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心底的怨恨
一时间, 静默了!
好在这是他们爷孙二人的交谈,哪怕有那听力上佳的人,听着这话想笑,没笑得太过分, 低头莞尔罢了, 没让别人看见。
“我跟你说正事。”云启纠正一番, 想让云锦绣意识到, 他并非说着玩。
“我和杨公子已经派人往渤海查探过了,心里有数。况且我们几个亲自进的渤海,闹着玩是要把小命丢掉吗?我好不容易才活过来,血海深仇未报,舍不得死。”
云锦绣亦是无奈,自家的叔公看看她,她像是在开玩笑吗?
关系小命的大事, 谁拿来开玩笑呢?
“可他不像是为了活下来可以拼尽所有的人。”云启不知该如何说。
杨觉和云锦绣既然查过, 肯定查清楚事情了。关系小命的大事, 云锦绣和杨觉都不会拿来闹着玩。
陈亘的反应, 怎么说。他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顽强地活下来, 足见心志坚韧。
偏偏一路上的表现,偏是那不谙世事的主儿!
云启捉了捉头,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杨公子救他时说过,尽人事, 听天命, 他能活下来, 证明他想活。想活着, 不代表他能变聪明。”云锦绣解释。
云启纠结的莫过于陈亘的不够聪明。
可是, 死里逃生能让人变得聪明吗?
云锦绣作为一个死过一回的人,深以为死里逃生没有让人变聪明的功能。
这么多年,云锦绣不照样得从头学习。
毕竟现代人总以为古人不太精灵,事实上就算倚仗家世,不学着点为人处事之道,多读些书,你就是有家世,也难保不被人耍得团团转。
活多了一辈子,云锦绣得到的是相对多的人生经验而已,这些经验能让她知道什么叫套路。
余下的,都是这些年跟着人,被人提点慢慢长出来的见识。
云锦绣得说,她这一辈子十年,得到的提点是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的。
现在再遇上杨觉,杨觉才是真正天姿聪颖的人。
有些云锦绣曾经想不开,过不去的坎,被杨觉提点,她懂了。
比如就陈亘的事情上,难道云锦绣没有察觉陈亘的问题?
得知渤海的消息,云锦绣思虑的是,陈亘最后是否会成为她的助力。
杨觉却认为,至今云锦绣需要的从来不是陈亘能否助她一臂之力。青州暂时太平,这个时候打渤海主意,他们需要一个理由。
陈亘的出现正好就给了他们一个理由!
“不聪明的人怎么帮忙?”云启好不容易懂了,同时也急了。
看这情况,哪怕陈家确实有人,陈亘也使不动陈家的人是吧?
云锦绣冲云启眨眨眼睛,“还是可以的,毕竟渤海郡的人认得他是谁,只要有人认得,凡事好办。”
这意思,陈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地配合云锦绣让渤海郡的人认他足矣?
再一次面对云启疑惑的眼神,云锦绣肯定地点头,证明云启理解得没错。
偏云启听完没能忍住地捉住了头,恨不得把头发都掀下来了!
“叔公,叔公,费脑子的事你就交给我,交给我。你只要相信,我肯定不会送咱们去死就行。”云锦绣赶紧安抚云启,生怕某位叔公暴起!
“咱们是来拿下渤海郡的。杨子眠说了,渤海郡对我们关系重大,一定要拿下!”云启拔高了声音,极不满于云锦绣的没出息!
保命什么的,那需要考虑?
该考虑的是怎么把渤海郡弄到手,这是杨觉再三叮嘱一定要办成的事。
云锦绣愣了半响,“这事杨公子没有跟我说。”
对啊,杨觉虽提了一句,一定要尽快拿下渤海郡,并没有特意跟云锦绣叮嘱非拿下渤海郡不可。
云启立刻昂首挺胸的道:“这事儿他只叮嘱我一个人,让我务必盯好你们,把事情办好了!”
瞄了云启一眼,观其被委以重任,骄傲的样儿!确定不是杨觉忽悠着他重视一些,省得有人不把事儿当事儿?
算了,云锦绣不好说破杨觉的一番算计,就让某一位认定了自己责任重大吧!
“明日即入渤海郡,你也看到了,这鲜卑人都是一个德性。”云锦绣绕开话题不说。
论起鲜卑人,不管在哪儿,鲜卑人做的都是同样的事儿。
杀汉人,奴隶汉人,欺压汉人,就是不把汉人当人看!
云启挽起袖子道:“你说,咱们怎么办?”
“镇守渤海之人,是慕容廆手下一员猛将,名慕容坚。此人身材魁梧,有一个嗜好,喜于幼女。”云锦绣突然道出这话。
吓得云启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听见,凑近云锦绣轻斥道:“这话也能乱说?”
完了又觉得不对了,盯着云锦绣问,“你知道喜于幼女是什么意思?”
云锦绣点点头,“你怕是忘了一件事,我的父亲是云家最不务正业,花天酒地,流连教坊之人。”
提起懂得这些事的原由,云启一僵,随后狠狠地道:“你祖父也真是的,早就跟他说,让他把人吊起来打。我们云家的名声都让他给败坏了!”
完了云启又同云锦绣轻声细语地道:“你还小,这些事别听外头的人乱说。”
云锦绣板着一张脸道:“我亲眼见过。”
这话差点没让云启被口水呛死,急得云启蹿起来问:“你见过,你在哪儿见过?谁这么不懂规矩,把你带到那不三不四的地方去?”
一边说话一边撸起袖子,大有云锦绣说出是谁,他立刻把人往死里打的意思。
云锦绣淡淡地瞥了云启一眼,“去年大过年,祖父让父亲回来祭祖,父亲左拥右抱了美人回来。”
怒气冲冲的云启僵住了,撸袖的动作也僵了半响,最后咬牙切齿地道:“死小子,给我等着,等我见着他,我一定把他往死里揍。你祖父真是没用,连个儿子都教不好!”
劈里啪啦的骂起云锦绣死去的祖父。云启压根没有因为人死就口下留情!
“叔公,祖父把伯父、叔叔都教得很好,不好的只是我父亲而已。”云锦绣必须为自家祖父说句公道话,并非自家祖父无能,教不好儿子,只是有的人天生反骨。
云启一顿,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他不该那么骂死去的兄长呢!
看得出来,云锦绣对死去的祖父十分恭敬,云启骂那么两句云锦绣都听不下去。
“行,这个事我记下了。你父亲还在,等哪天见着了,我帮你多揍他几顿。”云启能感受到云锦绣身上散发出的压抑,果断地承诺。
某位当父亲的不靠谱,给他等着,他一定揍他!
“多揍几顿。”云锦绣板着脸正色提醒。
云启
这一刻的云锦绣眼中尽是凌厉,那意思分明在说,如果云启不动手,没准将来有一天她会亲自动手!
“行,多揍几顿,你说揍多少回就揍多少回。”云启拍着胸膛保证,必如云锦绣所愿!
云锦绣抬眼与云启对视,轻声地道:“我是想让叔公帮我阿娘揍他。他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我阿娘!
“我阿娘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他凭什么那样让我阿娘颜面尽失?
“在青州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阿娘凭自己的本事立起来,谁都能因为他踩上我阿娘一脚。
“哪怕我阿娘不在意他的态度,也不管他在外头怎么花天酒地,他也对不起我阿娘。”
到最后,云锦绣语气中渗着怨恨!
她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不在乎自己的父母怎么样。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是那种热情缺爱的人。
可是,既然这辈子成为了母女,也是缘分。
再加上曹黎是个极有魅力的人,哪怕为丈夫所不喜,她从不怨恨,只过好她的日子。
曹黎会陪着云锦绣,也会手把手教云锦绣读书识字,更会为云锦绣讲起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多姿多采,十分精彩。
比起后院的女子论衣服首饰,比谁家的丈夫更出彩,曹黎更喜欢带云锦绣兄妹一道外出,让他们看到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能裹体,食不能果腹。
当然,她也会带云锦绣兄妹外出踏青,纵马驰骋,告诉云锦绣,不要把自己约束在这方寸之间,而更应该向往外面的天地。
天地的宽广,困于方寸之间的人,永远无法想像。
云锦绣的心,一点一点的随着对曹黎的了解,不由地偏向曹黎,慢慢的接受她作为母亲。
而且,哪怕不是母亲,是相识十年的人,看着曹黎所受的所有冷眼,所有人对曹黎的攻击,都是因为云承。敢问云锦绣如何能不怨这个人?
“好,我答应你,我将来一定狠狠的多揍他几顿。”云启看着从未如此激动的云锦绣,能够感受得到,若是此刻云承站在云锦绣的面前,云锦绣定要出手,好好地教训某人!
那可不行。
子打父可是不孝!
云锦绣绝对不能落了把柄在人的手里!
云启立刻下定决心,打云承的事交给他,他肯定能办好,一定要云锦绣满意!
“一言为定。”云锦绣伸出小拇指,拉勾!
云启怎么说也算个玩心大的人,小孩子的把戏他也是懂的!
立刻跟云锦绣勾上手指,不忘盖章,末了叮嘱云锦绣,“这些话只能跟我说,不许再跟别人说。让人听见,对你不好!”
言语间都是对云锦绣的维护,万万不能让人把她给坑了。
云锦绣感激地一笑,重重地点头,保证一定听话。
“娘子有人来。”这时候倚阑突然提醒一句,云锦绣连忙收拾心情。
云启仔细一听,确实是有人来,扫过倚阑一眼,惊叹于她的耳力如此上佳!
“好像是汉人,他们后面还有人,是鲜卑人。”
第062章不屈的人们
在云启迟疑的时候, 小涡不知何时回来,更将情况探明了。
“有多少鲜卑人?”云锦绣一听立刻警惕。
夜深了,他们寻了一处树林休息,为免火光引人注意, 他们不曾生火。
可是不远处火把通亮, 显然来者不少。
“至少三百人。”小涡负责把风, 守在外头, 结果发现有人靠近,立刻前来禀告。
她回得快,倚阑的耳力亦非凡人,早早听见动静了。
云锦绣立刻道:“上树。你带着陈公子躲远些。”
后面那话是对阮英说的啊。
为免引人注意,救完人后,云锦绣让人藏在暗外,明面上就她们几个。
与此同时, 云锦绣已经灵活的上树, 直接用行动证明, 艰险并不是说着玩的。
阮英瞄了陈亘一眼, 无奈地只好认命, 把人拎起避得远远的!
果然, 跟着云锦绣吧,云锦绣不方便做的事唯有他做!
一群人都藏上树, 一群黑衣人从他们头顶路过,不断地冲身后的同伴催促, “快, 快些。”
这人云锦绣借着月光数了数, 有七八个, 而且身上都有伤。
“快追, 别让他们跑了。”鲜卑人举着火把跟在其后冲了进来。
云锦绣瞧着他们手里的火把,这不就等于是移动的光靶子吗?
再让他们追下去,迟早得追上人。
两三百的人,怕什么!
云锦绣拉满弓,唆的一声,射在那叫唤人追的那一位鲜卑人!
一箭哪里够,在鲜卑人惊呼有埋伏的时候,云锦绣射出第二箭,第三箭。
与此同时,没有箭的人怎么着?
别忘了绿袖的武器可是绣花针!
云锦绣都出手了,其他人哪能干看着。
杀吧,杀死这些鲜卑人!
云启武艺高强,前面有云锦绣他们远攻,他绕后,断人的后路。
有此想法的不仅他一个,一个小涡别看年纪小,本事和反应都不错。
云启绕后的同时,立刻注意到不远处靠近的小涡。
不知怎么的,云启想到兄长曾经说过的话,曹氏,曹魏之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永远不要小看曹氏!
没想到最后帮上他们云家的人竟然也是曹氏!
云锦绣的箭法极准,既是多年训练的结果,再加上鲜卑人一个个亮着火把,这么清楚的火靶子,她能看不清楚,射不准吗?
“人,人在树上,放箭。”云锦绣的箭一再射出,怎么可以不被人发现!
一但发现云锦绣在树上,齐整的火把对准云锦绣的方向,云锦绣笑了笑,压根不在意。
“怎么是自己人?”云锦绣身上穿着鲜卑服呢,怪不得鲜卑兵一个个见着她身上的衣裳一顿!
鲜卑兵拿云锦绣当自己人,云锦绣是不是他们的自己人,难道还不知道?
在鲜卑兵迟疑的那一刻,云锦绣手中的箭再一次射出。
“不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云锦绣一箭射中了一个,直取人的性命,这样的作法,谁要是再觉得她是自己人,才是真正的蠢得无药可救吧!
一时间,鲜卑兵马再不迟疑,已经射箭而出,冲的正是云锦绣的方向。
云锦绣借着比她还大的树根躲过,趁对方拉弓时,先一步射出,再次命中目标。
“不好,背后有人偷袭。”若只是云锦绣在前方射击也就算了,万万没有想到在他们的身后同样有人!
云启和小涡那杀人的手法,云锦绣隔得远又忙着对付鲜卑人,没有顾上。
那些被他们砍下来的鲜卑兵,在看到两人浑身都是血,如同砍白菜一般一剑一个的砍下来,饶是鲜卑兵本来的本事不小,气弱三分,早被云启和小涡的杀法吓得不轻,慌乱地避开。
鲜卑兵退,云启和小涡更是瞅准机会,毫不留情地砍下!
一前一后夹击,那些个黑衣人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返回来,加入战场,几百的鲜卑兵,一个都未能幸免。
杀掉最后一个鲜卑兵时,阮英作为一个负责护住陈亘的人,站了出来,“娘子如何?”
云锦绣身上尽是血渍,阮英只担心云锦绣受伤。
“无事,都是鲜卑兵的血。”云锦绣出言,注意力这时候也落在了一旁的黑衣人身上,好奇这些人。
“娘子,他们都是渤海郡的有志之士,不堪受辱,集结成义军,想要趁机对付鲜卑,夺回渤海郡。”阮英不仅一味护着陈亘,他带陈亘避得远,对于逃跑的黑衣人,岂能不拦下表明身份。
纵然一开始因为身上的鲜卑人衣裳,让人心中存疑,几句话套近乎下来,再有一个陈亘为证,让他们相信自己是汉人不难。
再者,云锦绣他们在前面为他们射杀鲜卑士兵,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用不着再多言。
阮英是个能干的人,三两句将他们的来历摸清,不忘表明他们一行自青州而来的目标。
可以说,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也不好云锦绣他们几个人为他们拦下鲜卑兵,他们一走了之吧?
这才有了他们杀回来,同云锦绣一道击杀鲜卑兵的事儿。
云锦绣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弓箭,朝他们作一揖,“青州云氏锦绣,见过诸位义士。”
天底下有逃跑不敢迎击鲜卑的人,也有不畏生死,拼战到底的义士!
前者云锦绣不屑之极,后者云锦绣敬之重之。
“云娘子。青州之变我们也有所耳闻,这可是我们自被鲜卑攻城以来,第一回听说成功夺回城池的。”黑衣人们都连忙摘下脸上的面纱,同云锦绣表明敬意。
云锦绣谦虚地道:“不过是青州上下齐心方得事成。”
并没有将功劳都往自己身下揽。立时间,虽因她年幼难免对她的能力有所怀疑的人,都不自觉生出好感。
“不知娘子此番前来渤海有何打算?”寒暄客气一两句,就该言归正传了!
阮英已然向他们证明,他们有夺回渤海郡之心。有这个心的人不少,能不能成事,如何才能成事,没个周全计划,如何使得。
“先进城瞧瞧。”云锦绣自知他们要打听的是什么,可是计划再多,都得云锦绣亲自探明渤海内的情况后,再说下一步。
没有找到突破口,再多的打算都不过是枉然。
原以为云锦绣既然前来渤海,定有了周全计划,一句进城再看看,让渤海的义士们不由拧紧了眉头。
“并非不愿意告诉诸位我的计划,我既没有寻到机会,又怎么告诉诸位,我如何下手?”云锦绣一眼便瞧出他们的不信任,如实相告。
“再周全的计划,不曾结合实际,不过都是纸上谈兵,我不想当赵括。”云锦绣此话落下,众人便明白,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不知有什么地方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云锦绣既然不是防着他们,不肯同他们说实话。
收复渤海郡,赶走鲜卑这个事,既是他们这些义军凑在一起的原因,也是云锦绣此番前来渤海的目的所在,不管真心或是假意,话总要说出口。
云锦绣闻之望向面前这一位开口的人,“不知诸位义军几何?”
