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灰尘的房间里面还残留着曾经的居住者留下的痕迹。
可以分析出很多年都没有人踏足过这里,上一任房主因为意外事故死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为了不引起怀疑,安全屋往往会静置一段时间等风平浪静之后,再以普通的交易方式售卖出去。
推开沙发灰尘扑面而来,面具隔绝了男人的脸,他没有停下动作,慢慢地打理着一件件的家具。
设计没有什么强烈的个人风格,不过总体搭配起来却很温馨,他用手指抹了一下灰,发现这里有第二个人来过的痕迹,大概是在很久之前——只要不是鬼魂,当然会留下痕迹。
把资料藏在废弃的安全屋里,是一个相当冒险的做法,像是没有选择之下不得不的选择,但这一举措也证明了很多信息,首先就是屋主对知情人的放心,哪怕是上级都不一定能知晓所有的安全屋存在,知道这个地点,本身就意味着绝对信任。
不得不说,降谷零确实因为这一点有些安心。
如果是真的,至少证明hiro不是在孤身作战,除了自己之外,他也有能信任的人,多少算是一点安慰。
资料被放在u盘里,移开沙发之后,把其中一块略有松动的瓷砖移开,金发男人拿到了情报里的东西。
他不是没有怀疑、追溯过这份情报的来源,这份情报被发到了他众多邮箱中的其中一个。
作为日本公安,降谷零有很多的邮箱,每个邮箱对应着不同的身份以及不同的联系人,相互之间很少会混淆,知情者也只有使用它作为通讯方式的双方而已。这一个当然也是,只是一同使用这个邮箱进行联络的另一方,早在很久之前已经去世,因此他收到这个基本上等同于废弃的邮箱来件时,充满着意外和警惕。
但是无论如何溯源ip地址,最终的消息也只截断在这里。
就像是鬼来电。
如果真的是鬼魂倒好了,他不会畏惧好友的魂魄。
情报的真实性当然要排在第一位。
u盘插入电脑响起的叮咚声,好像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但就算里面装的是会杀死人的魔鬼,他也必须要把这份资料打开看完。
电脑漆黑的屏幕随着开机后亮起,这个时间点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房间里没有开灯,冷光点亮了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就像永夜中的极光。
数据破解、转换,最先出来的消息还可以稳住心态,越到后面,每一条被单拎出来的信息保密程度都足以被组织调到最高,和别国的非法交易也好、本国内的杀人越货、热-武器交易。甚至还有不能开口的名字,在日本最大的政治新闻台里出现过。
不过,并没有日本公安的消息。
不得不说,这些情报如果被证实真实性,的确让人心神激荡,义愤填膺,但社会本来就是这样,有好的一面,当然也会有坏的一面。
有蛀虫的话,通过自己的力量祓除就好了。
他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消除坏的一面吗?
