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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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昭朝眉头忍不住蹙起, 震惊中更带了几分好奇。
是以,她下意识朝南宫尧多看了几眼。
“……这是南疆进贡的……阿棠?”温青茵正在给穆昭朝和罗沁介绍御花园锦鲤池旁边的一株奇花, 转头就看到穆昭朝朝着一个方向蹙眉看得出神。
不止是出神, 似乎还很震惊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温青茵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只看到一行人,瞧着装束与本朝有些区别, 但也瞧不出到底是什么人。
主要是,都很面生, 且都正在赶路。
温青茵的呼喊, 穆昭朝听到了, 但她没移开眼睛,因为南宫尧也正往她们这边看, 瞧着柔柔弱弱的,但眼神却非常清明。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样子让穆昭朝想起了一个人——那日在平昌伯府, 初次遇到聂峋的场景。
当时的聂峋也是柔柔弱弱, 但目光和神色,坚定又清明,自带美强惨气场。
与聂峋不同的是,南宫尧更脆弱一些, 与其说是美强惨, 不如说是脆弱的破碎感。
“嗯……”她视线并没有从南宫尧身上离开, 还是盯着他看, 一边看着,一边应温青茵:“我听着呢, 你说。”
温青茵奇怪地又看了看。
到底在看什么?
她正满心疑惑, 就瞧见临水游廊尽头的平远郡王。
温青茵怔了下, 原来是瞧见了平远郡王。
她本想劝说一下,但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怕自己也这般盯着那边,容易引起注意,便假意什么都没看到,继续跟嫂子介绍与御花园的一花一木。
聂峋原本借着过来‘迎一迎’羌国质子和使团的理由,和阿棠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到御花园这边后,远远地就瞧见阿棠也正朝他这个方向张望。
以为阿棠是瞧见了自己,聂峋嘴角刚刚翘起些许,在发现阿棠的视线似乎并没有落到他身上时,上扬的嘴角僵了一瞬,而后回落。
他看了看阿棠,而后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阿棠正在看的南宫尧身上。
尤其是在看到南宫尧回头朝阿棠看了一眼后,阿棠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好奇更重之后,聂峋眉心拧了下。
瞧着南宫尧的脸,聂峋不自觉想起了之前在穆大少爷处碰到过一次的莫青盏。
阿棠也很照顾莫青盏。
原本他以为阿棠是因着莫青然在庄子上当女先生授课的缘故,多照顾莫青盏一些,阿棠甚至还喊他阿盏,再加上莫青盏年岁不大,他也没有多想。
但现在,看着南宫尧那张与莫青盏十分神似的脸,聂峋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视线转向阿棠。
盯着阿棠看了好一会儿,眸色越来越深,眼中的疑惑,甚至都带上了些许茫然。
穆昭朝察觉到一道视线正在看着自己,她抬眸看过去,就见聂峋正在使团前面朝她这边看。
她面上一喜,想冲他笑,但念及现在是在皇宫,还是人员众多的御花园,便在要笑的那一瞬间,止住了,只是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聂峋:“……”
刚刚的疑惑和茫然,暂时被聂峋抛到脑后,他微不可查地冲阿棠点了下头,而后便看向使团。
见聂峋走在前面,领着使团离开,穆昭朝眉心微挑——
聂峋过来接应羌国使团的?
还是以此为借口,来找她的啊?
穆昭朝不太确定,又不好太过自作多情。
刚收回视线,正要转头同温青茵和罗沁说话,就听到隔墙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急促又小心的——
“长公主!长公主您慢着些,陛下召您在冬暖阁,现在这样过去的话,不……”
声音戛然而止。
让屏息静听的穆昭朝,也跟着提起了心。
不过后面的话和动静她却是没再听到,反倒是羌国使团那边停下了会儿,而后又继续离开。
穆昭朝心里有点诧异,这就是男女主光环的魅力?这就遇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穆昭朝突然有点说不出的微妙感。
总觉得,这一切一切的偶然,都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就有种冥冥中注定的错觉。
穆昭朝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长公主也过来了?”温青茵压低的嗓音从身旁传过来:“哦,对,今日长公主肯定也会来的,听说前几日长公主府上又请进了一位公子……”
所谓的公子,便是长公主的面首。
只是‘面首’“面首”地喊不太雅观,便以公子来称呼。
但只要一提长公主府的公子,满京城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穆昭朝对这个倒是不太在意,只是有点好奇刚刚长公主和羌国质子的偶遇。
使团一行从视野中消失,说话声也听不到了,穆昭朝就是好奇,也没办法再听到什么动静,便收了心,专心同温青茵和罗沁一起逛御花园。
不过在宫里,并不能肆意游逛,大概逛了小半个时辰,便又宫人来传话,所有人都去了文和殿,准备入座开宴。
许是打了胜仗皇上心情好。
又或许是为了在羌国使团面前彰显君臣同欢,盛世升平,今日进宫与宴人员众多。
作为女眷,穆昭朝进去后,座位也并不靠前,前列都是些有诰命加身的夫人亦或皇家的公主郡主等,不过这倒也合了穆昭朝的意。
坐远一些,还能自在一些,毕竟前排都是些德高望重的王妃、郡王妃国公夫人等人。
主持女眷这边宴席的自然是皇后娘娘,不过与皇后娘娘同样重要的还有大长公主。
这是穆昭朝第二次见到大长公主了,虽然离得远,还是能感受到大长公主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场。
穆昭朝又看了看,皇后娘娘都到了,其他人自然不可能让皇后娘娘等,但穆昭朝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长公主。
就在她诧异时,长公主这才姗姗来迟。
皇后娘娘对长公主似乎是有些不太喜欢,但面上倒也和善。
大长公主似乎是有些无奈。
长公主不知道是没瞧出来,还是没在意,略略告罪了一声便入了座。
这样的传奇女子,自然倍受关注,长公主一入座,穆昭朝就听到一些人小小声说着什么。
就连离着不远的男宾那边都有小范围的骚动。
虽是分席,但到底是一大盛世,也没离着太远,算是一个大殿的左右两侧殿。
然后穆昭朝就看到长公主抬眼朝对面的男席看过去。
视线显然落在了最前面,羌国质子南宫尧身上。
穆昭朝看了看坐的端正,一句多余的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的南宫尧——疯批都敏感,南宫尧不可能没发现长公主在盯着他看。
以男主的设定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长公主的事。
故作镇定是有意勾.引.?
想着书里,疯批男主南宫尧白切黑,不止骗过了羌国所有人,还在情感上,死死拿捏住情场高手长公主聂燊,最后让长公主心甘情愿散了府上所有公子,还与他一道回了羌国,成了羌国王后,穆昭朝就有些唏嘘。
不过,南宫尧前期虽然套路了长公主,后期也确实爱惨了长公主,年下疯批白切黑,疯起来确实很要命。
但,在原本的剧情里,尤其是聂峋和聂峘那本大男主文里,并没有长公主聂燊和南宫尧的这一段感情。
长公主远嫁他国,还成了王后,无论是对于皇家,还是朝廷而言,都是大事,不可能一字不提。
但那本大男主文里,关于此事,一点信息都没有。
穆昭朝眉心轻轻动了动,眼底的疑惑和茫然更甚——
尤其是在她心里升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时,眉心更是不自觉拧成一团。
穆昭朝正要捋思绪好好思考一下,收回视线察觉到来自南宫尧身旁的一道熟悉目光。
一抬眼,便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对上视线。
聂峋眉头微微拢起,看着她——她为什么,对南宫尧这么关注?
他很确定她对南宫尧不是单纯对新事物的好奇。
穆昭朝:“?”
她怎么觉得他这会儿不是很高兴。
穆昭朝露出几分询问的神色。
聂峋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冲她眨了眨眼,告知她没事。
穆昭朝不信,他这个样子,必然有事,是因为朝政的事?
就在穆昭朝仔细思考剧情时,刚入座不久的长公主便起身朝她这边走过来。
穆昭朝看着笑吟吟的长公主,还没开口询问,就被长公主熟络地挽住胳膊,笑吟吟喊了一声:“阿棠……”
穆昭朝对长公主并不讨厌,相反她身上的大姐姐气息,让她很喜欢,还很想亲近。
没等她开口,长公主便又说道:“本宫求你个事……”
穆昭朝忙道不敢当,正要行礼,被长公主用力按住:“别这么多礼,也太见外了。”
穆昭朝:“长公主有吩咐,但说无妨。”
长公主冲她笑着道:“你那个薄荷油,卖我一瓶吧。”
听到这话,穆昭朝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要一瓶薄荷油,她道:“自然可以,等出宫,我让人送去长公主府上……”
“不是的,”长公主打断她的话:“我现在想要,你出门不是都会带一瓶么?那瓶现在卖我罢,我急用。”
穆昭朝:“?”
没等她反应过来,长公主就已经把手上的玉镯退下来戴到了她手上,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卖我罢,我真的急用……”
御姐撒娇,反正穆昭朝扛不住,她只得让丹若取了出门时备着的那瓶薄荷油给长公主:“这是用了些的,不满,要不我还是……”
长公主一把拿过来,笑着道:“这就行,无妨的。”
穆昭朝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不过镯子她确实不能要,立刻便要摘下还回去。
刚动了一下,还没摘下来,就被长公主按住了手:“这是我的货款,哪能白拿你东西,我临时过来急用,还耽误了你用,其余的就当是我的谢礼和歉意。”
长公主坚持,穆昭朝只得依了她。
就在穆昭朝以为长公主嫌今日人太多太吵,想要用薄荷油醒神时,就看到长公主喊了个宫人过来,把刚从她手里‘买’的薄荷油递给了宫人。
穆昭朝:“?”
宫人面露惊讶,但很快便又一脸了然,拿着东西便退了下去。
穆昭朝便没太在意。
反正东西已经是长公主的了,长公主要给谁,都是她的自由。
穆昭朝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在看到那个宫人寻到机会把那瓶薄荷油给了南宫尧,聂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阿棠和长公主关系如此熟络,似乎还很喜欢长公主的样子,难不成她也很赞同长公主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
比如一个又一个的‘公子’。
莫青盏、他、还有南宫尧……
似乎都在某些方面有些相像。
不对,南宫尧现在被长公主看上了,那阿棠……
他抬头,在看到阿棠看到南宫尧收到薄荷油后脸上明显变了一下,显然对南宫尧的在意不是他多想……聂峋脸色更难看了。
文和殿歌舞升平,聂峋却如坐针毡。
恨不能立刻结束这宴,现在就去问阿棠,于她而言,他到底是什么?
但只过了片刻,冷静下来的聂峋就很庆幸,幸好今日的宴很重要,缓冲了他的冲动。
他不打算问了。
万一阿棠说,他跟他们都是一样的,他承受
但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已经做出决定的聂峋,又迫切想要快点结束今日的宫宴。
因为刚刚发生的事,导致他对身旁的南宫尧也十分警惕。
南宫尧看着手里的瓷瓶,微垂的眸底,复杂极了,但等他抬眼朝长公主的方向看过去时,又恢复了旁人眼中那脆弱的清澈感。
只是在他要收回视线时,敏锐地察觉到来自身旁人的冷意。
针对他的冷意。
很奇怪,明明这两日,见这位平远郡王时,他并没有这般,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南宫尧不动声色,佯装什么都没察觉,收回视线后,便继续刚刚沉默脆弱的模样。
但哪怕他想伪装,想装作不在意都不能——因为身旁人身上散发的冷意越来越重,重到他都开始觉得有些压迫感。
好在,宴席没有持续太久。
刚被宫人侍卫带着从文和殿出来能缓口气,但这一口气还没缓完,就迎面撞上了送他薄荷油的长公主。
南宫尧:“……”
这边,穆昭朝出宫后,并没有直接回庄子,儿子陪温青茵和罗沁去新开的万宝阁选首饰。
和别的首饰店不同的是,万宝阁也是会员制的,挑选首饰要提前预约,预约好了后,客人都有包间,店里首饰等物什会被送进包间供挑选,隐秘性和顾客体验感都做得很到位。
再加上东西确实不错,款式也新颖,一时间倒是吸引了不少勋贵。
穆昭朝对首饰不太有兴趣,她倒是想再送聂峋一块玉佩,只是当着温青茵和罗沁的面,她不太好意思选,便想着去找掌柜的办个会员,过两日单独过来。
和温青茵和罗沁说了一声后,穆昭朝便出了包间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一看到穆大小姐,便十分恭敬,请她进了贵宾室办理一应手续。
穆昭朝以为这是他们店里的规矩,倒也没太在意。
就连掌柜的在门口躬着腰恭敬又殷切地请她进屋,她也没太怀疑——毕竟她现在多少也算个名人。
只是刚进去,掌柜的便退了下去,并没有进屋,还恭敬地让她稍等。
穆昭朝以为掌柜的是去取什么册子或者办会员要用的物什,点了点头说好,只是她没坐,而是欣赏屋内的摆设。
很雅致。
且处处精致,大眼一瞧就知道是废了很大心思。
掌柜的估摸着只是个手下,这家店的东家,应该是个很有品位的。
等会儿回去问问温青茵和罗沁,这家店是谁开的。
欣赏着欣赏着,穆昭朝在书架上看到了一个青瓷盆里养的十分精细的阿拉伯婆婆纳。
她眼睛瞬间就亮了。
居然也有人喜欢阿拉伯婆婆纳么?
而且,这都秋日了,居然还养得这般看,这可不是一般的用心!
穆昭朝转头要跟丹若说这个小盆景时,一转头,丹若却不见了。
整个贵宾室只剩她一人。
她脸色瞬变,抬脚就要出去……
刚走了一步,聂峋的脸便出现在面前。
看着门口的聂峋,穆昭朝愣了一瞬。
“阿岭?”穆昭朝眨了眨眼,缓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后,心情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惊喜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聂峋垂在身侧的手,使劲掐了掐掌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冲动。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管他在阿棠心里是什么,都只能是一个,他也只承认一个。
至于其他的,他会努力让阿棠忘却,让阿棠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
若阿棠做不到……那就继续努力,更加努力。
他肯定能做到。
如此,他才稳下心绪,抬脚进了室内。
“这家店,”聂峋轻声道:“是我开的。”
穆昭朝更惊讶了:“原来东家是你呀?怪不得呢!”
聂峋挑眉,压着心头的激动,轻笑着问:“怪不得什么?”
穆昭朝笑了下:“怪不得这般精致,品位这么高,我刚刚还说等会儿问问温小姐和温少夫人知不知道东家是谁呢。”
聂峋笑着看了他一眼:“外面没有人知道我是这家店的真正东家,目前只有阿棠知道。”
穆昭朝笑容顿住。
惊讶有,但也有感动和欣喜。
穆昭朝心道,这里就是聂峋的情报中心么?
或者是什么秘密基地,有特殊安排的?
这么重要的地方就这么告诉她了?
他就这么信任她么?!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没等她开口,就见聂峋一瞬不瞬看着她,眼底有些红,神色却有些迟疑,但又像是很坚定……
穆昭朝想了想,认真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聂峋眨了眨眼睛,但嗓音还是略显紧张:“阿棠,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听出他的紧张,穆昭朝也跟着紧张起来。
都要见秘密基地了,难不成朝中发什么什么大事,他在做谋划?
“什、什么事?”她紧张地问。
聂峋顾不上解释让她别怕,没出什么事,因为他这会儿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着她,嗓音略带沙哑:“阿棠,我不想装了。”
穆昭朝顿了下,眉眼间现出疑惑,她没听太明白:“什么不想装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聂峋眼睫轻眨:“我不想再在别人面前装作与你生疏……阿棠,我、我们不装了可以么?”