义军,云锦绣之前并未听闻渤海内有这样的一支义军存在。
既然碰上也算是好事,他们若愿意相助,云锦绣断不可能拒绝。
“有一千多人。不过,其中有不少老弱妇孺。”
“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云娘子若不介意,随我们一道前往我们藏身的村落再议事如何?”答完之后,一旁有人提醒一句,此处着实不是聊天的地方,还不知道有没有鲜卑兵追来,不如先走一步。
云启身上都是血,十分不舒服,她也想寻个地方好好地洗洗。
“叨扰了。”云锦绣岂能不乐意。
露宿荒野不过是不得矣而为之,有个地方能安生的睡一觉,养足精神,这是莫大的幸事。
“请。”黑衣人们在前引路,请云锦绣一行人同往。
一路上走着,云锦绣也把这几个人的姓名弄清楚了。
为首这一位瘦长脸的男子算是他们的头头,名秦根,学过几招武术,有几分真本事,当初他从渤海城里逃出,遇上落单的鲜卑人,遇着一个杀一个,想着怎么也该为汉人多杀几个鲜卑兵。
后来救下了好几个惨被杀害的汉人,大家伙都知道,鲜卑横行中原,往前去未必就有好去处。
与其奔着不知前景的路,不如他们拧成一股绳,兴许能在这地方挣出一条活路。
后来也不知道他们这支队伍怎么传出去了,投奔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就成了现在的规模。
只是人多了,粮食也就紧张了。
他们今夜是听到消息,鲜卑运送一批粮食路过,想着能抢些粮食回来,不想却中了鲜卑人的计,差点把大家伙的命都搭上了。
还好他们运气不错,出门遇着贵人,能得云锦绣相救,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云锦绣随他们一直走,走到一处山中,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山洞中藏身。
这一处山洞外头是瀑布,若非熟门熟路的人,如何也想不到这瀑布之内竟然住着人。
只是,云锦绣这几个穿着鲜卑服饰的人一进来,吓得一众人都纷纷戒备地望来。
以为外出的人落入了鲜卑人手里被捉,更是把他们所有人都出卖,抄起手边的家伙,齐齐动准备手。
秦根一看连忙喊道:“自己人。他们是青州来的汉人。不是鲜卑人!”
喊是喊出来了,无奈有人不信,“他们为何穿了鲜卑人的衣服?”
“为了不被鲜卑人捉起来。”这个问题,阮英立刻出面回答,冲为首那警惕得如同狼崽子的小伙招招手道:“小孩子家家的别太凶了,会把人吓坏!”
“一看你这不正不经的人就是坏人,是鲜卑人。着上去,把他们打死。”狼崽子大喊着,一马当先的冲过来,阮英傻眼了!
第063章后有追兵来
但凡这冲上来的是鲜卑人, 阮英都不带犹豫的立刻取对方性命。
现在朝他亮棍子是个孩子,看着十二三岁样子,力气倒是不小,朝阮英挥下落的棍子都是带风的!
无奈啊, 阮英虽不能伤着人, 同样也不能让人伤着吧。
况且, 这孩子的眼神极是凌厉, 阮英面带笑容地看着,一个侧身避开,不等少年再动,人已经捉住少年手中的棍子,不得不跟孩子讲理。
“你看,我能捉住你的棍子,我想要你的命就是一抬手的事。鲜卑人会对我们汉人手下留情?”
阮英觉得这个道理一说出来, 眼前的孩子绝对不会再想要他的命了吧。
结果少年却气呼呼的道:“你们鲜卑人狡诈多端, 你要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命, 是我们大家伙的命, 你以为我不知道?”!!!一时间阮英竟然无从反驳。
还得是秦根出面, 连连安抚一旁因为少年的话蠢蠢欲动的乡亲们, “大家伙,他们真的是汉人。一路上我们中了鲜卑人的埋伏, 多亏他们相救,我们才能回来。”
云锦绣在这个时候一脚将陈亘踢出来, 陈亘一阵吃痛, 却不得朝众人见礼道:“在下陈氏陈亘, 诸位就算不认得我, 也该认得我父亲, 渤海郡郡守。”
一番介绍,更是提起自家的父亲,一时间本来警惕的人们都审视着陈亘。
郡守这样的大官,能认得的人并不多,不过,能提起这一位郡守,因陈亘的父亲在渤海内官当得不错,自然难免让人对自称他后人的人,都多了几分温和。
“你们当真都是汉人?”虽有秦根他们做证,无奈鲜卑太凶残,众人皆是心有余悸,害怕遇上鲜卑人!
“我对天发誓,我们都是汉人,与鲜卑有不共戴天之仇。”生怕众人依然不相信,陈亘对天起誓。
一群人总是相信这句誓言的,都松了一口气。
“你们身上为何沾满了血?”说服了其他人,还有一个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他们的人-和阮英僵持不下的少年。
阮英也是长见识了,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少年这般完全不相信人的人!
一时间阮英也是犯难了,云启身上黏黏乎乎的,难受得紧。
一看刚表现出相信他们的人又因少年的话而再次警惕,云启一把从阮英手里将少年提起,“想知道我们身上哪里来血?我带你出去看看怎么样?”
和阮英相比,云启浑身的血渍,更阴着一张脸,黝黑的双眸似能将人吸入其中,令人望而生畏。
“这位郎君,勿恼,勿恼。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孩子的父母心善,收留了从城中逃出的汉人,没想到汉人最后为了活命,带了鲜卑人往他家去。
“唉,一家十几口人,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逃出来。自那以后,这孩子再不相信任何人。”
秦根帮着孩子说话,盼着云启莫与一个孩子计较,落了下乘是吧。
云启一顿,没有想到眼前这一个身体和眼神充满防备,透着对这个世界不信任的人,竟然有着这样的经历,也就怪不得了。
最终,云启松开了拎着少年的手,板着一张脸道:“我身上沾的都是鲜卑兵的血,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出去亲眼看看,我们刚刚杀鲜卑人的地方是在哪里。”
少年被云启身上的杀意吓得不轻,原以为云启必不由分说对他动手,少年挣扎不屈,做下最坏的打算。
不想云启却松手了,更正面回应少年的答案,不介意带少年亲自去看看,他在哪儿杀的人。
“好,那就去。”少年丝毫不在意跑一趟,他就要亲眼查看,眼前的这些人究竟值不值得他们信任。
阮英开口,觉得这个事情由他去办更好。
云启抬手道:“你们休息着,我领他出去看看,好安他的心。”
秦根想拦着的,云启已经拉过少年往外走去。他既然如此坦荡,且没有要对少年动手之意,众人虽然依然心存戒备,最终还是选择相信秦根。
他们能够在此藏身,能够保全性命,全多亏了秦根。
若是秦根有杀人之心,他们活不到现在。
“云娘子,此间简陋,请勿嫌弃。”确定没有危险,秦根招呼大家都回去休息。
人群很快散去,留下的是零星的几个人。
以山洞而居,山洞很大,也不过装上几块布满补丁的布,间隔着让大家伙休息。
其中还有一些锅碗瓢盆,上面还有些汤水,并不见半粒米。
日子过得清苦已然是有目共睹,秦根虽觉汗颜,但他也已经尽力了。
“你们眼下无米了?”云锦绣看了一圈,问出心中的疑惑。
秦根低下头,甚是羞愧,“原以为今晚能劫些粮食回来,没想到中了埋伏,差点害得大家丢了性命。”
云锦绣方才已经从秦根口中听完了始末,“中了埋伏?你们劫粮不是第一回?”
“不是。那么多人,我们逃出来的时候都没有粮食,要让这么多人活下来,不劫鲜卑的粮还能如何。”秦根对云锦绣的问题不敢不答。
“把所有人喊起来,准备战斗。”云锦绣一听立刻正色吩咐。
“啊?”秦根惊愣得不知所措。
“既然鲜卑设伏,证明他们盯上了你们,这里他们未必毫无线索,哪怕我们将追兵全杀了,并不代表他们寻不到这里。”云锦绣不敢有半分怠慢,催促秦根莫再犹豫。
“此地隐蔽”不怪秦根无法相信云锦绣的判断,他们在此藏身久矣,一直无事。
云锦绣突然跟他说,或许他们中的不仅仅是那方才的计,极有可能还把尾巴带回来了。
秦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云锦绣一番猜测仅仅只会是猜测。
云锦绣刚想说话,这时候小涡从外头进来,“外面有火光。”
身边的人往哪里去,做什么事,云锦绣并没有处处管制的意思。
小涡既然进来提醒,断不可能有假。
秦根显然也想到这一层,赶紧往外去。
瀑布旁边有一处空地,高山之上,足以看清下方的一切。
黑暗之中,火光最是惹眼。
秦根出来前并不相信小涡说的话,待看到那由远而近的火光,人显得有些慌乱了。
“叫醒所有人,让他们撤离此处。”云锦绣一眼便看出秦根的六神无主,不知如何下手。
再一次出言催促,云锦绣等着秦根的反应。
“对,对,让大家撤,后面有路,我们可以撤。”秦根不敢再有半分怠慢,立刻往瀑布里跑,催促一旁的人都莫再迟疑,赶紧跑!
云锦绣望了山下的火光,绿袖小声地问:“启公?”
是啊,云启领着少年出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跟鲜卑兵马碰上。
“叔公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放心。”云锦绣安抚,回头望向里面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们,帮忙让他们撤离,此地不能留。”
下方的鲜卑兵举着火把搜查而来,证明他们早就盯着这里的人,只不过苦于无从下手,这才没能寻到他们。
以粮食为饵,证明鲜卑人中有人知道藏身于此的人缺粮,故以此为饵,是为诱他们出来。
若非云锦绣他们半路杀出来,将追击的鲜卑兵全杀了,鲜卑兵都不需要找了。
不过,鲜卑兵来得好快!
阮英这个时候阴着一张脸道:“怕只怕里面的人不会再信我们。”
原本就对云锦绣他们这些人将信将疑的人,碰上鲜卑兵前来,眼看都到眼前了,恰是验证了少年的话。
如此一来,一群人定要认定云锦绣他们是鲜卑人!
“走。”云锦绣焉能不知,可是满洞一千多人,大部分是老弱妇孺,放任不管,等鲜卑人靠近,他们既然寻着此处来,一定会将四周掘地三尺。
一但让他们发现此处的人,必屠杀殆尽!
云锦绣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进去正面迎对他们的质疑。
果不其然,被秦根唤起来的人,听说外头来了鲜卑人,立时间都怀疑到云锦绣的头上,以为云锦绣他们肯定是鲜卑人,外面的兵马一定是云锦绣他们引来的。
饶是秦根心里也犯嘀咕,毕竟事情太巧了。
故云锦绣他们进去之后,立时被人围住了。
云锦绣看到一群围起来的人,只觉得脑门阵阵抽痛!
“我是汉人,诸位不相信,认定外面的鲜卑人是我引来的,大可以试试把我绑了送出去,看看能不能保你们安全。”无奈之下的云锦绣,不想耽误时间,能如何?便将一众人的心思道破。
“可是,你们想清楚了。若我当真是汉人,和外面的鲜卑兵不是一伙的,你们绑了我要挟外面的鲜卑兵也就无用。
“要挟不成,反而让你们错过逃跑的机会,丢的是你们这一千多人的命。
“比起赌一个可能,你们倒不如收拾立刻逃,或许能逃过一劫。”
云锦绣苦口婆心相劝,盼着一众人迅速做下利于自身的选择。
众人衡量自然是选择后者,不过,就算要逃,还有一个问题。
“秦哥,我们跑了,他们怎么办?”云锦绣出的主意不错,可是云锦绣他们这些人该如何解决?
生死关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第064章集体跑路中
几乎不约而同, 一群人连话都不用说,已然透露出这样的讯息!
小涡已经亮出剑,就等这些人冲过来,她立刻大开杀戒!
结果, 云锦绣一记眼神扫过来, 无声提醒小涡收起她的刀。
“你的刀是对屠杀我们汉人的异族, 以及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 绝不是这些无家可归,只求一条活路的普通人。”小涡的动作太过娴熟,云锦绣必须予于纠正。
小涡望向云锦绣,结果云锦绣不容置喙地道:“若你做不到,你可以离开!”
显然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商量的余地。
沉吟半响的小涡,终是乖乖地收回她的剑。
“诸位对我的怀疑我都明白,也知道我们这一行人的出现太巧, 巧得让你们心生畏惧。
“防人之心不可无并没有错。诸位信不过我们, 可以把我们绑起来, 确保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伤及于你们, 也断不可能和任何人通风报信。”
云锦绣为了取信于人, 能想出的仅此办法。
一群想对云锦绣动手的人, 为的是以绝后患,可是云锦绣有一句话说得也对, 万一云锦绣不是鲜卑人,而是他们自己人呢?
云锦绣对秦根他们有救命之恩, 杀害救命恩人, 他们做了, 往后知道内情, 心里那道坎如何过得去?
最终, 秦根冲一众乡亲道:“我知道大家伙的心情跟我一样,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可是如果我们今天动手,杀错了人,咱们将来都过不去那道坎。
“她出的主意不错,只要将他们都捆起来,押着他们一道走,他们究竟是不是鲜卑人,总能知道。”
捆着人,也就无法传递消息,这一点一众人都认同。
立时间,这就赶紧寻绳索去。
“娘子。”小涡瞥到这些人真拿了绳索来,唤云锦绣一声。
云锦绣一眼扫过,透着警告,小涡也就明白,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最终,一行人全被捆上了。云锦绣催促地道:“都赶紧走,莫再拖延。”
看云锦绣的样子,比他们这些人还要急。
“让老人小孩走最前面,男人女人断后。”还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云锦绣喊的话,他们哪怕心里对云锦绣存有疑惑,怕他们确实是鲜卑人,也对云锦绣的安排无法不听。
秦根催促地道:“老人孩子先走,其他人在后面,鲜卑人要是敢追上来,我们弄死他们。”
洞里的人纷纷撤离,谁都知道落入鲜卑人之手,他们必死无疑,谁不想着跑呢?
心急起来,你挤我,我推你,难免乱了。
“一个个排队,别挤也别推。再敢乱来,大家谁都走不了。”秦根未必注意到的情况,云锦绣已然看在眼里,冲他们大喊一句,急,也没有这样急的!
她这一喊还是有用的,再急着逃命的人也明白,若急得太过了,谁都没有出路,谁也走不掉。
陈亘作为无奈被捆的那一个,见云锦绣被捆着竟然还帮忙指挥人跑路,没能忍住问起旁边的阮英,“这就是云娘子宁愿被他们捆上也要留下的原因?”
阮英对云锦绣决定这事,半点意见都没有。
毕竟一群人难辨真假,对云锦绣他们一行并不了解,难免在心中生出疑虑,太过巧合的事,谁人能不怀疑呢?
云锦绣知道他们的怀疑,但也清楚这一千人想逃并不容易。云锦绣不过尽所能的助他们一臂之力。
受些委屈又何妨,这可是千余人的性命。心存仁厚,以人为本,恰是云锦绣立足的根本。
“不该吗?”阮英欣喜于云锦绣并非那拘泥之人,于大事之前不介意吃点小亏,这就很好!
陈亘垂下眼眸,“同为世族,我从未见过有人拿这些平头百姓当回事。他们的生死,根本没有人在意。”
云锦绣倒好,明明是为了助之一臂之力,让他们活下来,竟然还要受委屈!既要被他们怀疑,还得被他们五花大绑,换作谁能受这委屈?
阮英挑挑眉道:“这就是云娘子能夺回青州的根本。”
谁把百姓当回事了?
世族对百姓要么是轻视,要么是想方设法压榨。
在世族心中,百姓们的作用不过是为服务他们而已,百姓的生死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
各打各的小算盘的人,遇大事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自己,也就早早注定了结局!
他们得不到百姓的拥护,甚至就连他们自己手里的部曲,其中又有多少不过迫于生计,不得不投奔他们的人。
可一但遇上人愿意给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有田种,有房住。能够支撑他们活下来,他们难道还会愿意一直被人压榨?
这个世上很多人为奴为仆,不过都是为了活下来。一但可以像人一样的活着,谁又愿意为奴为仆?
云锦绣就是那样一个将百姓生死放在心上的人,同时也愿意倾尽全力助百姓们一臂之力,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你,快走。”云锦绣那么一喊,都看在眼里,对云锦绣的态度,一时他们也拿捏不准。
算了,催促人赶紧走!
“前行之路,是否布下陷阱?”走肯定是要走的,云锦绣还得问一问。
结果催促云锦绣走人的人听到云锦绣的话,愣了半响,呆若木鸡地望向远方,看样子是要寻个想主意的人。
“鲜卑来势汹汹,人比我们要多得多。我们这边老人孩子太多,走不快。
“布下陷阱,不管能不能拦住鲜卑兵马,至少为他们添些阻碍,能让他们追得没那么快,能为我们争取逃走的时间。”
云锦绣一看也就明白了,一群人躲在这儿,压根没想过鲜卑人要是发现了他们该怎么办!
跑,就这老的老,小的小的,他们跑不快。
一但鲜卑派来大批兵马,直接能把他们全包了,那个时候他们如何反抗?
云锦绣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就是想不听都不成。
“秦哥。”捏了一把冷汗的人念及大家伙的命,半分不敢怠慢,赶紧喊人,商量善后。
可是,他们并不擅长,最后,秦根没办法了,唯有前来向云锦绣讨主意。
“云娘子,还请你为我们出出主意。”秦根已经急得六神无主了,一时间哪里还能有什么主意,连忙向云锦绣求救,盼着云锦绣能够助之一臂之力。
“走。”云锦绣不清楚地形,让她如何出主意?
