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沙漠像洗去了浮尘一样,就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
温荑和哈哈乘坐老板开的车,副驾是老板的女儿,后座是第一个开口想要和哈哈玩的那个小女孩。
他们的目的地确实不远,跃过一个十多米高的沙丘后女孩指着远方喊:“姐姐!就是那!”
温荑从前排中间的位置伸出脑袋向那看去,下一刻她就被自己看到的东西震撼了。
瞳孔逐渐放大,睫毛颤抖着目不转睛的看着黄沙中的那抹绿意。
那里不是绿洲,却比绿洲更震撼人心。
一片网格一样的东西出现在沙漠中。
仿佛整个阳关镇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来到了这里,默契的选了自己的位置,带着一包包麻袋的东西低头劳作了起来。
这一幕不仅是温荑被震撼了,其他因为好奇跟来的游客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震撼了众人的是一个个网格连成一眼看不到头的人为绿洲。
整个阳关全员出动背着的麻袋中是一捆捆的干草。
他们用工具在沙地上挖出一条条沟壑在把干草用力压进沟里。
虽然埋进去的是干草,可站在温荑他们这个略高一点的位置向远处看去却能见到远方已经有了一丝绿意了。
就像初春的青草一样“草色遥看近却无”看似没有,实际上已经承载了人类治沙的希望。
而且这些用草形成的网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向外扩散。
这座小城是沙漠前最后的防线,人们正在用实际行动践行着几代人的宏伟愿景,已经能看到希望了。
除了那抹绿意同样让人看着动容的还有天边的晚霞。
天快黑了,新的一天又要来了。
谭怀宇走到温荑身边,默默地陪伴她沉浸在这种震撼中。
一个女孩向这边跑来,正想说什么,被谭怀宇抬手在嘴边悄悄的抬起一指,
女孩看了一眼温荑,眼睛一转捂着嘴巴偷笑着跑远。
……
这天之后,温荑觉得自己好像是找到她要找的东西了。
每天她都会和客栈老板租借车辆,带着哈哈来到这片草格地上,照样一看就是一整天。
晚上回去之后她就会在房间铺开纸张,将这幅画面用淡淡的水墨色勾勒出来。
就这样,一天,两天,三天……
整整一个月,剧组在这里的拍摄任务要完成了。
谭怀宇这晚敲响了温荑房间的门。
看着她的气色明知故问:“灵感找到了吗?”
温荑耸耸肩,“你呢,这边的工作完成了?”
谭怀宇也学着她的样子耸耸肩,做完之后两人纷纷忍俊不禁。
比起来时温荑略带焦灼的心情,此时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们两人之间也好像出现了某些化学反应。
证据就是一个月里虽然两人交流依然不多,可这相视一笑间却好像多了三分默契。
“谢谢你,要不是你这次带我来这,也没办法这么顺利。”
谭怀宇摆摆手,“我也是要来工作的。”
节目组接下来要转战去蓉城影视基地,谭怀宇接下来就不用再跟了,照例开车带着温荑和哈哈一路返回。
一个月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时间到了年根,沿途虽然气温虽然越来越高,却也染上了几分冬季的萧瑟。
牧微的新剧在苏城已经完成了拍摄任务,娄今的公司也重回正轨。
温荑则自从回去之后就开始了忙碌。
她这次的作品还是要在汉服的基础上设计,而且比“瑚光珊色”还有更复杂。
春节之前温荑只抽出时间参加了顺达的年会,就连春节也只给自己放了三天假,除夕当天在蒋家别院,初一在拜访暮云枝,初二拜访林崇欢。
初三开始继续她的工作。
这次再启航,温荑就察觉了不对,灵指术她从没停下每天睡前两个小时的练习,现在已经能做到第十二个动作了。
刚一上手她就发现缂丝的时候手指摆动间的动作竟然很有节奏感,就是这种节奏感让她的手仿佛自己就知道它应该干什么。
这种现象用科学的角度解读,就是脑子能更自如的控制手了,不会产生脑子会了手做不到的情况。
显然手指的灵活让工作都仿佛成了一件让人享受的事。
这让温荑下定决心,灵指术的练习绝对要雷打不动。
而且这次制作的过程中温荑还发现了一样惊喜,有的时候在制作的过程中,提前定好的色织出来却发现和想象出现了偏差,她就会临时调整,做出来的效果比画出来的更自然。
这种临时调整的情况温荑之前从未有过,一直都是按照原图严格复刻的。
由此可见温荑她又进步了。
时间转瞬即逝,一眨眼五个月过去。
当代工艺品双年展准备开始初选了,一件件工艺品被送到国博的作品库中。
老馆长九月份就要退休了,正好是双年展为期一个月的展出结束的那一天。
到时候还会有一些作品要进行拍卖。
虽然艺术品不能用金钱去衡量价值,但金钱却能代表大众对艺术品作者的认可。
这日例会,照例说起双年展的话题,老馆长突然问道:“作品都送来了吗?”
