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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梦境极度清醒又近乎真实,醒来后只余下无尽的疲惫感。
姚宣辞揉着两下微痛的太阳穴半坐起身子,冷淡平静的凤眸里透着股几分烦躁之意。
明知那只是一场没头没尾无须在意的梦,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的发生改变,脱离了他的掌控。
青年那双好看的眸子漠然垂下,这种快要失控的感觉他不喜欢,若这梦是一场预示......
薄薄的软被随着坐起滑至腹间,凌乱的衣襟敞开着露出精致的锁骨,隐约可窥见流畅线条下的结实胸膛。
他随意敛了下衣襟,穿着单薄的白袍寝衣赤脚踩到地上,点上灯火后,借着那抹朦胧昏黄的烛光,探手从木施取下外袍。
待打理好仪容穿戴整齐后,姚宣辞漫不经心系着腰间束带,冷淡唤了声,“墨崖。”
很快,一道快要融入夜色的墨影推门而入,规矩的立在垂月木门外,“公子。”
“备马车,去接世子夫人。”
墨崖闻言一愣,特意看向屋外确认了一眼,耿直道,“公子,眼下刚过鸡鸣丑时,黑灯瞎火的,温大人上朝还得等俩时辰呢。”
您这去得忒早。
姚宣辞走出里室,冷冷瞥他一眼,“你废话何时这般多?”
墨崖:“……”行,看样子公子心情差极了。
“属下这就去备马车。”
他说罢提着剑,飞速逃离厢房,怎料一出院门就险些与一个提灯婢女撞上。
对方被他吓得一激灵,惊叫一声连连后退,结果脚软摔倒在地,手里的灯笼也滚落到一旁。
墨崖连忙捡起灯笼,探手,“你没事吧?”
借着灯光,他看清那婢女清秀的眉眼,眉头紧蹙,“你来此处做甚?”
那婢女也认清眼前是何人,顿时没好气道,“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她起身禅了禅沾到衣摆上的尘土,“我家姑娘梦魇了睡不着,想来寻世子爷问问,他以往时常失眠,姑娘送给他的安眠香可还有余?”
“这都多久了,我家公子夜夜睡得香,那安眠香早就用不上了,找起来也麻烦。”
墨崖还得去备马,只匆忙道,“白鸦不是守在你那边,缺什么找他就是,快些回去吧,被人撞见就不好了。”
婢女见他这敷衍的态度不由得恼火,一把拉住他,“往日我家姑娘对你不错,你就这么回报姑娘的?!”
真是好心喂了狗,白眼狼!
“......”墨崖心道,把他一个侯府侍卫当做国公府小厮,指使着风里来雨里去的,算不错?
要知道白鸦守了东苑这几日,被折腾得那才是叫苦连天。
见墨崖心虚的沉默,她轻哼着抢回他手中的灯笼,“你这急匆匆是要去作甚,世子爷可醒着?”
“去接我家世子夫人。”墨崖不想与啰嗦,“侯夫人那里也有安眠香,你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说罢脚步匆匆离开。
那婢女气恼地瞪着他的背影,这墨崖总是缺根筋,她家姑娘派她来这儿自然不是求那劳什子的安眠香。
那温氏也是矫情,自己留宿娘家还让世子爷大半夜去接,就不能自己走回来?
她看着面前紧闭的院门,心中一横,直接抬手推开。
侯夫人说,温氏那几个陪嫁而来的亲近人也跟着回去了,这清瑜院里只有侯府的人。
她家姑娘日思夜想,梦里都在惦念着世子爷能多陪陪她,眼下正是合适的机会。
婢女借着灯笼那微弱的烛光照亮,轻手轻脚走进院里。
待穿过了前堂庭院,她提灯跨过月洞门,便瞧见远处正厢房那处亮着光,按捺住心底的雀跃欣喜,顿时加快了脚步。
走到庭院中间,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人从里拉开,婢女眼睛一亮,小跑着过去,“世子!”
皎白月色下,一袭月白锦袍的青年立在屋檐下,一缕夜风卷起,檐下的灯笼随着风摇曳着,明明暗暗的烛光投落在他身上。
“你为何擅自踏进清瑜院?”
“回世子,奴婢是为我家姑娘而来的。”
那婢女还是记得规矩的,站在台阶下匆忙屈膝一礼。
“姑娘入府这几日总是睡不好,您可否去看看她?”
“我?”青年语气微扬,似是不理解。
可她却听出几许轻嗤之意。
婢女只当自己听岔了,忽略不计,热切道,“那是自然,世子爷是知道姑娘心意的,您于她便是最神奇的妙药了。”
姚宣辞居高临下望着那婢女,面无表情,“难眠自该寻府医,我是人,不是药,去了又有何用。”
婢女惊愕的抬起头,那双冷漠的眸眼平静地望着她,她畏惧的缩了缩肩膀。
这怎么和料想得不一样。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青年语气带着几分不悦,“郑二姑娘执意留在侯府养伤,我是看在太子情面才答应。”
姚宣辞没想到一时退让竟会搞出如今的麻烦,他走下台阶,声音轻淡淡的并不重,却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她云英未嫁,你们这些亲近之人,总该拿捏住分寸。”
手中的提灯被他拿走,婢女不敢抬头直视,余光瞥见那双修长的指握着细细的灯杆,把灯笼里的灯芯取出,然后毫不留情的掐灭。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是莫不是因那温氏知晓了姑娘在侯府,闹着跑回娘家,这才让世子爷变了心意?