秦根不敢不听,连忙在前引路,山后面还是山,夏季之时,花草树木繁茂,唯有一条小道,看得出来这是他们走出来的。
云锦绣想要站高些眺望,可这大晚上的,她也看不清啊。
行吧,远的瞧不清,那就就近想办法。
云锦绣查看四下,尤其注意到这洞外的长藤尤其多。
伸出手用力地拽,愣没有拽动。
云锦绣立刻冲他们道:“我教你们设陷阱。”
一群人看到云锦绣东张西望,又是扒草看,又是拉藤的,还以为云锦绣未必想得出什么办法。
结果听听云锦绣都说了什么!
“好好好。”他们六神无主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有了主心骨,一切都好说。
云锦绣指点他们如何利用长藤,再加上一些大石,武器他们没有,唯一能做的便是利用地势,就现有的东西布下陷阱,叫鲜卑人不能畅通无阻。
不过,这设陷阱颇费时费力,好在鲜卑人虽知他们大概所在位置,并不代表他们清楚瀑布的入口,一时半会儿摸不进来。
这就给了他们一定的时间。
云锦绣一路不断地指挥人,但凡能动的有力气的,都出力搭把手,弄木桩,倒木枪,挖坑啊,反正能使得上的手段,全使上了。
“鲜卑人,鲜卑兵上来了。”他们在后头不断地准备陷阱,前头也得有人探消息。
这不,看到鲜卑人从他们藏身的洞口出来,马上前来禀告。
随着这句话落下,不少人都慌了,下一刻,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心慌的人在听到这一道声音后,马上想起云锦绣安排他们准备的陷阱,那是真有用吗?
有用肯定是有用的,云锦绣不惊讶,而是道:“鲜卑兵出来了,我们得加快脚步。”
这话也是提醒大家伙,设好陷阱,该跑路了,发的哪门子的呆!
“走!”走是必须得走的,至于最后他们能不能逃得掉,听天由命吧!
挣扎求生是他们的佚本能,可是如果他们逃不出鲜卑的手掌心,他们又能如何?
一行人不断地往前走,源源不断的惨叫声传来,证明他们布下的陷阱派上了用场,但这个时候该是他们主动出击的时候。
一味的跑,若不能将那些鲜卑士兵杀光,他们跑得到哪里去?
“娘子。”倚阑轻唤一声,提醒云锦绣有些事拖不得。
云锦绣抬头望天,天快亮了呢,天一亮,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什么人?”倚阑警惕地叫唤一声,身体侧朝一边,耳朵倾向那一片草木之处。
“是我。”云启的声音传来,同时云启带着少年出来,结果看到云锦绣他们身上绑着的绳索,脸瞬间沉了下来!
“叔公,救人要紧。”云锦绣哪里不知道云启变脸是何缘由,看出来了就得安抚。
云启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忍了又忍终还是道:“那边还有一支鲜卑兵过来,离我们不远了!”
此话落下,无数人变了脸,一时间他们只想到在劫难逃这四个字,可是,云锦绣却兴奋了!
第065章诱敌以相残
正愁没办法解决沿着陷阱上来的鲜卑兵, 鲜卑兵竟然兵分了几路,甚好。
云锦绣突然挣开了身上的绳索,只见她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正是云启送她的。
既然云锦绣断开了绳索, 迅速将其他人身上的绳索全部解开。
秦根瞧着这一幕, 心瞬间提起, 脚步后退, 亮出手中的根子,云锦绣当真是鲜卑人?
在秦根准备动手的时候,云锦绣反而冲他们道:“你们走,我来解决他们。”???秦根以为云锦绣听说来了不少鲜卑兵时,定不会再掩饰,不想竟然不是。
云锦绣让他们先走,看样子已经有了对敌之法。
这一回, 云锦绣将陈亘指给小涡, “你带着陈公子跟大家一道撤, 阮先生”
让阮英留下, 自然是因为有些事只有阮英能做。
云锦绣同阮英一阵耳语, 阮英听着眼睛瞬间亮了, 不得不感慨云锦绣脑子转得快!
“我这就去。”事不宜迟,云锦绣都想好主意了, 阮英不配合怎么行。
“叔公。”一个阮英尚且不够,云锦绣马上又同云启耳语一番, 离得近的少年立刻喊道:“我要跟着他。你们休想把我们都打发了!”
瞧瞧少年打量他们那充满不信任的眼神, 分明认定云锦绣他们不是好人!
额, 虽说云锦绣也觉得自己不算好人, 这么被人防备, 她也算第一回。
“就让他跟着一起去,他能帮上忙。”
云启带人出去转了一圈,究竟两人如何相处,云锦绣就算想问,现在不是时候。
既然云启觉得少年跟着一道去没问题,云锦绣且由着他就是。
“兵分两路,有劳叔公了。”云锦绣朝云启作一揖,云启挑挑眉道:“跟你出来,料到得给你打下手。不过,救人是好事,也没有为了救人一再委屈自己的。”
显然,云启对云锦绣被人绑起来这事十分不满。
扫过还傻站着不懂的秦根,冷哼一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不得不再一次离去。
云锦绣一笑,知道云启是心疼自己,又怎么会怪云启的维护。
“你们走吧,走得越快越好,能拖住他们多久,能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我并无多少胜算。走得快些,你们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云锦绣说的都是实话,也是请他们自己捉紧时间。
秦根之前的防备,随着云锦绣的话落下,他终于知道云锦绣想做什么了。
“你是要留下来为我们断后?”秦根难以置信。
要说初次见面,云锦绣就对他们施以援手了,可是因为后续的事,他们对云锦绣充满了不信任,没想到就算这样,云锦绣竟然还愿意拼尽全力救他们!
“这是我的事,你们别留下,以免误事。”云锦绣催促他们赶紧走人,一个都别留。
小涡虽然不太想带上陈亘先走,云锦绣有所吩咐,她不能不听。
对于这个时候还站着不动,不知想些什么的人,小涡极为不善地道:“再不走,等会儿鲜卑人追上来,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言罢已经不由分说地扯直陈亘往外走!
秦根还想同云锦绣说些什么,云锦绣已经不想听他们说了。
“会弓箭吗?”云锦绣问起剩下的绿袖和倚阑。
“针不行吗?”绿袖擅长用针,微蹙眉头,无非想知道,是不是只能用弓。
“军中将士并无用针者,想要以假乱真,就得演得像。”云锦绣道明要她们用箭的缘故。
“射得不中无伤大雅?”倚阑有此一问。
失明之人,准头行不行倚阑不敢保证。
“无所谓,要的只是射出的那支箭,还有装死的人。”云锦绣眼中闪过凌厉,解决敌人的最好办法是什么?莫过于让他们自相残杀,各自消耗!
绿袖无奈,为配合云锦绣,云锦绣让人用弓箭,那就只能有弓箭了。
云锦绣和绿袖、倚阑兵分两路,云锦绣的计策很简单,但也会最见效!
云锦绣他们身上本穿着鲜卑人的衣裳,射几支暗箭。
再让阮英和云启装作鲜卑的斥候,向鲜卑人禀告,不知汉人们从哪里盗来了他们的衣裳,眼看他们逃不掉了,竟然企图假装成他们鲜卑人,瞒天过海。
云锦绣与绿袖她们兵分两路,假装射箭的时候被他们发现,如此一来,鲜卑人纵然再不相信,也会随着云锦绣和绿袖她们在暗中射出的箭越来越多,不得不相信!
一但他们认定彼此就是汉人假扮的兵马,彼时,他们不会再听对方的解释,而是牢记此行的目标,将对面胆敢作乱的汉人杀光,杀尽!
云锦绣和绿袖、倚阑不断地射箭,就是为了引诱他们两支鲜卑兵马汇合。
射箭这事,云锦绣练得极其专注,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
熟能生巧的道理,更让云锦绣不敢有半分松懈,因而云锦绣虽然还达不到百发百中的本事,也能十发九中,随着她射杀的鲜卑兵越多,越发让鲜卑兵怒火中烧。
偏云锦绣擅长利用林中的草林,加之天未明,有了夜色的掩盖,她速度极快的出现在不同的方向,难免让鲜卑有一种错觉,他们面对的敌人不止一个。
阮英和云启怎么在其中添柴加油她不知,可是那一道道怒吼声,昭示着鲜卑兵心中的愤怒已经快到爆发点了!
“娘子,我们身后的鲜卑兵追来了。”两支兵隔得不算远,终于是把他们快引到一处了,绿袖与云锦绣汇合,云锦绣看到两边的火把,神色隐隐透着期待地道:“好戏就要开场了。”
突然出现火光让鲜卑兵马都一颤,探头看向前方,衣裳是他们部族的衣裳,看起来确实像他们鲜卑族人,无奈随着一声问:“你们是哪位将军麾下的人?”
不想对方同样在问:“你们又是哪位将军部下的人?”
各自发问,偏被云锦绣她们杀得怒火中烧的人,谁都不愿意回答对方。
于此时,云锦绣突然搭弓拉箭,以极快的速度分别朝两边射出箭,这一回云锦绣目标明确,射的就是那开口询问,作为领头人的那一个人!
“啊!”突然的暗箭,速度极快,两边的统领如何也想不到,就在这样的当口,对方还敢动手。
“假的,他们是假的,杀了他们!”于此时,一道道叫唤声配合地响起。
云锦绣听清了,那是阮英的声音!
满意地露出一抹笑容,云锦绣看着前方的鲜卑人拉满了弓,这时候就朝对方射去!
亲眼看着鲜卑兵打起来,打得都红了眼,哪里还能顾得上想他们面对的汉人,何时如此强大!
“娘子。”阮英摸了过来,不一会儿云启也领着同样穿着鲜卑服饰的人走了过来,少年兴奋又透着恨意的望着前方厮杀的鲜卑人,“杀吧,就该让你们自相残杀,最好全都死光。”
云锦绣不由地看了少年一眼,透着复杂。
“走吧。”前面打得难舍难分了,云锦绣果断地决定走人。
少年却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走,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机会。就像刚刚一样,我们放箭,趁他们乱成一团的时候把他们全部杀光,杀光!”
心怀仇恨的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那些鲜卑人杀光,一个不留!
云锦绣冲少年道:“方才我放暗箭是为了让他们碰面,同时因为他们捉不到我们,所以他们心存愤怒,这个时候的他们听不进劝,自然就是我们挑拨他们自相残杀的最好机会。
“可是,他们现在既然碰面了,这就意味着原本在暗中对他们动手的人就在眼前。
“有句话叫作多此一举。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还在暗中放箭,只会让他们意识到,原来他们中计了。
“你说,我们是要放任他们自相残杀,到最后都不知道他们杀的是自己人?
“或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我们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却让他们惊觉,原来一直放箭的另有其人?”
话解释得够清楚了,云锦绣相信眼前的这一位不会再想回去杀鲜卑人了吧。
少年沉默了,跟上云锦绣的脚步,走了很久以后,少年道:“你能不能教我杀鲜卑人?”
一行人往秦根他们离去的方向奔去,谁也没有想到少年突然对云锦绣提出恳请。
云锦绣还记得这一位少年对他们的怀疑。
“你现在不觉得我是鲜卑人了?”云锦绣打趣地问。
少年摇头,“你不是。你是汉人,跟我一样和鲜卑有着血海深仇的汉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少年握着拳头,双目赤红地道:“我想杀鲜卑人,我做梦都想杀光他们。
“可是所有人都说,我太小了,我杀不了。可是,你比我还小,你却能杀了这么多的鲜卑人。我想变得跟你一样!”
少年满怀憧憬望向云锦绣,这一刻,云锦绣在他心中就是那一个可以让他变强的人。
云启一听冷哼一声,“小子,你的口气不小啊!”
少年才不理会云启,激动地往前迈了一步,满怀期待地冲云锦绣道:“你教我,我会听话,只要你能让我杀鲜卑人报仇,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第066章少年的迫切
一个以为穷极一生可能都报不仇的人, 如何也想不到有这样的一天,他竟然能够报仇。
既然得到这个机会,少年只想牢牢捉住。
云锦绣能够体会少年的心情,她也是过来人不是吗?
“想让我教你杀鲜卑人的本事, 那就将你眼中的恨意藏起来。”云锦绣经历过。
为此就算知道眼前的少年为了报仇, 将来一定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剑。可是, 太过锋利的剑是能杀敌不假, 云锦绣并不希望这样一把剑最更伤及自己。
一把锋利的剑想变得趁手,就得好好磨砺。
少年如何也想不到,云锦绣让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样的。
呆若木鸡地望向云锦绣,云锦绣正色道:“并非玩笑。想杀鲜卑人,如我这样引诱得鲜卑人自相残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暴露你是汉人,你想杀他们。
“上过战场的人, 都有本能的敏锐, 清楚感受得到杀意。
“除非你能够正面杀敌, 否则, 永远不要让人察觉到你的杀意!
“一但你暴露杀心, 你的敌人极有可能在你动手之前杀了你。”
少年闻之反驳地道:“我可以变强, 足够强大,跟他一样。”
这个他指的是云启!
云启的本事少年既然跟着云启进出了两回, 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可惜,云启嗤之以鼻!
阮英明了云锦绣对少年有了收揽之意, 不过, 既要为之所用, 就得把人驯服。
“说句不中听的话, 你这样的年纪已经错过了练武最好的时候。就算有再好的高人指点, 你的成就也很难媲及启公。
“要知道启公有如此这番成就,那是他多年勤学方成。
“当然,如果你愿意等到启公这般年纪时,再想出来杀鲜卑人,也不是不行。”
阮英分外体贴地解决少年的问题。
云锦绣给了他一记赞赏的眼神。
要不说云锦绣为何要带上阮英呢,自然是因为这样的一个人,好用!
阮英朝云锦绣垂拱,为主公分忧,这是他的分内之事!
少年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问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比之正面对阵杀敌,你喜欢的不就是如我这般,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用最少的付出,杀最多的鲜卑人?”云锦绣还得让少年清醒地想明白,他要走的究竟是什么路。
反正对云锦绣而言,以最少的代价杀最多的鲜卑人,这就是她的目标。
少年原本无神的眼睛随云锦绣的话音落下,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追求,“我,我想学成这样。”
“所以,你要先学会藏起你的仇恨。”云锦绣依然回归一开始对少年提出的要求。
少年抿紧唇,双拳紧握,他可以把仇恨藏起来吗?
“你随我叔公混入鲜卑人中,我叔公如何行事,你看在眼里,学到了多少?”云锦绣再有此问。
少年回想云启假扮鲜卑的斥候,那个时候云启对鲜卑人恭敬有加,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想杀鲜卑兵的人。
“伪装是一种本事,不擅长伪装的人,让人将你一眼看穿,你就极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棋子。”云锦绣不介意教导人,端看这个人有没有悟性。
少年最终做下了决定,“我可以,我可以的。”
藏起仇恨,不让人看出他对鲜卑的恨,他一定可以做到。
“好,那我们就试试?”云锦绣是那随便相信人的主儿吗?
少年一句话就想让云锦绣相信他能做到,云锦绣岂不是太好忽悠了。
“怎么试?”少年知道,这算是云锦绣给他一个机会,端看他能不能把握!
云锦绣却在关健时候卖起了关子,“莫急,只要你通过考验,我会教你本事。”
这话让少年看到了希望,他就盯着云锦绣认真地道:“不管什么考验,我都可以的。”
不管之前可不可以,以后都必须可以。少年想杀鲜卑人,就得像云锦绣一样!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这会儿云锦绣他们得寻上秦根他们。
翻山越岭了一.夜,终于赶在破晓前追上了。
可是一看到他们穿着鲜卑服饰出现,几乎不约而同,秦根等人的心悬了起来。
“秦叔,是我!”好在少年冒出头,将众人那恐惧的心情按下。
嗯,这一路上,难得云锦绣终于知道了少年的名字,赵兴!
一个兴字,代表了家中对他寄以厚望啊!
赵兴一出声,瞬间让秦根等人的心都得以松下。
“秦叔,不用担心,云娘子已经想了法子让追来的两支鲜卑兵打了起来,他们这个时候该一个不剩了,不会再追上来。”体贴的孩子更得宽慰众人的心,好让他们可以松松弦。
“真的?”秦根一脸惊喜。
昨夜云锦绣他们留下,秦根其实都不太确定云锦绣他们拦不拦得住鲜卑兵。
满山的鲜卑兵呢,好大几千的人!
云锦绣他们才几个人,就算个个都能以一挡百,那也得累死!
没想到赵兴回来竟然还给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秦根他们办不成的事,不代表没有人能够办成。
瞧云锦绣不就想出办法,不需要损兵折将,这就把鲜卑兵马都解决了。
“真的,我亲眼看见的。”赵兴是什么样的人,这一群和他相处久了的人最是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赵兴说的话,无人生疑!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啊。”有了赵兴亲眼见证云锦绣如何灭了鲜卑人,就算对云锦绣再有怀疑的人,这一刻也都消散无踪了。
谁承想他们也有遇见贵人的一天!