张馆面上带着淡淡的忧虑,“还有几件没有送过来。”
老馆长点点头,例会结束后把张馆留下,“是不是温荑的作品还没有送到啊。”
“是啊,听说温荑年前就开始动手了,到现在还没结束,我担心……”
老馆长笑着摆摆手,“不用担心,温荑那孩子心里有数,投递时间还有半个月,一定能赶上的。”
说着转头看向窗外,“反而,咱们应该期待,据说她出工向来很快,那件瑚光珊色也才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出了成品,这次却要耗费半年,由此可见,这说不定会是个超乎我们想象的优秀之作。”
张馆像是被安慰到了,轻舒一口气,“希望如此。”
初选的日子在六月中旬,到时候会选出三天的时间,邀请数十位国内各个行业顶尖的从业人员前来进行封闭式评选。
一共数千个作品,每个人都要对每件作品做一个评分,从1-10分,到时候在按照排名选出一千个作品展出。
入选的作品还会按照名次不同展出的权重也不同,有的可能和几十件作品拥挤的布展在一个小展厅里,有的却会获得着重的优待。
参展期间每一样展品下方都会有个二维码,上面会显示作者自己提供的初始金额,如果看展的人有意购买这样展品,就可以扫描下方二维码。
购买者填写自己的个人信息和购买押金。
如果一样作品只有一个人选中购买,展会结束后这件工艺品就自动归那人所有。
假如一样作品被多人敲定意向,就会放入最终拍卖环节。
最终的拍卖只有交了押金的意向方可以参加,其他人则没有权利参与竞拍。
六月中旬到了,终于临近投递只剩下一天。
温荑的作品也终于到了,紧接着被放入数千件作品中。
为了公平起见,作品从被送到国博进入作品库后,除了有限的几名签了保密协议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不会在有机会看到那样作品了。
所以就算张馆暮雨桥他们对温荑有多少期待,也只能等到初选结束才能有机会利用近水楼台的便利提前看到。
这一天初选的时间终于到了。
文·化·部从全国各地选出来28名评选者抵达国博。
作品库外,28人按照地域、行业或亲近关系三五一群的分布,大家都对这次初选有不少的期待。
“听说张兄你的学生这次也入了初选啊。”
“哈哈,那孩子争气,这才是第二次参加就被选过了,希望能继续幸运吧。”
“刘兄!好久不见!对于这次初选不知道你们当地的人有没有说内部消息?”
