尹松了口气。
这包袱可算是丢出去了,天知道他上任以来就没有碰到过反转如此之多的案件,这反转还一层套一层的,又是谁是真凶,又是免死金牌,还来个百人状告。
……话说别又是李笙这小子带来的影响吧?
这不能吧?
虽然说每一个经手过这小子的案子都会变得无比复杂起来。
围观的百姓们只觉得今天简直就是小刀划□□——开了眼了, 不过也确实是解气!最后人被大理寺押着带走的时候,倒是还真有几个买了臭鸡蛋的人, 趁乱把臭鸡蛋砸到方家家主和他儿子身上, 那个从事情反转开始就被忽视到现在的张四也没被忘了。
虽然说他爹死了是挺惨,但是惨归惨也不能逮住个人就当成是仇人杀了啊,该砸!
没有人注意到祁冬寒是什么时候从衙门里离开的。
“……今天可真是丰富的一天啊……”孙捕头看着大理寺众人离开的背影,喃喃得说。
谁也没想到一开始一件普通的酒馆藏尸杀人事件, 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
“是啊是啊, 不过最后也不知道谁做了这么个好事,把方家欺压过的人都找过来了, 没让方家用免死金牌脱罪。”孙捕头旁边一个年轻的声音也庆幸地说。
孙捕头正欲附和, 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李笙,“大理寺的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呃, 我光顾着看反转忘了我也是大理寺的了……”李笙也愣了一下, 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心情已经放松下来的府尹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还不快追上去?回头我会把你在这案件中的贡献如实告诉大理寺的,你就放……”
府尹说到一半,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震惊之下原本有点小的眼睛都瞪大了很多。
他看到了什么?
府尹看到衙门外围观的百姓散去之后,刚刚拿着皇帝的令牌来公堂上晃了一圈的祁冬寒正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而那个方向站着一个人,穿着深色的锦衣,脸上略带笑意,而那个锦衣男子有一张府尹每隔几天上早朝就要见一见的脸。
不过,为什么那位圣上微服出来手里拿的是个鸡蛋?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是扇子这种风雅的东西吗?为什么是个鸡蛋啊?
体验民生?
府尹一脸见鬼的表情。
李笙注意到府尹的表情变换以及看的方向,顺着看过去,看到站在那的人时‘啊’了一声,“闻兄原来还没走啊,我刚刚到处都没看到他还以为他先走了。”
说着往那边走过去,看样子是要去打个招呼告个别什么的。
府尹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
这边先不说李笙在与安临打过招呼离开后,在路上遇到那个写故事的书生,书生旁观完这个颇有些神奇与意外色彩的案子后灵感大发,兴奋地找到李笙说想以他为主角原型写一个探案故事,而李笙想到安临说的打出名声后就没有人在意他是根据什么来破案,犹豫了一下最后答应书生,之后《李笙探案集》《李司簿探案全集》这些故事横空出世这件事。
等到安临回到皇宫后,就收到了大理寺已经带人前往方家捉拿其他被状告的人的消息。
因为方家直系几乎全都被状告了遍,所以方家叫得上名号的人全都被大理寺给捉拿入狱,这次捉拿可以是写作捉拿犯人,读作抄家。
捉拿速度之快,连方家的姻亲想帮个忙求个情都来不及,一时间琼安那些跟方家一样都是先帝妃子姻亲的大家族都人人自危起来。
“抄完了吗?这回抄家抄到多少东西?”安临通过小地图看到大理寺那边抄家都抄完了,期待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方家的隐田和隐户还在计算调查中,至于方家库房以及各商铺的,清单在这里。”王修文早已经习惯了自家陛下对这个的关注,一出结果就到大理寺要来了清单,正好在此时给安临看。
安临把清单从头到尾看下来,心满意足地放下清单,“不错,有了这些今年秋收后就可以动工在渠州、巴县、邑台郡这三个地方的交接处修建一个大型一点的堰渠了,还不用动信竹剿匪剿来的那部分黄金,方家可真是朕的及时雨啊。”
在大理寺蹲大牢的方家家主:?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回多亏了暗卫们之前收集的罪证,给他们把功劳记上吧。”安临畅享了好一会儿这些新入国库的资金要花在哪里,眼睛都乐得弯了起来,“顺便整理一下那些罪证,看看下一个抄哪家,也不用等太久了,来个双喜临门挺好的。”
王修文没有扫安临的兴,全都一一应下来。等到安临高兴了有一会儿,要去接着处理皇后处理到一半的奏折时,王修文适时递交了云州府那边传来的情报。
“连熏她们那现在就有进展了?”安临有些意外,打开这份情报看了一眼,发现这封连熏亲笔写来的信件里,写了她们与云州府知府接触后意外发现的一件事情。
云州府知府蓄了大量的兵。
目前云州府知府把这些兵养在哪里她们还没有查到,但是供给军队嚼用的粮食都是有迹可循的,云州府绝大部分的粮食商人都再给云州府知府的军队供给粮食,这可能也是云州府的商人们虽然各家与各家之间都有摩擦和争利,但总的来说还算和平的原因。
此外云州府知府已经将云州府的赋税改为了四税一,当然是仅限平民百姓是四税一,与云州府知府达成合作的商人们税收政策还是很优惠的。
什么是四税一呢?
