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只是你突然说起，有点没准备…”
她嗓音微讷，轻缓而虚弱,像是戳在了心尖上。
姜凝玥收回试探的触角,“既然没准备,那我们以后再说吧。”
以后…
沈熙眉宇微微拧紧，曾经她有多偏爱这个词,如今便有多厌恶这个词。
以后,她还有以后吗？
姜凝玥还会有,可她不会有了。
剩余的每一天都是她人生的倒计时,滴答滴答。
在剩下的有限时间内，她还要藏着这个大秘密吗？
从海城到灵台山，从车祸到腺体受伤，她一拖再拖,难道还要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吗？
不，不该的。
她的宝贝已然倾诉了她身上的秘密,同样地,作为爱人，她不该再对她欺骗和隐瞒。
坦白和真诚是唯一的选择,而现在，也是最好的时机。
“没有不方便…”沈熙勾住她的小手指，望着她微微担忧的眼神，肯定语气，“你过来，我慢慢告诉你。”
完全撤下小桌板，姜凝玥同她面对面,盘腿而坐。
到底心有顾虑，沈熙提前打预防针：“玥玥，接下来我说的事可能会很离奇，玄幻，甚至荒谬，但无论听来多么不可思议，我希望你能相信我，如果能理解我，那就最好了…”
她声音渐渐弱下，姜凝玥上前捧起她的下颌，注视她的眼眸，语气认真：“我答应你，就像你能理解我一样，我也会理解你，相信你。”
“好…”沈熙拉下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放在掌心细细揉着。
既然是离奇玄幻的事，姜凝玥本以为她会说一长串缓冲词句，可没想到，一上来，她便被沈熙的话震惊到了。
“玥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穿越而来的。”
姜凝玥惊讶愕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要着急，先听我说完。”沈熙继续，“严格来说，我是借着系统穿越到这个世界的。”
“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原来的沈熙因为作恶太多，被系统强制清除，而我因为一次意外，绑定系统，来到这个世界替代原来的沈熙。”
姜凝玥神情依旧是呆滞的，沈熙轻拍她手背，似是想起了久远的从前，眼神悠远，“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我是极其不愿意的，后来系统告诉我，要回去可以，只要我累计10000积分，它便能将我送回原来的世界，而累计的方式，从最初10分一人的惩罚渣男渣女，到后来的…”
沈熙语气微顿，好几秒才继续，“到后来的，攻略姜凝玥计划…”
姜凝玥轻颤长睫，平静的眸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的任务列表上写着，通过和你不同程度的互动，积攒好感度，还有…通过亲密的拥抱，接吻行为，获得不同的分值…”看着眼前的姜凝玥眼眶不断地浮上水雾，沈熙话至末尾，声音越小。
可她攥紧指尖，咬牙坚持：“我持续做任务，攒分，为的就是早日能达到10000分的分值，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你…
后半句话硬生生被沈熙吞回口中。
她短促呼吸几口，平复胸口跳动过分快速的心脏，她慢慢抬起脑袋，怀着害怕，愧疚，自责的心情向姜凝玥投去视线。
可姜凝玥依旧是怔怔的，目光无神，似是难以理解沈熙说的话语。
不知过了多久，沈熙鼓起勇气试探之际，姜凝玥才堪堪回过神，“你说，你不是原来的沈熙，你是穿越而来的？”
沈熙：“是！”
话音落下，姜凝玥气音发出一声轻笑，“小熙，这个玩笑不好笑，一点儿都不好玩！”
语气是打趣的，眼眶却是满含泪光的。
“玥玥...”
“啊...我知道了...”她似是恍然，“你一定是为了让我不和你一起离开，编造这种离奇的故事，好让我怨恨你，对你死心是吗？”
“宝宝...”沈熙嗓音喑哑。
“你别白费心思哦，说好了要和你一起走的，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我的决定的！”
她偏过身子，正欲离开，沈熙上手紧扣她肩膀。
“玥玥...”
“你别说话，我现在不想听...”
“玥玥！”沈熙不管不顾，直接掰正她的身子，直视她朦胧的泪眼，道出残酷的真相：“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牵起姜凝玥的手腕，嗓音哽咽：“这个手镯，还有你的项链，你的耳环，那独一无二的玫瑰，都是我在系统的积分商城换取的！”
为了进一步佐证事实，沈熙调出积分商城，并通过同步意识的方式让姜凝玥也看到了积分商城。
商城中，近乎一模一样的耳环，项链和手镯呈现灰色，无法兑换的状态，而这些商品的下方显示1/1的字样，明显是曾经兑换过的痕迹。
证据确凿，姜凝玥心脏尚未落回实处，便又一次沉沉坠入湖面。
她止不住摇头：“不，不是的…你骗我的，这一定是你在哪里买的首饰，伪装成什么系统，欺骗我的!”
