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师傅委托明沁出城送信时,她是愿意的。


    更准确的说,明沁是感激涕零接下着个为期一个月的任务,狼狈窜逃着出城也不为过。


    炎炎夏日,身穿黑长袍的暗卫在马背上满头大汗,脑子里思绪杂乱纷纷。


    自那个吻之后,明沁甚少纠结思虑的脑袋就没有停止运作过。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胭脂的完妆与否是得用亲吻来测试。


    即便问遍了整个暗卫营的师妹,就连当中最精于胭脂水粉时常卧底于青楼的秦师妹,也没听说过如此作法是什么皇家独门秘技。


    从那天起,明沁每每看到慕容灩,便会想到那如丝绸般的触感,不自控地舔唇。


    年轻的暗卫不由地抱头,自己这般胆大妄为不知轻重,不就跟那些轻薄的采花贼一样吗?


    在离京前同慕容灩告别时,女人即使听闻自己得出成一个月也是一脸淡然的毫无反应,只是在临走前默默地递给自己一个玉罐,里面是她自己调配的香膏。


    摸着袖子里揣着的罐子,马背上的人只觉得摸不着头脑,不理解为何慕容灩会突然赠自己此物。


    明沁可是从来不用香膏的。


    暗卫行事必须隐匿行踪,泯然众人,身上得干净的不留下一丝气味才好。


    而慕容灩的香膏却散着如她本人般娇艳的牡丹花香,猖狂的香气仿佛在告诉身边的人自己的存在,身为暗卫的自己是决计用不上的。


    明沁苦恼着,只觉得自己急需发泄一番。


    尖锐的,一声滑破空气的声响。


    明沁一脸不意外地抬头,回身一下伸手握住向她射来的箭。


    她看着身后十几名蒙面人个个提着武器,眼神肃杀,不禁感叹道。


    “真是太可惜了。”


    翻身下马疾行。


    明沁提着剑刷的一声突然出现在持弓的男子身前,嘴里带着微笑,在眼前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时,由下而上一刀斩断他的胸口。


    身边的围绕的人群见女人几个呼吸间以然欺身,立马提着武器大吼着朝她冲了过去。


    刀光血影中,明沁蛮不在意的一脚踢起沙尘,原本一片清晰的视野陡然变得模糊,一到深色虚影在人群中肆意挥剑,哎叫声词起彼落。


    不到半刻,便只剩她一个人站在一片血泊中。


    明沁折了折肩膀,发出了喀喀两声,而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你们真是太可惜了。”明沁就着其中一具尸体的衣袖擦了擦剑,“我刚刚心情特别混乱,刚好非常需要打上一架。”


    鲜红的血点溅了一脸,虽然语气抱歉,但她的脸色却很平静,好似蛮不在乎般露出了一个纯真的微笑。


    “实在是太不好意了。”


    ____


    慕容灩无聊地望着窗外,手里的书已经看了半个时辰,却丝毫没有翻页。


    阿沁已经出城了大半个月,自己实在是想念得紧。


    想到最后一次见到明沁时她的样子,慕容灩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依旧是手足无措不敢正视自己,眼神飘忽不定手指紧紧攒着袖口。


    但似乎是担心离开太久自己会担心,捞捞叨叨的说了半天任务很简单,又紧张的叮嘱自己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偶尔,会愣愣地望向自己的唇,眼神却会在自己看向她时迅速溜走。


    可爱的像是在做什么天大的坏事般。


    慕容灩脑海中回忆着明沁总是在移开眼之后不由自主的舔唇的画面,内心愉悦。


    虽然脑袋很迟钝,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一阵低声轻笑。


    回神后,手中的书是已经看不下去了,慕容灩正准备吹熄烛火就寝,却听到窗外传来了几道不明的声响。


    不可能是阿沁,慕容灩想。


    不只因为阿沁正在实行任务,更是因为阿沁来去时从来是毫无声响。


    还会有谁半夜来攀这藏月楼?


    可京城能攀藏月楼的人屈指可数,到底会是谁?


    可能是淫贼吗?


    慕容灩拔下头上的簪子紧紧的握住,屏气凝神准备一有动静便向贼人刺过去。


    待窗子被推开,慕容灩手中的簪子正要戳穿来人,就听到一个女人护着自己的颈子语气急促的说,“下官是沁沁的师姐,郡主手下留情!”


    手中的尖锐依然抵着登楼人的肌肤,没有离开。


    几个呼吸之后慕容灩沉着声音问,“暗卫营哪一棵树底下藏了李师兄的酒?”


    “沁沁没有一个姓李的师兄。如果你是指林师兄的话,他私酿的梅酒埋在暗卫营西门右数第三棵树的下面,虽然是沁沁找到的,但已经快被我偷喝完了。”女人开口,语气急促。


    顿了顿,手持利器面色狠戾的慕容灩才道,“你还真是阿沁的师姐。”


    来回扫视面前的宋书晴,慕容灩收回簪子,给自己松松的挽了头发,强撑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的就要往旁边倒,宋书晴正要伸出手帮忙,她却厉声。


    “别碰!”