“眼前的危机解决了,接下来你们想好了吗?”云锦绣对这一番道谢收下了,却不得不提醒他们,千万别高兴太早了。
毕竟他们一千多人如何容身,却是一件值得他们考虑的问题。
秦根他们何尝不是为难!
一千多人,不是一个两个,容身之地须得考虑,还有他们的吃食也得操心。
秦根唇动了动,又说不出话来。最终朝云锦绣跪下恳请道:“娘子既然救了我们一回,请娘子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随着秦根这番动作,在他身后的人都与他一般跪下恳请道:“请娘子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一千多的人,齐齐地跪在云锦绣的面前,唯愿云锦绣能为他们指一条生路。
对于生的渴望,从来都是他们舍不得,弃不了的!
“如果让你们和鲜卑人拼命,你们怕不怕?”云锦绣懂得他们想活,可是,就算他们想活,若想不付出就能活下去,断不可能。
“我们不怕死,只要能让我们的父母妻儿活下去,我们愿意跟鲜卑人拼命。”人群之中有那血性男儿大声地回应。
“对,我们争得再多,为的都是我们的妻儿。只要能保他们平安,不让他们落入鲜卑人手里。将来还能够吃饱穿暖,不管让我们做什么,我们愿意。”
一个又一个的男儿出声,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保全家人。
云锦绣眼中含泪,自知这是无数人的心声,他们不怕死,更不怕和任何人为敌,他们只怕没本事护住自己的家人。
“好,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和你们一起守护家人。”云锦绣郑重地向他们承诺。
一群人听出来了,云锦绣愿意帮他们,甚至,更愿意和他们并肩作战。
“有多少是从渤海出来的人?”云锦绣振奋了人心,接下来就要言归正传了。
“娘子,其实我们都是从渤海出来的。”
“你是不知道,渤海已经乱成一团!”
“自打鲜卑攻入渤海,那是抢的抢,杀的杀。”
“看见我们漂亮的女郎,更是直接动手。”
“有那看不下去的人想跟鲜卑人理论理论,最终却惨死在他们的刀下!”
鲜卑人一但入城,几乎做的都是同样的事。
烧杀掠掳,无恶不作。
这么多年,自当年曹操将各族引入各州安置,各族在中原之地,从来都饱受欺凌。
得不到公平的对待,让各族的人对汉人心存怨恨。
一但攻下城池,他们几乎都做同样的事,对汉人抢的抢,杀的杀,必要将压在他们心中多年的怨气全部宣泄出来!
云锦绣看着眼前的人们眼中含泪,他们能逃出来已然是万幸,他们的家人,不知有多少死在了鲜卑人手里,就连尸体都无人为之收殓。
“渤海内还有多少汉人?”云锦绣想弄清楚这一点,虽说派来打听消息的人都已经报了一个粗略的数目,云锦绣还是想再确定一番。
“怕是没有多少了。”人数这个事,并非了解人口的人,一时答不出来。
行,没能得到答案云锦绣也不急,而是再问:“如果我让你们进城,让你们游说城中乡亲们,捉住机会夺回渤海,你们可愿意?”
云锦绣此行的目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
难过于亲朋好友所剩无几的人,乍然听见云锦绣有此目的,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家已无容身之地,不管往哪里去鲜卑人都不可能会放过大家。而且没有粮食,就算有地方能藏,早晚都得饿死。
“既然都要死,你们愿不愿意跟我拼一拼?
“拼赢了,夺回渤海郡,大家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能得到活命的粮食,我们才能活下去!”
第067章
既然没有了退路, 只能不断往前走,断不可能后退的人,哪怕明知道拼赢的可能再少,总是还有希望。
“干!只要还有机会, 我们总要试一试, 万一试成了呢?”云锦绣说得没错, 到现在这一步, 他们谁都没有后退的可能。
这一次鲜卑派兵搜山,要不是运气好碰上云锦绣,就这一回他们全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藏身之地被人发现了,粮食也没有了,他们就算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生死之境,就只有听云锦绣的, 拼一把!
拼赢了, 他们就能重回渤海, 安身立足的地方有了, 粮食也会有。
“对, 我们愿意拼一拼, 不能就这么放弃!”低头看到身边的孩子时,就算是女子, 为母则强,她就算不为自己, 也得为了孩子想想, 尽可能为孩子争得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云锦绣得到众人的回应, 也知道想要游说城中的人一道动手并非易事。
而现在的燃眉之急是, 这千余人都饿了!
好说, 云锦绣毫不避讳的带一部分人原路返还。
想来鲜卑人出战,一定备了粮食。三顿五顿的或许没有,解决眼前这一顿饭还是可以的。
只是,跟着云锦绣回来,看到同样身着鲜卑服的人相残而死,尸体倒下一片。
他们都已经不是从前那未曾见过战场的人。从渤海逃出,他们见过了真正的人间炼狱,看到这些对他们同胞残杀的鲜卑人倒在地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觉得畅快。
云锦绣粗略看了看,不忘让他们在扒鲜卑人身上的粮食的同时,也把他们的衣裳弄下几套。
听赵兴说起,云锦绣用计让鲜卑兵马自相残杀,没有亲眼见到的人,很难想像那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真正看到鲜卑人以他们的刀枪扎向他们自己人时,那种震撼更多来源于对云锦绣竟然能促成这样的事而震惊。
看到满地的鲜卑将士的尸体,对云锦绣的敬畏更是到达一定的高度,哪怕不解云锦绣为何如此吩咐,却都乖乖听话照做。
等他们须得用推车将鲜卑人随身所带的粮食推回去时,众人面露喜色,这够他们吃个两三天了啊!
急于将粮食带回去的人,云锦绣让他们先走,她却站在尸体前考虑问题。
阮英注意到了,且与云锦绣道:“这里至少有两千兵马。”
云锦绣点了点头,“突然损失两千,就算这两支兵无一生还禀告,也一定会有人过来查看!”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狡黠,阮英蔫坏地道:“不给他们送一份大礼,怎么对得起他们来此查看呢。”
这话透着几分猥琐,不过云锦绣觉得很是不错!
“你有什么好计划?”云锦绣方才站在这儿就是在考虑,该怎么送人一份大礼。
“那要看他们在不在乎死人了。”阮英隐隐透着兴奋的开口。
这也就是说,阮英心里有了主意,这会儿凑到云锦绣的身边,跟云锦绣一阵嘀咕。
云锦绣听了一耳朵,挑挑眉道:“差了点意思。”
阮英疑惑地望向云锦绣,等着云锦绣的下文。
“看到那边黑色的液体了吗?”云锦绣意示阮英看向一旁,阮英四下张望,直到落在一片黑色的液体身上,不确定地走过去,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阮英不解于这是什么。
云锦绣可知道啊!
石油,石油啊。
她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石油!
但既然发现了,怎么能不利用一番呢。
与此同时,云锦绣观察了四周,已然有了一番计划。
“娘子,山下有鲜卑人来了。”云锦绣带人来扒粮,哪能不派人在山下盯着点,防的正是有鲜卑人再来。
果不其然,这人不就来了吗?
“有没有人带路?”云锦绣就得根据这点信息算算,他们上山费多少时间。
“有,直奔此处而来。”小涡肯定地回答。
阮英道:“看来昨夜这两支兵马没有相残杀尽。”
云锦绣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立刻催促道:“那就捉紧时间准备。”
石油是有了,怎么让这些油烧起来,而且必须得是突然燃起,如何才能操作成功。
云锦绣吩咐剩下的人搭手,赵兴最是积极,云锦绣但有吩咐,他跑得最快。
好在,云锦绣这回要做的事算不得难,甚至为了掩盖石油的存在,云锦绣还命人弄了几块大石,取完要用的量后,将石油掩盖起来。
至于怎么让石油燃起,石油是不会自燃,可人的衣裳会!
云锦绣将火引打开,放在尸体里,而且就放在衣裳上,临行之前,云锦绣轻吹了几口气,看着火引已经有了火星,而且燃在衣裳上。
夏天,又在山上,风挺大的,云锦绣测好风向,这便让人撤。
赵兴虽然办完了事,却是满脸的疑惑不解,不知道云锦绣究竟在做些什么!
“这,这就走了吗?”不懂怎么能不问呢?赵兴想变得跟云锦绣一样,多听多看只是开始,不懂的时候还得问。
阮英一把扯过赵兴,推搡拉着走道:“对,走了,一会儿你就会看到山上起火。”
云锦绣和阮英解释过,石油能引火,虽然阮英不知云锦绣从何得来的知识,但既关系重大,云锦绣绝不会拿这样的事玩笑。
至于云锦绣以火折置于尸体之下,或许赵兴不解其意,阮英却是知道,云锦绣必可成。
赵兴震惊地回头,阮英将他掰了回来,叮嘱道:“你啊,要学的东西多着。”
“是不是你们这些世族家的人都和云娘子一样,小小年纪什么都懂?”赵兴想到一个词,曾经父母、乡亲和他提到的词,世族。
世族,世禄世卿,他们生来就高人一等,尽享荣华富贵,同时也是他们一辈子都比不上的人。
阮英摇头道:“那不一定。如果你能勤奋上进,锲而不舍,将来你未必没有娘子这样的本事。
“出身不代表一切。就算有极高的起点,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他们会更无用。
“你看娘子厉害,那你知道娘子每日都要学习吗?纵然在外也从不松懈。
“我得天天给娘子备课,还得应付娘子各种奇怪的问题。娘子能谋,善谋,并非天生的聪明,而是她不断地学习,学得多了,懂得也多,能用的时候也就多了!”
阮英知道世族这两个字不仅压在无数世家子弟心上,也压在普通人的心上。
有人认为生为世族,这是莫大的荣幸;如赵兴这样的人,认为世族不可攀越,哪怕他们奋斗一生,穷尽一生,或许都不可能超越他们。
可是,当真如此吗?
阮英见过太多世族公子借着家族的荣耀,无所事事,曾拥有无人能及的荣华富贵,最后却一手将自己送进地狱的人。
开始再好,不懂得珍惜,只一味挥霍的人,终将一无所有。
而那些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未必不能通过努力得到一切。
阮英并不希望赵兴自卑,认定了自己不如人。
而是希望赵兴意识到自己有何不足,从而想办法弥补自己的不足,成为不逊任何世族公子的人。
“你能教我识字吗?”赵兴听着阮英的话,颇有感触,立刻浮现一个主意。
阮英这下立刻松开了勾过赵兴脖子的手,赵兴的动作丝毫不慢,快一步捉住阮英的手,“你能教娘子,肯定也是有本事的人。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你就收下我吧。”
哈!阮英听着这话,都要以为自己是什么人都教的。
“你觉得我是随便教人的?”手拔不出来那没关系,阮英用眼神瞥过赵兴,想确定他是不是有自知之明。
“娘子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先生为何不能也给我一个机会?”赵兴确实聪明,极擅长捉住重点。
要知道云锦绣都肯观察着赵兴,视赵兴的行为再决定要不要亲自教他,难道阮英不肯?
哎哟,是个聪明的,都知道借势压人了。
先生叫得挺顺口!
再顺口都没用,阮英没办法在云锦绣面前摆架子,那是从一开始就被云锦绣牢牢地压制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阮英对付不了一个云锦绣,还能被赵兴拿捏住?
绝没有这回事!
阮英冲赵兴一笑,笑得赵兴激动了,以为下一刻阮英会点头了。
不料阮英趁他高兴之际,一把甩开他的手,掷地有声地道:“一身戾气太重,教你本事,我怕你将来为祸天下。你连娘子那关都没过,我这里,你就更别打歪主意了。”
赵兴万万没想到竟然被拒绝了,一脸伤心地望向阮英,盼着阮英能网开一面,给他一个机会。
可惜阮英旁的本事或许没有,要说心硬,那也是练出来的!
赵兴哪能就此放弃,难得碰上一个阮英连云锦绣都要向他请教的人,阮英还愿意为他解释云锦绣的所作所为是何用意,那证明什么?
证明阮英是个有本事又相对好说话的人!
遇上有本事的人何其难得,赵兴岂能不牢牢捉住。
饶是阮英再三拒绝,他也绝不就此放弃!
“啊!”于此时,山上传来一阵惨叫声,阮英第一个高兴地回头,“看来事成了!”
“救命,救命!”远远传来的求救声不绝于耳,甚至伴随着更加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第068章
云锦绣没有再让人去查看, 鲜卑人的尸体是不是烧成了灰烬,也不管最后布下的局又拉上了多少鲜卑人垫背。
比起关注那些鲜卑的死人,云锦绣更多将注意放在渤海上。
一而再,再而三的让鲜卑人吃亏, 对方若不出手定是骗人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暂时休整的地方并不安全, 云锦绣考虑再三, 最终决定让所有人回城。
“啊, 回城吗?可是回了城不就等于羊入虎口,我们还能活着出来吗?”云锦绣有所提议,一众人震惊无比,不确定听了云锦绣的话,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这个问题,云锦绣更得提醒他们道:“比起城内,城外更危险。”
说到这里, 云锦绣望向远方, 那是他们原本藏身的地方。
“你们不会以为我们让鲜卑自相残杀, 损失了几千人, 他们就会放弃对我们的搜寻吧?”云锦绣冷声地提醒, 希望在场的人都能清醒一点, 不要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们杀得他们鲜卑人越多,他们只会更坚定要将我们拿下, 置我们于死地。
“以我们的人数一但被鲜卑人包围,昨天晚上的好运气不会再有第二次。
“鲜卑不都是蠢货, 同样的伎俩能用一回, 难用第二回。
“而且, 既然他们鲜卑大张旗鼓搜寻我们, 必倾以兵力而出, 这个时候城内对我们汉人的关注一定会比以前少,就连鲜卑兵力也一定会比以前少。
“这个时候,他们绝想不到,我们竟然不再藏在城外,改入城内。
“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们混进城,就可以开始我们的计划了。
“一但能够说动城中的人,我会让青州兵马赶来支援,定能夺下渤海。”
云锦绣算着人心,与他们分析着鲜卑人的心理,好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以为危险的地方,没准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都到这个地步了,外头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呢?
不如还是考虑云锦绣的提意,一道进城?
“可是,我们这么多人进城,动静是不是太大了?”赵兴立刻提出问题所在。
进城没问题,问题是这么多人进城,他们是不是该考虑会引起多大的动静,极有可能暴露自己。
云锦绣丝毫不以为这是问题,“逃出城被捉回去的汉人少吗?”
赵兴一顿,随后摇了摇头,“一般逃出去再被捉回去的人只会剩下女人和孩子。”
为什么留下女人和孩子,懂的都懂。
“所有男人换上鲜卑人的衣裳。”这事怎么操作,云锦绣早有准备,要不然她会早早的让人把鲜卑人的衣裳扒下来?
“对啊,我们可以假装是鲜卑兵,押人进城,这样不就不会引起城中鲜卑人注意了?”听云锦绣的话,一众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觉得这事可行之极。
云锦绣欣慰于终于有人懂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换。进了城之后,记得我教过你们的话。”云锦绣也不是干等着的,既要策动城中的人,哪能不训练人呢?
教那嘴皮利落的人说话,记住套路。不忘提醒事成重要性,和所有人的生死息息相关,自然能够事半功倍。
云锦绣一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渤海她再不熟悉,也能通过一回又一回的接触,了解渤海。
既然能在这儿碰上眼前的这些人,他们人虽少,至少有一颗不甘接受命运之心,她岂能不助之一臂之力。
再由此发展整个渤海想活下去的人,团结一致对外,驱赶异族离开中原,何乐而不为?
得云锦绣之令,知道他们现在没有别的路,唯有相信云锦绣的判断,选择进城。
云锦绣趁人换衣裳之际,且同阮英一阵低语,阮英倒抽一口冷气,瞪大眼睛道:“娘子,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会见机行事,有叔公在,你大可放心。倒是外面的事交给你了。”云锦绣说话间更是将能够调令乌云的令牌交到阮英手中。
阮英手里捏着云锦绣给的令牌,只觉得重若泰山,最终应下道:“是!”
计划已经制定,接下来不过是见机行事。
云锦绣这样的小身板,穿着鲜卑人的服饰瞧着似个小郎君。这便要进渤海了,云锦绣换上女装,一个面容姣好,俏皮可爱的女郎出现在人前。
饶是知道云锦绣是女郎,架不住她换上鲜卑服饰,穿的是男装,虽年幼却也英气十足。
初见她换上女装的众人,惊叹云锦绣将来必是美人胚子之余,又不得不忧心,这样的云锦绣随他们一道进城,就不怕
秦根以为云锦绣不知道渤海内的情况,赶紧和云锦绣道:“云娘子,你还是换上男装吧。渤海之内,那鲜卑的守将慕容留不是个东西,最是喜欢幼女。”
话点到为止,秦根何尝不是难以启齿。
“我知道。进城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必理会,我换上这身女装,冲的正是那慕容留。”云锦绣早已知晓渤海内有些人的名声。
知道,也就更清楚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这样的人。
秦根惊叹地抬起头,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天下大乱,异族残杀汉人,汉人无处容身,到最后,竟连云锦绣这样一个女郎也不得不以身犯险,只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
云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无奈云锦绣提及擒贼先擒王,若想顺利拿下渤海,就得另辟蹊径。
最终,云启着实说不过云锦绣,便只能乖乖地按云锦绣说的做!