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
第162章 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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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知道剧情的, 穆昭朝自认,现在这样的安排, 对聂峋是最好的。
但她知道的剧情, 聂峋并不知道。
从聂峋的角度来看,她做的这些决定,确实有些过于谨慎。
哪怕是现在, 穆昭朝依然觉得继续生疏,对于现在的局面而言是最好的, 但偏偏, 这些事情最根本的缘由, 她不能跟聂峋说。
告诉聂峋,她是穿越的, 身上还绑定了个系统,知道很多人的未来?
她不敢保证聂峋会不会信她,更不敢确定聂峋会不会把她当怪物看待。
就算他一时信了她, 以后呢?
知道她与旁人不同, 还知道那么多事情,他还能平和地面对她?心里不会有别的想法?
基于对人性的认知,穆昭朝觉得,没有人能做到。
哪怕是穆昭朝自己, 她都不敢肯定, 自己在知道别人是穿越的或者重生的, 能一直保持平常心。
所以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因为她不想赌, 也不敢赌。
可若不说,她又没有充分的理由来继续说服聂峋。
尤其是他现在明显不想再继续演戏的情况下。
穆昭朝下意识是想拒绝的, 但一抬眼对上他期待又紧张的眸子, 穆昭朝迟疑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 穆昭朝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好。”她道。
小心谨慎归小心谨慎,但也不能太过了,日子过得不开心,再小心谨慎,意义也打了折扣。
居中更好。
而且,今日在宫里见到南宫尧,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点猜想。
似乎很多事情,都在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也就是说,超出了原本既定的框架。
或者,用穆昭朝简单的理解就是,这个世界,已经崩坏了。
先是古岚盈那本书里,女主宋多奇直接踹掉渣男主李洛川,男二上位,何止逆天改命。
男女主官配都能拆,而且宋多奇和新男主,上个月已经成婚,两人琴瑟和鸣,幸福美满,满京城都有目睹,并没有什么反噬,反倒因为之前的经历,两人更加珍惜眼下。
既然如此,别的剧情又怎么可能牢固如铁不可破?
大男主原文里,与羌国的这一仗,打了许多年,还是穆初元领兵在外,到最后才找到机会,打败羌国,虽然也胜了,但大卫也因为这一仗元气大伤,并没有聂峋在这一仗传奇惊人。
自然羌国也没有送质子来大卫,只是派了使团和谈。
是以,南宫尧现在出现,以及当时系统在介绍时的停顿,充分说明,这个世界已经不受原本规则的控制,在崩坏了。
不过这‘崩坏’并不是世界崩塌毁灭,而是宿命感在被打破。
有种……所有人都在挣脱身上的枷锁。
这个念头闪过的一瞬间,穆昭朝有些惊讶。
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无意中触及到了什么奥秘。
就这样吧,勇敢尝试,她在心里道
穆昭朝不知道在她心里各种思绪翻飞的时候,聂峋内心有多汹涌澎湃。
聂峋也完全没想到,他就这么问一下,阿棠居然就答应了!
其实对于装生疏这件事,他并不反对,只要阿棠想,他完全配合。
哪怕是在今日之前,除却不能光明正大时时见到阿棠让他有些着急,其他时候,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今日,阿棠盯着南宫尧,他多多少少有点泛酸。
他就不想,不想再这样子了,不管阿棠是因何对他那么好,他想把这份好,光明正大的留存下来,让所有人都看到。
他也可光明正大与阿棠同进同出。
当然,还有一个想法,聂峋决不会与任何人提及——他怕阿棠哪天不要他了。
南宫尧的出现,让这种危机感愈发深重。
都快把他缠得喘不上气。
原本他是打算今夜去庄子上时同阿棠说这事的,但他实在坐不住,等不了,刚好阿棠又偶然进了万宝阁,他便直接过来,把话说了。
其实他刚刚说出口时,还挺担心的,担心阿棠会觉得他出尔反尔,答应的事却做不到,但现在,担心消失无痕,只剩下惊喜。
阿棠一口答应,是他一点儿都没有想到的。
他看着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还带着喘息。
“你……”他眼睫轻颤着,气息不稳地问道:“阿棠,你刚刚是答应了?不装了?”
他这个样子,这个反应,让穆昭朝突然有些心疼。
“嗯,”她冲他笑着点头:“不装了,就依你。”
聂峋:“……”
一时间,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愣愣看着她。
穆昭朝与他对视片刻,轻轻笑了声:“那今日后,你就如常进出庄子,在外面碰上了,我们也跟以前一样。”
聂峋:“……嗯。”
因为太过激动,他来得路上那满腔心思,这会儿反倒都忘了,就只剩下看着她,听她说什么,他点头。
直到他亲自给她办好了万宝阁独一无二的专属会员卡,还送了她一个百宝箱的首饰,等她和温青茵罗沁一起离开后,聂峋才突然想起来。
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忘了问了:
既然不装了,那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第163章 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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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万宝阁的幕后主人是他这件事暂时还不能暴露, 聂峋并没有出去送穆昭朝。
而是在内室,独自一个人开心雀跃。
想到关键的事情忘了问, 原本雀跃的眉眼, 瞬间僵在脸上。
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常。
没关系,反正阿棠现在已经答应他以后都不用装了,他可以随意进出庄子, 有的是时间问阿棠。
这般想着,他马上吩咐了人, 以他的名义, 往有家山庄送了许多羌国使团此次带来的一些皮料和果子——都是皇上赏他的。
平远郡王这一举动, 委实有些让满京城都开始习惯他和穆大小姐关系生疏的人的意外。
平远郡王都回京这么久了,同穆家一直关系淡淡的, 怎地今日突然送了东西过去?
许是这段时间戏演的比较足,倒也没有人多想。
毕竟送些御赐之物,也能彰显地位和尊重。
再淡淡的, 到底穆家大小姐也于平远郡王有恩, 穆大少爷更是对还未发迹的平远郡王有教导提携之恩,不过分亲近,该表现尊重的时候有所表现,倒也合情合理。
除了知道内情的陈觉, 以及猜出内情的聂峘母子, 其他人惊讶了一下, 便没再过分关注。
反倒是羌国质子颜色昳丽无双, 在大街小巷,更热议一些。
就连穆初元也只是稍稍诧异了下, 不过以免发生什么事, 他还是早早就回了庄子上。
平远郡王送的东西也从王府运出来, 王府本就在城中最富贵喧哗的地儿,往有家山庄运送也需要时间,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穆昭朝还在回庄子的路上,压根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这会儿心情不错。
“大小姐今日很开心啊,”丹若笑着剥了个橙子递过来:“定是今日跟温小姐和温少夫人在万宝阁挑选到了喜欢的首饰。”
出来的时候,都带了一箱子的东西。
穆昭朝接过橙子,吃了一块后,这才笑着道:“算是罢。”
那一箱子都是聂峋送的,她都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不过应该会有她喜欢的。
丹若也开心道:“那这家新开的万宝阁还挺不错的,虽然说是学的咱们庄子上的会员制度,但大小姐开心就好。”
难得大小姐看得上,还挑选了一箱子首饰,她就不在心里吐槽这万宝阁学她家大小姐的庄子了。
自打庄子上宾客纷纭,京城里学着她家大小姐搞会员制的店可不少。
但大多也都没搞好。
这家万宝阁新开的,也瞧不出能不能成气候,现在看,大小姐能入眼,应该还算可以。
穆昭朝又看了丹若一眼,点了点头道:“嗯,这家店,很好。”
聂峋虽然没说,但她猜到了他的意图,也不会把万宝阁是聂峋开的告诉丹若她们。
听大小姐这么说,丹若更开心了:“难得见大小姐对哪家店这么认可呢。”
穆昭朝正要说以后你就知道了,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小姐,小猴子从庄子上过来传话了。”
现下已经快要到庄子上了,小猴子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庄子上发生了什么事?
“停下,让他来回话。”穆昭朝对外面道。
她话音刚落,桃枝便麻利地掀开车帘。
“大小姐,”小猴子利落地从马上下来,三两步跑到车窗前,大声道:“庄子上来客人了。”
穆昭朝觉得有些奇怪,庄子上来客人不是很常见么?
哪怕是最近她‘养病’,庄子不开放,客人都算不上少。
“谁来了?”穆昭朝嘴角的笑收了些。
能让小猴子专门过来传话,估摸着不是一般的客人。
小猴子迟疑道:“我也不知道,问他了,他不说,只说是故人,要等大小姐,现在就在庄子外等着呢。”
别人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在庄子外等着,他们庄子又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没有把人往外轰得道理,再加上来人瞧着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又客客气气的,一开始便由门房接待一贯来庄子的客人一般,在庄子外静候着。
但小猴子心眼活,瞧着有点不简单,主要是,脸非常生,他在京城压根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当然,满京城那么多人他也不是每个人都见过,只是言辞间这般矜贵,又与大小姐有故之人,他不该不认识,犹豫了一小会儿,他便决定过来跟大小姐先传个话。
他甚至还偷偷画了个简易画像拿过来给大小姐看。
穆昭朝看着小猴子递过来的一张画像,眉头轻轻动了动:“他没说自己是谁?”
是个年岁不大的男人,还是个五官很精致的男人,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她不认识啊!
小猴子摇头:“就是这点才奇怪呢,没说,我也试着问了,似乎很防备,但问及大小姐,又很关心,我怕误了大小姐的事,便赶紧过来了。”
“我知道了,”穆昭朝想了想,还是没想出哪里认识过这号人,她对小猴子道:“先回庄子罢,等下见到就知道了。”
小猴子犹豫了片刻,最后问道:“要去通知大少爷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公子’,来者不善。
因为他偷偷观察的时候,他瞧见他有时候蹙着眉头,很愤怒的样子。
有时又很温和。
感觉很奇怪。
“不用通知哥哥,”穆昭朝说道:“先回去罢。”
现在也没谁不长眼跑来庄子上找她的麻烦。
很快便回到庄子上,还没到门口,穆昭朝便从车窗瞧见了庄子外树荫下站着的那位小猴子口中她的故人。
十六七岁的少年。
一身素朴的书生袍,无论是发饰还是着装,都很朴素。
但并不寒酸,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犹如一棵松树般坚韧挺拔。
最主要的是,素朴中还带着一股清冷矜贵,气质也很干净,让穆昭朝想到了雪山之巅凌寒的雪莲。
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眉眼也如小猴子刚刚画的那般惊艳。
穆昭朝看了片刻,眉心轻轻蹙了蹙。
这人,她确实不认识。
可他说是自己的故人,是借口吧?
穆昭朝下了马车,还在心里思量着这人到底是谁时……
树荫下等待已久的书生,瞧见穆昭朝的马车,眼睛先是一亮,在看清楚穆昭朝的脸后,很明显愣了一瞬。
但很快他便收拾好情绪,朝她走过来。
看着这一幕,原本还在好奇诧异的穆昭朝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就在穆昭朝想到什么时,书生已经在离自己一丈外的地方停下,并见了个礼:“穆、大小姐,许久不见,可还好么?”
穆昭朝看着他,眼底疑惑丝毫不加掩饰,但一个名字已经超出她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
“宴庭深?”她犹豫片刻,试探着喊出了脑海中这个对穆昭朝而言十分陌生的名字。
宴庭深薄唇勾起,清冷克制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来。
“嗯,”宴庭深看着他,眼底带着心疼和歉疚:“我来晚了。”
这话一瞬间开启了穆昭朝的记忆。
一条信息迅速浮现:
宴庭深,当年买下穆昭朝当童养媳的那家农家的病秧子书生。
也就是当初,穆昭朝作为童养媳时的未婚夫。
穆昭朝:“……”
没等她反应过来,系统又补充了一条讯息:[宴庭深,一本科举文男主,自幼体弱多病,但天资聪颖,三元及第不说,也是史上最年轻的首辅,开创了……]
穆昭朝:“………………”
万宝阁,还在亢奋中给阿棠挑选下次见面的礼物,顺便等着派出去送皮料和果子的人回话的聂峋,没等到东西送过去后阿棠是否喜欢的消息,却等到了阿棠流落在农家时的故人——当时的未婚夫,进京参加开年的春闱找上阿棠的消息。
聂峋:“——!”
作者有话说:
阿岭:阿棠喜欢我,只喜欢我,就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别人她都不喜欢![震声.gjf][超大声.jpg]
ps:今天要赶车,先写这么多,明天再努力多更昂,么么
第164章 晋江
◎晋江首发◎
既然是男主, 自然都是带着男主光环的。
但宴庭深是很典型的科举文男主人设。
在很小的时候父亲便离世,只与母亲相依为命, 自幼家贫不说, 本人还体弱多病,从会吃饭就开始吃药,这便罢了, 还因此被村里编排克父,身患痨症, 活不长。
甚是好几次病重都差点死掉。
任谁瞧着都是一副将死的样子。
总之就是一个惨。
但男主到底是男主, 将死也只是将, 而不是‘死’。
虽然这般凄惨,但天资聪颖, 十分有读书的天分,哪怕是备受争议的时候,夫子也很喜欢他。
再加上又有个明事理的母亲, 日夜劳作, 供他读书。
到了七八岁的年纪,母亲听从高人指点,掏空家财还从娘家兄长那边借了些银钱,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个同样命苦的小丫头回来做童养媳, 既是冲喜, 也算是压一压命数。
这个童养媳小丫头便是原来的那个穆昭朝。
晏家虽然家贫, 但胜在是个厚道人家, 对穆昭朝并无虐待,只是因为家里太贫困, 日子过得不好。
吃不好穿不暖都是常态, 但这也是晏家母子的日常, 只是因为太贫困了,而不是对穆昭朝的苛待。
宴母也是把小穆昭朝当家人的,只是能力有限,宴庭深又要常常吃药,所以大部分时候,家里的资源都先紧着宴庭深这个病弱的,宴母和穆昭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忍着扛着。
这样的家境,小穆昭朝并没有觉得苦,因为晏家给了她家庭的温暖,至于物质上,那实在是条件有限,并非针对她,她那会儿虽小,但这些道理还是明白的。在人牙子手里的那大半年,小穆昭朝不仅过得不好,还总是被打骂苛待,给她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这些事情,在晏家的这些年,都慢慢被冲淡了。
她长大好,便帮着宴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只是宴庭深命里就苦,没几年,宴母也病倒了,家里便是小穆昭朝养家。
但即便如此,小穆昭朝对晏家也从无怨怼,因为不管是宴母还是宴庭深,都把她当家人。
宴庭深拿的就是少年贫苦多舛的剧本。
少年时所遭遇的磨难和冷眼,致使他心性格外坚韧,更是养成了冷漠寡言的性子,对外人更是冷血。
若只是靠着小穆昭朝来养家,供他读书,他确实也能继续走贫家科举男主的路子,只是会稍微慢些,毕竟读书和科考对普通乃至贫困的家庭来说,是一条非常花钱的路,宴庭深也没有心安理得就接受穆昭朝的付出,他也在努力改变眼前的困境。
只是他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莫说照顾他人,他自己大多数时候都需要人照顾。
饶是如此,他也一直在默默努力着寻找机会。
体力活他自然不行,只能在别的路子上动脑筋,所有人都知道他聪颖读书好,他便利用自己的优势,有时是代写信件,有时是年节写春联等等,只是他身子太弱,连做这些,都十分有限。
有一年冬天还因为多写了些,病倒了,就被小穆昭朝和宴母勒令不准再接。
但他私下里还是偷偷地接这些活计补贴家用。
他还谋划着早早考中功名,就能有更多路子改善生活。
是以,在他考中秀才后,便开始给孩童启蒙。
因为多了一项进项,再加上考中秀才后,也更加有威望,日子本来是越来越好了的,但命途多舛的宴庭深,在一个秋夜里给镇上员外家的公子们上完课回家的路上,淋了一场大雨,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热。
这一病十分凶险,家里的银钱压根不够用。
眼看着人要不行了,穆家便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
可以说,当初穆家的那笔‘感谢费’救了宴庭深一命。
本就是伯爵府的亲生女儿,人家堂堂伯爵府千金,宴母当时正六神无主着,虽不舍,但总不能扣着人家的伯爵府的亲生女儿,在自己这样的家里吃苦受罪罢?