宣国统一的税收是按照十税一来的,也就是说百分之十,这在安临看来已经很高了,她还做好了计划书决定只有今年再维持一年的十税一,明年开始慢慢把税降到十五税一、二十税一,一般十五税一就是盛世的标准了。
四税一则是百分之二十五的税,一种不把百姓当人看的收税率。
在这样的税率下,云州府的百姓该怎么活?你既然想造反你倒是好好经营啊?没听说过得民心者的天下吗?就这?就这?
像这种的,就算苟在乱世里称了王也肯定笑不到最后。这个云州府知府都要造反了难道身边都没有个靠谱的幕僚让他爱爱民吗?
安临刚刚从抄家中得到的好心情在看到这个消息时开始down了。
“陛下,是什么棘手的坏消息吗?”王修文注意着她的脸色。
“算是坏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吧。”安临叹了口气,抽了张纸给远在云州府的连熏三人写回信,让她们先不要轻举妄动,她再派些人到云州府帮她们,然后尽量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想办法探明云州府的兵力以及军队藏匿的地方。
写完前面这些之后,安临写字的手顿了顿。
她在想要不要让皇后号去云州府。
本来收复云州府的计划,安临预留的时间是今年一年,明年一年。差不多可以用最小的损失收复云州府。但是现在一来安临觉得这个时间有点久了。
对于古代来说,一个计划进行个五六九十年不算久,收复个云州府这么个体量的府州不算久,但是对于安临这个玩家思维来说就太久了,更何况还有个五年亡国之期在头上挂着,提早计划也不算是件坏事。
那就去吧,一个月后出发差不多,那时候她皇后号的武力值应该也已经到70了。
……
与此同时,云州府。
在郊外的一座破庙里,有几个小小的身影挤在干草堆里,听着外面大作的风声雨声,有个细声细气的声音担心地说,“都去了这么久了,虎哥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在路上碰到什么事了吧?”
“别瞎说!”另一道声音连忙打断,“阿虎肯定是怕淋了雨得风寒,在什么地方躲雨,我们再等会儿,要是天快黑了他还没回来的话我们就去找他!”
“……嗯。”细声细气的声音犹豫地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可是我好难受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旁边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闻言探过来摸了一下说话这个小女孩的额头,沉默了下去没有说话。
在这个破庙中聚集的这些孩子,都是原本云州府州城的乞儿,或是被人丢弃的孤儿。
他们原本是在云州城里面乞讨为生的,到了晚上就随便破衣服一裹就在巷子里、桥洞下睡一晚。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续有乞儿失踪,据说是有什么大人物嫌弃他们碍眼把他们抓了,不知道弄到了哪里去。余下的一些乞儿们知道这件事后害怕在睡着的时候就无知无觉地被抓去弄死,不敢在城里过夜,最后陆陆续续聚集到了云州城外的这座破庙里,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白天的时候则是去附近的村庄和城里乞讨维生。
但是在今天乞讨回来后,乞儿中有一个把小脸抹成一片黑的叫小草的女孩却突然发起了热,这些乞儿年纪不大又一起生活了很久,彼此就像兄弟姐妹一样,一个人发热其他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发热对于乞丐来说代表什么他们都知道。
没有药、没有保暖的衣物,等同于死亡。这时候乞儿中年级最大自封为大哥的阿虎站出来毅然决定去城里医馆试着讨药,然后就离开破庙再一次去了城里,一直到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其他人心里满是担忧,年纪第二大的石头心里想了许多,在其他乞儿担心的对话中爬了起来。
“石头,你要去哪儿?”其他孩子连忙问。
“你们待着别出去,我去找找阿虎。”
“可是这么大的雨要是淋湿了……”
“别担心,我身体好,不容易生病的。”石头安抚了大家一句,看了一眼破庙外的大雨,一咬牙正打算冲出去,这时候轰隆隆的雷声突然炸响,把破庙里的乞儿们都惊得一跳。
石头站在破庙门口远远地看到刚刚那炸雷落在远处的山上,眯着眼睛看过去,看到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从雨帘中跑出来,没几步就跑到了破庙门口,正是浑身湿透,脸上的表情却奇怪地有些兴奋激动的阿虎。
“是虎哥!”
“阿虎!”
“阿虎你回来了!没事吧?”
名字叫做阿虎的黑瘦少年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把一直护着胸口的左手放下,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药袋,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我弄到药了!”
“哇!”
“怎么弄到的,好厉害!”
“先别说这些,赶快弄起来给小草吃了!”阿虎把药递给其他人,神神秘秘地拍了拍胸口衣襟里的一小块鼓起说,“等小草吃完药,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二更~
开始写这段剧情后好像不是很卡了,顺了一丢丢~
今天更了七千字,耶!
第057章
“是什么好东西啊?”
阿虎这话一下子就把其他乞儿的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 纷纷探头看过去,还缩在干草堆里的也爬了起来。
“先把药吃了。”阿虎说完之后把破庙那已经烂了好几个洞的破破烂烂的大门也给搬过来挡在了门上。
其他乞儿们听话地拿出个缺了口子的碗,又接了水在破庙里面生火, 把那来之不易的一小袋药煮了给发热的小草喝了。
脏兮兮的小姑娘嘴唇碰到碗沿,有些犹豫地抬眼看了看阿虎,语气里全是担忧, “虎哥,这药是怎么来的?医馆会这么好心给我们这些药吗?你……你没有做什么傻事吧?”