“这可不好说,这次是老馆长退休前的最后一个大事,做得比往年都要严密,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啊,听说他们内部的人想提前看都没机会的,还不如我们呢。”
“是吗,听说这次有不少优秀的年轻人……”
脚步声在远处响起,大家默契的纷纷压低声音,直到逐渐无声。
老馆长亲自带着两位副馆长走了过来。
老馆长置身是专攻瓷器的,这一分类也是文物圈子的大类之一,另一大类就是书画,正巧,他身后的两名副馆长正是专攻这两项的人。
吴副馆瞄了一眼另一边老神在在的张馆,嘴角的笑容皮笑肉不笑中还带着一抹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讥讽。
作为同样专攻瓷器的副馆长,原本他才是最有可能接班馆长职位的人,结果那人借着个孩子的光上位,也不觉得丢人。
哼,他到要看看被张副馆寄予厚望的温荑到底什么样。
这要是连初选都过不去,可就好看了。
老馆长站在作品库门口照例对在座的众位发表模式化的规范讲说。
以公平为原则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进去之后每一位评委身后会跟着一名国博的工作人员,评分过程中不能交流信息,这人就是监督大家不要交流、不要聚集的。
在里面看完之后他们也只能按照规定的路线用餐,回房间。
全程都有密集的监控存在,一旦发现有人交流作品相关的话题,立刻就被排除评选者队伍。
在场的人一听他这些话都肃穆起来,往年虽然也有类似的规定,可也没严格到这种程度。
几人互相对了一下眼神,都看到忌惮的神情。
老馆长的性格他们都有几分了解,不像一般人临退休就要求稳,他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的。
这次绝对是真的严格,不是假的。
一旦他们中的哪位不当回事触犯规定被赶出去,老馆长是绝不会容情的。
到时候绝对会丢人丢大了。
评选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个专用的评分器,同样是扫描作品下方二维码,输入自己的评分。
老馆长说完,打开作品库的大门。
作品库像一个大展厅一样,空间非常宽阔,光线也很好,所有窗户全部拉开窗帘,一件件作品按照区域分门别类。
进去之后每位评审员都会被一名工作人员认领,带到不同的区域,具体位置早就安排好了,就连动线都是经过细致研究的。
孙教授是首都美院的院长,专攻油画,没想到第一个被带到的区域却是中式织造区。
这一部分数量不小,孙教授虽然不怎么感兴趣,却也只好按部就班的看了起来。
织绣的东西多半是做成挂画或是摆件,一路看去虽然精美却也没有超出预期。
盖因中式织造受限于条件因素,不论什么主题都是一副传统风,在他这个喜好抽象派画风的人眼中就有些过于死板了。
一个个看过去,果然就像他所想的那样。
他才看了十个,就有两个是以竹子为主题的作品,工艺都很精湛,创意就是基本没有创意。
孙教授毫不客气的给了3分和4分。
又看了一会,剩下的就多是以动物为造型的,总之千篇一律很少让他给出超过6分的作品,唯有一个用刺绣做了水的描绘让他眼前一亮,给了7分。
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一处的作品也看的差不多了,孙教授走到最后一处作品旁。
看了一眼后就眉头皱起。
这幅一看就是缂丝作品,还是件汉服作品。
作者用缂丝独有的金色反光做出来类似沙漠的效果,技术上比起之前那些作品确实算不错了。
可惜就是有些跑题了。
主题是“生命”,这个却是荒漠,跑题跑的未免太过于夸张了。
孙教授撇撇嘴,评分器扫了一下作品下方的二维码,转头就向下一个展区而去。
刚走几步评分器上正好显示出作品详情。
孙教授刚要输入2分的手指却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作品的名字——草色遥看近却无。
“咦?”
这时候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下意识扭头看去。
就是这一眼,让他瞬间睁大了眼眶。
迈大步子的重新返回作品面前。
眉头逐渐皱起,孙教授就这样保持着注视作品的姿势向后退。
退了三步回到他刚刚扭头的位置,这次他确认没有看错,那带着金色反光的沙砾色中竟然真的有绿色透了出来。
又走了回去贴近看,这个位置看还是单纯的沙漠。
“嘿!”孙教授来了兴致。
之后的几分钟内陪同人员就这样看着孙教授不停地调整自己与作品的距离。
3米、2米、5米、4米、7米、6米……
陪着孙教授的这位工作人员正是织绣组的人,见他这样忍俊不禁。
就这样走两步退一步,活像刺绣中人形倒缝针。
强压着笑,没想到这位还是有点水平的。
他们这些收作品的工作人员是第一批见到这件“草色遥看近却无”的人,当初也是歪打正着才摸透其中奥妙。
这套汉服是一件很神奇的作品。
明明就是一片带着反光的沙砾色布料,可是当人站远了看却会发现一抹抹绿意开始沁了出来,而且离的越远越能看到更多的绿意。
再结合主题“生命”,让人每每看到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根本不是跑题的作品,这是生命的奇迹。
“这手法简直神乎其技。”孙教授碍于规定不敢大声说,却实在压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紧握起来,手心的异物感让他回过神来。
连忙在这幅作品的评分中打出一个10分的最高分。
这幅作品值这个价。
评完分之后见其他的人都没有来,孙教授忍不住问道:“这种汉服有名字吗?”