别说儿子病重需要银钱救命,就算是儿子没有病重,伯爵府来找了,他们也不能拦着千金大小姐回家好好享福做千金大小姐啊?
穆昭朝就这样被穆家找了回去。
宴母心里不舍,但也很替穆昭朝高兴,毕竟她是回去享福的,又有亲生父母在,总好过在她跟前过清苦的日子。
宴庭深便是这样又过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劫。
他醒来后,得知这一切时,穆昭朝已经跟着平昌伯在回京的路上了。
他原本是有些担心的,怕穆昭朝回去后会过不好,但想着伯爵府都愿意花费这么大的人力财力寻找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找回去后肯定会好生疼爱,否则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寻找,还给了他们家这么大一笔感谢费。
当然了,不舍肯定不舍。
但他心里清楚,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阻拦穆昭朝回家。
更别说,她亲生父母还是尊贵的伯爷和伯夫人,如此显赫的身世,断断没有阻拦的道理。
当然了,他也没有要借此攀附伯爵府这等勋贵人家的心思,哪怕村里一些人闲话时说笑,让他们用对穆昭朝的这份恩情进京去靠着伯爵府,日子还有日后的前途自然要比现在强不少,宴庭深都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未免被人闲话他有要攀附伯爵府的心,就连打探穆昭朝回京后过得好不好,他都是偷偷的,不让人知道。
原本宴庭深的打算,是好好把身体养好,然后全身心投入到科考中,等待金榜题名,有了身份时,再寻机会,去看看穆昭朝——只是故人的关切,并无其他心思。
哪怕……哪怕他原本有,在知晓她的身世后,宴庭深便理智地把这些心思都藏了起来。
身份的悬殊,容不得他多想。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无所有时,别说保护家人,连自己都顾不上,何谈旁人?
不过是平白给别人增加烦恼罢了。
所以昏迷中清醒过来,得知一切后,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一定要出人头地。
这是他日后能再见到穆昭朝的唯一的途径。
宴母虽然知道儿子对穆昭朝的感情,但她也和儿子一样,明白两家悬殊太大,已然不可能,她也清楚儿子最是冷静自持,并没有多劝——怕越劝儿子越难受,只是叮嘱儿子好好养身体,好好读书。
原本宴母的想法是,好好养身体,养好了身体,专心读书。
儿子有读书的天分,以前那么难都没放弃,现在更加不可能放弃。
说不定考中功名,还能在京城见到穆昭朝。
不过宴母并没有再想过旁的,她可不是那等所谓的人,心里清楚得很,所以就只督促着儿子读书,旁的一概不提。
因着宴庭深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大亏,就算要将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将养好的,尤其是这么多年,一直贫困,身体更是多年的亏空,养起来,十分费时,大夫给的医嘱,是好生养个两三年,等身体全好了,再考虑科考的事。
原本宴母也是这样的打算,科考再重要,也没有儿子的身体重要,左右现在也不缺钱了,就把身体养好了再准备科考。
一开始她瞧着儿子也是这个打算。
但不知道从哪日开始,儿子就又恢复了之前拼命读书的样子。
无论她怎么劝都没用。
宴母没办法,只能由着儿子。
还在大夫强烈的不建议下,参加了今年的乡试。
乡试结束,都是从考场被抬出来的。
之前的病重不治还历历在目,宴母可是吓的不轻。
幸好这次只是疲累过度,没有危险,但因着宴庭深身子压根没有养好,还亏空着,读书又是个极费心力的,乡试更是一考就是好几天,哪怕没有性命之忧,也还是大病了一场。
这一病,宴母可是担心坏了,生怕像之前似的,好在情况不严重,养了月余便好转许多,只是身子还虚着,宴母也不敢掉以轻心。
直接乡试放榜,宴庭深在乡试中拔的头筹,中了解元,一时间晏家从曾经的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
不过最后在儿子的建议下,宴母都已儿子还在病中需要静养为由婉拒了。
眼看着儿子身体渐渐好转,又高中了解元,好日子那还不是在后面等着他们母子,宴母便想着劝诫儿子这次不能再任性,先好生养身体——总归现在一事功名在身。
但刚婉拒了来客,回来宴母就见到儿子已经撑着病躯又开始读书。
宴母那叫一个心疼,上次没拦住,这次无论如何宴母是要拦住的,再说了,会试在三年后呢,又不急在这一时。
但儿子一句话就让宴母呆住了。
宴庭深跟他母亲说的是,他要参加年后的春闱。
也就是说,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
宴母十分不解,儿子为何要这样急切。
儿子虽然聪颖,也在乡试中中了解元,可会试和乡试完全不是一回事,就算她目不识丁也知晓会试的难度,再好生读几年书才稳妥,更别说儿子现在身子还没养好。
母子两人拉锯了几日,宴庭深见母亲始终不安心,最后说了一句话便让宴母松了口。
他说的是,小禾在京中过得不好。
小禾是穆昭朝在晏家时的名字。
宴母其实也知道,她也有偷偷托人去京城打听过,只是见儿子一心都在读书上,怕他着急上火,毕竟他们家这般境地,就算知道小禾过得不好,又如何与伯爵府这样的人家争人呢?
再加上儿子又一心扑在读书上,说了平白分他的心,旁的一点用也没有,她便一直没说过,也从不在儿子面前表现出来。
只是没想到,儿子什么都知道。
宴母压根不知道儿子是从何得知的,难不成也跟她一样偷偷托人去打听的?
怕她难过,也不告诉她?
宴母知道儿子也很在意小禾,她只是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会这般深,也没想到儿子的心思会藏得这么好,她这一年来都没瞧出来。
宴母想了一夜,第二天也没再阻拦儿子,只是要求他必须要量力而行,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毕竟身子垮了,旁的一切也都没了意义。
因着距离京城太远,年后再启程入京,势必要在寒冬离家,路途太过艰难,也怕路上宴庭深受不住,母子二人便决定,趁着秋日里气候尚不严苛时便入京,争取在寒冬到来前就能抵达京城,左不过是多备着盘缠,住宿吃饭上多花些钱,但更稳妥些。
于是在宴庭深身体好转了些,母子二人便收拾了行囊,跟随一个商队,便上京了。
宴庭深确实天分异常。
只不过,在他那本科举文里,他这一次并没有高中。
不是落榜,而是他压根就没能参加明年的春闱。
因为他又病了。
今年冬天是个十足的寒冬,哪怕有着之前穆家给晏家的‘感谢费’,但到底这一年多为了宴庭深的病也花了不少,再加上读书科考更是花钱,进京后的投宿吃食,样样都要花钱,母子儿子过得十分节省。
于是在一场大降温的暴雪中,本就身子骨没养好的宴庭深,又是一场大病。
病的不凶险,可要参加强度更大的春闱俨然成了奢望。
宴庭深十分遗憾,可也只能遗憾,只等下次春闱。
没能参加春闱考取到功名,宴庭深自然也不便等平常伯爵府的门。
虽然他们母子压根不信满京城对穆昭朝的恶劣评价,但也做不了任何事。
京城物价贵,母子二人只是在临行前,往平昌伯府给穆昭朝送了封信——告诉她,他们信她,让她不要想不开,不要听信别人的话,等他们进京参加科考后,会来看她的。
只不过,原来的文里,穆昭朝在那个时候,不止在京城声名狼藉,在平昌伯府也早就人心失尽,连穆昭朝这个大小姐,府里的下人都不看在眼里,更别说是个不知道是谁,瞧着就很寒酸的人来府上给穆昭朝送的信了。
门房压根就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
然后又一忙起来,直接把这封信给弄丢了,等到想起来,再去找没找到,便作罢了,权当从来没有收到过这封信。
是以,穆昭朝压根不知道,晏家母子曾来过京城,并给她送过这样一封信。
乃至于她死,都不知道,还有人关心着她。
宴庭深和母亲回京后,也在继续托人打听着穆昭朝的消息。
只是京城遥远,就算是打听消息,从京城传到他们耳中,也要月余,有时路上遭遇点什么事,都要花费更长的时间。
消息传播十分不便。
就连穆昭朝的死讯传过去,都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
等宴庭深再进京,穆昭朝早已香消玉殒。
原书里,说宴庭深是个不解风情,情感也十分冷淡的人。
行事作风,果断利落,还十分刚正不阿。
最震惊朝野,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在高中状元后,没有留在翰林院,而是申请外放做了一个离京城甚远,又十分贫困难治理的县城做县令。
朝堂上有人对他扼腕叹息,也有人佩服他敢于做此决定的果敢。
外放到县城的宴庭深一门心思扑到百姓身上,励精图治,仅仅三年便政绩显著,三年任满,调回京后便连升三级,认命为从四品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
一时间满朝上下都很看好宴庭深。
甚至不少人觉得宴庭深不止聪颖,还十分有头脑,硬是走出了一条只属于他自己的前无古人的仕途路。
除了宴母,压根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太过伤心,才离京自请外放。
时年,宴庭深虽已二十有五,但尚未娶妻,放在寻常百姓家,二十五岁还未娶妻,那必然不是良配,可这些放在宴庭深身上都不成问题。
二十出头就已从四品,更是三元及第的出身,谁不赞一句人中龙凤?
这哪里不是良配,这简直就是真真的文曲星下凡!
往来提亲的几乎要把宴府的门槛踏平。
但宴庭深都没有点头。
在这本科举文里,宴庭深终身未婚。
他与后来的,也一生未婚的国舅爷陈小公子陈裴昂,成了大卫朝的两大传奇人物。
不同的是,陈裴昂心里这辈子装的都是对姐姐姐夫的愧疚,对外甥女的疼惜,宴庭深心里却是装了一个阴阳两隔之人。
乃至在这本科举文最后的番外里,宴庭深死后,他过继来的同族的儿子,遵从他的遗愿,他下葬时身旁是放了一件当年小禾留在晏家的旧衣,就当两人合葬,连墓碑上也刻了穆昭朝的名字
不过刻的不是穆昭朝,而是小禾。
她生前被人欺负,他没能保护她,怕她死后孤魂野鬼,被别的鬼欺负,生前不能保护她,死后便以夫的名义保护她。
就连后来晏家族谱上也在宴庭深旁添上了,妻:小禾。
只是出身祖籍都不详。
那时晏家已经如日中天,清贵至极。
知道当年往事的人已然不多,更别说那会儿穆初元早已化作白骨,穆家也好林家也好,早都落魄,小禾这个称呼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到底是谁,便也无人来追究这件事。
而且,认真算起来,小禾当年是以童养媳的身份进的晏家,真算起来,其实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名分。
只是这些,穆昭朝全都不知道,也再没机会知道。
穆昭朝震惊又唏嘘地听系统在她脑海中说完了宴庭深的生平。
她心情有些复杂。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狗血的又操蛋的剧情安排。
这人设,这剧情安排,有毒罢?
不知道是共情,还是受了原主情绪的影响,穆昭朝只觉得胸腔又闷又堵,呼吸也有些困难,脸上的血色也缓缓褪去。
若是没有系统刚刚告知的,宴庭深的生平,穆昭朝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待他。
但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
太过深情,以至于,穆昭朝钦佩之余,也有些怕。
因为宴庭深深情的人,是‘她’,虽然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穆昭朝,可在宴庭深和旁的人眼里,那个人就是她。
穆昭朝手心都开始冒冷汗。
尤其是在对上宴庭深克制又压抑的双眸时,穆昭朝更觉得闷堵得厉害。
还有些难过。
眼睛更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
见她脸色突然这么白,眼睛也红了,本就知道她在穆家过得不好心疼不已的宴庭深,更是大惊。
哪怕现在他已经知道小禾在京城已经不是之前那般声名狼藉备受鄙夷,还十分受尊重,但从家里搬出来自己在庄子上住,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哪怕进京后,耳边都是对穆大小姐夸赞,他依然十分心疼。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脱口就是穆昭朝曾经的小名:“小禾,你没事罢?”
虽然情绪有些失控,但见到宴庭深上前来,穆昭朝还是非常理智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
她这一避嫌之举,让宴庭深眸色稍稍闪了闪。
而后,他抿起略苍白的嘴角,把满腔情绪压下,十分克制地没有再上前。
“没事,”穆昭朝缓了缓心神,而后抬头冲宴庭深笑了笑道:“就是许久未见,有些激动,宴……”
她话还未说完,一声伴随着急促马蹄声的呼喊,破空而来——
“阿棠!”
听到聂峋的声音,穆昭朝话音一顿。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表情很是愣了一下,毕竟,说了不装生疏,也不过是刚刚多去的事,总不能前脚刚说了不装生疏了,后脚阿岭就立马来庄子上找她了罢?
一点儿缓冲和铺垫都没有,很容易让人乱想的啊?
但一想到阿岭人设好像确实有些偏执,穆昭朝略带希冀地回头。
一回头,真就看到阿岭正疾驰而来。
不是幻听。
她眉梢眼角不自觉带上了笑意,就连嘴角也微微弯了弯。
宴庭深对聂峋没有任何兴趣,哪怕知道他是威名赫赫的平远郡王,他也没有兴趣,他只记得,他对曾是他恩人的小禾,颇为冷淡,是个恩义凉薄之人。
还让小禾受了委屈。
只是刚刚小禾听到那声‘阿棠’马上转过头去看,他才抬眼朝他瞧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宴庭深眉头轻轻蹙起。
张扬,凌厉,矜贵。
踏马而来的少年,身份不凡,最主要的是,他看小禾的眼神,不简单。
视线再落到小禾脸上,瞧见她脸上隐隐的笑意,和她刚刚转过头看到前来的少年时脸上泛起的笑意,宴庭深眸色暗了暗。
聂峋从来没有这么嫌弃过火焰,明明都到了庄子地界,但偏偏这点距离,怎么也跑不到阿棠面前,他心脏都快要从胸膛跳出来,与羌国那一场生死之战,都没让他这么害怕。
等到了跟前,他都没等火焰停稳,便直接从马背上翻身跳下来。
跳下来后,先是看了眼一切如常的阿棠,而后抬头看向一旁的宴庭深。
恰逢宴庭深也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空气都短暂凝滞了一瞬。
后知后觉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的穆昭朝:“…………”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才是阿棠的心上人!阿棠的心尖尖!阿棠以后的夫君!是我是我!是我——!
宴宴:我先认识的她→_→
ps:想更个肥章,但因为昨天赶车太累又太晚偏头疼它又双叒叕犯了,就拖到了现在才更新o(╯□╰)o
感谢在2023-05-03 03:42:18~2023-05-05 02:0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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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宴庭深可是沉稳内敛清冷的代名词, 哪怕进京前他就已经对这位平远郡王有所耳闻,刚刚也察觉到了异样, 但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那刻,明确从他身上察觉到敌意和戒备时,宴庭深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情绪拿捏得十分稳妥。
就这么平静地看着平远郡王。
宴庭深是如此,自然聂峋也是如此。
只是因着他刚刚才同阿棠说过不装了, 情绪还在亢奋着, 乍然得知这个消息一路疾驰, 到了这边,还一眼就看到静静站在庄子外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两人, 情绪一下没收住。
相比而言,聂峋更锐利一些。
他面色有些绷着,眼底也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只是被理智压制着, 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
但对于宴庭深这样的聪明人而言, 只稍稍情绪外漏便已明了,克制不克制并无太大差别。
宴庭深和聂峋又不认识,唯一的关联,便是穆昭朝, 再加上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 这样对视着, 一时间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穆昭朝是反应了一会儿, 才察觉到气氛不对。
再加上她刚刚已经从系统那里了解了宴庭深的生平,知道他对原来的穆昭朝, 也就是他心里的小禾有多深情, 她看了看宴庭深, 又看了看聂峋,蓦然有种情敌见面眼红的窒息感。
穆昭朝对宴庭深自然是无意的。
但,她现在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穆昭朝,更是宴庭深眼中的‘小禾’,这件事她没办法解释,宴庭深把队小禾的情愫放到她身上,也并无过错。
穆昭朝有点头大,也有一点心虚——毕竟她没办法跟宴庭深把真相说出来。
但总不能这么沉默窒息下去?