小草到处乞讨的时候也曾听说过有人走投无路活不下去,正好碰到有富贵人家愿意给条活路,就卖身给富贵人家,结果那富贵人家是个爱虐杀的,专门挑人杀着玩, 她就怕阿虎是做了这样的傻事,碰到这样的人了。
其他人一听, 这才意识到这药来得不简单。
毕竟云州城里那家医馆不是悬壶济世的良善大夫, 给有钱人治病就轻声细语耐心医治,给穷人治病就不耐烦地开一些高价的药,逼了不少人家破人亡。奈何那家医馆背靠云州府知府,其他想在云州城开医馆的大夫不是被打压得开不下去, 就是被雇的地痞流氓到要医馆里打杂。
不过其他乞儿想得跟小草也不大一样, “阿虎,你不会溜到医馆里偷药了吧?要是被那个吴庸医发现他不得气死!”
“哎呀!小草你先把药给喝了, 你们就放心好了, 这药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阿虎被看得无奈,只能把还想卖一下关子等会儿说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药其实是一位夫人给我的。”
阿虎虽说放了话让同伴们别担心, 他去想办法弄药, 但当他回到云州城里的时候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凭借乞讨就获得治病救命的药,至于祈祷医馆的吴庸医看他们可怜给他点药,那就更不可能了,那时候他在走投无路之下确实想到了冒险去医馆偷药的。
不过正当那时,原本乌云密布的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阿虎躲避不及被淋成了落汤鸡。他急匆匆地跑到一家酒楼的屋檐下避雨,又被酒楼的人嫌碍眼赶开了,阿虎没办法只能放弃躲雨,打算直接趁着雨声能遮挡脚步声去医馆偷药。
但是当阿虎在雨中跑到一半的时候,恰有一辆马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阿虎躲闪不及被溅了一声的泥水。
这种情况他平时遇见的也不少,毕竟云州城最不缺的就是目中无人的富贵人家,计较是计较不完的,他也没有跟人计较的资本,没怎么在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继续往医馆跑,谁知道刚往前走了几步,那辆马车停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十分梦幻了,让阿虎感觉像在梦里一样。
那马车停下之后里面出来一个女子,撑起伞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另一个从马车里出来的女子说了什么,然后就有人过来把他带上了马车,马车一个衣饰繁复的女子歉意地递给他一条布让他擦一下,说自家的车夫急着赶路没看清路边有人,表示要送他一身衣服赔礼。
看马车里几个女性的打扮,显然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怎么会有贵人向他这样的乞丐郑重道歉呢?
阿虎心里不可置信地闪过这句话,又在那轻声细语的解释声中感觉晕乎乎的,只听到马车内另外两名女子称呼那位给他递了布的女性为‘夫人’。
阿虎听着这位夫人的话,心中突然冒出了个极大胆的想法,在夫人让人去取一身新衣服来给他的时候,他大着胆子——在他自己看来是大着胆子大声说的,实际上在旁人听来几乎是嗫嚅,“夫人,我不要衣服,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把衣服换成治发热的药吗?”
夫人的拿着布的手停住,温和地注视他,“孩子,你生病了吗?”
“不,不是,是家里的妹妹生病了!”阿虎攥紧袖口低头看着自己打满补丁破破烂烂的衣服,出于少年人陡然升起的自尊心没有说自己是乞丐,也没有熟练地抓住这位夫人的善心向她乞讨更多东西。
如果此时面对的是一个假惺惺表达虚伪善意的富人,他一定不会有所谓的羞耻心,会抓住机会再讨些别的东西的——阿虎在心里辩解般地想着。
那位夫人似乎看穿的他的羞窘,善意地没有揭穿,只是点点头说好,然后对车夫吩咐了一声,没有让人开去医馆,而是回到了家中,让她身边那位叫做兰舒的女子去给他抓些药,也让他不要担心,说兰舒精通医理,开的药比医馆开的更快起作用。
……
阿虎说完自己这次去云州城里的经历后,其他乞儿们愣愣地张着嘴看他,沉默片刻之后,石头探身过来摸了摸阿虎的额头,“你不会是也发热了吧?出现幻觉以为自己见到了神妃仙子?云州城里哪有这样的富人啊,我们在云州城乞讨这么多年了,要真有早就碰见了。”
阿虎看同伴没没几个信的,恼怒地拍开石头的手,“就算我说的有可能是假的,这药也是假的吗?药可实实在在地在这了啊!对了小草你先赶快喝了……”
小草这回是听话地把药给喝了。
这药竟也真的如阿虎口中那位夫人所说的那样,见效很快,没过多久小草额头上的热度就消了下去,其他的乞儿们也终于松了口气。
“对了,阿虎,你之前说的要给我们看个好东西,到底是什么啊?”有人想起这个,问道。
阿虎神神秘秘地往破庙外看了一眼,对同伴们招招手,其他乞儿们纷纷凑过来。
只见阿虎把双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然后郑重地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把那个小布包展开,其他人被这气氛影响,不禁屏住呼吸等待着揭秘的那一刻。
在小布包揭开的那一刻,有细细的结晶被布带着掉下来了几粒,离得近的石头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下面接住那些掉落的白色颗粒。
“……这是什么?”