    随后手臂施力缓缓地将自己挪到了榻上,即使如此依旧保持着郡主的威仪。


    慕容灩这才抬眼看了宋书晴问道,“深夜找本宫有何要事?”


    宋书晴见她态度强硬也不恼,只是恭敬的一揖,神色自若地说,“下官名为宋书晴,乃是明沁的师姐。自知今日孟浪深感抱歉,但有封信务必要交给崇文郡主。”


    她朝衣袖探了探,便取出一个装在竹筒中的密函交给了郡主。


    接过信,慕容灩细细地读了起来,微微蹙眉。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用油灯里的火点燃信纸手臂伸出窗外,待信近乎烧尽才松手让余烬随着晚风飘去。


    为自己泡了壶茶之后,慕容灩突然开口。


    “看来,五皇子今日病殁?”


    宋书晴一顿,而后微微点头。


    “今日申时走的,消息还未走漏。”她向来知道自己多智近妖,更是多了一世的记忆,思维跳耀,总被师傅称作怪才。


    平日都是宋书晴自己令别人惊叹,如今这位一生都活在封建传统中的崇文郡主,身困高楼却能凭着信里的了了字句和暗卫营的急迫评断出朝堂局势,这般完全不下于自己的才智和机敏倒是让人震撼。


    “难怪。”慕容灩低声道。


    淡然地饮了口茶后交代道,“让你师傅莫慌张,只要保着皇帝的性命,太子暂时不会妄动。…本宫多少还是懂他的。”


    嘲讽地冷哼一声。


    “那师傅托下官一问,关于郡主先前答应的事?”宋书晴试探道。


    “本宫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若真到了最后关头自然没有放弃的道理。”


    慕容灩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又似想到什么般眯起眼睛,突然语气严肃,“让你师傅最好信本宫的话,别歪脑筋动到阿沁头上。”


    “谢郡主。”宋书晴弯腰拱手,“明沁师妹是暗卫营的一员,计算她是万万不敢的。”


    一阵沉默。


    久到宋书晴腰都酸了,慕容灩才冷冷的开口,“你便是常常带着阿沁着去烟花之地听曲儿的师姐?”


    “…目前还在暗卫营,且明沁师妹称作师姐的只有一人,所以我想郡主的确说的正是下官。”听到郡主的淡淡的质问,宋书晴久违地感觉头皮发麻,低头垂着眼回答。


    眼睛直盯着宋书晴许久,慕容灩才再次开口,“那你想必也是阿沁日日夸赞机敏美丽的那个师姐了?”


    语气似乎更加不善。


    宋书晴腰弯的越来越低,感觉自己不只身体折,寿也快折了。


    她硬着头皮说道,“下官不知明沁师妹是如此同郡主称赞下官的,师妹这般形容实在是谬赞了。”


    “是啊。”


    慕容灩皱着眉头似是有些困扰,“的确是谬赞了。”


    可恶!


    这就是那些所谓的『笨蛋情侣』吗?


    不顾旁人感受,沉浸在自己世界眼里只有彼此的小俩口。


    社会公害。


    宋书晴忍着自己内心大不敬的独白和快要翻起来的白眼,脑内飞快思索着要如何回应郡主才不会显得失礼。


    好在慕容灩也不介意她的沉默,突然想到什么般自顾自地又问道,“这么说来,让阿沁去青楼当舞娘的师姐也是你?”


    宋书晴内心警铃大响,额头上冒出了薄汗。


    她结结巴巴的解释着,“青…楼之事…乃暗卫任务之所需。”


    “是吗?”


    意外地,慕容灩似乎一点都不恼反而露出一丝微笑,“那本宫可要好好感谢你才是。”


    “蛤?”


    宋书晴方才还有些惊慌的脸,露出平日难得见到的疑惑。


    深夜,当宋书晴离开藏月楼回去覆命的时后,她虽然怀里抱着沈甸甸的金银饰品,但总感觉自己貌似至少五年的寿命被留在了那里。


    藏月楼不只难爬的要命,即使做好万全准备,自己还是差点摔死。


    里头的郡主也着实是一位强大的女子。


    要不是刚刚眼疾手快,自已的脖子可能早就被穿洞了。


    谈到沁沁的时候,眼神里的保护欲和占有欲简直要吃了自己。后面还莫名其妙的突然微笑,给寒毛直竖的自己特别恩赏。


    郡主这般捉摸不透的女人,沁沁到底是如何与她相处的?


    果然师傅说得对。


    即使豫亲王有十个,不,一百个女儿,自己逃也是要从那里逃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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