穆昭朝蹙了蹙眉,压下心里发毛的情绪,笑着看向宴庭深,介绍道:“宴、宴大哥,这位就是平远郡王,那位威名赫赫的战神……”
只短短对视了片刻就已经把视线移开的宴庭深,听到这声宴大哥,眸色轻闪,抬眸看过来时,穆昭朝已经转过头给聂峋介绍——
“殿下,这位宴大哥便是我当年在伊川的家里的宴家大哥。”
宴大哥?
晏家、大哥?
宴庭深收回视线时,借着眼眸垂下的间隙,划过一抹疑惑和一抹很隐晦很隐晦的痛。
不过在抬眸时,他已经收敛好了情绪,大方且稳重地冲聂峋行了个礼:“见过平远郡王,平远郡王战神威名早有耳闻,不想今日竟有幸一见。”
聂峋眉心轻轻动了动,翻涌的情绪平缓下来,眼神也收敛了不少,他看着不卑不亢,稳重自持的宴庭深,轻轻点了点头:“宴公子不必多礼。”
两人对话听着倒是平和,但落在穆昭朝耳朵里,却有些别样的意味。
她还是觉得很紧张。
但晏家,宴庭深,毕竟对穆昭朝有恩,人进京赶考,上门了,总不能说不两句话,就把人撵走?
这也太过异常,且十分不同情理。
到底,宴庭深对小禾是一腔深情,她也不太忍心太过残忍。
只是又不能给他留有希望,免得让他误会。
这对穆昭朝而言就有些难办。
请是肯定要请进去的,总不能别人上门了,连碗茶都不给喝。
而且在庄子外面,这样子说话,总也不成个样子。 再者,聂峋现在过来,满京城肯定不少人盯着呢,只怕过不了今日,各种传言就出来了。
一想到这里,穆昭朝眉心就无意识动了动。
见阿棠眉心蹙了蹙,似有烦忧的样子,聂峋眉心也跟着一紧:“怎么了?可是今日进宫累着了?”
闻言穆昭朝马上敛了心神,冲他摇摇头,笑着道:“没事。”
而后转头看向宴庭深:“宴大哥一路劳顿,也是辛苦了,快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庄子坐坐喝杯茶罢。”
说着也看向眉头还蹙着的聂峋:“殿下也请。”
别说阿棠请了他进去,就算不请他进庄子,今日他也是要在场的。
没别的,这个宴庭深,给他的危机感很重。
他刚刚看阿棠的眼神,他可太熟悉了。
哪怕阿棠觉得他霸道不讲理,他也不想赌。
前有莫青盏南宫尧都够他紧张的了,宴庭深可是真真切切和她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九年被当时所有人都认可的‘未婚夫’,他怎能不谨慎?
聂峋身份最尊贵,自然以他为长。
只是进了庄子后,聂峋明显是紧着穆昭朝。
宴庭深这么聪明的人哪里看不出来,他只是不动声色,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他还不是很清楚小禾的想法。
“什么时候到京城的?”本着故人的交情,穆昭朝肯定要询问关切一下:“怎么没提前带个信过来?在京中可有安置好?”
其实宴庭深过来之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但听小禾这公事公办的态度,他还是有点点失落,不过他并没有灰心,只以为她是回伯爵府后过得太难了,所以心性有些变化,这都是很正常的,他心疼都来不及,哪会怪她对自己生疏?
“今日一早进的京,”宴庭深嗓音平静道:“已经和母亲安置好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想着你也忙,就没有打扰你,母亲还说,想给你个惊喜。”
原本,他和母亲的想法里,没有金榜题名时,尽量不要来打扰她,免得给本就日子过得艰难的小禾增添麻烦。
只是进京后,打听出了一些事,让他很担心。
不见小禾一面,他压根就放不下心来。
堂堂伯爵府大小姐,居然住到了府外的庄子上,还一住就是这么久,这是何等的委屈?
这便罢了,与林家的婚约也便罢了,偏生还有个现下最是风头无两的平远郡王。
小禾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当然,他也怕她再受委屈。
至于那些所谓的她与伯爵府的亲生父母决裂,宴庭深其实是不信的。
小禾绝不可能这样子,就算真的这么做了,那也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得已,因为她从来都是最珍惜家人的人。
不是心被伤透了,决计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越想,他就越心疼。
只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护她周全。
至于这位平远郡王,宴庭深十分看不上。
哪怕他威名赫赫,为守卫边疆立下传奇战功,他也很是看不上。
小禾对他有那样的恩义,他居然如此凉薄,还让小禾被人议论,就是他再尊贵,再是皇孙,这件事上,他就是寡恩博义!
可偏偏,从这一会儿的接触中,这位平远郡王对小禾的态度,又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淡漠?疏离?
他压根没感受到。
明明就对小禾十分在意。
宴庭深不解的同时,心情也有些复杂。
一方面恼怒他忘恩负义,但感觉与传闻不同后,他又……不安。
“宴伯母也来京了?”穆昭朝假装自己并不知道剧情,惊喜地看向宴庭深:“怎么没一道过来?哦,不对,该我去看望宴伯母才是……宴大哥和宴伯母现在在哪里安置?我明日去看望宴伯母……”
她口中的看望是真,关切也是真,但那股生疏也是真。
宴庭深虽有察觉,但也理解,毕竟他们有快两年没见了,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时生疏也是正常的。
“来之前老师给带了举荐信,便在国子监安置,一切都好,小、穆大小姐不用记挂。”宴庭深轻声说道。
话落,他还抬头看了穆昭朝一眼。
穆昭朝也正朝他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接,穆昭朝明显怔了下。
宴庭深却是嘴角勾起,给了她一个很轻的笑。
这个笑,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故人再遇的欢欣。
很温暖,也很熨帖。
穆昭朝看着他脸上这笑有些恍惚。
虽然她不是原来的那个穆昭朝,但对这样真诚的笑还是生不起恶感。
更别说,她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位男主有多爱穆昭朝。
但她也只能在心里唏嘘一声造化弄人。
“国子监条件艰苦,”瞧着这一幕,聂峋眉心又拧了拧,但他还是压住了情绪,沉声道:“既是阿棠故旧,自然要礼遇,本王这便吩咐人准备一处僻静院子,宴公子也可安心备考。”
虽然不太喜欢他,但阿棠明显是记着这位故人。
与其等阿棠安排,还不如他来安排,这样也好过他们两人过多接触。
穆昭朝非常诧异,向来对旁人冷漠至极的聂峋,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帮才认识的宴庭深母子安置住处。
但没等她开口,就见宴庭深冲聂峋拱了拱手道谢:“殿下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国子监毕竟是恩师给安置的,再加上已经同国子监姚祭酒见过,劳烦姚祭酒安置了一番,倒不好白费了恩师和姚祭酒的一番心意,也不好劳烦殿下费心,我替家母,也谢过殿下好意。”
聂峋才智不在宴庭深之下,一下就听明白了他话中深意。
一来,不想与他过多牵扯,毕竟他们确实没有关系,平白受人恩惠,不好还,也没这个必要,因为他们不是没有落脚地。
就算没有国子监,他们也有旁的落脚地安排,没必要平白欠这么个人情。
这一点,怎么说呢,很有读书人的风骨的,单单从此来说,聂峋倒是欣赏他。
但,聂峋也知道,宴庭深察觉到了他的用意。
所以,注定了,他还是要防备他。
既然婉拒了他,宴庭深这般风骨,自然也不会再接受阿棠的安排——主要是他已经提议了安排宴庭深拒绝了,阿棠应当也不会在做此类安排。
刚刚来报,宴庭深现在在京中投宿银钱上并没有困难,现在还是在国子监中落脚,花费会更少一些。
“住在国子监里,可以么?”穆昭朝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机锋,只是有些迟疑地询问宴庭深。
毕竟今年冬天是个冷冬。
他那本科举文里,宴庭深就是在国子监里住着条件艰苦,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才着了风寒,大病一场,错过了春闱。
“国子监讲学的大儒甚多,”宴庭深笑笑,道:“读书人也多,倒是个读书备考的好地方,放心罢。”
这么说,倒也是。
穆昭朝点了点头,没再劝什么。
反正现在也才刚入冬,气温倒也还好,现在就安排什么,搞得好像宴庭深来找她打秋风一样,伤人自尊。
等过些天,她让人准备了被褥衣物送过去好了。
这个档口,倒是不用这般。
“那就好,”她也笑了笑道:“那宴大哥回去要跟宴伯母说一下,我明日去看她。”
宴庭深忍不住又看了穆昭朝一眼。
宴伯母?
她从来不喊母亲宴伯母。
一开始她到家里的时候,很小,胆子也很小,不敢说话,有时候还不敢睡觉,后来慢慢的才敢开口说话慢慢开朗起来。
但她喊母亲,都是喊阿母。
虽然知道,小禾现在是伯爵府的千金小姐,再喊母亲阿母不合适。
但……
喊宴伯母,未免太生疏了些。
而且。
他从前,从不称呼自己宴大哥。
母亲从没有这么教过她。
若说,喊母亲阿母不合适了,那……他呢?
喊一声阿深哥哥,也不合适了么?
第166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见宴庭深这么盯着自己, 眼神还带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穆昭朝嘴角的笑稍稍顿了顿。
“宴大哥, 怎么了?”她迟疑片刻, 而后自然地眨了眨眼:“是不是舟车劳顿,太累了?”
聂峋假装若无其事,但眼风里一直盯着这边。
见阿棠这么紧张宴庭深, 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以说,打从听到消息, 他整个人就一直绷着, 压根没有放松过一刻。
相比而言这会儿还稍稍没刚得知消息时那么慌——至少这会儿他在跟前, 能看着,时时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在收到消息时, 什么都不清楚,更不清楚阿棠的心思,他可是慌得不行。
虽不像刚刚那么慌, 紧张还是在的。
无他, 将近十年的共同生活,不比其他。
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宴庭深他就是有那个意思。
哪怕他掩藏得不露痕迹,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没事, ”宴庭深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这才轻笑了声:“这么久没见你, 变化有些大, 刚刚都差点没认出来。”
穆昭朝的变化自然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别说宴庭深, 就是前段时间京中众人看到穆昭朝, 都震惊她的变化呢。
原本穆昭朝早就习惯了, 但被他这么一说,穆昭朝这才恍觉刚刚宴庭深一眼就认出她来,有多让人惊讶。
用过灵泉后的脱胎换骨,再加上后续她自己的个人风格体现,说是换了个人,一点儿都不是夸张。
没想到,宴庭深刚刚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也更让知道内情的穆昭朝唏嘘。
深爱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也能一眼认出来。
只是这个躯壳里的人,早不是他心里那个人了。
见她神色稍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想到之前打听到的关于她的事情,宴庭深以为这话提及了她的伤心事,紧跟着又说道:“不过,一对上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是你,还是很好认的,母亲定然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这本是个令人开心的事,但穆昭朝心情却有些沉重。
如果穆昭朝知道,这世上一直都有人惦记着她,那么爱着她,她可能也不会那么偏执走向极端。
那封信真的是……
哎。
穆昭朝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替原主穆昭朝惋惜,也替宴庭深惋惜。
以至于再看向宴庭深,穆昭朝眼睛里也不自觉带上了怜惜——孑然一身,死后与衣物合葬,用情不可谓不深。
真真是造化弄人。
“嗯,”她扯了扯嘴角,笑着道:“我也这么觉得……宴大哥身子可是好些了?瞧着倒是比从前气色好了些。”
听她提起从前,宴庭深心中原本升起的巨大疑惑,稍稍回落了些。
“是好多了,”他脸上的笑容,也更自然了些:“你呢?一切可还好?”
穆昭朝笑着点头:“我都挺好的,宴伯母呢?她老人家也好罢?阴雨天腿疼的毛病可有缓解?我这边有药丸,京中冬日比伊川冷,等会儿带一些药丸给宴伯母。”
宴庭深轻轻眨眼,又欢喜,又困惑——小禾还记挂着母亲腿疼的毛病,只是为何有种他说不出来的生疏陌生感?
穆昭朝并没有原主的记忆,她对一切的了解,都是从系统那里获取。
至于宴伯母这阴雨天腿疼的毛病,也同样是从系统获取,缘是那本科举文里,宴庭深为疼痛难忍的母亲求药是一个大剧情,牵扯进了穆昭朝的一个熟人——齐灵韵。
齐灵韵爱慕宴庭深,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算是宴庭深空旷情路上,为数不多的一个插曲,也更体现了他对小禾的深情。
齐灵韵的出现,是宴庭深第一次对外人(宴母除外)承认小禾在他心中的地位。
齐灵韵事件后,宴庭深便往外散播了他早已心有所属的传闻,初初有人不死心,后来就都死心了,再无人来啃他这根栋梁之材。
越回忆剧情,穆昭朝就越惋惜。
宴庭深真的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的人。
不过她也不是很清楚穆昭朝对宴庭深到底是何感情。
按理说,她该对宴庭深感情更深——到底是以童养媳的身份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心里肯定清楚自己和宴庭深的关系。
可她一回到平昌伯府,没多久便对林正清爱慕倾心,还纠缠不休,这有点奇怪。
难不成,她刚回伯爵府时,发生了什么事?
真假千金文是以男女主的视角来写的,并无穆昭朝的视角,她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穆昭朝可以确定,原主是个好姑娘。
能让宴庭深铭记了她一辈子,怕还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穆存山和林月婵可真是罪孽深重。
难怪,原书里,穆昭朝早死,穆初元的结局也是英年早逝,很难说不是穆存山和林月婵做的孽太深重的缘故。
本就关注着这边的聂峋,见她眼睫微垂,眉心也轻轻拢着,似有心事,他一颗心顿时就又提了起来。
“已然好多了,”宴庭深也瞧出小禾似有心事,怕她担心,宽慰她道:“母亲若知道你这么记挂着她,定然十分开心。”
穆昭朝把心绪压下,闻言,轻轻笑道:“我明日便去拜望宴伯母!”
宴庭深笑着点头:“好,我会告知母亲。”
——那些生疏,许是她在京中无法随心所欲的缘故。
豪门大宅,本就规矩甚多,宴庭深觉得小禾定是有苦衷的。
他也自始至终,都没信过那些关于她的传言。
什么粗鄙不堪,什么厚颜无耻……他一点儿都不信。
至于,说什么小禾纠缠林家的大少爷,宴庭深眼睫轻轻颤了下,掩在袖子里的手,也扣得更紧了些。
传得再有鼻子有眼,再沸沸扬扬,他也同样不信。
除非小禾亲口跟他说。
思及此,宴庭深清亮的目光,更坚定了些。
没等穆昭朝开口,一旁的聂峋便找准机会,主动‘提议’道:“明日正好我无事,到时,我陪你一块罢?”
这提议在旁人看来,实在奇怪。
穆昭朝去看望故人,他一个不相干的皇孙,跟着去做什么?
一直控制着自己,不看聂峋的宴庭深,也抬眼朝他看了过来——怎么与传言越来越不同了?
这位平远郡王,哪里有一分跟小禾生疏的样子?
明明紧张她紧张得不行——由此可见,传言假的很!之前的必然也是假的很!