“白白小小的,好像雪啊……”那个叫小草的女孩忍不住说。
“是盐。”阿虎吊足了胃口才说。
“可别唬我,你以为我没有经过盐铺过吗?盐铺里卖的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位夫人说这个叫精盐,比盐铺里那些盐更好。”阿虎说出这句话。
石头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过这个精盐,观察很久之后点点头,“听说云州城的富人家里都用这种精盐,不少人争着买有钱都买不到,价值千金。”
“……真的啊?”
其他乞儿都惊呆了,立刻有人兴奋地想到,“那我们把这些盐卖掉的话不就有钱了吗?这里可以卖多少?”
“别想了,你真的以为我们把这个拿出去卖后能拿到钱吗?别被抢走然后逼问从哪里来的就不错了。”石头冷静地说,说完之后看向阿虎,“这些精盐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吃了吧。”阿虎心中摇摆抉择了好一会儿,最后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啊?这、这里可是几百金子啊!”
“就……一人一点尝尝味道,剩下的去远一点的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换点吃的穿的东西吧。”阿虎想了想,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方法来,然后伸了伸手让其他人捻一点。
那位夫人把这包精盐给他的时候,说的就是‘一点调味的,给你拿去尝尝味道吧’。
其他乞儿们互相看了看,在阿虎的催促之下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有人颤巍巍地伸出手,用指腹沾了几粒盐舔了舔。
“是咸的!是咸的!”
“好像真的不一样,跟我们讨回来的包子里的味道不一样。”
“感觉身上好像突然有力气起来了……”
“真的吗?我怎么没感觉?”
“……”
一群从未好好吃过一顿饭、也从未见过这样雪白漂亮的盐的乞儿们在这个风雨交加的破庙里,一人一点认真地尝着指尖那一点点纯粹的咸味,咋咋呼呼地用年轻稚嫩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感受。
不少人在心理作用下就像吃到了灵丹妙药一样。
……
“你似乎很在意那个乞丐少年?”挂着‘连府’牌匾的府邸内,单兰泽看到连熏送走路上遇到的那个乞丐少年后就怔怔出神的样子,开口问。
连熏回过神,点了点头,“卢兴安虽然对我们十分礼待,还隐隐透露出他的势力让我们归顺于他,但是背地里对我们还是很戒备,童玲说这段日子每天晚上都有人暗中潜入宅子里,不管他想找到的是什么,这种情况下我们贸然打探军队消息,寻找军队位置都很容易惊动他,打草惊蛇。”
单兰泽一点就通,“所以你打算用乞儿去找云州府军的军营?”
“嗯。”连熏说,“既然军队在云州城外,那么不是在村落中驻扎就是在山里,那些乞儿本就住在城外,走动起来也不容易引起注意,云州城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动向,是最合适不过的探子。”
单兰泽不再说话了,两人在书房中静静地算着这些日子以来在云州城卖出的精盐,以此来计量各家富商的人口财力,过了一会儿之后,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衣服的魏童玲悄然进入到书房中,把一封信放在桌上,“陛下的回信到了。”
连熏神色一动,打开取出信正打算看,外面的侍卫敲了敲门,“夫人,知府的管家拜访,说知府请您今晚去春韵楼参加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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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夫人?”
外面的侍卫因为屋内许久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之后又出声唤了一声。
“我知道了。”连熏稳稳地把信放下,“你们好生招待一下知府的管家,我马上就过来。”
“我先过去吧。”单兰泽从椅子上站起来, “知府在这时候突然办这个宴席,请你去参加,恐怕来者不善非要逼你表态了, 你做好准备。”
连熏已经恢复了平静淡定的样子,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代表知府前来的知府管家见到了这位其貌不扬的熏夫人,等待的不悦散去了不少。在熏夫人的侍女暗中往他袖子里塞了点银锭之后,这点不满已经彻底散去了。管家脸上带着和悦的笑容站起来向连熏作揖行礼,“小的冒昧打扰了, 还请熏夫人见谅。”
“卢管家言重了。”连熏脸上的笑容同样恰到好处,“应当是连府离得太远, 劳烦卢管家辛苦跑这一趟了才对。”
跟上道的人打交道就是让人心情轻松, 卢管家一边说着哪里哪里,一边顺势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精致富贵的请柬递交给连熏,“连夫人,这是明晚春韵楼宴席的请柬, 知府大人吩咐了要我一定要亲手把请柬交到您手上, 届时云州府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场,还请您务必到场。”
“省得的。”连熏微微点头, 接过这封请柬。
单兰泽就在旁边没有插一句话, 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卢管家,把卢管家看得心里暗自嘀咕, 快走的时候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而在卢管家走出连府之后, 单兰泽立即就开口了, “你们看到了吗?”
“什么?”
“泥土。”单兰泽说,“卢管家背后的衣摆处沾着一点泥土。”
她快步走到刚刚卢管家走过的地方,凝眉用一张白色的帕子在地上擦了擦,然后把帕子翻过来,洁白的帕子上除了灰尘以外,赫然沾着一些细细的棕红色土壤粉末。
“云州城附近的泥土颜色大多是褐色的,这种颜色的泥土应该并不是在云州城附近。”连熏一下子明白过来,眼睛微微一亮,与单兰泽对视了一眼。
这一时刻,两人都想到了那种可能性。
如果卢管家去过军营驻扎的地方的话,这些泥土会不会就是从军营驻扎的地方附近带回来?这样的话她们就可以根据这些土来想办法找到军营的位置了!