工作人员点点头,“这是汉服中的曲裾,”说完表情别扭了一下,在规定范围内多说了一句,“这套汉服穿在人身上比挂着展示更惊艳。”
也是孙教授都评完分了才能开口,再多就违规了。
孙教授离开了这片展区,快走到下一个西洋画展区时还在一步三回头的向后看,依依不舍的低声道:“也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看透这件作品的奥秘,万一明珠蒙尘了可怎么办。”
第一次,他因为一件作品产生这种杞人忧天的愁绪。
工作人员低声叹了一句,“希望大家都能仔细的看吧。”
碍于规定,评分之前他们是不能插嘴的。
所以这一点不仅孙教授担忧,所有工作人员接收这件作品后也都很担忧。
孙教授脚步蹲在那,沉吟半晌,摇了摇头,“这套汉服的作者很聪明,她起的这个名字就隐含了作品的奥秘,相信其他同仁都不会错过的。”
以前他一直不太能欣赏这种工序繁杂受限制颇多的传统手工艺,觉得不像油画这样普及面广,知名度高。
可是今日他的固有思维却被一套汉服给打破了。
因为他发现在这样厉害的人手中,缂丝这项传统工艺竟然能赋予作品生命。
走到西洋画厅的时候孙教授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位做陶艺的青年大师,同时也是上上届青年展的冠军吴知行走进了织绣区。
两人相隔数米对视一眼,看到她眼中百无聊赖的神情,孙教授恍惚的察觉或许自己刚进去那一片区域的时候也是抱着这样看一眼就走的心情。
可实际上……
孙教授勾起嘴角,对其颔首点头。
吴知行愣了一下,她竟然在孙教授的眼中读出来了看好戏的期待。
她也是首都美院的学生,只不过分属不同的专业,并没有和作为院长的孙教授打过很多交道。
可就算如此她也下意识觉得中西式艺术是有壁的,孙教授理应迫不及待的看过就走。
为什么还能在这片展区里拖到她过来。
要知道她前脚出来的可是雕刻区,专业对口让她停留了不少时间的。
带着好奇,吴知行特意在织绣区仔细看了看,前几个就让她失望了。
终于她走到最后一幅作品面前,可能是心中的怪异之感作祟,让她下意识的在看作品之前先扫了一下二维码。
出现的作品名字让她眼中染上诧异。
草色遥看近却无……
再抬头看去时,这才恍然发现原来留住孙教授脚步的原来是它。
三天的时间内,28名来自各行各业的评审员都发现了不少让人惊艳的作品,现在他们都是满肚子话想宣泄。
以至于这种迫切的情绪推动,让他们比预计中更快的速度完成评审。
第三天的中午,最后一名来自边陲的唐卡画家张芷带着赞叹的神情从作品库中走出来,终于在得到了评审结束的通知后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都看到了吗?那副织绣作品!”
孙教授一听关键词,耳朵竖了起来,压抑了两天的火山正准备喷涌而出,就听到有人高声把话题抢了过去。
“是那幅草色遥看近却无吗?”吴知行一边说着一边挤过人群向这边走来。
张芷点头如捣蒜:“对,就是那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是一片布而已,怎么能做到那种效果呢?”
两个同龄人对视一眼,都无法得到答案。
其他人有的还在跟朋友互相分享自己认为最精彩的作品,没留意这一片区域,孙教授踱着步子走过去。
微微抬着下巴淡淡的道:“那可不是简单的一块布,那是传统手工艺缂丝,常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称。“
旁边有人听到孙教授说话,一听缂丝,轻蔑一笑,“老掉牙的东西,不会真的以为刻出一片沙漠就有人买单吧。”
词话一落场面顿时肃静了下来。
孙教授眉头皱起,“你没仔细看那套作品?”