“不用,”穆昭朝也抬头看向聂峋,她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过去就好了,国子监我熟。”
她之前跟着姚瑶去过国子监几次。
姚祭酒她也打过几次照面的,去国子监也算是熟门熟路。
再者,本就是她穆昭朝的故人,聂峋跟着过去,太奇怪了。
宴庭深是男主心性不凡就罢了,宴伯母可是地地道道的平头老百姓,乍然接见皇孙,怕是会把她老人家惊着。
“羌国的使团不是刚进京么,”穆昭朝又道:“你肯定公务繁忙,而且,宴伯母他们刚到京城,必然多有不适应,我去就好了。”
话出口,聂峋也觉得自己的提议不合理,但他不太想阿棠和宴庭深单独相处。
“穆将军明日休沐,”聂峋装作不经意道:“可以送你过去。”
这个提议穆昭朝没再否决,哥哥过去拜见宴伯母,倒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她又对宴庭深道:“我哥哥今日当值,现下不在庄子上,明日介绍我哥哥给宴大哥认识。”
宴庭深神色微敛,刚要收回视线,便对上了恰好因为目的达成而不自觉眼底染笑的聂峋的视线。
四目猝不及防再次相接。
聂峋:“……”
宴庭深:“……”
短暂对视过后,心情大好的聂峋,难得先移开了视线。
宴庭深:“…………”
紧跟着也收回视线后的宴庭深,掩在袖子里的手,扣得更紧了些。
——平远郡王刚刚是在朝他宣示主权?!
宴庭深面上不动声色,只关切地询问小禾的情况,同她叙旧。
让他奇怪的是,小禾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偶又一些曾经生活中的小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那种生疏陌生中又夹杂着些许熟悉,宴庭深疑惑之余,更担心小禾。
他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更不知道那些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来之前是打算试探着问一问的,就算、就算他们当不成夫妻,到底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早就把她当一家人,自然不能看她受委屈不管不问。
只是,平远郡王也在,这些事情,宴庭深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聂峋也知道宴庭深怕是有话要跟阿棠说,只是这会儿他实在做不到起身离开。
见聂峋是打定了主意要一直在,宴庭深略略迟疑片刻,便提出了告辞。
小禾说了,明日要去看望母亲,那就明日再问小禾好了。
今日初来到访,确实也不适合久待。
就在宴庭深提出告辞时,聂峋刚刚吩咐人送过来的皇上赏赐他的羌国贡品,正好送到庄子上。
穆昭朝奇怪地看了聂峋一眼。
既然有东西要给她,怎么还人和东西分开过来?
她也没想太多,便让人把东西送了过来,刚好宴庭深告辞,便一道出了大院子。
一出大院子,穆昭朝就被聂峋派过来送东西的阵仗给惊住了。
一箱箱、一抬抬……
最让人震惊的是,最后面还用车子装了满满一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东西多,人自然也多,一眼看过去,浩浩荡荡,极盛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聂峋是来下聘的!
穆昭朝很是愣了一下。
“这……”她缓了一会儿,这才转头看向聂峋:“殿下这是给我送了多少东西过来啊?我一个人,也用不到什么,不……”
“没多少,”聂峋打断她的话,笑着道:“都是我挑出来的,估摸你会喜欢。”
宴庭深其实也被惊到了。
主要是,他现在还停留在平远郡王同小禾生疏的传闻中,打从过来就一直疑惑着,现在又撞上这一幕。
这之前,他就已经完全肯定,传闻是假。
现在,他又确定了一件事,这位平远郡王,对小禾,颇有用心。
“你自己一件件挑的啊?”穆昭朝忍不住问道。
熟悉她如聂峋,熟悉小禾如宴庭深,两人都很难听不出她嗓音里的的欣喜和亲近。
是那种熟稔,只有跟她一起生活过的人,才能察觉到的那股细微的自然亲近。
“嗯,”聂峋颔首:“怕别人挑的不合你心意,我自己挑才放心。”
穆昭朝嘴角的笑顿了顿,脸也因着聂峋这句话里的暧.昧.深意有些泛红。
阿岭今儿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这么说……好么?
好不好的,穆昭朝不确定,但她这会儿心脏跳得有些快倒是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了稳心神,佯装镇定地轻声道:“送什么都好……送什么,都是心意……”
早已收回视线,微微垂眸的宴庭深,听到这话,嘴角无意识抿了抿。
看着他这个细微的表情,聂峋眸色也深了深。
阿棠念着晏家旧情,若他懂分寸,知难而退,他也不会去为难他。
丹若收拾好了要送宴庭深和宴母的果子和点心从小院子出来,瞧见这么大阵仗,直接喊出了声:“郡王殿下给大小姐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啊?这、这是多少啊?”
穆昭朝本就刚稳住心绪,听到丹若这夸张的声音,脸又不自禁红了红,视线落到她手里拎着的食盒和包裹上,马上道:“东西都装好了,快拿过来罢。”
丹若忙把目光从这一筐筐一抬抬的东西上撕下来,快步走到大小姐身旁。
“宴大哥,”穆昭朝接过东西,笑着对宴庭深道:“这是我庄子上自己种的果子,还有庄子自己做的小点心,味道还不错,你带回去给宴伯母尝尝。”
小禾的有家山庄在京城还有京城周边都很出名,庄子里的果蔬也好,点心也好,连同旁的物什,也都很贵,宴庭深都知道。
他并非是图小禾的东西。
不过他也知道小禾给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并无旁的想法。
只是,他来,走的时候却是拿小禾的东西。
平远郡王却是送了这么多东西。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和平远郡王身份天差地别,是比不了了。
可这么对比之下,情感上还是有些低落。
虽然如此,宴庭深也没有扭捏,更没有拒绝小禾的一番心意。
人与人本就不同,他无愧天地,无愧于心便是。
“好,”宴庭深大大方方收下,微笑着道:“虽然知道你不会在意,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母亲知道你一切都好,自是欣慰,这些果子点心带回去,母亲必然心情大好……”
走的时候,宴庭深还是看向了并没有离开打算的平远郡王。
他看了他片刻,而后大大方方行礼:“有幸与郡王殿下一见,告辞。”
聂峋颔首:“宴公子好走。”
等宴庭深离开,穆昭朝看着他车架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从那本科举文的悲情中抽离,而后转头看向聂峋:“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没打个招呼……”
说完,才发现聂峋一直盯着自己。
这还是聂峋回京后,两人第一次这么大大方方的在白日里见面,还如此近距离,穆昭朝脸不自禁又红了红。
“突然想过来看看,”聂峋耳根也有些红,与她对视片刻,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轻声道:“正好也有东西要送你。”
说到这个,穆昭朝就更奇怪了。
一边往庄子里走,一边问聂峋:“怎么你还和东西分开过来啊?一道过来不就好了?”
而且,他们刚刚才在万宝阁见过,上午在宫里也见过了,送东西吩咐人送来不就好了么?
聂峋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穆昭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追问了声:“嗯?”
聂峋还是没回答。
见他不愿意说,穆昭朝便没再追问下去,而是等进了小院子,才问他:“这样子过来,没事么?”
聂峋点头:“无妨,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以后也都不用担心。”
原本在万宝阁他也跟自己说了许多,现在又这么说,再追问,显得自己不信任他一般,穆昭朝便点了点头:“嗯。”
“最近天气干燥,”穆昭朝给他倒了杯菊花茶,又加了些蜂蜜:“喝点菊花茶润润……对了,那个羌国的质子,是要怎么处置啊?”
正要喝菊花茶的聂峋,闻言,猛地抬眼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正好也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捧在手里,刚刚端起来正要喝,抬眼就对上了聂峋这明显十分奇怪的视线。
她稍稍怔了下。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飞快闪过。
穆昭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院子他刚送来的东西,先是眨了眨眼,而后眼睛缓缓睁大。
阿岭他不会是得知了宴庭深来庄子上找她,才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罢?
这么一想,穆昭朝便想起刚刚阿岭来庄子时,火焰风驰电掣般都快被他骑的飞起来,连他下马时都像是在赶什么一样,急迫至极。
聂峋:“阿棠很在意羌国质子南宫尧?”
穆昭朝:“你是得知宴大哥过来才匆匆赶来?”
两人同时开口。
却都在听清对方的话后,齐齐沉默。
片刻后……
穆昭朝:“什么?”
聂峋:“嗯。”
穆昭朝:“………………”
此时,由有家山庄往城区的路上。
宴庭深垂眸看着手边的食盒,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阿岭:什么南宫尧,什么宴庭深,讨厌[超大声.jpg]
南宫:与孤何干?[茫然.jpg]
宴宴:我不信小禾真的把我忘了→_→
第167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其实话出口, 聂峋就后悔了。
他不该问的。
就算是又怎样?
他总有他的办法。
再加上被阿棠发觉了他现在过来的意图,聂峋与她对视片刻, 便率先移开视线。
见他不说话, 还逃避地移开视线,穆昭朝:“?”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红得滴血的耳朵。
穆昭朝:“………………”
稍稍怔了下,穆昭朝垂眸时, 嘴角不自觉勾起。
入冬后,天渐寒, 又临近傍晚, 连风都增添了几分寒气。
但花厅里却有股暖意自心尖升起, 传遍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如沐春日, 暖烘烘的。
穆昭朝兀自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他刚刚的问题。
抬眼再看过去时,他还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耳朵却是越来越红了。
感觉害羞之中似乎有点犹豫?
穆昭朝并没有看喜欢的人纠结不安的爱好,相反,她还有点心疼。
原本他就敏感多疑,大多数时候在她面前, 他都谨慎小心再小心, 变着法的哄她开心, 生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 能开口问出这个问题,怕是已经在他心里过了不知道多少遍, 实在忍不住, 才开了口。
大抵是, 安全感不够罢。
他自己没有。
而她也没给到。
她沉吟片刻,主动道:“你刚刚说羌国质子……”
“没关系的,”她话没说完,就被聂峋抬头打断:“我不是要问什么,阿棠也不用放在心上。”
穆昭朝神色顿了顿,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继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羌国质子,我并不在意,只是有一点儿好奇罢了。”
听她认真给自己答复,聂峋心里有些动容。
她定是知道他在意,才特意给自己解释的。
这般想着,聂峋心脏跳得更快了。
“哦,”他努力不让情绪太过外漏,但还是难掩跳跃在眼底的亮光:“那我知道了。”
话落,他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扬。
穆昭朝被他这个反应逗笑,又有些哭笑不得:“你知道什么了?”
聂峋被她问的一怔。
穆昭朝轻轻叹了口气,道:“少胡思乱想。”
聂峋:“……嗯。”
“明日你去国子监,”想到她才说的不要胡思乱想,聂峋便直白道:“真的不用我陪你一块么?”
刚刚阿棠是故意打断他的话,故意说羌国使团到来,他公务繁忙,他知道。
“不用了,”穆昭朝道:“本就是我和晏家的事情,不想让你牵扯进来。”
晏家对穆昭朝的恩情,她全盘接下。
但她只能报恩,宴庭深的那一腔深情,她也只能当做看不到。
不过宴庭深是个聪明人,他今日定然也瞧出了她和聂峋的关系,估摸着他不会纠缠。
或许会释然也说不定,想到这里,穆昭朝又是一阵惋惜。
但也没办法,她又不喜欢宴庭深,总不能假装自己是原来的穆昭朝回应他罢?那才真是害了他。
只是这样子,宴庭深难免要伤心一阵了。
但,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聂峋认真道:“我来替你分担,你不用这么累。”
穆昭朝没说话,而是单手托腮,直勾勾盯着他:“你是不是不想我跟宴大哥接触啊?”
聂峋脸登时爆红。
完全没有今日在宫里,面对文武百官,还有羌国使团的高冷霸气。
在她面前,怎么就像个围着她乱摇尾巴的小奶狗一样?
见他话都说不出,穆昭朝也没再打趣他,而是主动解释道:“放心好了,我只把宴大哥当大哥看,毕竟晏家收养了我那么久,这份恩情我当然是要报的。”
一句话就让聂峋彻底定了心。
“刚刚都让人送了什么过来?”穆昭朝也有点不好意思,又看到满院子的东西,起身道:“我看看去。”
绫罗绸缎自不必说,羌国游牧民族,擅骑射,裘皮最佳。
光各色裘皮,聂峋就给她送来了不知道多少张。
还有两张毛色非常漂亮的雪狐皮。
送来的全都是好东西。
穆昭朝一件件看过去,再走到一个雕刻十分精致,但与前面那些粗犷豪放的风格大不相同的梨花木箱子时,穆昭朝脚步顿了顿。
羌国不产梨花木的罢?
这一箱是什么?
“这里面是什么啊?”穆昭朝走过去,一边开箱,一边抬头问跟过来的聂峋:“瞧着……”
话未说完,穆昭朝嗓音便在一片耀眼的光亮中,戛然而止。
她猛地低头震惊地看着这满满一箱子夜明珠。
“这……”穆昭朝震惊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多啊!这也是羌国进贡的?”
这么大一箱子!
皇上赏这么多夜明珠给聂峋?
聂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喜欢么?”
穆昭朝看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刚刚的回避。
“这箱夜明珠,不是羌国进贡的罢?”她问道。
甚至,都不大可能是皇上赏的。
聂峋见她发觉了这才道:“嗯,是我寻来送你的。”
穆昭朝眨了眨眼睛:“怎么送这么多啊?”
这么多,可不止是价值连城了。
聂峋看着她的眼睛:“你不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穆昭朝又开心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就是太多了。”费钱是一方面,肯定也费了不少功夫。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恍然,聂峋早已不是之前那个要靠着她怜悯的小可怜了。
“你喜欢就好。”聂峋随口道。
穆昭朝张了张嘴,最后又把那句‘太破费’咽了回去。
她拿了一个看了看,放回去又拿了一个……好一会儿,这才对聂峋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聂峋当然知道她很喜欢,她刚刚的表情,震惊之余,都是欢喜,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但亲耳听她这么说,聂峋还是开心地眉眼不住上扬。
“我也有一颗夜明珠,是大长公主赏赐的,没有你这一箱大,我本来还说等你回来了拿给你……”
话说了一半,穆昭朝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看了看手里的夜明珠,又看了看一脸宠溺地笑看着她的聂峋,怔在那儿。
聂峋等了一会儿,轻声反问:“拿给我什么?”
穆昭朝回过神,眨了眨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脸却是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是因为,她给他写的那封信,跟他说夜明珠好看,才特意给自己寻了这满满一箱子?
日头西斜,院子里的风裹着寒意,穆昭朝只觉得浑身暖得不得了。
心口更不是灼热一片。
“没什么,”穆昭朝低头,笑着看着眼前耀眼夺目的满箱子夜明珠,轻轻摇头:“不用看了。”
这么大一箱子都看不过来呢,别人赏的有什么好看的?
见她如此喜欢,聂峋眼底的宠溺,如有实形一般。
让想要进来回话的丹若,都在看了一眼后,又把脚缩了回去。
退出去后,她贴着墙,满脸茫然——大小姐和郡王殿下之间,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啊?
有点像当初在伯府里住着时,她偶然撞见的林大少爷和二小姐相处时的样子。
可,大小姐和郡王殿下并不是这样的关系啊!
今日之前,大小姐和郡王殿下,都没单独碰过面。
偶尔的几次碰面,还都是在公众场合。
比如那日的接风宴,和今日的宫宴。
大小姐可是连话都没怎么跟郡王殿下说过呢,怎么突然就……
丹若迷茫得不得了。
院子里,穆昭朝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那箱子夜明珠良久,这才放下,继续看后面的物什。
都是些贵重物品,还有些难得稀世珍品。
但都没有那箱子夜明珠让她欢喜。
她看了多久,聂峋就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他甚至都嫌今日送来的东西太少了,不够陪着阿棠看的。
不过看着看着,见她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尤其是微微低着头,莞尔笑着的样子,让聂峋心潮一阵阵地悸动。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刚刚在万宝阁没问出口的那句话。
他、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念头浮现后,便再也压不下去。
可这么问,太直白了些,也太莽撞了,聂峋怕惊着她,也怕他觉得自己鲁莽,毕竟阿棠跟他说过,欣赏温若滨那样的儒雅君子。
可不这样问,他要怎么与阿棠把话说明白啊?