只是云启再三跟云锦绣约定,一但云锦绣遇上危险,他绝对不管能不能拿下渤海。
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救民救国!
云启没那么崇高,总而言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云锦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儿。
云锦绣感激于云启的维护之心,又怎么会拒绝,连连同云启保证,但凡遇上危险,她一定会护着自己。
为免引人注意,云启给云锦绣的匕首,云锦绣不得不完璧归赵,省得被人夺了去。
至于云锦绣藏在身上的那支簪子,就算同样会引人注意,云锦绣也断然不会连这点自保的东西都不留。
“你记着答应我的事儿。”哪怕眼看都要到城门了,云启靠近云锦绣依然得叮嘱一句。
云锦绣连连点头,一行人到了城门,那么大的动静,守城的鲜卑兵都已经发现,正在靠近,云启一脸不放心的,再让他继续下去,他们所有人都得暴露。
“咦,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的汉人?”虽然阮英他们这些男人全部都换上了鲜卑服饰,就连绿袖和倚阑、小涡也都以男装相对,不代表他们这个时候来到城门,鲜卑人会让他们爽快的进城。
“别提了,本来是要去捉那群胆大包天,敢杀我们的汉人,那些人没捉着,倒是发现了这些女人孩子。我一看人不少,就先把人押回来了。将军还没有回来?”
应付鲜卑人刁难的事非阮英莫属,加之他看起来甚是老练,还能随机应变,遇上再大的事也不必担心。
“啊,这么着的啊。将军没回,而且已经派人回来提醒我们,小心有人假扮咱们自己人。”说到这里,守城的人打量地扫过阮英他们。
胆子不大的人都恐惧地缩了缩,害怕被鲜卑人看出端倪,连忙低下头。
“啊,汉人敢假扮我们?那你觉得哪里可疑,他们会不会自己进城?”阮英镇定自若,丝毫不受影响地问起一旁的鲜卑兵,眼睛闪闪发亮,盼着能从对方口中听出些消息。
被他这么一问,鲜卑兵笑出声来,“汉人巴不得逃出城,出了城,谁还会回来?”
理所当然的事,都不用费脑不是吗?
站在鲜卑人的立场,他们怎么都不觉得还会有汉人胆大妄为的往城里凑,自寻死路。
眼尖的人看到人群中的云锦绣,或许该说,打从一开始注意到带回来的汉人们都是些女人孩子,已经有人在其中寻找他们想要的人。
“这个,对,就是你,站出来让我瞧瞧。”人,总得有人四下查看,寻找其中是不是有他们要的人。
云锦绣面对径自冲她来,就站在她的面前,叫唤着云锦绣必须站出来让他看看的人。
装着害怕地绞着手,低着头四下张望,最终确定对方说的是自己时,云锦绣颤颤地走出来,欲泣欲泪的抬起头,抿着唇望着对方。
本来只是一眼扫过,觉得云锦绣不错的人,在看清云锦绣那张精致的小脸时,眼中尽是狂热。
“她留下,你快把人带进城去。啊,就放在关押俘虏的地方。”鲜卑兵意外有所收获的扯过云锦绣的衣领,上下打量着,也没有那精力再管阮英他们这些人了。
在看到云锦绣被拉出来时,小涡小拳头都捏紧了,好似下一刻她便要冲上去,一拳把这些人打死!
好在,倚阑拍拍她的手臂,提醒她这一切都在云锦绣的预料之中,切不可一时冲动,坏了云锦绣的事!
“行,人给你了,我就把他们领进城,这一回我们也算立功了?”阮英冲对方挤眉弄眼一通,大家各自都是心照不宣,那一位挥手,“放心,少不了你的功劳。”
第069章
好些人回头望着云锦绣, 明明想伸出手救一救云锦绣,最终还是不得不收回。
他们能活着进城,都是因为他们的安分,但凡有人敢出手, 甚至哭一声, 死的都会是他们!
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云锦绣, 好些人的眼中都流出了泪。
云锦绣的计划, 知道的人并不多,她这么被人扣下,出乎意料。想救她的人有,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可那眼中的挣扎,云锦绣看得分明,也觉得足矣。
“跟我走。”云锦绣不吵也不闹,虽然颤着身体, 低着头什么的, 鲜卑兵颇为满意。
二话不说, 这便让云锦绣跟上, 至于他要将人带往何处, 懂的人都懂。
云锦绣装出不敢不听, 恐惧地迈着小步跟上的样子。无人瞧过她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乖乖听话的云锦绣,被人领进了城, 直奔一座府邸。
从城门开始,云锦绣低着头却在观察四下的守卫, 就连城墙上的守卫, 云锦绣都一眼扫过, 记住他们的位置, 更别说一路遇上多少哨兵, 还有一路上的巷子。
等到了目的地,府邸守卫森严,云锦绣经过,并不以为意,只是将府中的布局都牢记在心。
“又有好苗子?”终于,等到了一个干瘦的中年同那一位鲜卑兵碰面。
“上好的苗子。”鲜卑兵不由分说地将云锦绣拉过来,捏起云锦绣的下巴,将云锦绣那张脸完全暴露在干瘦中年的视线。
干瘦中年一眼瞥见云锦绣的脸,流露出惊叹,“真是好,好极了。自打进中原以来,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孩子。”
云锦绣拧紧眉头,挣扎着让人放开她。
鲜卑兵哪里愿意了,用尽力气捏着她,不想却叫干瘦的男人一把拍在他的手上,喝斥道:“松开你的手,万一伤了这张脸,怎么像将军交代?”
本来对云锦绣不善的人一听这话,连忙松手,连连冲干瘦男人点头哈腰道:“你说的是,你说的是!”
“滚吧。”干瘦男人心疼地看着云锦绣泛红的脸,最终还是决定把人打发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事”急于将云锦绣送来的人,冲的是什么,该懂的人都懂!
“放心,我一定会让将军知道,你为了将军的事尽心尽力,少不了你的好处。以后还得细心些。”干瘦男人连声应下,保证这些事肯定不昧他的功。
这下鲜卑兵高兴了,连连感谢,这才退了出去。
云锦绣眼中流露出了杀意,看来同样的事那一位不是第一回做。
也是,若非熟练得很,又怎么能在人群中第一眼便瞧见云锦绣。
“这么一张脸啊,纯真无邪,就是这眼睛,太过犀利了些。”打发走了人,干瘦男人扫视云锦绣一番,指着云锦绣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满于其中饱含的沧桑和锐利。
云锦绣一个伪儿童,能装得再像个孩子,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那我可以走了吗?”孩子们,被人挑出不满,那对她不就是一个信号吗?
一个可以让她自行离去,想往哪里去就往哪里的信号。
干瘦中年一听笑出声来,摇头道:“走,进了将军府,除非变成死人,否则绝对不能离开的。来人,把人带下去,给她好好地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随着中年一声令下,一旁走来几个十七八岁的婢女,一身白衣,其他还罢了,竟然披的是纱衣,若隐若现的纱衣下,玲珑有致的身材,引人遐思。
“乖乖听话,不要想着逃,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干瘦中年吩咐一声后,且同云锦绣一阵低语,提醒云锦绣不要想不开的以为能逃出去,进了这个地方谁都出不去。
这话落在云锦绣的耳朵里,半点震慑都没有。
不过,明面上云锦绣并没有作出反应,仅仅望着干瘦的中年。
“将军出城,尚未归来,你们好好地将她收拾干净,待将军回来,让将军尽兴。”干瘦中年明显不把云锦绣放在眼里,吩咐一声,且让婢女们把云锦绣带下去。
婢女不敢怠慢,老实地将云锦绣带下去。
慕容留啊,这一位喜好幼女,已为渤海皆知,渤海内的那些未及笄的少女,但凡有些姿色的,都被送到慕容留的府上。
据传慕容留府上幼女已经人满为患,夜里时常能够听闻女儿家的哭声。有不堪受屈而寻死之人不计其数,几乎每日都有从慕容留府上抬出的女尸弃于乱葬岗。
随着婢女引路,往府里内院走入,远远便听到哭泣声。
“闭嘴,再让我听到你们的哭声,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与之而来还有一阵喝斥声。
云锦绣挑挑眉头,而随着那一道声音响起,在前为云锦绣引路的婢女竟然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颤!
半眯起眼睛,云锦绣望向前方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拉了拉离她最近的婢女的衣纱,装着天真无邪地道:“姐姐,那是什么人,好凶啊!”
被云锦绣拉了衣袖的人,听清云锦绣的话后,惊恐地回过头,捂住云锦绣的嘴道:“同样的话别再说第二遍,尤其不能让人听见了!”
张望周围,这一位紧张不矣。
云锦绣抬眼同这位对视,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她眼下的泪痣,其次才是她的整体容貌,瓜子脸,柳叶眉,只是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随轻咬着下唇,衬得她美得不真实。
果然是有名的色.狼,身边的美人果然够美。
“好!”欣赏了一波美人,云锦绣心中更有了决定,面上不露半分,装作乖巧的应下一声是。
泪痣美人听到云锦绣的答应,这才松开捂住云锦绣的嘴。
“你惯会做好人。”只是泪痣美人有心助云锦绣一臂之力,有人却看不过眼。
这时候一旁美.艳的婢女开了口,极是不屑于泪痣婢女对云锦绣的警告,或许在她看来更是对云锦绣的指点。
“阿浓,大家都是女子,为何你偏偏处处为难大家?”泪痣婢女知道,若不早早警告了这一位叫阿浓的婢女,必为云锦绣带来大患,无奈之下只能出言喝斥。
阿浓一听更不乐意了,冲泪痣婢女道:“谭可,你少在这儿教训我。你以为你还是从前的世家娘子?”
不屑地冷哼一声,阿浓毫不留情地道:“你现在跟我没什么两样,不过都是鲜卑人的玩物罢了。”
瞪大眼睛,阿浓更是趾高气扬地道:“所以,你别在我的面前冲我大声嚷嚷。
“要是不想我跟十六娘告状,你最好客气点。否则被罚的就不仅仅她这个不知所谓的人,还有你。”
阿浓又瞪了云锦绣一眼,看清云锦绣那张脸时,尤其不服不愤!
只是,云锦绣听着阿浓的话,扬起笑脸冲她笑了,“姐姐,生气会变丑的哦!”
“扑哧!”谁承想云锦绣胆子这般大,明明看出阿浓不好惹,还敢说出让她不高兴的话。
“你”阿浓以为自己可以狠狠的教训人,让对面的人都认清自己身份,别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早已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世族娘子。
结果云锦绣敢往她心上扎刀,不曾犹豫,阿浓扬掌打向云锦绣!
云锦绣能让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打了?
待要扬起掌来个先发制人之际,一旁传来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云锦绣眼尖的看到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女子,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着鲜卑服饰,让云锦绣意外的是,这一位相貌甚是普通,再加上眼中渗着恨意,无端更让她的容貌减了三分。
扬掌的阿浓不曾想竟然被人捉了个正着,慌乱地收回手,退到一边道:“回十六娘,新来的小丫头不懂规矩,奴是代十六娘教训她。”
那一位的声音云锦绣认得,正是方才喝斥哭泣少女的人。
十六娘,也不知这十六娘是怎么排的?
云锦绣只当作不知,侧过头故作天真地问,“可以代之教训人,将来是不是也可以取而代之?”
原本听到阿浓解释,脸色稍缓的十六娘,闻云锦绣一声嘀咕,瞬间凌厉地望向阿浓。
阿浓岂不知,吓得扑通跪下,“十六娘,奴绝无此意。”
“方才这位姐姐好嚣张,好像所有人都得听她的,要是不听,她就让我们所有人都受到惩罚。”云锦绣眨了眨眼睛开口,说的也是实话,阿浓不就是狐假虎威,威胁谭可?
谁能想到,谭可半个字都没有提及的内容,云锦绣却全说了。
十六娘一听如何还能不怒,一个箭步上去,抬手耳光甩下,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五个鲜红的指印立时间烙在阿浓的脸上。
“你好大的胆子。”十六娘渗毒的眼神落在阿浓的身上,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怒意,恨不得生吞了阿浓这个妄想取代她的人。
“十六娘息怒,奴不敢了,奴再也不敢!”阿浓浑身都在颤抖,害怕极了十六娘一声令下,要她的命!
想必依阿浓的性格,素日定是乖张无比的,云锦绣一番挑拨成功,证明在十六娘心里一直清楚。从前没有发作,不代表一直不会发作。
偏偏这个时候,低下头的阿浓眼中流露出了狠意,更是狠狠地刮了云锦绣一眼,那,就莫怪云锦绣了。
第070章
只是, 在云锦绣开口之前,那一位谭可已经抢先一步道:“十六娘,阿浓只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并无恶意, 更无取代十六娘之意, 请十六娘饶过她一回吧。”
千算万算云锦绣也是没有算着, 明明阿浓为难的人也有谭可, 云锦绣是在帮谭可吧,谭可反而帮起阿浓,这一句句求情的话,云锦绣算是开了眼!
“谭可说得对,十六娘,奴绝没有半分不敬之心。”阿浓惊慌失措,终于等到一个愿意帮她说话的人, 她自是大喜过望, 捉住机会表明心意, 绝无半分犯上之心。
可是, 十六娘走到阿浓的面前, 粗暴地捏起阿浓的下巴, “你,最好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敢再犯, 我绝不饶你。”
甩过阿浓的下巴,十六娘轻蔑冷哼一声, 视线落在云锦绣身上, 叮嘱道:“把人带进去好好看牢了。”
显然对于云锦绣方才说的话十六娘并未忘记, 心中自有衡量。云锦绣别看人小, 不是省油的灯!
可是, 进了慕容府,不管从前是什么人,都得乖乖听她的话。
十六娘不是第一天管人,也不是第一天接新人进府,听话不听话的人,她都有对付的办法!
“是。”这一回谁也不敢再怠慢,恭送十六娘离去,谭可她们连忙拉过云锦绣往屋里去。
云锦绣没有理会,望向十六娘的方向,好奇十六娘往哪里去。
一个失神之际,“嘭”的一声,云锦绣被突然的声音惊得回头。
却是一个少女向她们倒来,不巧,正好是阿浓的位置。
人倒下,阿浓本能地将人踢出去,这便将人踢倒到了一旁。
“啊!”昏倒的少女发出一阵声音,旁边人都不约而同地涌过来。
云锦绣注意到屋里的人不少,不,更应该说,偌大的房子挤满了人,几乎都是少女,且穿着和谭可她们一样的衣裳,上衣下裙,双肩半露,身披薄纱。
“干什么,你也想跟我动手?”阿浓本就满腹的怒火,死里逃生了一回,并不代表她忘记方才看不顺眼的事儿。
“血,血!”倒在地上的少女瞧着八、九岁的年轻,此刻身下流出了血,染红了衣裳。
“大夫,快去找大夫。”这样的情形,显然在场的人都不是第一次遇见,十分熟练地让人去请大夫,快些去啊!
云锦绣不是那不谙世事的人,一眼便看出少女的情况是怎么回来了。
可阿浓却不屑地道:“哼,装什么装,死不了!”
“阿浓!”谭可喝斥一声,想让阿浓管管自己的嘴。
“难道不是?撑不过的人,那是你命薄福浅,没有资格伺候将军。”阿浓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望向云锦绣时,阴森森地撂放:“臭丫头,你且等着。”
云锦绣在听到阿浓的一番话时,额头的青筋不断地跳动。
被慕容留掳至于此,苟延残喘而活,尚未长成,却被慕容留糟蹋了,如今身下血流不止,命悬一线,这是福气?
无半分怜悯之心,甚至更隐隐期待着所有人死去,云锦绣方才便看出来阿浓是十足的恶女,真真亲耳听到她的一番话,如何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意。
不过,这不重要,云锦绣不明情况,对于血流不止的少女,她蹲下握住她的手,“深深吸气,吐气,不要害怕,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姐姐,我不想活了。太痛了!”少女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血色,想起曾经的经历,更让她时刻置身于噩梦,她不想再经历了!
“不,你要活着。想想你的父母家人。你得活着。”云锦绣不断地摩擦着少女双手,想让她冰冷的手可以暖起来,连同她的心。
“我爹娘兄长,他们全都死了,死了。”云锦绣不提亲人家人还好,一提起来,少女绝望落泪,悲不能自制。她已经没有希望了。
“我不想这样活着,我不想被人欺负,太痛了啊!”少女哭喊着。
不想阿浓却在一旁骂骂咧咧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将军疼你,你还觉得不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求都求不到?
“若当真不想活了,好啊,一头撞过去,你看有没有人拦着你。越是叫着不想活的人,越是舍不得死,你以为我们不懂?”