说话的人是另一个和首都美院知名度不相上下的美院校长,专攻的同样是油画。
和孙教授不论是年龄还是风格都撞型了,绘画水平也不相上下,早年因为在国外一次拍卖上金额输给了孙教授,所以每次遇见都是针尖对麦芒。
周教授挑眉,“一幅跑题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人群中也有几人开口附和周教授的话,“对啊,手艺是不错,就是可惜了,耗费那么多时间弄出那么一件东西,看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出土的文物呢。”
“看着是汉服,我相信没有人愿意穿上除了土色什么都没有的衣服吧。”
“我觉得也是,看一眼都觉得难看,一点艺术性都没有。”
“……”
孙教授惊讶的发现在场保持这种想法的人还真不少。
少说七八位是有的。
剩下的人用了然的视线对视一眼,神情各异。
孙教授怜悯的看了周教授一眼,“展出的时候只要扫码就能被所有人看到初选时的评分,希望到时候你……你们还能这样说。”
说完便摇着头离开了。
吴知行和张芷挽着手离开的时候也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他们。
一位国画艺术家走过周教授的时候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这一切都把周教授为首的几人弄得一头雾水,扭头看向作品库的大门,可惜那里早已关闭,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周教授喉头滑了滑,强撑着干笑两声,梗着脖子:“艺术品本来就是没有绝对的喜恶,别听他们瞎说。”
可是其中有一位专攻玻璃艺术品的人这时却恍然回想起被他一扫而过没多留意的作品名。
“草色遥看近却无……那幅作品是这个名字吧?”
旁边的人也回忆起来,“我急着去看下一个区就扫了一眼,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明明是沙漠的景色,为什么用这个名字呢?”
其余几人突然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难道……”
反应过来点情况的人,拍着大腿懊悔,“哎呀!我怎么没反应过来呢。”
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还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肯定的。
那幅作品一定有问题!
初选的作品都是匿名的,这些评选人都不知道那个作品是谁的,出去之后纷纷开始讨论起他们在其中看到的几套公认不错的作品,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最有争议的那套缂丝汉服。
这时候几位用业余时间在网上直播教绘画,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提升知名度,立艺术家人设的人,就开始在直播的时候高谈阔论给大家分析自己看好的几样作品。
“有一套玻璃制品非常好,用造型和色彩营造勃勃向上的生机,竞拍的时候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对了还有一个很有争议的作品,据说有二十名评审员都给了高分,剩下的人则给了最低分,两极分化非常严重。”
“我?不知道是不是作者把寓意藏的太隐晦了,还是评审时间有点短,就是没怎么看懂,给了个印象分吧。”
“哦,那是一件织绣作品,是用缂丝做的一套汉服。”
这时候有网友敏锐的从“汉服”和“缂丝”这个词中猜测。
【是不是温荑的作品啊。】
【是啊,温荑最擅长缂丝,老师你再多讲讲呗,汉服上有没有苏绣。】
【对啊,她的瑚光珊色就是用缂丝和苏绣相结合的作品。】
【参展肯定要拿出绝活的,光是缂丝可能不是温荑吧。】
正在教大家厚涂技法的主播听助教念了几条弹幕,停下手中的笔擦擦手,道貌岸然的坐到镜头前,带着包容的语气道:“温荑这个年轻人我听说过,没有过太多了解,如果作者是她的话也不意外,还年轻嘛,哈哈。”
除了这位之外,还有一些人也在或公开或私人的场合中谈到那幅缂丝作品。
像是有默契一样这些人都用的统一说辞。
“那套缂丝曲裾啊,我认为绝对是前三名的作品。”
“到底好在哪?能不能细讲一讲。”
“哈哈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必须亲自去现场看才能体会其中妙处。”
就这样,不同的说法带来了不同的效果。
又过了几天,复选的时间到了。
国内双年展的复选并不是决定能否参展,初选过的作品都能参展,复选则是要在初选前一百名中排出更详细的名次。
这次的前三名是要决定了能参加国际展的机会。
虽然是青年展,却决定了国内艺术圈的未来,所以来评选的人都是国礼级艺术家的水准。
一共十位,这次评选是更加严格。
而且还要避嫌,只要前一百名里有他们学生的作品,就不能参与这次的评选。
苏城
