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苗一掌击飞了生石，慌乱地扶着卫昭。
剑刺穿了卫昭的心口，那是凡人的致命弱点。
她心头大乱,双手紧紧捂着他的心口,试图不让那些血继续流出来。
可以的,她之前补过他手臂上的创口,这次一定也可以的……
手下青光浮现,她正准备化形，被卫昭按住了手背，“别费力气了，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目光太过坚定,阿苗眸光微颤,“好,你说。”
“是我自己要挡这一剑的,我若身死，你不要自责。还有,有一件事瞒了你,我不是凡人，我是……”
他的声音突然弱下去,瞳孔开始涣散。阿苗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流出,“卫昭，别睡，你话还没说完呢。”
她突然抱着他的头凑到他的耳边，“你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没说不是吗？我知道你喜欢我。在船上我是醉了，但我听到了……”
卫昭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阿苗越过他的肩膀,看着手持火把大队赶来的道士们，眸中一片血红。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答案，就别死……”
她施法驱动芜山令，地里长出片片荆棘，火麒麟喷出一口火，荆棘燃烧就像是一堵火墙严严实实挡住了道士们的来路。
再拖下去卫昭这条命就真的保不住了，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制服这群道士，等安全后再用妖丹吊住他的命。
手中的越祝剑正要出招，她看见先前被她击飞的领路道士连滚带爬地站起，眼神中带着惊恐看向她的身后……
顺着道士的目光，阿苗也回头看去——
本已弥留之际的卫昭垂着头缓缓站正，他周身散发着黑气，浓烈得就像是一朵黑色的巨焰在燃烧，心口血洞处有道士剑上残余的法阵，灼烧着他的伤口，冒出一缕黑烟。
她眸中有不解之色……
道士的法阵是用来对付妖魔的，为何卫昭会受到侵蚀？
等卫昭站定，他心口的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他抬起头扫过眼前的一切，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此时的卫昭与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连气息也是完全陌生的。这是阿苗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卫昭，第一次是在皇宫中，与金龙对峙时的他……
“你怎么了？”她向他走过去。
她一动，卫昭的目光就紧紧锁定住她，像一只猎食的野兽。
“别吓我……”阿苗正要伸手去碰他，却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他将她死死地抵在树上，虎口似铁钳一般让阿苗不能动弹。
“卫……昭……”
他神色没有丝毫触动，眸中沉黑一片，看着她的脸就像是看脚下一株草一般，无情又漠然。
阿苗眼中几乎爆出了血丝，几次抬起手中的越祝剑，却都缓缓落了下去。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眼角渗出一滴泪水来。
火麒麟看到这一幕，在原地急得打转，它冲卫昭低低吼叫着，似乎是想唤回那个它熟悉的人。
当阿苗手中的越祝剑垂落在地时，它终于忍不住一跃而起，试图去咬卫昭的手臂。
卫昭慢慢偏开头往火麒麟的方向看了一眼，滚滚黑气聚集在他残缺的左臂处。等黑气一散，竟长出了一只新的手臂。
他伸出左手推出一团黑气打向火麒麟，火麒麟被直直击飞出去，落地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它身下。就算有个垫背的，火麒麟最后还是一连冲断了三棵树木才停了下来。
阿苗咬牙揉着腰，一脸痛色，“早叫你少吃点了……”
火麒麟慌忙从她身上站起，小声地呜叫了一下，带着点不好意思。
右掌下突然变空，卫昭转过身，重新锁定阿苗和火麒麟的方向。
阿苗手执越祝剑遥遥指着他。刚才卫昭真的打算掐死她，没有丝毫迟疑。
“再不清醒过来我就要对你动手了！”