阿浓轻蔑不屑地扫过少女,压根不认为少女会舍得死。
“闭嘴。”云锦绣费尽口舌地努力安抚少女,为的就是让少女活下去,阿浓却巴不得她去死。
“死丫头,你跟谁大呼小叫,你找死!”阿浓大喝一声,也是怒不可遏。
云锦绣只觉一阵掌风袭来,连头都不回,云锦绣精准无比的在那一掌落在她身上前,一记耳光甩向高她半个头的人。
“啪”的一声,云锦绣也是下了狠手的人,正眼看向对方打她的人,除了阿浓还有谁?
恰好,云锦绣这记耳光虽是比不上十六娘,也是烙在了阿浓同一边脸,一大一小的两个手掌印,极是对衬好看!
阿浓却是疯了,嘴里念叨道:“你敢打我,你竟然也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云锦绣心里早攒着火了,少女有谭可抱在怀里,她就教教阿浓。
同时,云锦绣注意着在场的所有人,在云锦绣对阿浓动手的时候,不难看出其中不少的人露出畅快之色。可见阿浓早已惹得天.怒人怨了!
阿浓如何能想到一个新来的人竟然丝毫无畏,话说得漂亮不说,打人的手法也极是利落。
她今天差点因为云锦绣的缘故,死了!
想到这一点,纵然吃了亏的阿浓,却没有学乖,再一次箭步冲上去,这就要朝云锦绣动手。
“十六娘。”云锦绣冲门口的方向唤了一声,背对门口的阿浓惊得瞬间回过头,敛去面上的怒意,挤出一个笑容,弯下腰恭敬地朝门口唤道:“十六娘。”
点头哈腰的人连看都没有看门口一眼,这便已经恭敬地见礼。
“哈”半天没有听到回应,却听到一旁传来嘲笑的声音,阿浓顾不上,连忙抬头,却发现门口空无一人。
这一刻,阿浓焉不知她是被云锦绣给耍了。
阿浓愤怒地回过头,云锦绣面带笑容,眼中尽是玩笑地摊摊手,似在无声地告诉阿浓,她就是骗她的怎么着?
“你竟然敢戏弄我!”阿浓火冒三丈,被一个孩子接二连三的戏弄,她要是不生气才怪!
偏在这个时候云锦绣又指了门口的位置,“十六娘。”
一个箭步待要冲上来揍云锦绣的阿浓一听,再一次惊恐的回头,这一次阿浓学乖了,先看看是不是当真来了人。
结果门口处空空荡荡的,哪有十六娘的身影!
阿浓这回的火如何也压不住了,再也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这便要掐住云锦绣的脖子,她要掐死她!
然而云锦绣身体灵动,哪里是她想捉就能捉得了的?
再加上一旁谭可拉着阿浓,不断地劝道:“阿浓,你不要乱来!”
阿浓气得七窍都要生烟了,指着躲得利落的云锦绣道:“我就乱来了。一个死丫头差点要了我的命,她还敢打我,骗我吓唬我,我非打死她不可。”
云锦绣听着这话,一边躲一边道:“你以为你是十六娘,可以主宰我们的生死?”
纵然初来乍到,云锦绣也看出来了,十六娘管着府里的女眷,可以随意主宰她们的生死!
怒气冲天的阿浓,这个时候唯一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云锦绣,让眼前这个接二连三伤她脸面的人去死!
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也不过是别人可以随意主宰生死的人之一,有什么资格对云锦绣动手?
云锦绣尤其觉得阿浓可恨的是,明明大家都是被人捉到慕容府的,她却要处处为难于人,落井下石。
谭可好心提醒一番云锦绣,她却忌恨云锦绣的容貌,十分不善。
刚到慕容府的云锦绣与她有什么过节?自然是没有的,可是她看着云锦绣时透出的杀意,云锦绣绝不可能忽视。
这也是为什么云锦绣会在十六娘的面前不遗余力的坑阿浓。
阿浓看起来很是享受成为慕容府上的人。这样的人,不管她从前是什么身份,云锦绣想在慕容留的府上做事,阿浓都会是她的障碍。
更别说阿浓不是第一次想打云锦绣。显然阿浓已经记恨上云锦绣了!
云锦绣余光扫到不远处的人,突然露出了笑容,“十六娘。”
阿浓正好再一次背对门口,谭可拼尽全力地拦着人,正好也看到那去而复返的人。
正想提醒一番阿浓,阿浓却已经大声地喊道:“十六娘,就算十六娘真在这儿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怕她?当着她的面我也要杀了你,杀了你!”
云锦绣乖乖地站着,等着某一个人自取灭亡。
“我在又怎么样?嗯?”
阿浓气得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说出了多么要命的话,她只在意一点,她要把云锦绣的嘴撕下来,撕下来。
可是,这饱含威严的声音传来,阿浓发自骨子里熟悉,令她恐惧无比的声音,她怎么会不记得。
惊慌地收回手,木木地转过头,这一刻,她希望这一次都跟前两次一样,门口处没有她所熟悉的人,一个都没有!
可惜,狼来了的故事阿浓没有听说过,而云锦绣就是利用这一份心理,最终让阿浓自己为自己准备了一条死路。
第071章
云锦绣目的达到了, 且等着恶人由恶人磨。
少女出事,立刻有人去禀告十六娘,十六娘不曾怠慢,这领着大夫便来了!
此刻十六娘很是庆幸她亲自来这一趟, 否则怎么会知道, 原来在有些人的心里, 她毫无分量。
“十六娘, 十六娘,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她故意,她故意算计我的。”阿浓如何也想不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假的最后变成了真的!
她, 她不是有意的, 她不是有意说出对十六娘不恭的话, 不是的啊!
一切, 一切都是云锦绣算计!
是云锦绣先骗了她两回, 她以为十六娘不会来,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十六娘冷笑一声, “算计你啊!这样的话你觉得谁会信?
“就算是算计,但凡你心里记着我十六娘这个人, 就不敢说出我在又怎么样的话?”
言及于此, 十六娘缓缓地走到阿浓的身边, 对于浑身颤抖的人, 丝毫不以为意。
“你是不是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才告诫过你的话,一个转身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十六娘告诫阿浓才过去多久。
就这样一点的时间,阿浓就敢再次说出张狂的话,可见阿浓是怎样的人。
“不,不是的。”阿浓明白,这件事她要是解释不清楚,她再也不会有机会。
十六娘轻蔑地道:“不是吗?将军的喜好你们都知道的。府里的女眷一但上了年纪,将军一律不喜。
“能留在慕容府,你们只要安排好这些新人,自有你们安身之地。前提是你们得听话。”
很明显,阿浓如今在十六娘看来就是极不听话的那一类人。
“十六娘,十六娘,奴听话,奴听话的啊。”
十六娘的这番话,老早十六娘就告诫过留下来的人。至于不能再留在府里的人是何下场嘛
“把她送到军营去。”十六娘很快便告诉了在场的人,一但她们做错了事,将要面临何等下场。
“不,不,十六娘,十六娘,不要啊,不要!”阿浓惊恐地叫唤,盼着十六娘能够网开一面。
送往鲜卑军中,便为军妓,何其苦!
阿浓苦苦挣扎,她不想过的正是那样的苦日子。
可是,一切都将回归到原点,她努力了多年以为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却这样被葬送了!
“不!”阿浓大声地叫唤,希望能够让十六娘改主意,饶她一回。
可惜,她这一回碰上的是比她还要狠的人。
“堵住她的嘴拖下去。我不想再听到她一丁点的声音。”十六娘对于一声声的叫唤,明显不喜地蹙紧眉头,朝一旁的人下达命令,让拖阿浓下去的人务必做到这一点。
阿浓这下更急了,可是嘴都被人捂住了,她再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纵然再不甘心地望着前方,也终是被人拖出了门,再也不可能回来。
解决完一个阿浓,十六娘一个眼神扫过身后的人,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立刻知趣地上前,为躺在地上的少女诊脉,命人把人抬了进去。
云锦绣想跟着一道进去,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十六娘捉住了。
出于本能,云锦绣知道自己不该乱动,任由十六娘捉住,不解地望向十六娘。
“慕容府里不喜欢兴风作浪的人,这是第一次,我饶过你,若再有下一回,你的下场必与她一般无二。”十六娘有言在先,让云锦绣牢记。
“十六娘的话我不懂。”云锦绣才不管十六娘是看明白了前因后果,或只是试探,只管装不知道。
“以后要称奴。”十六娘严厉地警告云锦绣,不希望再听到云锦绣行礼的自称。
云锦绣是那愿意乖乖听话的人吗?
不过,暂时为了不引起十六娘的不满,她得乖巧听话些。
“是。”一个是字,云锦绣应得乖巧。
“伤得有些重,得要休息些日子。”那为少女诊脉的中年妇人出来,一番话提醒,望十六娘记得安排。
“刚新鲜得来的人,由得我吗?”十六娘一听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中年妇人不敢多嘴,“奴已经给人上了药。”
十六娘哼了一声,视线落在云锦绣的身上,“将她洗漱干净,好好打扮。”
这一刻,云锦绣注意到十六娘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妒忌!
哟,这倒是和方才阿浓看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是。”无人敢反抗十六娘,立刻应下。
中年妇人小心翼翼地瞅了十六娘一眼,“躺下的人?”
“好好治,该吃药吃药,要是撑不过去,与人无尤。”十六娘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年妇人留下,发出一阵长叹,不难看出她心中的惋惜。
云锦绣打量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中年女人有所察觉,与云锦绣对视,却又极快的移开,往里走去。
“你跟我来。”中年妇人进去,谭可出来,叫上云锦绣往一旁的房间去。
云锦绣知道,就算有了大夫过来查看,那一位流血的少女是生是死,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谭可不敢不听话做事,十六娘有所吩咐,谁要是敢不听,下场如同阿浓。
哪怕云锦绣想看看屋里的少女情况如何,谭可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走。
“这样的事,我们只能尽力,其他姐妹会劝说她活下去的。倒是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啊!”谭可悲悯地望着云锦绣,想像着云锦绣接下来将要经受的一切,并不确定云锦绣能不能撑过来。
云锦绣知谭可言外之意,重重地点头,“我会的。你们也一样。”
谭可凝视着云锦绣充满生机的神色,眼中闪过不忍,低下了头,不敢再多看云锦绣一眼。
有多少和云锦绣一般的少女,进来的时候充满生机,可是很快会消耗了所有的精气,到最后连自己都厌恶自己!
云锦绣或许还不知道自己将要经历什么,而谭可也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告诉云锦绣,让云锦绣早早地陷入绝望之中,不能自拔!
“姐姐在这里多久了?”云锦绣被谭可拉到隔壁,谭可领着几个年纪与她要差无几的婢女为云锦绣洗漱,云锦绣趁机更得打听情况。
一声姐姐唤来,唤的又何止是一个谭可。
饶是一群人面上皆是死气沉沉,注意到云锦绣面上的笑容时,又怎么会不为之触动。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云锦绣换成另一个问题,“姐姐们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吗?这里的姐姐好多!”
纯真无邪的询问,何尝不是对眼前局面的不确定。
云锦绣相信,她所看到的女郎们不过是慕容府里的冰山一角,真正有多少女孩被困在此处,怕是慕容留都未必记得清了。
“进了慕容府,不要乱打听,更不要乱说话。”谭可于此时叮嘱云锦绣一句。
云锦绣侧过头道:“不问,怎么知道怎么样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偏就云锦绣这一句话,似是刺激了人,其中一个弱不轻风的婢女眼中尽是恨意的道:“进了这慕容府,早已成了行尸走肉,这算什么活着。”
言罢犀利地望向云锦绣,双手更是放到云锦绣的脖子上,“我帮你解脱吧。趁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云锦绣在婢女伸出手时并没有动,听完她的话,轻轻地将她的手拿开,坚定地道:“活着不好吗?”
“任人糟蹋,生不如死的活着,有什么不好的?”婢女弱不经风身体在这一刻却透着坚定,低声地呐喊道:“死了吧,死了一了百了,再也不必被人欺负。”
这是有多绝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谁要欺负我,我就打回去。我不会任人糟蹋,他们敢让我生不如死,我就敢先要他们去死。”云锦绣掷地有声地在婢女的耳边说出这一句。
同时,云锦绣道:“既然连死都不怕,要不要试试,我们解决掉带给大家噩梦的那个人。”
声音透着蛊惑,让人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听从于她。
可是婢女却很快清醒过来,“你以为只有你有这个想法?之前敢动手的人早就死了。”
显然不是没有人起来挣扎过,只是不管他们再怎么挣扎,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别人失败,不代表我们就不会成功。如果大家都想活下去,更应该想想用什么样的办法活下去。”云锦绣相劝。
不想被人糟蹋,不想生不如死的活着,那就起来反抗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谭可离得近,从始至终,云锦绣的表现没有一点恐惧,在对付阿浓的时候那机智更非常人可比。
“十六娘在慕容府中算是什么身份?”面对谭可的疑问,云锦绣不答反问。
“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要打十六娘的主意。
“她是慕容将军的人,追随慕容将军多年,对慕容将军忠心耿耿。谁敢对慕容将军不利,她会第一个杀了那个人。”
谭可拿不准云锦绣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她必须告诫云锦绣,不要打十六娘的主意。
“忠于慕容留的人?跟随慕容留多年了啊!那她就那么看着慕容留拥有那么多的女人,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云锦绣仅提出这个疑惑。
第072章
想让人放松警惕, 想要一个人说出她想知道的事,无非让人相信她们是一路人,有着同样的目标。
不管从一开始谭可她们这些人如何防备,云锦绣总能从她们嘴里打听出她想听到的内容, 无一例外。
慕容留, 自来就有喜爱幼女的嗜好。
七八岁上下, 十四岁以下, 但凡长得不错的都会成为他的猎物。
从前天下未乱时,他这点爱好还得藏着掖着。
自打鲜卑慕容出兵,自此,慕容留表现得能征善战,所到之城池,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有了军功在身, 达到帮助慕容廆夺取天下的目的, 慕容留的那点爱好, 对天下而言也就无伤大雅。
汉家的女子, 不是落入慕容留的手里, 也会落入旁人手里, 死或活的,都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慕容留也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这些年他越发表现得强悍,能征善战, 要的就是慕容廆对他一直以来的器重, 天下的女子, 但凡他看中的都要!
慕容留所到之处, 他什么都不要, 就要少女。
但凡有些姿色的,他都会搜罗来!
要问慕容留身边究竟有多少女人,怕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有些烈性的落入慕容留手中,早早自尽而亡。
有些承受不住慕容留折磨的,死去的也不计其数。
最后为慕容留所厌恶,被他弃之送于军中的,同样也不知多少!
慕容留,真不是个东西!
很明显,慕容留府上的这些人,并没有多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更多是迫于无奈,又不忍自尽而亡,这才活到现在。
每时每刻,无数人都想着能够逃离慕容府这个魔窟。
可是她们逃不出去,有人试过无数次了,都逃不出去啊!
慕容府守卫极其森严,既是为了防备有人逃出,也是为了阻止想进来救人的。
云锦绣打听了那么多,不断地有人警告云锦绣,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她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敢进来的云锦绣,早就明确了目标。
“啪!”云锦绣被人换上了同样的衣裳,簪子贴身藏着,云锦绣没让任何人发现。
谁都觉得今晚的云锦绣难逃一劫,没想到入夜了依然没有动静。
原来是因为慕容留在城外寻找汉人的踪迹,找不到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回来。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必面对慕容留,有什么不好的。
慕容留有时发起狂来,一.夜御数女,受罪的并非一人!
可是到了半夜,却听到一阵砸东西的声音,甚至由远而近的传来一阵哭泣声。
云锦绣听着动静想要起来查看,被人按下道:“别乱动。”
府里的人一多,一人一间房是不可能的,慕容留让人做了板床,一间房靠着两边的墙,长长地十几米下来,有睡二三十人。
云锦绣倒是无所谓,不过外面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她怎么能不看看。
“你们睡你们的。”云锦绣要是个听话的孩子,也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正是因为她的不听话,她才只身犯险,也是为了擒贼先擒王。
“那是十六娘,每回十六娘喝醉了都是这般,谁要是敢靠近,只有死路一条。”一看云锦绣不听劝,那没办法了,只好将最坏的结果严厉地告诉眼前的云锦绣。
“好,我知道了。”云锦绣对于好心相劝的小姐姐心存感激,不过,既然十六娘经常借酒浇愁,难道这不是一个机会吗?
云锦绣应着知道,人已经向外摸去,想拉云锦绣的人都来不及。
而后,云锦绣避开巡逻的人,寻着十六娘所在的方向。
不敢离得十六娘太近,毕竟十六娘身边还有人守着,贸然靠近,吃亏的将是云锦绣。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里从来没有我,为什么?”十六娘一边叫唤,一边砸着面前能砸的东西,案几上的菜,酒,无一幸免。
“我跟了他十几年,当年他说过的,一辈子都会和我在一起。是啊,他没有舍弃我,可是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年轻。
“他明知道我心里有他,竟然还让我帮他管他的女人,他就不怕我哪天不高兴,把这些人全杀了?”