不管最后结果会不会是她们想的这样,起码这是一个突破口。
“这土已经在衣服上干成粉末了,应该不是今日去的。”单兰泽分析说。
向来跟不上两个小伙伴思考速度的魏童玲听了这么久也只听明白她们是想要找这个土的位置,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这些土的颜色后摸了摸下巴说,“这红色好深,依我看要不是那地方死的人太多,把土都染红了,要不就是附近有铁矿。”
“铁矿?为什么这么说?”
“我小时候我爹被先帝派去找过铁矿,那时候我比较顽皮嘛,就偷偷藏在粮草的箱子里,等到我爹发现我跟着的时候已经走出琼安很远了,不得不带着我一起,我记得他们找铁矿的时候,就是到处找这种铁锈色的土。”
“……那最后找到了吗?”连熏的语气有些飘忽。
“不过也不是每一处有这种土的地方都有铁矿的,我爹找了十处才有一个铁矿。”
但是如果是有军队驻扎的地方的话,那么存在铁矿的可能性一下子就大了很多。
连熏在云州府这块地方交际打探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听说哪家商户有做铁矿生意,如果是知府自己坐拥一个铁矿,那他能拉扯出个军队,给军队配备上武器就说得通了。
“兰舒,你说咱们陛下缺铁矿吗?”连熏语气仍旧发着飘。
“铁矿这种东西就不会有不缺的时候吧?”单兰泽吐槽了一句,但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等我们确认一下就给陛下汇报吧,知道了这有个不小的铁矿,说不定到时候派来云州府的兵力都要翻上一番。”
……
就这样,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春韵楼举办宴席的时间。
住着白嫖的宅子、开着白嫖的商铺、坐着白嫖的马车的连熏带着单兰泽和魏童玲前去赴宴。
到达春韵楼的时候,连熏打过交道的那几个富商到已经到场了,几乎每一个人的名字连熏都可以熟练地叫出来,但唯独只有一位,在其他所有人都接触过连熏的情况下,只有那一位从来没有接触过她。
也是云州府在连熏来之前唯一的女商人。
——易银瑶。
连熏目光在宴席间转了一圈,面对段正还有其他几个合作人热情的招呼,连熏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推拒过去,然后态度自然地在易银瑶旁边的空位上落座。
易银瑶随意看过来了一眼,在杯子里倒了一杯酒对着连熏举了举,丝毫看不出来在此之前连接触都没有来接触的冷淡,“这位想必就是近来云州风头正盛的熏夫人了吧?久仰久仰。”
“这句久仰该我说才是。”连熏也笑道,“易当家,久仰大名了。”
——这话并不是客套。
连熏其实在还没有来云州府之前,甚至是在她还没有与前夫和离,还在帮着前夫家做生意的时候就听说过易银瑶了。
听说易银瑶原本是是邑台郡首富的女儿,嫁到云州府来嫁给了当时云州府一个世家的世家子,但是那个世家子是个浪荡的,婚后也常常去喝花酒。
然后,易银瑶做了一件举世震惊的事。
她在她丈yh夫眠花宿柳回来想和她同房的时候,把她丈夫给阉了,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写了一纸休书丢给原本是她丈夫的男人,潇洒登上她父亲派来接她的车。
当众休夫,如此惊世骇俗的一件事,但是连熏听说的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真爽啊。
后来易银瑶并没有回邑台郡,而是拿着她爹支援的资金在云州府做起了生意,出入都有一群护卫护送,府邸给保护得严严实实,那个世家的人就算想报复都报复不了。
在云州府做生意的易银瑶短短几年间成了云州府有名的富商,毫不掩饰地打压那个世家,用财力物力人力多方面挤压他们一家的生存空间,最后把那个世家逼得在云州府待不下去,灰溜溜打包离开云州府这个祖地。
有了这个第一印象,连熏在短短几句话的交谈中就感觉易银瑶这个人极为合她的胃口。
“知府来了。”
“卢大人来了,我敬你一杯!”
“……”
就在连熏和易银瑶相谈甚欢的时候,举办了这场宴席的云州府知府卢兴安也终于姗姗来迟,在最上面的主座落座,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连熏这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看来今日重要的人都来齐了啊,各位如此给我卢兴安面子,我也敬各位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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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银瑶,噶蛋休夫回家当富婆.JPG
第059章
连熏跟其他富商一样举杯与知府卢兴安互敬了一杯, 饮下那杯酒,然后略微皱了皱眉把酒杯放回桌子上一副不擅长饮酒的样子。
与连熏一起来的单兰泽与魏童玲第一个发现她的神色,都是有些担心得看过来, 单兰泽还接着酌酒的时间低声与连熏说了一声,“喝不了就别喝,装装样子就好了。我给你找条布放桌子下, 你倒到布上。”
连熏笑着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与单兰泽想的正相反,连熏酒量其实还不低,这当然也是以前练出来的,不过在今天春韵楼的这场宴席上,连熏直觉卢兴安有什么与她有关的打算, 就刻意表现出了不胜酒力的样子,打算看看卢兴安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卢兴安一开始是表现得和和气气, 就问问几家富商近些日子生意可还兴隆, 谁家儿女娶亲嫁人送上祝福,说了几句这些家常话之后,话风一转来到连熏身边向众人介绍起连熏来,“这位是不久前才刚来到咱们云州府的熏夫人, 大家应该都认识了, 熏夫人可谓是十分不得了啊!”