就像是开卷考试,u盘内的资料已经将具体答案和详细步骤都公布了出来,不可能到这一步还会答错。
就算敌人位高权重,剩下的事情只需要他去做个证实,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至少要把这样的人从高位上掰倒下来,才能真正的惠及民众。
只凭他一个人当然没有办法做到,不过他背后还站立着整个日本公安。
收到他确认过真实性的情报之后,公安很快就开始了行动,甚至黑田直接联系到了他,对他的行为表示了高度嘉许,认为这一举措对日本大有进益,也一如他所期待地那样表示出了坚决要处理政府内部问题的态度,就算对方是层出一校的同期,也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和黑-道分子做交易,本来就已经违背了他们从政向民众发誓的初衷。
能在对付黑衣组织之余又找出了其他需要处理的地方,本身已经证明了降谷零的能力。但实际上他本人并不这么认为,这一切真正要归功到给出情报的那个人,对方显然对黑衣组织知之甚深,不然不会挖掘到这么深的东西。
对方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不愿居人之功,可是以对方现在表示出来的态度,和目前的形势,显然身份消息需要高度保密。
发出情报者才是真正做出了最大贡献的人,可是现在只能拘于幕后。他既钦佩,心情又有些沉重。
黑田:“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降谷君,你辛苦了,公安记得你的付出,我们绝对会给你应有的荣誉。”
他在给出承诺。
“谢谢您,但是,能为保护民众献出一份力量本来就是身为警察该做的事情,”他脸上没有多少高兴的表情,“比起那些牺牲的同伴,我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黑田嗯了一声,明白他的意思:“等光明刺破黑暗的那天,所有的英雄都该被铭记。”
那些已经死在这条路上的人,还有正在这条死路上走的人,以及将来后继的人。
想要瓦解组织这个庞然大物,背后是数不清的牺牲。
“最近还好吗?”他放缓了声音,关注着下属的心理健康,“如果有困难,一定要提出来,不要自己扛着。”
“如果是关于那个女孩子,我明白你的难处。”
降谷零心口一跳。
“我不赞成完全对立,在没有冲突的情况下,的确不需要把关系搞得太僵。”
黑田:“如果你认为她是可争取的,那就好好证明吧。”
还有可以努力的余地,只要他拼尽全力。
明明是新添了一个挑战,可他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
黑田管理官给他指出了一条新的出路——只要做出的贡献够大,站到的位置够高,他就能挣出足够的话语权。
无论这件事有多困难,只要是自己想做的,绝对不会放弃。
回去的路上降谷零经过一家饰品店。
这是一家不会引起他兴趣的店铺,但从橱窗走过的时候,他停下来,橱窗中的展示台上摆放了一条项链,设计得非常简单,纯银的链子没有多余点缀,串着一颗紫色的水晶,不是很纯粹的紫,带着一点灰,界限不那么明晰,在阳光的照射下很清透,看上去像一滴眼泪。
“……”
他推开门走进店。
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小礼盒,热心的店员把他送到门口,“如果客人是送给喜欢的人,相信一定能够走到最后的!”
降谷零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他握着盒子离开了店铺。
节假日街头人来人往,不少情侣手牵手经过。
从来都不会累的公安卧底忽然就生出了些疲惫,手插在口袋中,逆着人流踽踽独行。
为什么要买下这条项链?连他自己也没能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好像只是忽如其来的一种冲动,也许是因为他做事总是深思熟虑,按部就班,所以偶尔也会例外几回。这并不鲜见,人生不总是按照计划的步骤进行,有时也被冲动成就。
但其实他心里又不是完全的懵懂。
没有必要欺骗自己吧,已经是成年人了。
他记得她脖子上戴的那条项链,几年前在酒吧初见的时候就已经戴在上面了。
相处这么久,他知道她对华服美食兴趣不高,更别提珠宝首饰,也许偶尔看见杂志上漂亮的钻石会多停留一眼,却不会再给除此以外更多的注意,更别提主动买装饰,她讨厌累赘,就连着装也更偏向于运动服。
那么是谁送的项链显而易见。
一开始,他以为那条蓝色的水晶项链象征她的眼睛,后来发现不是。
她的双眼像大海的蓝,而项链的颜色更贴近于天空——那是hiro的颜色。
当他买下那条紫水晶项链的时候,他同样就懂得了hiro。
他爱她。
哪怕不曾说出口。
那些隐晦的爱,在时光中隐没,时隔经年,又慢慢浮出水面。
走到门前的时候,降谷零终于还是把盒子收进了口袋里。
他苦笑了一声,决定放下。
就这样好了,项链也好,其他的也好,送不出去的,说不出口的,就到这里为止,不必庸人自扰,也不必去打扰别人。