他只是身影微晃，下一瞬就来到阿苗眼前，阿苗连忙举剑去迎。洵仲扇大开，周围的水汽一下子充裕起来，芜山令借着水汽也催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木盾。
借着木盾，阿苗逐渐反守为攻。这是卫昭教她的战斗方式，没有想到如今会用在他的身上……
两人缠斗之下，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几个被卷入战局的道士碰到卫昭身上的黑烟，立刻化为了一团灰烬……
他已经开了杀戒，追着阿苗的同时也没有放过那些道士。黑气从他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散出，包裹了整座无咎山。因为力量差距太悬殊，那些道士连转身逃跑都没来得及，就已经身死魂灭。
顷刻间，整座无咎山上的活物只剩下他们和火麒麟。
面前这人不是卫昭。卫昭是修仙之人，这人是恶鬼；卫昭说要救世人，和他一个皮囊下的人却在大开杀戒。
阿苗喘着粗气，身上是密密麻麻的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右下腹，每次呼吸都会牵扯着发疼。
火麒麟也逃不动了，它的两只前爪刚才不小心染上黑气，瞬间变得鲜血淋漓。它一边低下头舔着爪子，一边对着向它一步步走来的卫昭哀叫。它不懂为什么平日里脾气最好的卫昭变成了这个样子。
卫昭看着它，手中凝聚出一团黑气，而火麒麟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冲他叫着……
“快跑！”阿苗嘶喊着。
黑气距火麒麟一寸远的地方，突然被一阵风团裹住。
道剑从远方飞过来，直直地钉在卫昭的脚前。
一片白光亮起，剑灵现身，跪在卫昭身前，“主人，不可。”
卫昭停住，缓缓拔起地上的道剑。
正当阿苗松了一口气时，剑灵突然脸色扭曲，尖声惊叫着。卫昭身上的黑气瞬间侵染到道剑上，剑灵脸上也长出了黑斑，剑身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竟打算折了道剑！
阿苗手颤抖着几乎无法拿剑，现在的卫昭已经嗜杀成性了，如果他不死，今晚葬身无咎山的就是她和火麒麟。
火麒麟的哀叫声和剑灵的尖叫声环绕在她的耳侧。
“芜山令……”
半空中的芜山令释放出更亮的绿光，只等着她一声令下。
杀了他，她真的下得去手吗？
“卫昭，求求你……回来吧。”
似感受到阿苗的力量与刚才不同了，卫昭眯了眯眼，身上的黑气聚集在一处，变成了一个滚着黑烟的火球。
“你的心愿是降妖除魔，那我便来帮你，完成这心愿……”阿苗的脸颊上滚过一道热泪。
黑烟火球和芜山令在空中冲撞，两团巨大的能量相持迸发，无咎山头裂开一道深深的裂缝直到地心，一座山被劈成了两半。
“叮铃——”从远处传来一声铃铛响。
后生小心，万万别被恶鬼捉走了——
那铃声似牵制了卫昭的力量，他一回头，芜山令的绿光便盖过了火球，瞬间刺穿了他……
绿光刺眼，阿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她和卫昭身上的玉片再次亮起了白光。
等她睁眼时，眼前不再是那个创痍未瘳的无咎山了。这里有草有木、还有溪流，看着十分熟悉。
她聚不出妖力，心中猜测这是再次入了界。掏出怀中的玉片一看，果然在亮着光。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第三回她心中再没什么波澜，也或许是此刻心情差到极点，翻不出其他什么情绪。
走了几步，她捡起地上的芜山令挂在腰间。如今在界中没了五相之力，芜山令就是一块寻常木牌。
再走几步，她看见了卫昭。此时他安静地倒在地上眼目紧闭，乌黑的发丝遮住了他半张脸，纤长的睫毛、泛白的嘴唇衬得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就是这样子的他刚才要置她们于死地，谁知道他醒来会是卫昭还是恶鬼？
阿苗双手握着越祝剑，剑尖对准了他的喉咙。这是狐狸教她的，任何会危及自己性命的东西，一定不能放过。
剑尖抖了又抖，良久，她又放下剑。如今在界中她失了妖力，他也没了黑气，凭着在程量街几百年的肉搏经验她应该能制服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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