“我们当然也有所耳闻。”段正配合得笑道,“现在云州府谁不知道, 熏夫人的精盐可是一盐难求, 人人都抢着要呢,如若不是熏夫人的盐铺里限定了每家的购买数量, 只怕我们是抢都抢不到呢!”
这话说得仿佛他没有在这精盐的生意中分一杯羹一样。
连熏说着‘哪里哪里, 都是诸位抬举了’, 四两拨千斤得把抛向她的话题拨开。
“久闻熏夫人大名了,卢大人还不知道吧,熏夫人现在在云州府可还有着盐夫人的称号呢。”
“今日难得一见,不知道熏夫人可否将每家限购的精盐上调几斤?不然我这一大家子人可是真的不够吃啊!”也有富商开玩笑一般说道。
“郑当家可不要是说笑,我已经把这话给当真了。”连熏自若地将酒杯向着开口说话的这个富商举了举,“说来倒是巧了,前些日子正好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制盐厂,到时候这第二个制盐厂建好了,供给的精盐也会稍微多一些。”
“真的?!”这话一出,原本只是试探试探的郑当家都惊了一下。
连熏含笑点头。
其他富商与连熏的搭话顿时就显得真情实意了许多,一个个的吹捧的话都像是不要钱一样说出来。
之要有利可图,商人绝对就是最会说好话和甜言蜜语的人,毕竟说好话又不用钱,能用好话换好处这种好事,怎么样都不会亏。也有人存着一点小心思,觉得连熏年纪不算特别大,到底也是个女人,要是被吹捧一下高兴让出些利来,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在恭维的人群之外,有一个山羊胡的干瘦商人把酒杯重重放下,瞪着连熏的目光就像有刀子一样,如果目光能杀人,他估计都要把这女人给千刀万剐了。
会对连熏这么憎恨的,当然是被她影响了利益的人。
这个人正是云州府的盐商李颂—甚至还是原本的朝廷指派的那种,在云州府售卖盐,还是个有官职的盐官。
但是自从云州府知府决心拥兵谋反后,一切都变了。
整个云州府,愿意归顺知府的成了他的自己人,不愿意归顺知府的则是全都死于非命,要么被人发现半夜死在家里,要么就是跟人一起去外面吃饭的时候突然中毒身亡。
李颂自认是个惜命的人,所以在知府开始清除异己之后立刻就向卢兴安投了诚,并以另外几个同僚的弱点作为投名状,告诉卢兴安用某某某的妻女威胁就可以让他就范,某某某最在乎他的母亲等等。
凭着这些投名状,李颂成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并凭着他学会的制盐的方法,在云州城成了一个盐商。
只不过他时常还会自称是官。
“大人!您难道真的想让这个女人取代我吗?”就在众人与连熏互相寒暄着的时候,李颂找到卢兴安按捺住自己的愤怒表忠心,“您知道我对您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她一个外面来的商人,谁知道这心里头都藏着什么心思呢,万一是朝廷专门派来打入咱们云州府的呢!”
卢兴安听着李颂急切的话,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些许,在李颂说完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说,“但是她知道精盐的制法啊,李颂啊,你也知道现在精盐是有多受欢迎,跟井盐青盐的味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要是尝过精盐味道的人恐怕都吃不下原本的盐了吧,这不是我不帮你,是天意如此啊。”
李颂急了,“那只要把精盐的制法从她手上骗过来就行了,大人您把精盐交给我,我保证办得漂漂亮亮的!”
卢兴安看着李颂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李颂野心太重,可以为了向上爬出卖原本好友的弱点,那自然也可以出卖他。卢兴安还可以拿捏他,以前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是连熏出现后,这个盐商的人选有了更适合的,卢兴安确信连熏这么一个女人会比野心勃勃的李颂更好拿捏,精盐也可以给他提供更多利益,自然就看不上李颂了。
“好啊,只要你能拿到精盐制盐法。”心里虽然是那么想着的,卢兴安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拍了拍李颂肩膀鼓励道,“我也觉得这女人办不成什么大事,还得是看你。”
李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立马应下来。
而另一边,卢兴安在给了李颂希望之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中,对着连熏终于提起今天真正的话题了。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场,依我看,正好也让熏夫人加入我们云州商盟吧,以后熏夫人就是我们的一份子了。”卢兴安说。
“商盟?”连熏谨慎反问。
其他人一怔后表现出了更加热情的态度,“是啊,以熏夫人的财力物力,加入商盟也只是迟早的事,今日正好将这事办了也不错!”