此话透着狠戾,还有一股子鱼死网破的气势。
一旁的中年妇人无奈地劝道:“将军知道,你就是嘴上厉害,你再不高兴将军养了那么多人,在你的心里,将军高兴比什么都重要。你又怎么会舍得让将军失望。”
这正是下午的时候救少女那一位懂得医术的妇人。
“是啊,舍不得。我舍不得让他不高兴,不想让他失望,他从来没有念及过我半分,从来没有。”不说十六娘还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可怜,越说,越是觉得可悲。
“十六娘,我算是他身边第十六个有名分的人,所以被称为十六娘。可现在呢,他要名正言顺的娶妻了,明媒正娶的将军夫人,单于亲自赐婚,他竟然还要我帮他筹备婚礼!”
有些事,十六娘已经习惯了,所以有让十六娘失控,勃然大怒的事,更多是因为之前并没有发生过。
“正室夫人一进门,他想过我的处境吗?这么多年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想过我以后又还能不能留在他的身边吗?
“哪怕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碰过我。我知道他嫌弃我老了,他就喜欢这些小的。可是,我不在乎,我想只要我能守在他的身边,足够了。
“现在呢,现在呢,我问他,将军夫人进门,我如何自处,他竟然说,单于之命不可违,若我实在不喜欢,他可以放我自由。”
说到这里,十六娘哈哈大笑,“自由,自由啊,听起来不觉得可笑吗?”
十六娘眼中流露出了悲凉,“他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偏偏还要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如果我要的是自由,难道我会等到现在?”
一个女人舍弃一切的守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帮着他收拾他带回来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连一句怨恨的话都不敢说!
难道她舍弃尊严地留在他的身边,要的是自由?
“啊!”十六娘怨恨愤怒之际,一道尖叫声划破天际。
云锦绣听着十六娘的话,正在考虑如何动手,被这突然的尖叫惊得一个激灵,不敢迟疑,赶紧回房去。
尖叫声并不是在云锦绣所在的房间传出的,而是在别的房间。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云锦绣原以为整个府里的人都会起来的,却发现哪怕是和她同住一房间的人,也都仅仅是坐起来,并没有人动!
云锦绣回来的时候,坐着的人看到她,却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
“睡吧。”尖叫声不过一道,很快消失。
门外陆续传来一阵脚步声,以及一声低语,“又一个想不开的!”
“又不是第一个,死就死吧,反正我们将军不缺女人。”
云锦绣由此而知,那一道尖叫声响起是因为一条命。
可是一条人命无论是对屋里的人,还是屋外的人,都不值一提!
人命如草芥,不过如是。
可是,那些陆续躺下的人,蒙着被子,隐隐发出一阵哭泣声,一道又一道,揭露了她们最真实的想法!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这个时候,更有人低声喊出了一句。
受不了折磨的人早就自尽而亡了,断不会等到现在。
她们这些活到现在的人,正是因为舍不得,不愿意死,这才会挣扎到现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可是看看阿浓,听听十六娘说过的话,慕容留不喜欢年纪大的!
过了十四岁之后能够再留在慕容留身边的女人少之又少,她们怎么保证自己会是那一个幸运的人?
被送往鲜卑军中为妓她们又将是什么下场?
现如今她们挣扎求生,为的更是以后都能活下去!
将来她们若注定都活不下去,那她们现在的坚持还有意义吗?
“为了活下去,你们能做什么?”云锦绣听到她们对生的渴望,知道她们哪怕失了清白,被人凌.辱折磨着,她们依然想活着。
好,云锦绣确定她们都并未放弃对生的追求,又怎么能不趁机问出一些话。
“不管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如果早晚都是死,她们愿意开辟出另外一条路,只要她们能够活下去!
“杀了慕容留呢?”云锦绣继续问。
一片倒抽声,谁都没有想到云锦绣会说出这样的话。
“毁了你们的人生,让你们身陷痛苦的人是慕容留。
“你们既然知道慕容留在,不管你们承受住他带给你们的怨和恨,或者挣扎反抗也好,你们都逃不掉。为什么不考虑解决他。
“你们无法掌握你们的命运,因为有人掐住了你们的命脉?”
云锦绣摇了摇头,“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你们生或死,甚至将来的日子,你们想怎么过,你们都可以自己决定,只要你们有这份心。”
“杀慕容留,表明我们的决心吗?”有人顺着云锦绣的话问。
“不管你们有没有掌握自己命运的决心,慕容留这样的人不该死吗?”云锦绣反问。
第073章
该, 怎么会不该呢。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在场的哪一个人不想把慕容留千刀万剐?
她们不敢动,既是因为有人尝试过,最后失败了, 面对慕容留, 她们只记得慕容留的高大, 无论她们在他的手中如何挣扎, 千方百计都逃不掉!
对慕容留生出的畏惧,早在不知不觉间烙在她们的骨子里。
云锦绣就是要挑起她们的恨,让她们纵然怕慕容留,更恨他!
怨恨有时候是一把利刃,能让一个人瞬间变强。
“杀了慕容留,我们可以活吗?”最终,有人问出这句话, 透着不确定, 又隐隐包含期待。
“可以。”云锦绣坚定地告诉她们。
“好!”如果杀了慕容留可以活, 在已经无路可退的情况下, 她们愿意再拼一次。
能够说动人, 究竟有几个有这个胆子敢跟云锦绣干的, 云锦绣也不计较。
不做,只要人不卖了她们就行。
对此, 云锦绣当然有办法治那有异心的人。耍个无赖就是了。
谁告的密,她们就一起指证她也是其中的参与者。
云锦绣已经让人见识过, 她是怎么凭一嘴让阿浓被十六娘下令拖走的。
既然云锦绣可以让阿浓让十六娘把人解决了, 谁要是敢告密, 她一定在死之前让那个人陪葬。
都是尚未及笄的少女, 见识过云锦绣的手段, 再被云锦绣一阵威逼利诱,谁能不怕?
怕,就算不参与,谁又敢告密。
只要无人告密,云锦绣就能把有心人凑在一起。
当然,云锦绣想着如何拉拢人的时候,在慕容府外的消息也随着云启接二连三的传来。
阮英的嘴皮子和云锦绣不遑多让,也是个妙人。
借着送俘虏前往鲜卑军营,立时间和陈家的部曲联系上!
以他三寸不烂之舌,不仅游说那自打归附鲜卑,一直被鲜卑欺负的陈氏部曲,就连这城中百姓,他也是现学现卖,借着云锦绣教人的一套说辞,煽动了渤海内的百姓。
眼下就等云锦绣取了慕容留的项上人头,但凡这一位一死,他们立刻起事。
须知慕容留自攻下渤海以来,对渤海内的汉人采取的是绝对的震慑,且此人十分英武,渤海上下对慕容留,无人敢与之相争。
阮英在游说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出问题,那就是如何对付慕容留。
一个身先士卒,英勇无敌的将军,他的存在对于很多人而言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甚至因为这座山太高,令人望而生畏!
阮英当时就意识到,为何云锦绣从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她要杀了慕容留!
敢情,云锦绣早在到渤海之前就已经对渤海内人心的恐惧有所掌控。
啧啧啧,果然,碰上一位凡事有准备的主公,能够事半功倍。
最终,阮英向所有人保证,必取慕容留的项上人头。
不管是哪方人马,都只一句话,见慕容留人头之际,就是他们起事之时。
云启将这些消息送到云锦绣处,两人躲在一处角落里,隐蔽无人察觉。
可是,想到云锦绣所在的环境,云启没能忍住地催促云锦绣道:“既然达成共识,更应该速战速决。”
“慕容留并未回来。”云锦绣知道云启最担心的是什么,无奈地提醒。
“我去将他截杀了便是。”云启觉得,这不就是要慕容留人头的事吗?他去办,肯定能办好。
“叔公,别闹。”云启去了,要对付的怎么可能就一个慕容留。
况且对慕容留出手,若不能一击击中,再来第二次可就难上加难了。
云启捉了捉头,“你这儿,你想过以后你的名声吗?”
世家女郎的名声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名声。被慕容留糟蹋了的名声?”云锦绣没想到云启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后知后觉地问出。
“呸!那鲜卑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把他剁成肉泥。”云启激动地呸,力证没有这样的事。
云锦绣眼中流露出笑容,她懂得云启对她的维护。
可是“我有叔公护着甚幸。你看看这些女子,没有人护着她们。杀一个慕容留重要,也不及给这些被慕容留糟蹋的人一条生路更重要。”
云启心疼云锦绣,云锦绣什么事都没有,他都担心得不成样儿。
这府里那么多的少女,有一些甚至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年的苦。
她们是怎么样活下来的?
云启但凡想到云锦绣要是也经历了这些,握紧拳头发出一阵阵咯咯响。
“算了,你想做就做吧。凡事照顾好自己。”云启拦不住云锦绣,也明白云锦绣怜惜这些人,更想为她们的未来谋划。
这样的一群人,早已陷入地狱中,如果没有一个人出面拉上她们一把,她们怎么出来?
云启不再阻拦,甚至表明一定会尽全力助云锦绣一臂之力,云锦绣做事也就更加放开了。
“将军,将军回来了。”云锦绣算着慕容留回府的时间,没有想到在外头找了三日一无所获的人,终于选择回来了。
听到这一声声的叫唤,声音由远而近,云锦绣第一时间注意到身边一个个流露出惊恐的人!
青天白日,难不成那一个回来就要动手?
若是如此
云锦绣冲身边的人轻声地道:“别怕,没什么好怕的。”
颤抖的人望向云锦绣,云锦绣面容平静,一如她所说的并没有半分恐惧!
“我们怕他,他会更怕我们。”这一句话自云锦绣口中而出,落在一众人的耳朵里,只觉得荒谬绝伦。
慕容留是她们所有人恐惧的对象,这是事实。
可是,慕容留怎么可能会怕她们呢?
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啊!
“不信,不如我们拭目以待。他最后会如何对我们生出恐惧。”云锦绣轻声地开口,蛊惑中带着自信,让人不由自主相信,或许真的会有那样的一天。
“嘭!”的一声,有人愤怒地踢开了门,原本好不容易被云锦绣安抚得镇定下来的女子,宛如受惊的鸟儿,瞬间跳了起来,想要逃得远远的,再也不会落入对面那个人的手里。
有此反应的不仅仅是一个个人,而是很多!
几乎满屋的女子都是一般无二,更是面露惊恐地望着前方,盼着进来的那一个不是她们以为的人!
“听说我不在府里来了一个新人。”门被踹开,一个身材魁梧,体形壮大的鲜卑中年站在门口,几乎挡住了整个门。
扫视过屋里,没有任何犹豫,这一位朝云锦绣所在的方向走来。
“将军。”眼看这一位就要碰到云锦绣,这时候十六娘出现在门口,唤着的一声让这一位,也就是慕容留的动作一顿,转头望向十六娘。
十六娘焉能想到,慕容留刚回来竟然就直奔此处。
“何事?”慕容留再一次转过头,视线落在云锦绣的身上,流露出兴致。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饶是他一向喜欢收集各种各样尚未长成的少女,也从来没有见过像云锦绣这样精致完美的少女。
舔了舔唇,慕容留这一刻已经恨不得上去扒光云锦绣的衣裳!
MD!慕容留的眼神,这一刻的云锦绣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挖下来!
“何事?”慕容留虽有意动手,但也知道十六娘前来绝对有要事。
“单于有信。”十六娘连忙将手里的一张纸送到慕容留手里,慕容留接过打开一看,原本迫不及待想动手的人,看清信中的内容后,流露出惊愣。
没有丝毫犹豫,慕容留起身就走。
信中写了什么,十六娘并不知,送走慕容留,十六娘转头望向云锦绣,她比谁都更清楚,慕容留对云锦绣有了兴趣。
也对,但凡有新人送入慕容府,慕容留从来不会放过不是吗?
“真可怜。”十六娘也转身准备走人,可这一声轻叹而出,砸在十六娘的身上,一瞬间让十六娘傻了眼。
十六娘回过头,想确定这句话出自何人之口。
云锦绣抬起头,与十六娘对视,“喜欢的人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甚至,更要将你赶走,赶得远远的。
“所有的委屈求全,忍受所有的怨恨和妒忌,求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呆在他身边的机会,他依然不懂你。”
瞬间,十六娘箭步扣住云锦绣的双手,冷声地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我和将军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将军方才对我起了兴致不是吗?你不敢杀我!”云锦绣笃定地开口,哪怕十六娘紧紧地扣着她的手,力气大得似要折断她的手了,云锦绣丝毫不以为意,故意激怒十六娘地继续说话。
“你”十六娘确实不敢!
他们之间有过约定,慕容留不喜欢的人,十六娘可以随意处置。
可那刚刚送入府中,慕容留尚未碰过的人,十六娘不能动!
“所以我才说你可怜。你的陪伴,你的付出,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他从来在意的都是自己的欢喜,你高兴或是不高兴,与他无关。这就是你委屈求全挣来的日子?”
云锦绣越发确定了,有些事如她所想。
十六娘被戳到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斥地道:“你什么都不懂,最好把嘴闭上。”
云锦绣轻笑一声,“我或许什么都不懂,但有一样我很清楚。
“既然委屈求全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为什么不能换一个方式呢?比如把他囚住,就像他囚着这么多人一样。
“不同的是,让他变成你一个人的。”
第074章
云锦绣在十六娘耳朵低语, 十六娘一颤,竟松开了云锦绣的手。
这样的反应,正合云锦绣之意。
“男人和女人嘛,想要得到就得有所行动, 慕容将军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教你, 该怎么样才能如自己所愿不是吗?”云锦绣轻声地开口。
明明柔和的声音, 却像是一把把利刃, 将这些话,一字一字的刻在十六娘的心上,让十六娘无法忘却。
“你究竟是什么人?”十六娘若是还没有意识到,云锦绣并非等闲之辈,或许她来到慕容府有所图,也枉费她这么多年能够跟在慕容留的身边。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六娘该想想清楚,你终将失去什么!”云锦绣既然敢对十六娘说出这样的话, 又怎么会怕十六娘察觉。
“我可以帮你, 当然, 你也得帮帮我不是吗?”云锦绣相信, 如果用交易达成共识, 十六娘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 十六娘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一刻反问:“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云锦绣明白目的达到了, 十分利落地道:“你我其实目标算是一致,你容不下她们, 而我要带府里的这些人离开这儿。”
此话落下, 十六娘悬着的心松落一半。
十六娘要的是慕容留, 朝思暮想都是慕容留成为她一个人的。
恰好, 云锦绣想救府里的这些人, 正是十六娘一直忌恨的人。
与其让十六娘将她们全杀了,从而引起慕容留的不满,倒不如遂云锦绣,让云锦绣将这些人带出去!
“你要怎么帮我?”十六娘确实心动!
当她明明白白的确定,不管她为慕容留做了多少事,慕容留的眼神都不会停留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她必须要改变。
如果她舍不掉慕容留,那么就得另想办法,让慕容留就算再想将她舍弃,也都不能。
云锦绣的一番话,句句说到她的心坎上,让十六娘更坚定要付之行动!
“你这样”云锦绣在十六娘的身边一番轻语,保证这些话出她之口,入十六娘之耳,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是十六娘在听清云锦绣的话后,眼中流露出迟疑。
“你想好了,为鲜卑单于所器重的慕容将军,这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根本。
“如果他还有这一身本事,如果他依然为鲜卑所能用,就注定他不可能变成你一个人的,他也绝不会甘心成为你一个人的。”
此话,云锦绣道破根本,十六娘不可能不明白!
“你不会想要取他的性命吧?”十六娘最最忧心的何尝不是云锦绣要她的命!
“你该考虑的是,最后你会不会要他的命。”云锦绣给十六娘出了主意不假,并不代表这个主意到最后不会有所改变。
要知道这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在实施的过程中生出变故,甚至到最后走向哪一步,谁都不敢打包票。
“不可能。”十六娘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怎么舍得要慕容留的命,他比她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啊!
云锦绣耸耸肩,并没有跟十六娘争执。
“你容不得我,我也不想成为慕容将军的人,今晚可行否?”云锦绣最后将决定权交到十六娘手中。
十六娘忍了那么多年,并不代表她接受了慕容留不断地抢来新人,甚至,既然有了办法让慕容留真正成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人,她不会再愿意慕容留碰任何女人。
“好!”诚如云锦绣所料,女人的妒忌心藏着的时候能藏得很深,一但这份妒忌不需要再藏了,她们连多藏一刻都不愿意。
“那我们就等着你动手了。”云锦绣要的就是这一个好字。
想必慕容留防着任何人,万万不会防备一个跟在他身边多年,处处为他着想,处处为他谋划的人。
夜幕很快降临,无人知道云锦绣和十六娘到底说了什么,但云锦绣在十六娘走后,告诉所有人,今晚就是动手的机会,所有人准备好了!