姚宣辞拎着灯杆,不紧不慢敲了两下脚下的石板,“此地是淮安侯府,并非郑国公府。”
“不要擅自惹出什么是非来,让你家姑娘丢了颜面。”
婢女闻言蓦然反应过来,原来世子爷动怒是担心她家姑娘的名声。
她顿时松了口气,也是,世子爷为人端正自持,最是注重风骨和规矩。
原本涌上心头的恐慌瞬间消退,婢女掩下心底的欢喜,“奴婢明白,世子爷放心,奴婢会劝告姑娘的。”
东方破晓,橙红的日光一跃一跃烧起一片连天.赤霞,丝缕晨光踩到朝霞头上冒了个尖尖,落在惊艳绚烂的花海上,轻风一缕拂过,藤叶徐徐作响。
今日乃殿试放榜之日,图个喜庆,温琼穿了一身绯色捻金丝云绣曳地望仙裙,腰间系了条翠绿束带,衬得细腰如柳。
她向来只着淡色衣裳,换上这么惊艳浓烈的颜色,下颌稍稍一扬,多了几许明艳娇媚,令人半晌挪不开眼。
宋嬷嬷捋顺她腰间的双鱼玉佩,后退两步一打量,满意极了,“姑娘日后该多穿些鲜亮衣裳。”
温伯清生得一张美人面,作为双胞的温琼,容貌自然不俗,只是素爱温柔浅淡之色,往往最先入眼的是温婉出众的气质。
温琼浅笑,“太扎眼了些,只希望兄长莫要辜负了我今日这番打扮。”
她敛裙坐回圆凳,让阿瑶为她钗着簪摇,红宝石额坠冰凉凉贴在额间,颇为醒神。
刚戴好翠玉坠子,就听阿慎的声音兴奋高喊道,“姑娘!放榜了~”
温琼连忙起身,迫不及待走出内厢,“是进士,还是进了前三甲?”
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还是忍不住期待。
“是前三甲!”
少年连蹦带跑,一个急刹堪堪止步在温琼面前,眼睛亮亮的。
“是探花郎!”
“那不就是功名最好里面最俊的那个。”
温琼眉眼间满是明媚笑意,连忙唤着阿瑶与宋嬷嬷。
“你们快去母亲院里接红赏沾沾喜气。”
忽而,众人听到一声轻哼,“我家世子还中过状元郎呢。”
阿慎回了头,瞧见房门外立着个墨衣抱剑侍卫打扮的男子,温琼一下就认出来了。
她笑意微敛,“墨崖?”
“夫人安好。”墨崖抱拳一礼后抬起头,瞧见温琼敛起笑意,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人见了他怎么还有点不开心呢?
“可那两位姐姐看着眼生,是东苑贵人带来的。”
贵客果真是贵客,连侍女出手都颇为大方。
小厮美滋滋摸了下藏在腰间的碎银,热切蹲到药锅旁,欲去接她手里的蒲扇。
“嬷嬷你去罢,说个事儿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我来帮你看着火候。”
庞嬷嬷胳膊一抬躲开他,沉下脸,“你这般殷勤,莫不是收了东苑那边的好处?”
夫人入口的汤药是世子让她来煎熬的,她虽觉得温琼配不上自家世子,但是姚世子爷的吩咐她一向听从,故此这药锅从未让旁人碰过。
见那小厮讪笑着目光闪躲,她拎起蒲扇拍向他的脑袋,“你这狗胆,竟敢跑到我这里做营生了。”
几下轰走了那小厮,庞嬷嬷眉头皱出个“川”字来。
那日书房说漏嘴后,她深思了好几日。
眼下世子爷把二姑娘接进了侯府养着,可皇城人都知晓那二姑娘可是云英未嫁的女子,温氏才是天子亲自赐婚娶进侯府的正妻。
二姑娘有太子妃撑腰又怎样,敢剪断天子牵的红线,那也得等天子仙逝,除非那二姑娘能咬着牙,忍受风言风语熬到太子登基。
如今天子身子骨硬朗着呢,别说国公府了,放到寻常百姓家,谁能容忍女儿为一男子,赌气誓不肯嫁的?
庞嬷嬷是侯府的人,自是站在世子这边的,如今世子的妻是温氏,那她只能识相点,向着温氏多一些。
二姑娘唤她,若她不去,下次来的定是侯夫人院里的人。
庞嬷嬷思量了几许,往药锅下添了几块炭火,掩上小厨房的木门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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