“商盟就是咱们云州商户们互帮互助的盟会,由卢大人为盟主庇护着我们这些生意。”段正给她解释道。
连熏了解完之后才知道这个商盟是个什么东西。
说是商盟,但是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也可以说是卢兴安的钱袋子。因为加入商盟之后的商人的税收是十五税一,跟百姓的四税一比起来可以说十分之低了。但是这个低税收并不是白白给的,所有加入商盟的人都需要定时向卢兴安提供对应粮草物资。
如果安临或者宋菱在这里,听到这个概念,估计立刻就会想到yihua保护费了。
——是的,在场的所有商户都知道卢兴安手上是有一支军队的,这在云州商人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卢兴安让他们愿意给军队提供粮草的筹码
“如果熏夫人加入商盟的话,那以后精盐的供应卢大人就不用愁了把,精盐可比钱值钱多了。”李颂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捻着胡子皮笑肉不笑,掩饰着自己对连熏的敌意与算计。
在场外百无聊赖注意着连熏和单兰泽安全的魏童玲凭借着过人的耳力,被迫听了不少宴席上的话。
这不就是给会欺负你的人送钱让他不欺负你嘛?——魏童玲在心里无语地想着,看到连熏愣了一下之后也很明显地露出了为难拒绝的表情。在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魏童玲也知道连熏对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如果出现这么明显的表情那一定是故意露出来的。
果不其然,“这……云州的这种商盟我前所未见,这样的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下决定的,请容我回去考虑一下?”
李颂阴阳怪气,“怎么,熏夫人还以为这商盟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吗?加入商盟的机会可是别的小商人求都求不来的,我看啊,是熏夫人心不诚,不相信卢大人。”
被拒绝的卢兴安表情看着确实是有些不悦。
连熏沉住气,“连熏并无此意,只是我来云州不过月余,都还未站稳脚跟,若是想也不想就加入商盟,那不是更能显示连熏对待商盟不够慎重吗?既然是卢大人的邀请,那当然是要回去好好着墨拟一份文书,慎重考虑才是。”
连熏的表情足够真诚,卢兴安神情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显然并不认同连熏那番需要慎重考虑的话
“真是的,你们一个个咄咄逼人地要让人一个弱女子把手上的东西交出来,却连考虑的时间也不给一点吗?也难怪熏夫人要犹豫一下,换了是我我也要犹豫的。”
正当这时,一道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是自己独自坐在那里小酌,面色已经有些微红的易银瑶,她眼睛轻瞟过李颂,不客气地说,“尤其是你,李颂,真当别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吗?不过就是看人家抢了你的生意想使坏对吧。”
李颂的脸一下子涨红,凶狠的目光转移到易银瑶身上,脸上还在粉饰太平地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易当家的,怎么能随意污人清白?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我李颂哪里是那样的人。”
连熏若有所思地看向帮她解围的易银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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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在跟其他人客气推拒了一通后, 连熏端起笑容走向易银瑶,打算向帮她解围表现出友好态度的易银瑶结交一下,但是谁知道易银瑶在出声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别的什么表现了, 面对连熏的示好也只是不冷不淡地回答几句,专心小酌着酒楼端上来的酒,仿佛那酒是什么极品美酒一般。
美酒当然是美酒, 但是这样的态度已经可以明确说明易银瑶并不想跟她多说什么了。
连熏也没有回到另外那些鬣狗般的人当中去虚与委蛇,索性就坐在易银瑶旁边也喝起酒来。她好歹还克制着,没有喝得上脸,只是浅尝辄止。
等到这场宴席结束之后,卢兴安亲切地把人一个个送出去,连熏是最后一个走的, 当她走出春韵楼的时候春韵楼外的马车已经一辆辆都开走了,最后那辆还能看到个影子, 剩下的就只有她自己的马车。
“熏夫人, 今日的事既然你要考虑过后再做决定的话,那回去之后可能好好考虑,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啊。”卢兴安笑眯眯地把连熏送到马车前,一派真诚地说。
“当然, 时间不会太久的。”连熏微微一笑, 看起来同样很真诚,并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还是太年轻了些, 不比诸位当家的们老练,大人还请不要笑话我啊。”
听到连熏这样说话, 卢兴安原本对连熏没有答应加入云州商盟——写作商盟读作他的钱袋子——的不悦已经彻底消散了, 只剩下一股高高在上的轻蔑与轻视。
女人果然见识短浅, 也罢,既然如此就给她一点思考时间吧,反正最后她会明白加入商盟是个明智的选择——他傲慢地想道。
连熏与卢兴安寒暄几句后走上马车,这辆马车终于在夜色中慢慢悠悠地向宅邸行去。而在马车中,连熏与单兰泽以及魏童玲谈起了易银瑶。
“她虽然开口帮我解围,但是在我前去搭话的时候却并没能搭上话。”连熏说,“依你们看,易银瑶如何?”
单兰泽想了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
“不知?”连熏看向她。
“是没有评价。”单兰泽说,“易银瑶这个人,除了她的过去在云州府算是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她本人在云州府却并没有什么评价,没有坏的名声,也没有好的名声,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比起她的铺子和生意,她本人的存在感尤其低。”
连熏也想起了这一点,思索一会儿后目光中流露出了欣赏的意味,“这正是她的明智之处啊。”
云州府现在都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没有名声就是最好的名声。
没有坏的名声,证明她深谙云州府的潜规则,也遵守这种规则,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同流合污。没有好的名声则说明她对处境看得十分清楚,不欲给自己树敌。
综合这些来看就会发现,易银瑶真的是太清醒的一个人。
“她也许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连熏脸上浮现出了轻快的笑意。
“可是在酒楼里的时候,你去找她说话她不是没有搭理你吗?”魏童玲有点疑惑,小声说出这一句。
“是啊,所以卢兴安和其他商户也不会想到我们私下里会达成合作。”连熏面不改色。
又一次跟不上两个小伙伴脑子的魏童玲默默闭麦了,心中颇有些惆怅。
她感觉这一次云州府之行自己好像凑数的哦,虽然陛下说让她近身保护连熏和单兰泽的安全,但是都到云州府这么久了她都没有一次出手的机会,都要生锈了!