眼看着物件越来越少,阿棠马上就要看完,聂峋却是越来越紧张。
额头都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穆昭朝拿起一把玉色的象牙梳,抬头笑着问聂峋:“这把梳子雕刻的花样还挺别致……”
话刚说一半,穆昭朝便敛了笑,有点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因为紧张,聂峋眼尾都有些泛红。
神色也是肉眼可见的紧绷。
穆昭朝放下手里的象牙梳,皱着眉头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不舒服?着凉了吗?”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额头传来,这一下,聂峋本就绷着的那根弦,轰然崩断。
两人对视了好片刻,他这才在穆昭朝快要喊人的焦急中,缓缓开口:“阿棠,我、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嗓音有些迟疑,还有些沙哑,真的像是病了,穆昭朝很是担心他的身体,但听他这么说,还是下意识问道:“还要送我什么?你是不是来的路上马骑得太快,喝了冷风,着……”
穆昭朝话音突然戛然而止。
她看着聂峋从他随身佩戴的香囊里,取出一把桃木梳。
桃木梳很是小巧精致,还泛着光泽。
穆昭朝眨了眨眼,阿岭要送她桃木梳?
可刚刚,不是已经有了那把象牙梳了么?
怎么又……
她疑惑着伸手要接过来,手刚伸出去,就见阿岭抓着桃木梳的手,突然无意识收紧了下。
穆昭朝:“?”
她疑惑抬头,没等她疑惑出什么结果,就听到阿岭沉沉的嗓音,道:“桃木梳送心上人,阿棠可有意?”
对上这双眼尾泛红,眼神清亮的阿岭,穆昭朝:“……”
少年已褪去青涩,清凌凌的眸子这么紧张又期待地瞧过来,还是让早已知晓他心意的穆昭朝心头一颤。
作者有话说:
阿岭:我送的夜明珠,又大又多,给阿棠铺满一屋顶昂[骄傲.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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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虽然已经有心有所感, 也知晓阿棠对自己的心意,但到底没有这样直白地挑明过。
两人之间一直都是那种朦胧的暧昧中。
当然, 他也不是不喜欢, 就是那日大半夜去找小陈将军,小陈将军一句话点醒了他,说他这样子稀里糊涂也不给阿棠明确的名分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哪怕是阿棠要在外装作两人疏离, 私下里他也该主动示爱,明确两人的关系。
要不然, 等有旁的更优秀或者更入阿棠眼的人出现, 他就等着哭去罢。
虽然他很确定阿棠不会这样, 但小陈将军的经历也才过去没多久,他还是把小陈将军的话放在了心上。
桃木梳就是在那天夜里雕的。
穆昭朝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桃木梳, 恍然想起春日时,她随口同哥哥玩笑着说过一句,桃木梳可做定情信物送与心上人。
这个说法, 后来还被哥哥告知了小陈将军, 小陈将军又说给了自家两个妹妹,然后就在京城传开了。
七夕前几日,来她庄子上讨买桃枝的人可不少。
他这是也知道啦?
穆昭朝压根没想到,是她跟哥哥随口提的那日, 聂峋心里就藏了这个想法, 只是一直没能实施。
聂峋紧张地不行, 手心里全是汗不说, 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没有接, 以为阿棠是不喜欢这把桃木梳, 眼睫和嗓音一起打颤:“你若是不喜欢梳子, 我再做一个旁的送你,可好?”
穆昭朝:“?”
怎么这么小心翼翼?
询问完的聂峋便屏住呼吸直勾勾和阿棠对视。
好一会儿,穆昭朝轻轻笑出了声。
“很喜欢,”她伸手接过梳子,又说道:“不过你要再送我旁的,我也会很喜欢。”
听到这话,聂峋提着的这口气,还有高高悬着的心,这才得到了归落。
他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般,又像是激动难抑,嘴角紧紧抿着,双眸却亮的惊人,笑意几乎遍布整张脸,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欣喜欢愉。
原本还略略平静些的穆昭朝,心绪也在聂峋的感染下,激动起来。
没有人能扛得住喜欢的人示爱罢?
她自然也不例外。
“好!”激动了良久,聂峋这才压着情绪,重重点头:“我、我再做些你喜欢的物什,做好了就拿给你。”
穆昭朝翻来覆去打量着手里小巧又精致的桃木梳,心里却是喜欢得不得了,听他这么说,抬头给了他一个明艳的笑:“不拘做什么,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一句话,让聂峋整个人如踩在云巅。
软绵绵的,又感觉像是在飘着般,又暖乎乎的,哪里都温柔暖乎。
嘴角也不自觉越咧弧度越大,两只眼睛都快笑出一条线来。
看他这样,穆昭朝也不自觉笑意更浓了些。
冬日天黑早,日头西斜后,不多会儿夜幕就会降临。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但小院子如同被春日暖阳笼罩着一般,两人就谁也没再说话,就这么互相对视着。
还是桃枝硬着头皮朝里面回话,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大小姐,大少爷回来了,现在已经在庄子外了,马上就到了。”
院子里两人这才回神。
“哥哥回来了?”穆昭朝脸颊还带着几分灼热,转头看向门口,问道。
“是,”桃枝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马上……我已经看到大少爷的身影了,这便到了。”
穆昭朝:“知道了,等会儿直接让哥哥进来就是。”
桃枝这才松了口气:“是。”
应完话,退出来后,她抬头看了丹若一眼。
丹若以眼神询问她,瞧出里面是怎么回事没。
桃枝眨了眨眼,以眼神回她,这么明显,还用看?
已有猜测,却不敢确定的丹若:“……”
穆初元急匆匆回来,路上又收到宴庭深和聂峋在庄子门口碰上了的事,更是担心不已,这一路他从军营可是紧赶慢赶。
好不容易赶回来,又得知宴庭深已经走了。
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让穆初元稍稍放心了些,只剩下聂峋突然送东西以及突然来庄子的疑惑。
结果一进院子,他自己先被满院子各式贵重物品给惊了下。
这便罢了,妹妹和聂峋之间的气氛怎么感觉……怪怪的?
穆初元一声请安,卡在嗓子眼没发出声来,只愣愣看着院子里的两人。
哥哥回来了,再怎么着,也是要注意下的,再加上两人才刚刚表明心迹,还有些羞涩,所以并没有离得很近,是一个很寻常的距离,并且因为两人初初这么直白的表明心迹后的不适应,而比之前两人的相处距离还要大一些。
但,在穆初元眼里,依然气氛诡异。
是一种他也说不清楚,但能明确感知到的不对劲。
倒不是不好,就是让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该踏进院子来。
穆初元愣了片刻,而后又有些奇怪,这是他妹妹的庄子,他为何会生出不该踏进来的想法?
这般想着,穆初元神色自若进来,进来后的第一句便是:“平远郡王今日大驾光临,怎么没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迎接殿下?”
说完,他以眼神示意聂峋——不是说好的要演戏,怎么突然这么大张旗鼓地上门了?
聂峋下意识去看穆昭朝。
穆昭朝突然想起来,这事确实还没来得及跟哥哥说。
“不装了,”她对哥哥道:“不是说今夜要在营里当值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轻飘飘的‘不装了’三个字,让穆初元甚是惊疑,没等他从疑惑中回神,就被妹妹后面的话给转移了注意力。
“临时调了一下,”穆初元又看了看聂峋一眼,先把疑惑压回了心里:“今夜就不用我当值了,就早早回来了。”
“这些……”他打量着满院子的东西,又道:“都是平远郡王送来的?”
穆昭朝点了点头,上前拿起一张漂亮的皮子示意哥哥看:“嗯,这有张虎皮,正好可以给哥哥做冬衣,肯定暖和。”
皮子确实是张好皮子,这满院子,也确实都是些拿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穆初元也负责了羌国使团来朝一事,哪里看不出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贡品。
还有一些,虽不是贡品,却也价值不菲,应该是聂峋自己寻来的。
不装了就不装了,也没必要突然间这么大张旗鼓罢?
把他都惊了下,更别说别的人了。
现在满京城都已经物议沸腾,又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话来。
尤其是,刚刚宴庭深也来了一趟,穆初元有点担心妹妹。
但瞧妹妹心情还不错,并不像是有什么困扰的样子,他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凡事有他,总之不会让妹妹受到什么伤害。
再不济,还有聂峋呢。
这般想着,穆初元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可以,”穆初元笑了笑道:“倒是缺一件皮衣。”
虽然说开了不装了,但到底是郡王,原本今日这样子过来,就十分唐突,再久留,也确实不好,再加上宫里确实还有事,聂峋便提出了告辞。
听到聂峋要走,穆初元脸上表情更轻松了些,直接对妹妹道:“我送送郡王殿下。”
知道哥哥怕是有话要跟聂峋说,穆昭朝便应了。
临走,聂峋看着穆昭朝,认真道:“好好休养,我得空再过来。”
当着哥哥的面,穆昭朝也不好表现得太直白,只冲他示意了下手里的桃木梳,笑着点头:“嗯。”
聂峋眸色顿了一下,而后露出一个会意的笑。
看着当着他面打哑谜的两人,穆初元眉头动了动。
他看了看聂峋,又看了看妹妹,正要移开视线时,注意到了妹妹手里的桃木梳。
他眉心蓦然蹙起。
这把梳子……妹妹是哪里来的?
瞧她拿着冲聂峋挥的样子,还有聂峋的反应,穆初元脸色顿时变了——桃木梳子是聂峋送的?
虽然他早就知道聂峋新欢妹妹,也早就察觉妹妹对聂峋不一般。
但当真两人的关系真的这么摆在他面前时,穆初元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有种妹妹被抢走的感觉。
再加上聂峋身处皇家,御王府内宅又那般复杂,之前就觉得御王府不是个寻常人能待的地,现在了解更多一些后,他就更加担心妹妹以后的处境了。
御王爷就罢了,御王妃和御王世子,哪个是好相与的?
简直就是人间的猛兽,妹妹心善又单纯,哪里能应付得来他们?
越想,穆初元就越担心,整张脸都凝重起来。
一出了小院子,没走多远,穆初元便直接开了口:“刚刚妹妹手中的桃木梳,是殿下送的?”
他知道,妹妹下定了决心的事,不会更改。
当然,他也没有要棒打鸳鸯,妹妹怎么选择,他都支持,作为兄长,他只是怕妹妹日后受伤害。
妹妹那边他不会多说什么,但聂峋这边,他却是可以把话说明白一些的。
知道穆大少爷有话要跟自己说,却不知道他会这么直白,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
聂峋稍稍顿了下,沉声道:“是,穆大少爷有和疑虑,都可以直言。”
穆初元看了聂峋一眼,也没拐弯抹角:“殿下应该清楚,我一直都支持妹妹的所有决定,殿下也知道我有多疼我妹妹,有多怕她受到伤害,所以,若有冒犯,还请殿□□谅我做兄长的心情。”
聂峋忙道:“穆大少爷不用这样客气,还像从前那般就好。”
穆初元皱着眉头看着他的眼睛:“和从前不一样了。”
现在他是郡王,是皇孙。
御王府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还牵扯出了那么多事,哪里还能回到从前?
这话,聂峋也瞬间就听明白了。
他也明白了穆初元没说出口的意思。
“穆大少爷的顾虑,我知道,”聂峋认真道:“穆大少爷不喜欢大小姐受到伤害,于我,也是一样,我更不想她受一丁点的委屈和烦恼,这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穆大少爷放心。”
穆初元在心里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丧气的话,而是反问:“怎么处理?”
御王爷就算了,虽昏聩些,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御王妃和御王世子可是已经做出了不少动作,更别说心机还那么深,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这两人都是在入了玉碟的皇室众人,还身份尊贵。
若非此次战功赫赫,聂峋都得在御王妃和世子的鼻息之下。
“具体的事情,我不能跟穆大少爷说太多,”聂峋如同发誓一般郑重:“但,我可以明确跟你保证,若是我与阿棠成婚,定会别府居住,绝不让她踏足御王府。”
在聂峋眼里,御王府,尤其是御王府内宅,就是个肮
脏又丑恶的地方,他自己都嫌弃,又怎么可能让阿棠在那样的地方生活。
这个回答,把穆初元都惊到了。
别府居住?!
他连这个都提前打算了?
想也是,聂峋的母亲死在御王府,还死的那么惨,他自己又多次被暗算,怎么可能对御王府有好感?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的魄力,竟想着从御王府搬离,另立门户。
这样的话,妹妹以后可是自在随心得多。
至于旁的,聂峋刚刚说了还有安排,自然都会解决,再者,他也会多替妹妹打算。
穆初元一颗心,突然就落到了实处。
“殿下聪慧果决,”穆初元笑着冲他拱了拱手:“我自是信的过的。”
趁着穆初元开心,聂峋顺势道:“我离京太久,若是阿棠有什么心愿,或者我不知道的喜好,还望大少爷能提点一下。”
穆初元嘴角的笑僵在脸上。
聂峋则是期待地看着他。
刚还问了人家那么多问题,穆初元倒也不太好拒绝,再加上,聂峋这话里话外都是妹妹,他也确实找不出什么不满来。
“容我想想,”穆初元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含糊道:“想到了就告诉殿下。”
聂峋开心地点头:“那便先谢过穆大少爷。”
见他如此真诚,还笑得这么单纯,穆初元眼角很细微地抽了下。
幸好他见过他在朝堂上霸气凌然的样子,否则,这单纯的样子,他还真不放心把妹妹交给他。
跟阿棠表明了心迹,阿棠还收了他的桃木梳,应了他。
穆大少爷也认可了自己,还应诺了他的请求。
聂峋别提多开心了。
回去的路上嘴角都在抑制不住地上扬。
快到御王府时,没等他收敛嘴角的笑,就先看到了长街尽头的墙根下,站着的人。
聂峋勒住缰绳,居高临下看着墙根下的人,片刻后,翻身下马,而后把马匹交给亲卫,这才再次看向墙根下站着的宴庭深。
此时御王府里,早就因为聂峋突然一反常态送了许多贡品给穆昭朝,还火急火燎赶去有家山庄而一脸‘早就料到是这样’的聂峘,更兴奋了。
正盘算着如何逼聂峋就范呢。
现成的棋子,就送上门了。
作者有话说:
阿岭:嘻嘻(#^.^#)
棋??宴宴??子:世子殿下,我劝你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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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晋江
◎晋江首发◎
因为明日一早还要去国子监看望宴伯母, 晚饭后,穆昭朝就亲自准备明日上门要带的礼品, 当天晚上, 她更是早早就上了床休息。
只是这一夜却是到了很晚才睡。
至于满京城沸沸扬扬平远郡王带着重礼亲自去庄子上找她的事,穆昭朝也没太放在心上——见到聂峋那刻,她就料到肯定会纷传。
也不对, 应该说是在下午答应聂峋的请求时,她就料到了会这样。
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反倒是聂峋的一些做法更让他意外。
夜明珠也好, 桃木梳也好, 哪个都是意外又都正中她心坎上。
是以, 穆昭朝直是到了后半夜才睡着,饶是如此, 第二日一早还是早早醒来,因为心情大好,不止没有晚睡的昏沉, 还神清气爽。
和哥哥用过早饭后, 便带着准备好的满满一车子礼品,往国子监去。
穆昭朝一直坐在马车里,并没有看到哥哥今日一反常态的谨慎。
国子监毕竟是读书人的圣地,穆昭朝今日过来, 十分低调, 没从前门入, 而是提前打好了招呼, 低调地从后门进去。
宴伯母和宴庭深也早早就收到了消息,她和哥哥刚进去, 就看到他们正在后门处等着。
许是受原主情绪所影响, 在看到宴伯母的那一刻, 穆昭朝胸腔里涌上一股浓烈的思念。
她眼睛瞬间就红了。
“小禾……”
宴母满鬓银霜,似是舟车劳顿的缘故,气色有些不大好,是被儿子搀扶着的,看到小禾的那一刻,她还有些瑟缩不敢认。
还是听儿子低声说了一句小禾来了,她才满眼含泪,喊了一声。
穆昭朝感觉自己有点不受控制,本能地朝宴母跑过去,抱住了她。
但到底她不是小禾,没多会儿,心绪便稳了下来。
“宴伯母,”她抬头看着宴母,红着眼睛笑道:“怎么进京都没有跟我来个信啊,我好安排人去接你们。”
宴母昨日已经被儿子提醒过了的,再加上,她也清楚,小禾现在是伯爵府千金大小姐,再喊她阿母不合适,是以听到这声‘宴伯母’,她心里稍稍难过了下,倒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宴母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我们跟着县里的商队过来,州府都特意照顾了,一路也顺利,就没想着麻烦你……长高了,吃胖了,也更漂亮了,好好好……”
慈爱不是装出来的,哪怕是穆昭朝都能感受到宴母身上对小禾的关心。
穆昭朝心里是替小禾欣慰的,只是一想到原主年少早夭,她便有些扛不住宴母包含慈爱的目光。
“宴伯母,这位是我哥哥……”
她转身看向哥哥,给宴母介绍道:“哥哥今日也是来特意看望你的。”
宴母本就是乡间妇人,朴实无华,瞧着面相就是宽厚的实在人,穆初元哪里看不出晏家对妹妹的情分。
他上前,恭恭敬敬冲宴母行了个大礼。
“昭朝幼年离家,承蒙伯母照料周全,这份恩情我牢记于心。”
话落又给宴庭深行了一礼:“昨日当值,没能远迎,回去时,宴公子已然离去,今日特来拜谒。”
宴庭深对平昌伯府无感,认真说来,还带着厌恶,但这位穆大少爷,宴庭深还是听说了一些的,也知道他是真心疼爱妹妹,是以面色也没那么难看。
他看了穆昭朝一眼,而后收敛了情绪,沉声对穆初元说道:“穆大少爷言重了,真说起来,也是小……穆大小姐才是我家的贵人。”
小禾去了他家后,他家才能继续维持下去。
更何况,两年前,平昌伯府更是给了他家一笔答谢费,他才得以求医治病,家里日子也才……这其实是宴庭深心中至痛。
这话说出来,更是自戳自痛。
但他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
穆初元眉心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妹妹说道:“宴大哥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在晏家时,宴伯母和宴大哥都把我当家人,要不是宴伯母把我买回去,可能我早就死了……”
“妹妹!”