“玥玥…”沈熙嗓音哑涩，近乎悲鸣，她死死咬唇，指尖掐着指腹，手臂一甩，积分商城跳到下一页面。
悬在空中的屏幕上，赫然只有一朵温室玫瑰的商品页面，和其他首饰一样，灰□□面，兑换过的痕迹，更重要的是，上面有着和实体玫瑰一样的商品logo。
那是姜凝玥初次收到玫瑰时，询问沈熙问不出初处，遍寻全国商品也找不到的logo。
独一无二的玫瑰带着独一无二的logo，名副其实。
此刻的姜凝玥却恨透了这份独有的心思。
她送她的独一无二的玫瑰，反倒成了她急欲否决，如今却不得不承认的残真相实的独一无二的铁证!
太过讽刺。
伪装被剥离，自我防备的堡垒尚未进一步构筑，便在沈熙残忍的揭幕下分崩离析。
姜凝玥踉跄后退，泪珠在脸颊上无声流淌。
再不能自我欺骗，更不能自我安慰。
那些荒谬怪异的言论，居然是真的。
她的爱人，她日日相处的恋人，竟然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姜凝玥不由深思，如果，如果沈熙说得都是真的，系统，积分，穿越都是真的，那不就代表沈熙最初是为了攒分才接近她，甚至喜欢上她？
不，不是的…
姜凝玥下意识否认，她反手攥着沈熙的手腕，艰涩抬眸，望着她一贯爱慕的清秀容颜，嗓音近乎凄厉：“小熙，你告诉我，你不是为了攒分才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
“你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接近我的，对不对？”
拜托了，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
姜凝玥目露凄切。
她可以接受沈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实，这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而已，沈熙依旧是沈熙，她爱的依旧是眼前的人。
但她难以接受沈熙抱有目的的接近。
靠近，喜欢最后爱上，然后又因着任务的完成而抛弃离开。
她把她当什么了？
纯纯的工具人，欺骗和玩弄对方的感情吗？
姜凝玥泪眼朦胧，她在心底苦苦哀求。
然而，期待的答案并未降临，尘埃在沈熙重重垂下脑袋，道出“是”的那一刻，尽数落定。
落于湖面的心再不会被打捞起，湖面泛滥，一颗遍体鳞伤，千疮百孔的心沉沉坠入湖底。
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她无数次为自己的自私难以成眠，愧疚难当。
她痛恨自己的欺瞒，可又不得不为这份欺瞒隐瞒。
可如今真相揭露，原来，受害人也不尽然是无辜的。
纯粹的爱情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带有企图和目的的。
窗外天雷滚过苍穹，闷雷一声，震破天地，雷光闪烁一瞬，沈熙看清了姜凝玥绝望的面容。
“玥玥…”沈熙伸出手，但指尖尚未碰到她的衣角，姜凝玥下意识后退一步。
指尖堪堪悬在空中，沈熙凄婉：“玥玥，你听我解释，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的！”
她承认，最初的目的并不单纯，可她不是没有做出改变，不是没有为此抗争！
做下留下的决定，便是她最好的抗争结果。
但未尽的话语还未说出口，姜凝玥连连后退，“我…我现在不想听…”
“玥玥…”
“我现在心里很乱，没有办法思考…”姜凝玥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离开卧室，随着门框重重地传来一声“嘭”，姜凝玥离开公寓，消失在了沈熙的视线。
她离开得太快了，错过了沈熙自责懊悔的流泪，更错过了沈熙嘴角的血迹。
惊雷滚过天际，照亮了沈熙本就苍白的面容，也照亮了窗台上那一滩死寂的鲜血。
冬日的雨来得突然，淅淅沥沥地浇在屋顶，浇在人们焦躁不安的心上。
顾然撑着雨伞，匆匆忙忙回到公寓，收伞片刻，隐约看到门口有一身影。
她走近一看，发现蹲在门口的身影正是好友姜凝玥。
顾然震惊：“凝玥，你怎么在这，还全身湿透了？”
“你不是应该和沈熙在家吗？”
姜凝玥半蹲着身，肩膀颤抖，脑袋垂垂，沉默不语，头发湿漉漉的，沾在耳鬓，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顾然放弃询问，打开门，费劲千辛万苦将她带入室内，换下一身湿衣，洗漱后穿上干净的衣服。
顾然把热水放置茶几上，望着身旁油盐不进，全程不发一语的好友，沉沉叹口气，她起身，正准备打电话给沈熙之际，姜凝玥忽而启唇：“顾然，如果有一个人一开始就抱着利用的目的接近你，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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