能不能给个动手的机会啊,再这么下去魏童玲都想说要不干脆去暗杀云州府知府好了,她觉得这也是个挺好的主意,干脆利落还省时间。
魏童玲正听着连熏和单兰泽两人烧脑的对话,一边在心里漫无边际地想着这样那样的暗杀计划和姿势,马车行驶了一段路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嗯?
魏童玲抬起头,“不会又像昨天那样碰到个脏兮兮的小孩吧?”
她话音刚落,赶车的侍卫敲了一下马车的木框示意,“夫人,前面有四五个小孩,您看……”
魏童玲直接掀开帘子钻出来,看到夜色中有几个脏兮兮的孩子在前面不远处蹲成一团,看到马车过来就站起来打量一下,其中有一个个子最高比较突出的,魏童玲认出那正是昨天那个拿了药的小子。
“你们拦在这是想干什么?”魏童玲直截了当地问。
其中那个看起来整洁一点的女孩子走出来,对上魏童玲的目光后有些紧张地说,“我们是来感谢夫人的,昨天我发热了虎哥才去取药的,吃了夫人赐的药后今天已经好了,这对夫人来说也许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来说是救命之恩,多谢夫人大恩大德……”
魏童玲没想到这女孩子看起来也是个乞儿,但是一开口就是有点文绉绉的话,还带成语的——虽然她也不是听不懂成语的,但是这样的话魏童玲向来是一听就头大,当即就返回去跟连熏她们说了一下情况,把场面交给她们来把控。
连熏坐在马车里听完女孩的话之后轻声“咦”了一声,“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而且乞儿们找来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要早了许多,她给阿虎药和盐的时候并没有想立即就将乞儿们收为己用,只是想先结个善缘,好为之后的接触做铺垫,一般来说乞儿在路边获得随手的帮助,如果施助者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可能可以没有顾及地回报,但如果施助者是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他们反而可能不大敢贸然再凑上去感谢。
尤其是在云州府这地方,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没准施助的人只是那时心情好,他们要是再凑上去要是倒霉碰上富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得到的可能就不是蜜糖,而是鞭子了——云州府的百姓与乞丐,其谨慎远胜于其他地方的人。
那么变数应该就是这个女孩?
连熏撩开一点帘子,从马车中看出去。
“真的是那位夫人!那位夫人在车上!”跟小草大头还有另外几个孩子一起来的阿虎看到连熏真的在马车里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隐隐有些激动起来。
“天都黑了,你是怎么看得清的?”石头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
其余的几个乞儿都是又紧张又期待,直到看到那位夫人在马车上对他们招了招手,他们才跟梦游似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马车跟前。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跟这样的贵人距离这么近啊!有的人紧张得同手同脚,有的人都紧张得快要不会呼吸了。
那位夫人招手把他们交到跟前后笑着说,“用了药之后病好些了啊,那就好,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呢?”
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们顿时争先恐后地回答起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虎!”
“我叫石头。”
“夫人,我叫萱草。”
“……”
这段路距离春韵楼也没有很远,在问了乞儿们的名字后,连熏担心万一卢兴安走这条路和她碰到,就说在路上不好说话,把让这些乞儿跟她一起去了宅邸。
而在这短暂的交流中,连熏也愈发注意到那个名叫萱草的女孩。
她让人弄了一些吃的招待这些年纪不大就开始乞讨维生的孩子,然后询问萱草,“萱草这名字倒是有些意趣,你曾读过书吗?”
萱草眼睛微微亮起,克制地把目光从吃食上收回来,努力大大方方、但还看得出有些紧张地回答连熏的话,“回夫人,不算读过,只是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我家住在学堂旁边,我有时候会偷偷溜进学堂躲在窗户下面听课,所以认识了一些字和书。”
“今天来感谢我,是你的主意吗?”连熏有些意外,不过很快问出了下一句。
旁边的阿虎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偷偷注意着连熏的神色,看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淡淡,以为她不大高兴这件事,咬牙抢先说,“不,夫人其实是我想来……”
“夫人,是我。”
“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呢?”连熏神色不变,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的样子,“说你真正的想法。”
这个衣服上打满了补丁,身体瘦弱但是眼神出奇明亮的女孩在同伴们担心的目光下踌躇了一下,最终大胆开口,“我想,夫人如果只是出于好心,给药与食物就够了,为什么会把那么贵重的盐拿出来呢?”
“所以萱草就大胆猜测夫人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但是我想不到我们这些乞讨为生的小孩子有什么能回报给夫人的,所以还请夫人多给一些提示。”
——好聪明的小女孩!
这是魏童玲的第一反应,随即有一丝丝的悲愤和失落涌上心头。
此时魏童玲的心理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现在都这么卷了吗?居然连一个小孩子都比我聪明!’。
她都还要连熏和单兰泽解释了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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