“小禾!”
穆昭朝话没说完,就收到了两声制止。
宴庭深和穆初元互相对视一眼。
不知为什么,穆初元觉得,宴庭深看妹妹的眼神很温柔,看他就带着点冷漠。
不过认真想来,他和宴庭深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从前也不认识他,若是性格冷淡的人,倒也正常。
穆初元便也没有多想。
国子监一直都给进京赶考的考生预留的有落脚的地方。
只是比较简朴,一人一间宿舍。
不过京城虽然富贵繁华,但真要在客栈投宿,花费也不便宜,也算是给寒门子弟一个落脚地。
宴庭深倒也有银钱住的起客栈,平昌伯府给他们的酬谢金,还有许多,只是宴庭深觉得国子监更清净,再加上来京时他就知晓小禾在京中颇受关注,他也不想住在外面客栈,给小禾惹来不必要的非议和麻烦。
一到他们住的地方,穆昭朝就把给宴母带的丸药还有药油和膏药都拿了出来。
还带了被褥和毛毯。
“京中冬日冷,这两张虎皮,夜里铺在身下,暖和些,被褥我也带了两套……”
哥哥跟宴庭深说着话,穆昭朝便拉着宴母把东西一一拿出来。
都是些吃的用的,说贵重不贵重,说不贵重,却又很贵重,更难得的是,心意难得,带的都是他们日常能用到的。
宴母十分感动。
又觉得麻烦了她。
“不用不好意思,”穆昭朝笑着对宴母道:“原本我该接宴伯母和宴大哥去庄子上住着的,只是最近庄子上不太方便,宴大哥又要安心备考,还是在国子监更清净些,我心里已经十分愧疚了。”
不是她自私,是聂峋分明就紧张这事,她也不想因为这事,让聂峋分心。
再加上,现在聂峋的处境不太明朗,她也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
宴庭深就好好的做他的科举文男主,中他的状元,做他的官,成他的名。
小禾的事,本就是他命里的劫,她又不能冒充小禾对宴庭深做什么,不如保持距离,对所有人都好。
坐在屏风隔档的外间的宴庭深,听到这话,眸色顿了顿。
他忍住了转头朝她看过去的冲动,只是冲再次与他道谢的穆初元轻轻颔首。
“你现在已经回了自己家,”宴母还是很深明大义的,听到她这么说,马上道:“原本不该去扰你生活的,就是不太放心,想看看你……现在知道你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你人来就行了,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
“这都是应该的,”穆昭朝笑着宽慰过意不去的宴母:“而且都是些日用品,你和宴大哥初到京城,定然有许多不便,我暂时只想到了这些,等再想到什么,再送过来,缺了什么,宴伯母也不要见外,直接跟我说。”
“够了够了,”宴母一迭声道:“哪就用得了这么多东西,这些尽够了的。”
“这有几套冬衣,”穆昭朝又道:“过几日降温,怕伯母和宴大哥来不及准备。”
宴母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穆昭朝正想说,尺寸她也拿捏不准,买的都是常规款式,若不合身,可以再改,就见宴母哭了。
她愣了一下,忙放下手里的冬衣:“宴伯母?怎么了?”
宴母一边抹掉眼泪,一边笑着道:“没事,我就是高兴。”
房间本也不大,里面的动静,外面的穆初元和宴庭深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穆昭朝倒也能理解宴母这个反应,她笑了笑,从篮子里拿过两个橙子:“这是我庄子上自己种出来的水果,又甜又水嫩,我给你剥个尝尝……”
话落,便剥起橙子来,一边剥一边道:“我还带了庄子上种的苹果……”
见她这么贴心,再想到之前打听来的消息,宴母眼泪又泛起。
“好好好,我都知道了,”宴母嗓音有些哽咽:“我们一切都好,你不用操心我们,你好好的就成。”
“我现在挺好的,”穆昭朝冲宴母笑笑,还下巴朝外点了点:“哥哥也很疼我。”
听她提起外面那位期许轩昂的公子,宴母放心地点头:“那就好。”
穆昭朝剥了两个橙子,她和宴母分吃一个,另一个给哥哥和宴庭深分吃。
原本宴母心里很是拘谨,毕竟身份不同了,但看小禾竟然这般自在地和自己吃一个果子,心里别提多开心多感动。
也很是感慨。
她看了外头的儿子一眼,在心里想着,若是儿子春闱高中,也不是全然配不上。
就是不知道小禾现在是怎么想的。
若非几个月前儿子表现有异,她到现在怕是都还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想到这里,宴母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一直都没察觉。
哪怕是现在,她也还不清楚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还以为儿子一心只有科考,对婚事只是听她的安排,并没放上太多心思。
现在再看,儿子不过是性子闷些,又脸皮博,不晓得如何表达。
看看现在,小禾都来了,他都没跟小禾说几句话。
听着里面的动静,宴庭深放下心来,吃完了手里的橙子后,对穆初元道:“穆大少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国子监里,穆初元倒也放心。
再加上他本也打算好生同宴庭深聊一聊,比如妹妹的过去,这些自然是不好当着妹妹的面提起。
听到宴庭深这么说,便应了。
见哥哥和宴庭深出去,穆昭朝还诧异地看了一眼。
穆初元对妹妹道:“我和宴公子一道去拜见一下姚大人。”
国子监人多眼杂,穆昭朝本也没打算过去,就跟哥哥说道:“给姚伯伯准备的果蔬在马车上,哥哥一并送过去罢。”
说完,穆昭朝还对身旁的宴母解释了一下:“我在庄子上种的果子和菜,都比外面卖的好吃,京城的贵人们,都愿意去我那庄子上买了吃。”
来的时候宴母就听说小禾现在的有家山庄了,庄子产的东西,极受欢迎,闻言,笑着道:“小禾就是厉害,你这给我们带得太多了,等会儿再拿回去些,我们尝个味就成,你留着好卖钱!”
穆昭朝也笑了:“卖有卖的,这些都是留着自己人吃的……”
说着她小小声对宴母道:“我现在不缺钱。”
宴母心里就更感慨了,还好,还好过来后又听说小禾过得好了,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穆初元和儿子走远,她又小声叮嘱道:“那也不能拿这么多来,都浪费了,你手里多留些钱傍身,也是好的。”
穆昭朝还是挺感动的。
为原主。
也不算白活一场,就是气运太差了。
“宴伯母是听说了之前的事罢?”穆昭朝道:“放心好了,以后都不会再那样,也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这么一说,宴母眼睛就又红了。
她若是有那个本事,在刚得知消息的时候,就找上京城了。
可她算什么啊。
连家里买米给儿子求医问药的钱,都还是伯爵府给的,她能做什么?
现在来了京城,小禾还给她带了这么多东西,她都觉得老脸没处放。
好一会儿,她才愧疚道:“听说了,只是那个时候,我也实在没有法子,你深哥哥那会儿病重,压根出不了远门,我们……也没有办法帮你。”
穆昭朝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都知道的,伯母和宴大哥能过得好就好了,我现在也都挺过来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往后啊,都是好日子。”
宴母心里真真是疼的不行,这么好的孩子,咋那伯爷和伯爵夫人就不稀罕呢?
“哎!”她抹了抹眼角,压着心疼,笑着应声道:“都是好日子!都是好日子!”
缅怀过去,除了伤心,也没别的意义,见宴母情绪还是不太高,穆昭朝便笑着哄了一句:“宴大哥这般年纪便中了解元,可见是文曲星下凡,来年会试必能高中,伯母以后可是要享福了,说不定啊,宴大哥还能给伯母挣个诰命呢!”
说起儿子,宴母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他尽力就好,”宴母笑呵呵道:“就是看他读书读的那般刻苦,连身子都不顾,心疼得紧,这半年尤甚,我劝他都劝不住。”
“寒窗苦读,”穆昭朝自然知道宴庭深的勤奋刻苦:“哪有不辛苦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等科考结束,就能苦尽甘来了。”
宴母心情好了不少:“小禾也是个有福的,就托小禾的吉言了!”
宴庭深今冬有个大劫,穆昭朝这次过来,特意多带了被褥和东西,就连聂峋昨日送她的那些皮子,她都特意挑了两张送过来,估摸着,应当他命里的那一劫,应当能避免。
不过,她后面也会时时派人来送东西,帮宴庭深避免他命里的那场劫,也算是她替小禾还晏家的这份恩了。
外头,因为开了口说是去拜望一下姚大人,穆初元只得先把这事办了。
他和宴庭深一道往马车那边走,取下那筐水果和蔬菜,准备去见姚大人。
原本话非常少的宴庭深,看到穆初元取下的这一大筐水果蔬菜,想起什么,主动询问道:“这些都是穆大小姐种的?”
提起这个,穆初元可是骄傲得不行:“是的,妹妹庄子上种出来的蔬菜水灵不说,水果更是不凡,满京城都找不到比妹妹庄子上更好吃的水果……”
说着他又道:“刚刚你吃的那个,橙子,就是妹妹亲自培育出的新水果品种,好吃不说,外面还没卖的,满京城想要买一个橙子,都能争破头……”
原本就觉得同宴庭深话题比较少,好容易找到个话题,穆初元便滔滔不绝,说着说着,见宴庭深一脸深沉地看着自己,穆初元这才想起件事来——妹妹的这些种植技术,不都是在晏家时学的么。
自己还在宴庭深面前,大夸特夸。
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后,对宴庭深道:“说起来,还是你们伊川人杰地灵,舍妹承蒙宴兄和宴伯母照料多年。”
宴庭深想了想刚刚吃的橙子,又看了看那筐打眼瞧着就与众不同的蔬菜和水果,眉心微微动了动:“小禾说,这些都是在伊川时学的?”
穆初元没听出异常,点头道:“是的,妹妹不曾忘记你们,我也很感念你们在那几年对妹妹的照拂,虽然这么说像是客套话,但我是认真,日后有任何需要,宴兄和宴伯母只管开口,我穆初元定然万死不辞。”
听他这么说,宴庭深脸色更凝重了些,就连眉头都无意识拢起。
第170章 晋江
◎晋江首发◎
见宴庭深神色有异, 还回头看了一眼,穆初元以为自己说的话承诺太重, 对方不止如何是好了, 想着两人也是初次见面,便解释道:“宴兄倒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宴庭深收回视线,深深看了穆初元一眼, 点了点头:“先谢过穆大少爷盛情。”
穆初元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妹妹把你们当家人看, 我亦是如此。”
宴庭深微微垂眸, 思量片刻, 这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瞧出宴庭深话不多,穆初元便主动询问起妹妹小时候的事, 想着能多了解妹妹一些,也能让宴庭深自在些。
“神医?”宴庭深再次抬眸,看向穆初元。
穆初元点头:“是的, 妹妹同我说过好几次, 还跟着神医学了不少,想必宴兄也知道这位神医。”
宴庭深眨了眨眼,片刻后,点头:“知道, 不过在我进京前一年, 神医便离开伊川, 应是去到别处云游了。”
穆初元怔了片刻, 而后笑笑:“这倒也是,妹妹也说神医酷爱云游四海, 她也是碰巧听了几耳朵, 倒是可惜了, 原本还想着请来京中奉为上宾,不过云游四海亦是造福四方,也挺好的。”
原本因为说谎而垂眸的宴庭深,听到这话,复又抬眼。
只是穆初元已经转头看向了别处,他没看清他的表情。
等拜访过姚大人之后,穆初元这才郑重问宴庭深:“宴兄刚刚是想同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宴庭深沉吟片刻:“只是想问问穆大少爷,小禾是否真的一切都好,我若直接问她,怕她不同我说实话,到底她喊我一声宴大哥,自是该担起这一声大哥。”
穆初元脸上的笑顿了顿,而后道:“我从边关回来到现在,妹妹都挺好的。”
宴庭深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明明一句话没说,却比说了千言万语还要让穆初元难堪。
好一会儿,穆初元才道:“妹妹初回家的那段时间,我确实疏忽了,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这是我的错,虽然我不在家,但也不能作为我没尽到兄长的义务的借口,这也是我心里最大的痛。”
宴庭深有些诧异。
他倒是没想到,穆初元这样身居高位,手握实权的勋贵公子,会当着他这样贫寒出身的人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
哪怕这错,他明明有充分的理由否认。
但他还是实实在在承认了。
不得不说,这让宴庭深对他有了极大的改观。
哪怕是后来再打听的消息,得知小禾的兄长很是护着她,他都依然对平昌伯府没有好感。
现在看,平昌伯府倒还有一个有良知的人。
见宴庭深朝自己看过来,眼睛里有诧异,但刚刚他隐约察觉到的冷漠却没了。
穆初元心下了然,刚刚不是他的错觉,宴庭深确实对自己抱有警惕和成见。
不过他却很开心。
说明晏家对妹妹的好都是真心的。
也难怪妹妹亲自备了这么多礼品。
今日一大早就带着他来看望宴伯母,他确实应该感激晏家的恩情。
当然从宴庭深的反应和言行来看,他并没有图报的意思。
宴庭深静默片刻,回道:“有穆大少爷这样的兄长,小禾定能平安喜乐。”
到底现在他也不过是个外人,太多的话,他也不便多说,穆初元的态度能信得过,也是个靠得住的,他自然也不会不合时宜的多嘴。
若说痛,谁人无憾,谁人无憾。
两人都是聪明人,都知晓对方的想法,便也没多说,等回来的时候,穆初元和宴伯母已经在外间等着他们。
瞧着两人神色轻松愉快,想来是相谈甚欢。
略坐了片刻,穆昭朝便主动道:“宴大哥还要读书,我和哥哥就不打扰了,等过几日庄子开放,我派人来接宴大哥和宴伯母去庄子上玩,牌子我给宴伯母拿着了,平素闲时,也可到庄子上来玩,今日就先告辞了。”
宴伯母倒是十分舍不得,但也知道国子监也不好招待小禾和她兄长,哪怕知道小禾不会介意。
宴母本想也送一送的,被穆昭朝给拦住了,最后是宴庭深把两人送了出去。
刚一出国子监后门,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巷子里等着的聂峋。
穆昭朝眼睛顿时一亮,但碍着宴庭深的面,又是在外面,她很是收敛,只冲他笑了下。
宴庭深哪能看不到她的反应。
他面色如常和聂峋对视片刻,便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穆昭朝,轻声道:“路上慢点。”
穆昭朝冲他笑笑:“谢谢宴大哥关心,宴大哥也回去罢,宴伯母舟车劳顿需要休养,有什么需要的,一定不要跟我见外。”
宴庭深也回了个浅笑:“好。”
穆初元冲宴庭深抱拳行礼,这才和妹妹一道转身离开。
一转身,穆昭朝便不自觉加快了步子,快步朝聂峋走过去。
到了跟前,穆昭朝笑着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打从一看到她,聂峋眼里就带了笑,这会儿看到她脸上的笑,笑意更是带上了宠溺。
“过来接你。”话落他看了眼穆初元示意,而后又对穆昭朝道:“现在是要回去了?”