还没走进去的时候就听见门里的哈罗在小声嗷嗷叫了,进去之后,快乐的小狗更是直接绕着他的裤脚打转,小尾巴打得就像螺旋桨,让人担心会不会甩断。
“我回来了——哈罗。”
他蹲下去温柔地摸了摸狗头,又听见开门声,卧室的门打开了,刚睡醒的人还揉着眼睛睡眼惺忪,身上都是舒张的,懒洋洋的,脸上还带有一点红红的凉席印子,毫不设防,有种懵懵懂懂的天真和可爱,柔顺的黑发被睡炸了,头顶上还翘起几根呆毛,让人很想揪揪。
降谷零:“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妹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已经睡了超久,她昨天晚上熬夜睡不着,整晚上纠结难眠,今天醒来的时候就有点起不来。
对方没有问那么多,她就不会解释长串,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我刚好醒来。”
看上去也是。
只不过睡了这么久,眼睛里居然还有红丝。降谷零想站起来去冰箱给她找个鸡蛋煮熟敷一下,没想到哈罗还没有玩够,小狗猛扑挂在他的衣服上。
随着他一起身,哈罗就往下掉,为了不掉下去,机智的小狗一口咬住了他的口袋,扑腾了一下。
他身上穿的衣服质量不差,奈何被收养之后,哈罗体重增加不少,把口袋直接连边撕咬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掉落了一地。
钥匙、门牌、钱包……稀里哗啦地滚到了地上。
他连忙蹲下去捡,小狗似乎知道自己犯错了,低着脑袋小小地摇摇尾巴,垂头丧气的样子。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只有那个——
降谷零的身体忽然僵住。
妹妹蹲下去,捡起滚落到脚边的小盒子。
还是天鹅绒的,她打开,里面躺着一条紫灰色的水晶项链。
水晶的形状就像一滴眼泪,除了颜色,其他的地方都让人非常熟悉。
她打量着盒子里的东西,偶尔抬起头看他一眼。
他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难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就好像一颗心被扒光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放在烈日底下暴晒。
妹妹看了一眼,淡定地收回眼神,把盒子关上,递还给他。
他愣了一下,垂下眼睑,伸手接过。
成年人的世界,有些事情没必要非得付诸于口,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已经是隐晦地拒绝了。
应该要觉得松一口气的,可是他连强颜欢笑都有些为难。
“磨磨蹭蹭的,怎么那么慢?”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黑发女人面色不太自然地别过头,轻咳了几声。
“……动作快点。”她说。
他这个时候突然发现,常年挂在她脖子上的那条项链被取了下来。
昨天好像还在。
“到底要不要给我,”她咬住唇,“再拖就算了。”
[……该不会不是送给我的吧?]
妹妹忽然忐忑起来。
要是自作多情就很尴尬了。
正想着给自己找个下台阶方式,披在肩上的头发忽然被轻轻撩了起来,一条冰冰凉凉的、细细的银链子轻触过皮肤,引起灵魂颤栗。
波本低头给她戴项链,他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脸上,吹开了她细碎的额发。
她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你什么时候买的?什么牌子,都没见过。”
温热的手指拂过她的肩膀,妹妹缩了缩。
“不是奢侈品。”他说,“不过波洛咖啡厅打工的钱都在这里了。”
紫色很挑肤色,她皮肤是很温润的象牙白,很适合。
妹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干净钱,抿了抿唇。
“那为什么不直接送给我。”
“我担心你不喜欢。”
“我有那么挑吗?”
他轻轻地说:“因为你已经有过一条喜欢的了。”
有过最,所以其他就成了将就。
妹妹伸手摸了摸锁骨上的水滴,扯起嘴角,“其实我很羡慕小兰。”
“她好幸运啊,就好像是,上天选定的主角一样,但我不是,我不是主角,老天也不欠我什么,从小到大,我得到一点什么东西,就会马上失去。”
只有记忆和存在过的快乐是完全属于她的,没有办法被剥夺的。
妹妹吸了吸鼻子:“我——我不可能把过去……”
他忽然伸手,把她抱进怀里。
胸口的心跳声澎湃有力,在耳边震荡回响。
“如果你也把他忘掉,就真的没有人再记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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