温荑自从把作品快递过去之后就放松了,保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心态。
以自己在阳关看到的景色为主题设计了一系列的汉服,埋头工作起来。
她的三位老师却坐不住了。
正好临近考试周,暮云枝也没课了,和俞朝英两位有时间就往林家的缂丝工坊跑。
终于在六月下旬的一天,他们收到了消息。
【“暮老师,不好意思,您学生的作品这次进入复选了,所以要避嫌,请您谅解。”】
【“林老师,恭喜恭喜,您学生这次的作品正好踩线进入复选,因为要避嫌所以很抱歉。”】
暮云枝疑惑:“怎么会这样呢,我们都见过温荑这次的作品,不说稳定前三,前十也是有可能的。”
林崇欢也很费解。
直到俞朝英的电话响起,他们这才自认为找到了答案。
【“俞老师,这次入选的水准非常高,很多大师学生的作品都入选了,最后竟然导致评审人员不够,所以组委会斟酌再三希望您能参与这次评选,但是如果您的评分是其中最高分,就会被去掉,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暮云枝和林崇欢目光灼灼的看着俞朝英。
俞朝英连忙拿起电话关闭扬声器,“可以,放心,我一定会秉承公平公正的原则去打分的。”
复选采取半公开的方式,十位评审坐成一排,由工作人员将前100名的参展作品在他们面前一一展示,100分满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和一个最低分,剩下的取平均数。
谁能想到,这次老馆长组织承办的双年展,因为他个人的客观原因吸引了很多有能力的青年艺术家,导致的结果竟然是复选的评审人员不够了。
由此可见这次双年展的含金量有多高。
暮云枝和林崇欢以为这就是温荑的名字被拉低的主要原因,“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等复选结果出了我和林老师再过去。”
俞朝英意外入选评审团,让暮云枝和林崇欢悲喜交加。
临送走俞朝英的时候她还反复叮嘱,“一定不要给分过高了,万一被去掉还会让人对温荑产生不好的印象。”
俞朝英第n次承诺,“放心吧,我一定会秉公给分的,咱们温荑的作品确实优秀,我是觉得这次初选一定是有问题的,至于问题在哪暂时不得而知。”
暮云枝顿住脚步:“你也觉得温荑的作品不止这个名次?”
“以咱们的眼光还用这样不自信吗?温荑的作品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是一副顶尖的艺术品,就算拿到大展上都够格的,我可不信在青年展上反而排到100名踩线,这件事我一定要搞清楚。”
为了避嫌,俞朝英这次去首都没联系任何一位朋友。
直到他们十位坐在一起这才从另一位国画大师口中得知了真相。
对方也没直说,而是旁敲侧击的分享自己的消息。
国画大师带着神秘的语气道:“听说这次的作品中有一位产生了非常大的争议。“
坐在他旁边的玉雕大师心领神会:“哦?某不是那个。”
“哪个?”玉雕大师旁边的陶艺大师疑惑。
他身边的剪纸大师忙道:“是不是那个缂丝汉服,我从孙教授那问到了,那套作品非常的神奇。”
另一位瓷器大师失望的坐回去,“还以为你真能问出来到底哪里神奇呢,我也从人口中得到了这个答案,他们都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就说很神奇,一看就知道了。”
“有人说那是一套跑题的作品,给的分很低。”
“就是因为有几位给了最低分,所以才拉低了名次,不然恐怕至少能到前十。”
“哎呦,这么奇怪的作品,那咱们一会可要仔细看清楚,不然闹了笑话一世英名就毁了。”
“没错没错,一定要仔细看清楚。”
俞朝英在一旁没说话,别人好奇的看他怎么不加入话题,俞朝英就笑着摆手。
追问多了,就说:“其实我这次本不应该来的,前100名中有一位是我的学生。”
其他人纷纷侧目,“这是怎么回事?”
俞朝英解释:“其实那人也不只是我的学生还是暮老师和缂丝大师林崇欢的学生。”
“她只是和我学了绘画而已,主要还是做服装设计工作。”
国画大师恍然大悟,“缂丝大师林崇欢的学生,难不成刚才我们讨论的那个作品,就是你们三人的学生做的?”
俞朝英谦虚的低头浅笑,“不确定,一会看看就知道了。”
其他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说的那幅作品到底叫什么名字。”
最开始说起缂丝汉服的人看了一眼俞朝英带着笑意的道:“不如我们数一二三一起说出来。”
他们这群人平时分散各地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此时有了共同话题难免多了些谈兴,立刻就有人起哄。
“对,一起说。”
“我来数,你们一起说。”
周围的人都伸着脑袋看他们。
“一!”
“二!”
“三!”
“草色遥看近却无。”
“草色遥看近却无!”
俞朝英和那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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