穆昭朝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他:“你过来多久了?”
聂峋:“没多久,刚到这里。”
穆昭朝一点儿都不信:“你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怎么可能刚刚好我一出来你就刚好到了?”
聂峋只得说实话:“等了一小会儿。”
穆昭朝眯眼,还是不信。
聂峋偏头轻咳了一声,借着这个间隙看向穆初元求救。
穆初元假装没看到,直接翻身上马:“是回庄子用午饭,还是在外面用午饭?”
聂峋:“……”
穆昭朝看也没看哥哥,只是直勾勾盯着逃避的聂峋——每次撒谎耳朵都红,还学别人撒谎?
聂峋没办法,只得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他不肯说实话,穆昭朝便替他说了:“是不是我刚到这边,你就过来了?”
只有这样,才能在无法预料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的时候,精准地等到她。
聂峋不说话,默认了。
穆昭朝眉心动了动。
聂峋忙道:“今日也无事,正好过来。”
“下次别这样了,”穆昭朝说完又道:“以后再出门,跟你约定好时间,大冷天的,免得你白等。”
聂峋下意识道:“不冷。”
穆昭朝看他一眼:“那白等着也无聊啊。”
聂峋:“不无聊。”
穆昭朝:“我心疼,这个理由可以了么?”
聂峋:“……”
穆初元:“…………”早知道不若刚刚就找个借口先离开了!
聂峋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展颜笑眯了眼睛:“嗯。”
穆昭朝低头笑了,上了马车后,才说道:“回庄子罢,外头也没什么好吃。”
用了午饭,就去各处果园看看,准备开始营业。
虽说现在每日里现摘水果的进项也不少,但能多挣钱还是要多挣,毕竟她现在还挺缺钱的,入秋后,南下收了一批粮,把她这大半年的营收花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日常生活不受影响,但她这个人,心思重,钱少了,就觉得不安,还是抓紧挣钱要紧。
但总觉得这样子也不是办法。
也不知道土豆怎么就那么难寻,哥哥没找到,聂峋也没寻到,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了……
至于京城里现在会怎么传她和聂峋,还有宴庭深一事,穆昭朝压根不在意。
才刚回到院子把午饭吩咐下去,丹若就从急匆匆过来,说莫青盏带了个病重的老翁来了庄子上求救。
穆昭朝原本还奇怪,莫青盏平日里孤僻话也少,甚少同旁人交流,也就是她明面上占着对他们姐弟有恩,哥哥又是他的老师,他才同他们多亲近些,至于旁的人,可没见他有多热心过,难不成老翁是他什么人?
一边让人把人安置在门房后面的空房间,一边让人去请大夫。
聂峋对莫青盏没什么印象,也算不上有好感,但阿棠的事就是他的事,他便直接吩咐了手下去请大夫,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脚程也快些。
等到了门房这边,穆昭朝瞧着老翁十分陌生,就是银发银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但她并不是认识这老翁是谁。
聂峋却在看到人后,目露惊讶。
他看了看闭目躺在那儿的一半仙儿,又看了看面色发白,却神色坚定的莫青盏,主动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莫青盏其实是有些惧聂峋的,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绷紧身体,抬头看过来时,眼中也带着警惕。
但他一抬头,先看到的是穆昭朝,一下就把他从上辈子的状态中拉回来,整个人恍了下神,又恢复松弛自然:“今日去城里成衣铺定制冬衣,来庄子的路上遇到了这位老翁倒在路边土沟里,本是送去医馆,但老翁说医馆治不了他的病,说是城南这边的庄子,能有生机,我便想着城南这边也就是大小姐的庄子上了,便想着求一求大小姐,试试看。”
这话,穆昭朝听着有些奇怪。
莫青盏有多见外,多怕给她添麻烦,穆昭朝可比谁都清楚。
半路上捡个人说些神神叨叨的话,他就带她这里来了?
他年纪是小,但聪慧早熟,怎么可能这么不谨慎。
没等穆昭朝问出他这人是谁,就听到莫青盏又道:“我听路人说,这位老翁是个卜卦先生,似乎是叫一半仙儿。”
穆昭朝:“一半仙儿?”
莫青盏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在暗中观察聂峋的反应,却没想到穆昭朝反应更大。
穆初元率先看着妹妹,诧异道:“妹妹认识他?”
穆昭朝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认识,但听人说起过,说是卜卦很灵。”
聂峋还记着他当初的那一卦,道:“怕是个江湖骗子,真灵的话,早就扬名了,怎么连今日的事也算不到?”
莫青盏:“……”
穆昭朝看了聂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聂峋似乎不太喜欢一半仙儿。
可,原书剧情里,一半仙儿分明就是他的智囊团,极得重用啊。
“医者不自医,”穆昭朝道:“占卜不占己,先救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这么重要的助手,可不能让他死了。
聂峋倒也没有抵触救人,他就是觉得,这个老头是个骗子。
说不定今儿就是想骗取阿棠的怜悯!
救人无妨,反正他在,先把人救了,再好好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鬼主意,真嫌命长了,在阿棠面前行骗,他不介意送他一程。
大夫请过来诊过脉后,就开始摇头。
药是开了,但能不能活下来,要看他的命数。
跟剧情的走向完全不一样。
一半仙儿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死了?
但连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是一样的回答。
见妹妹一直皱着眉头,穆初元以为妹妹是怜悯弱者,便开解她,生老病死世间常态,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也不需自责,本也不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已经仁至义尽。
穆昭朝只是想不明白剧情到底又是哪里出了岔子。
听哥哥这么说,她冲哥哥笑了笑:“我没事 ,能想明白,既然碰上了,尽量医治就是。”
一半仙儿的命她是一定要救的,就算剧情歪了,她也想办法拉回来。
幸好她怕聂峋战场出现什么意外,一直都有留一滴灵泉,等药熬好了,就用上。
换句话说,一半仙儿卜得确实准,这里确实有救他的法子。
想到上午还在苦恼的事,穆昭朝眼睛一亮,既然他能卜得这么准,就问问他去哪里寻土豆,岂不是事半功倍。
穆昭朝对一半仙儿的上心,让穆初元和聂峋都十分诧异。
穆初元虽诧异,但也很快就想通了,妹妹就是这么善良,当初善待聂峋,也是如此。
她就是有一颗慈悲心,瞧不得旁人受苦,能帮,都会尽力去帮。
是以,穆初元便接了许多事,免得妹妹累着。
聂峋原本就对这个一半仙儿没什么好感,但他也不排斥救人,自然也是随着阿棠一起。
反倒是一开始费了半天劲把人弄过来的莫青盏,只是在一旁旁观,并没有再插过手。
竹意把熬好的药端过来时,原本她很自觉地想着自己来喂那老翁吃药,没想到,进来后,药碗却被大小姐顺手接了过去。
“我来罢。”穆昭朝接过药碗,趁着接碗的动作,把灵泉加进了药里。
别说聂峋,连穆初元都愣住了。
但聂峋反应最快,他一步上前,直接从她手里把药碗抢下来:“他都昏死了,喂药麻烦,我来,阿棠在一旁歇着就好。”
竹意直接瞪圆了眼睛。原本大小姐要喂药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郡王殿下居然也抢着给个江湖术士喂药,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灵泉已经加了,穆昭朝倒也没坚持,正好让聂峋来喂,老头怎么也记着聂峋这份恩情。
一个昏死过去的人,要他乖乖喝药,是有些难度的。
最后只能是穆初元捏住他的两颊,聂峋给他喂药,两人合力,这才喂了进去。
灵泉的作用还是很立竿见影的,再加上一半仙儿本也命不该绝,一碗汤药才喂了一半,一半仙儿便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先看到的就是正拿着勺子喂自己吃药的聂峋。
清澈的双眼先是茫然而后晶亮,眼见他认出了自己,聂峋直接把药碗拿过去堵住他的嘴:“既然醒了,药就这样喝罢,更快一些。”
一半仙儿要出口的话,一下就顺着苦涩的汤药咽了回去。
等药喝完,一半仙儿也反应过来聂峋的意思了,别人一个堂堂郡王殿下,刚刚亲手给自己喂药,一半仙儿自然遵从他的意思。
不过救命之恩还是要谢的,弄清楚这里是穆大小姐的有家山庄,也是穆大小姐救了他,他颤颤巍巍地就要道谢。
穆昭朝忙示意哥哥拦住他。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没必要这么折腾,年纪还这么大了。
“老翁也不必谢我,”穆昭朝示意着身旁的聂峋对他说道:“我也没做什么,真要谢就谢平远郡王殿下罢,大夫都是他吩咐人去请的,药也是他吩咐人抓来的,我不过是提供个地方。”
一半仙儿诧异地看着聂峋——明明他刚刚挺冷漠的。
而且,他给自己的卦象显示,这一劫该是与穆家这位大小姐相关。
怎么说是平远郡王。
但刚刚一睁开眼,看到给自己喂药的平远郡王,并非假象,一半仙儿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便要给聂峋行礼。
见他还算识相,没有道出他曾经找他卜过一卦,聂峋便道:“谢就免了,穆大小姐心善,你这条命,是穆大小姐救回来的,你知记着穆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就是。”
一半仙儿笑了笑道:“穆大小姐和平远郡王都是老朽的恩人,老朽一个也不会忘……”
灵泉的作用是缓缓释放,见他说话有些困难,穆昭朝道:“你刚吃了药,还虚弱得很,先好好休息罢。”
说着又吩咐竹意,等会煮了清粥送过来。
一半仙儿本也是强撑着,听到这话,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已经用了灵泉,穆昭朝倒也没有太在意一半仙儿,反正人已经救回来了,她暂时也能放心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聂峋收下他。
太突兀肯定不行,会引起怀疑的。
要不,先把人留在庄子上,制造机会,让聂峋多与一半仙儿接触,让他自己发现一半仙儿的厉害,再顺势推荐给他所用?
也只有这样最稳妥了。
穆昭朝打定主意,但没等她把自己的打算说出口,在竹意过来回话说一半仙儿醒了身体也好转了些时,聂峋先开了口:“这术士年岁大了,这一场病怕是不那么容易好的,既然救了他,便送佛送到西,等会儿我带他回王府继续休养,等他病彻底好了,再送他离开好了。”
原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把一半仙儿往聂峋身边送的穆昭朝,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这可比留在庄子上,再制造机会推荐给聂峋要顺理成章得多。
而且,聂峋这么照顾一半仙儿,一半仙儿肯定会更加感念聂峋的恩情,可比她在后面推着,更牢固。
“好啊,”穆昭朝忍不住嘴角上扬:“那老翁年岁大了,阿岭就多留意一下。”
聂峋本是怕一半仙儿被阿棠留在庄子上,不小心说漏了嘴,倒不如他把人带走给看医问药更放心些,听阿棠这么说,他自然应允:“好,阿棠放心就是。”
见聂峋应了,穆昭朝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在聂峋临走前,她还是着意提醒了一句:“瞧那老翁眼神清明,仙风道骨的样子,估摸着也有些本事。”
聂峋看了她一眼:“或许罢。”就是个骗子,也就是阿棠单纯,被他的外貌骗了。
还说什么,他和阿棠八字不合,都是天煞孤星的命。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见识少,换做现在,定轻饶不了他。
他和阿棠明明心意相通!
若非看在阿棠的面子上,他才不会管他年纪大不大,有没有地方养。
能救他一命,已经是他天大的福气。
不过他现在心情好,阿棠又心软,若一半仙儿识相点,他倒也不会刻意为难他。
穆昭朝让丹若他们摘了一车橙子苹果等果子,送聂峋出去。
“快回去罢,”聂峋给她拢了拢披风:“起风了。”
穆昭朝看了一眼经过大半个下午气色明显好转不少的一半仙儿,笑着点头:“嗯,给你带了些果子,记得吃。”
聂峋嘴角不住上扬:“好,回去罢。”
要转身回去时,一直没说话的一半仙儿突然开口道:“穆大小姐……”
穆昭朝脚步一顿,转头朝他看过来。
一半仙儿白着脸,捋着他雪白的胡须道:“今日既然有缘,我送穆大小姐一卦。”
穆昭朝来了兴致:“哦?什么卦?你说?”
聂峋眉头蓦然蹙起,转头警告地看了一半仙儿一眼。
一半仙儿恍若未觉,继续道:“穆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穆昭朝想了想,点头:“好啊。”
聂峋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他一个神棍,会什么卜卦?”
一半仙儿也不恼,就笑盈盈看着穆昭朝。
他知道,穆昭朝是个聪明人。
穆昭朝看了看一半仙儿,又看了看,明显十分不信任一半仙儿的聂峋,往他身前凑了凑,小小声道:“没事,我也不当真,就好奇听听。”
她突然靠近,一阵热浪铺面而来,还裹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聂峋一下就晃了神,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等穆昭朝和一半仙儿走到一旁,聂峋这才回过神懊恼不已——万一这老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算是阿棠拦着,他也饶不了他!
穆昭朝见他朝自己这边担心地看过来,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笑。
聂峋只得先把心放回肚子里。
“老神仙要跟我说什么?”穆昭朝客气且尊敬地问道。
一半仙儿看了她一眼,而后笑了起来:“大小姐是个有福之人。”
穆昭朝也客气道:“老神仙大难不死,也是有福之人。”
一半仙儿也没多客套,直言道:“承蒙大小姐搭救,就送大小姐一句箴言,近期不要进宫。”
穆昭朝脸上笑容一顿,诧异地看着 他。
一半仙儿继续道:“千万谨记。”
穆昭朝正想问为什么,就听一半仙儿又道:“老朽才学有限,也知探得如此天机,大小姐保重。”
话落,行了一礼,便转身折回。
穆昭朝在原地站了片刻,眼看着聂峋要过来,她这才恢复自然,也快步回来。
刚刚阿棠的表情不太对劲,聂峋有些担心:“他跟你说了什么?”
穆昭朝笑了笑:“说是送我一卦,其实是老翁客气,非要给我道谢,没什么事。”
见阿棠不想说,聂峋也没追问,等会儿回去他自然能从一半仙儿口中得知。
“那快回去罢,别着凉了。”他道。
穆昭朝这才同他道别。
跟着穆初元这个师傅一道出来送平远郡王的莫青盏,这一下午都存在感极低,回去时,下意识朝一半仙儿看了一眼——如此,也算是回报了穆大小姐一二。
孰料,他刚要收回视线,就和一半仙儿对上视线。
一半仙儿冲他笑了笑。
笑容,别有深意。
莫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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