纵然不少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真到这一刻,她们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拿不准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云锦绣哪怕心里依然拿不准,最终十六娘是不是会做到,待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高大的身体站在门口时,屋内的人再一次受到惊吓,慌乱地起身。
“听说,你们想出了一个新花样,想要一起伺候我?”慕容留身上都是酒气,灼热的目光扫过屋里的女郎们。
这么一屋子近二十人!
“将军若是觉得不够,可以让其他姐妹一起来。”慕容留开了口,屋里的人总得有所回应,其中一个嘴角有痣的女郎站了出来,朝慕容留福身应答。
慕容留笑了,“不错,你们既然都想让我高兴了,我又怎么能拂了你们的好意。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作为一个色胚,最喜欢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少女。
离城多日,他一直没有碰过女人,这么多的少女,全都在这儿,任他蹂.躏,有何不可!
这一刻的慕容留脸上浮现了向往,门外的人听见吩咐,虽然一愣,还是乖乖地前去。
十六娘在这个时候站在门口,不想慕容留在看到她时,微拧眉头地问:“你为何在此?”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在听到慕容留此话后,怔怔地望着慕容留,并没有忽视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嫌弃!
由衷而起的悲凉,一时间似一只手狠狠地掐住十六娘的心脏,痛得十六娘喘不过气!
“为将军安排伺候的人,将军不高兴吗?”十六娘盯着慕容留,想要看清这张脸,可是越看,越觉得陌生无比。
果真,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半分吗?
慕容留一听瞬间变了脸,轻声地道:“好,那就辛苦你了!”
这样的话听来,更让十六娘寒心!
她的出现让慕容留不喜,只因他不愿再看她一眼!
可是,若十六娘的出现是为助他一臂之力的,为他把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他乐意之极!
原来,她对他的心意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原来,她对他的而言不过是一个可以帮他办好事的人。却也是可有可无的人!
“都进去吧。”一会儿的功夫,被从隔间请来的少女们,全都齐齐地出现,缓缓地走入。
慕容留望着眼前的这些人,眼中的狂热掩盖不住!
这么多的少女,美得各有千秋,都是他千辛万苦攒来的。
被这么多少女簇拥着,慕容留从未有过的放松,更觉得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几经生死都是值得的。
“云锦绣。”慕容留突然唤出这个名字,云锦绣???
“那一位夺回青州的汉人女郎云锦绣,听说不过也就十岁而已,还是曹魏之后,真想去青州一趟,把这个人抢回来。”在云锦绣惊心不矣,以为身份暴露的时候,慕容留这一番话,揭露的是他的色性!
哈!云锦绣听着慕容留的豪言壮志,这一刻心中颇是期待,一但这一位知道,她就在他的跟前,他会是什么表情。
“来,都过来,把你们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慕容留那一份欲,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达成!
可眼前的少女们,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要她们如何,她们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随着慕容留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云锦绣的身上。
门已经被关上,十六娘站在门外吩咐道:“将军要尽兴,不管里面听到多少声音,你们都当作听不见!”
这话懂的人都懂,毕竟每回慕容留折腾少女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是!”十六娘在他们慕容府份量不轻,毕竟有时候他们的生死也系于十六娘之手。
此刻屋里的慕容留一声吩咐下,却奇怪于一众人都不动,这可就让他不满了。
“将军何必心急,不如我们同将军玩个游戏吧?”依然是那一位嘴角有痣的少女出声。
此女名为素娘,算是这些少女中颇有智谋的那一位,而且颇有胆识,甚至对于慕容留的恨,并没有因为无法对慕容留直接动手杀人而消散。
随着时间的流逝,素娘反而更加坚定目标,一定要杀了慕容留。
眼下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素娘绝不可能错过。
素娘已经熬过了最难的处境,再面对眼前的慕容留时,她也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能让这一个人乖乖的听从她的安排。
说着话,素娘缓缓地走向慕容留。
尚显稚嫩的面容近在咫尺,慕容留很喜欢。既然难得她们动了小心思逗他开心,他配合一番又如何?
“好,都听你们的,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慕容留挥手,大方地开口,全然听从素娘她们安排的态度。
素娘拿出一块手帕,轻声地道:“那,我们开始吧。”
话说着,已经将手帕层层叠起,缓缓地蒙在慕容留的眼上。
慕容留面对突然的黑暗并不喜欢,伸出手想要阻拦,素娘温声细语地道:“将军怕我们吗?”
怕,这一个字,立时间让慕容留的动作停下,扫过素娘以及她身后的少女们,“你们汉人有句话我很是喜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075章
一个色胚, 在他的心里,大概没有女人才是最让他伤心的事!
旁的,一群弱不经风的女子,早已对他心生惧意, 他何需生畏?
“来吧!”慕容留望着一屋子的少女, 心情那叫一个好, 且由她们摆布就是!
素娘将那块手帕蒙上慕容留的眼睛, 系于上方。抬眼望向前方,十六娘就在那儿。
“怎么都不动了?”眼睛被蒙上,一片黑暗之中,耳力尤其变得敏锐,慕容留半天等不到动静,焉能不急。
“将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素娘巧笑而答, 慕容留伸出手想将她拉过怀中, 素娘巧妙地避开, 云锦绣站在十六娘的身边, 一个请字, 十六娘动了。
十六娘靠近慕容留, 眼睛灼热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怕极了突然惊动了他一般。
可是随着十六娘的碰触,于慕容留而言, 他等着这些人出手, 终于让他等到, 送上门的人, 焉能放过!
反手捉住十六娘的手, 慕容留将人拉入怀中,嘴角浮现笑容,显得很是欢喜。
下一刻,慕容留却突然将人推开,拧紧眉头地扯下眼前的手帕。
十六娘望着熟悉的人,熟悉的怀抱,有多少年他不肯碰她,也不愿意再抱着她了?
终于,这个怀抱再一次属于她,以后都只属于她!
可这一刻,十六娘所有的美梦都被粉碎,她以为他们终将回到以前,却再一次被慕容留粉碎。
“怎么是你?”慕容留挥开十六娘,扯下眼前的手帕,低头看清确如他所料是十六娘时,愤怒地质问。
十六娘最是无法忽视的难道不是慕容留眼中稍纵即逝的厌恶!
这样的厌恶,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十六娘失去控制一般地爬起,不管不顾地冲向慕容留,想要抱住慕容留。
可是慕容留却闪开了,更不顾一切地阻拦她的靠近。
“你在干什么?”慕容留别过头,甚至不让十六娘有一丁点靠近自己的机会!
质问的一句话,似是想不明白为何十六娘突然发疯了一般。
十六娘并没有回答,不断地靠近慕容留,更想吻向慕容留,慕容留一看没有办法正常阻止她的行为,再一次愤怒地将十六娘挥开,大喝一声,“够了!”
一声够了,已经是慕容留所能忍受的极限!
再一次被挥倒在地的十六娘满脸都是绝望和崩溃,眼中含泪地仰起头,仰望着慕容留问:“为什么?”
慕容留当然知道十六娘问的是什么,板着一张脸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因为你喜欢年纪小的,所以一但我们老了,你连碰一下我们都嫌弃?”十六娘确实是知道,可那么多年以来,她不断地劝说自己,那是别人,绝不是她!
可惜,那一切都只是她自我催眠!
慕容留将他们之间隔着的一层薄薄的纸戳穿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慕容留没有回应,可他脸上布满寒霜,那不愿意多看十六娘一眼的模样,谁又能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
十六娘怨恨地望向慕容留,慕容留额头青筋跳动,显得十分不悦地道:“如果你再发疯,我立刻让人送你出府,从今往后都不许你再回来。”
此话,如同一双大手掐住了十六娘的脖子,让十六娘再也说不出话。
十六娘震惊地望向慕容留,慕容留毫无所觉,冷酷地道:“你留在我身边够久了!”
“久得你已经厌恶,不想再看到我。”十六娘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才缓过来,可心里的痛,似被人用刀不断地捅着。
“你早就该离开了。”慕容留并没有多少耐性,以前他觉得十六娘可用,能用,所以将十六娘留在身边。
然而十六娘最近的表现让他十分不满,十六娘要得太多了,多得让慕容留不想再容忍!
正好,这也算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光明正大把人送走的机会!
“离开这儿,你要把我送往哪里?军中?”十六娘缓缓地拭过眼角的泪,这一刻的她,真正死心了!
这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再留她在身边的!
可是这么多年啊,她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心血才能留在他的身边?
她什么都不求,只求能看着他,一辈子看着他,哪怕明知道这个男人没有心,她却一直都舍不得放弃。
如今,他是真正的容不下她,要将她弃之脑后,甚至,更有可能让她沦为他人的玩物!
“军中将士多苦,你既然心里有我,且为我犒赏三军有何不可?”十六娘试探的一问,万万没有想到,慕容留确有此打算!
“哈哈哈!”十六娘再也忍不住大笑,笑声中透着悲凉和绝望,她的心究竟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为你犒赏三军,为何呢?因为我的心里有将军,愿意为了将军付出所有吗?”笑过之后,泪水再也止不住,十六娘却想听听看,这个男人还能说出多少绝情的话。
慕容留问:“你不过想要男人而已!”
此话更让十六娘僵怔了,她竟不知,原来她为慕容留做的一切,落在慕容留的眼里,不过是因为她想要男人而已?而不是非他不可?
“好,好,好!”十六娘清楚地确定这一点后,绝望之余,更生出无尽的恨意,她要这个男人死!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准备动手吗?我现在不要他的人了,我要他的尸体。”十六娘的视线落在云锦绣身上,提醒着云锦绣该动手。
云锦绣挑起眉头问:“你要他死?”
“对,我要他死。我要他死!”十六娘愤怒地大喝,慕容留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不太对了。
“十六娘,你和她们合谋了什么?”慕容留大声质问,这个时候竟然想探听十六娘和云锦绣她们究竟想做什么,要怎么样对他?
“该跳舞了!”一屋子的少女们看了半天的戏,终于轮到她们动手了!
“对,跳舞,将军最喜欢看你们跳舞了,跳得越好看越好!”十六娘知道云锦绣的计划。
之前她要的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体,可是,这个男人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更想将她送入军中,让她成为军妓。
他不仅不爱她,他更想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
好,好啊!
她爱上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如果想让这样的男人心里有她的位置,是不是应该比他更狠?
只有比他更狠,他的心里就会有她的位置,哪怕是恨,那也永远都抹不去!
一群早已准备好的少女们,等了多久才等到这样的机会,如何舍得放过,都纷纷动起来,载歌载舞!
原本因为慕容留的怒吼而侧目的侍卫们,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阵笑声,还有烛火之下照耀的身影,那分明是在跳舞的身影,再者,还有十六娘在,他们操什么心呢?
此刻,云锦绣突然朝慕容留攻去,手里拿的正是她贴身藏着的簪子!
看到簪子的那一刻,慕容留终于意识到,云锦绣这个新来的人,她是想要他的命!
可是,一个少女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手里有武器,岂是他的对手!
慕容留握紧双拳,这就准备将云锦绣拿下。可是,随着他一用力,他竟觉得浑身的力气在一瞬间似被抽干了一般,竟然连站都站不稳。
“嗞!”慕容留倒下的一刻,云锦绣的簪子已经划过他的手臂,断了他的筋脉,当然,还不能忘记他的双.腿!她要让慕容留再无还手的可能。
“啊!”慕容留发出一声声惨叫,嘴里更是叫嚣着来人,来人!
可惜啊,一屋子的少女将他团团围住,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屋里的情况,且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一群少女们笑得更大声,更不可能让外面的人听到慕容留的求救。
素娘拾起方才给慕容留蒙面的手帕,塞到慕容留的嘴里,这样一来,不管她们怎么对付慕容留,都不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慕容留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落在这群女人手里,而且看她们的架式,分明计划周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浑身使不上劲,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尤其在云锦绣挑断他手筋脚筋时,慕容留才生出恐惧,这些女人,这些女人,她们会要他的命!
“将军,你知道吗?我在你的酒里动了手脚,你是使不出半分力气的!”十六娘看着动弹不得的慕容留,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靠近慕容留,十六娘捧起慕容留的脸,“将军可知道,我原本只是想让将军变成废人,这样一来,将军就是我一个人的。
“可是将军太狠了!你无视我对你的心意,无视我只想留在你的身边,看看你,哪怕你从来都不看我一眼的卑微。你要把我送入军中,任人凌.辱于我。
“将军,你想试试那种滋味吗?那种不由你控制,只能听凭别人摆布的滋味?
“啊!你不想的。我也不想。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谁告诉我不该爱你,那都不能。
“这么多年,将军在我的心上扎了多少刀,怕是将军都不知道吧。我现在,也想在将军身上多扎几刀呢!”
第076章
十六娘说着话, 从发间拔上簪子,毫不留情地扎入慕容留的身体!
慕容留惊恐地睁大眼睛,十六娘却觉得依然不够,再一次拔出簪子, 一簪又一簪的往慕容留身上刺。
“咚!”的一声, 十六娘扎得正尽兴, 突然被人打昏, 却是素娘。
云锦绣其实并不介意慕容留怎么死,屋内的少女们,她们心里有恨,但这些恨最终会不会让她们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动手,云锦绣不敢保证。
但从素娘打昏十六娘的那一刻开始,云锦绣知道,她们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慕容留, 你也有今天吗?”十六娘, 无论她对眼前的她们都做过什么, 和慕容留比起来, 暂时都可以让人忽略!
素娘不由分说地从十六娘手里抢过簪子, 满目恨意地盯着慕容留。
慕容留浑身无力, 嘴还被人堵了,就算再想发出什么声音也断不可能。
而这一切, 恰是她们一直期待着的!
素娘扬起簪子,毫不留情地朝慕容留心口狠狠地扎上一簪。
和十六娘有所不同, 十六娘说着再狠的话, 实际上依然做不到心狠。
所以对慕容留再怎么动手, 她也不曾伤及慕容留的要害。
素娘就不一样了, 计划这么久, 素娘作为周旋的那一个人,愿意第一个出面引导着慕容留,她为的就是能够杀了慕容留。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做到了,做到了!
所以,素娘这一扎,对准了慕容留心口,慕容留立刻口吐鲜血,不可置信地望着素娘。
“我来,我来!”看到慕容留倒下,就这么一瞬间,让一屋子的少女都似是看到了希望。
随着十六娘出手,素娘出手,隐忍许久,挣扎许久的人,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不由分说地抢过素娘手中的簪子,在慕容留身上狠狠地扎下一簪。
“我也要,我也要!”少女们被欺压得太久,也过于绝望,终于,终于让他们等到了这一刻,让她们终于可以报仇,她们怎么可能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呢?
所以,一个接着一个,纷纷抢过簪子,全都往慕容留的身上扎下去,狠狠地扎!
慕容留身上都是血窟窿,更是吐血不止,她能活到现在,也算是难得了!
而终于可以报仇的少女们,一个个的扎完了,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
她们报仇了,毁了她们一生的人,终是落在她们手里,死在她们手里,由她们亲自报仇了。
听着她们的哭声,云锦绣问:“大仇得报,痛快了吗?可这才是开始!”
这话云锦绣说得半点没有错,杀一个慕容留是报了她们的仇,并不代表就此结束了。
“对,慕容留就算死了,我们还得逃出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素娘也反应过来,灼热的目光落在云锦绣的身上。
她没有忘记,一连串杀慕容留的计划都是云锦绣想出来的,而且云锦绣说过,杀了慕容留,她也会有办法带她们所有人离开这里,保证她们的安全。
哪怕她们不确定云锦绣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杀了慕容留报了仇,哪怕让她们即刻去死,她们也愿意!
“慕容留的项上人头,我拿了。”这时候云启突然出现,屋里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云锦绣朝云启作一揖,“慕容留府上?”
“人都解决了,现在这里是渤海最安全的地方,你也留在这儿。”云启看清事情的经过,心嘘之余,也觉得云锦绣应该缓一缓!
攻心者,何尝不是最费心神。
云锦绣却往前迈了一步,果断地道:“不,叔公,我要去。”
云启拧紧眉头,明显不太认同。
“想要让天下人为我所用,叔父难道以为把我护在身后,他们就会为我所用?”云锦绣无奈地提醒云启,希望云启不要怀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云锦绣走到尚存一息的慕容留面前,蹲下与之对视道:“慕容留,你就要死了,我也该让你死得明白!你提及云锦绣,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云锦绣,你死得不冤了吧!”
此话一出,已然气若游丝的慕容骤然睁大眼睛,“云,云锦绣!”
“正是。渤海从明天开始,再归我汉人。”云锦绣等筹谋许久,终于等到这样的结局,心中岂能不喜!
可对慕容留而言,他以为慕容宏败于一个女孩之手,那是慕容宏无能。
却没有想到,云锦绣竟然敢孤身犯险,深入渤海,用他最不曾设防的身份,策反了十六娘,让十六娘对他动了手脚,使他功力全失,再取他性命!
云锦绣一番作为,谁能想得到!
“最后,借你的人头一用。”云锦绣起身,云启已经上前,抽出手中的匕首,手起刀落,血溅四射!
屋里的少女们虽然亲自动手扎了慕容留,可在看到云启取人头的时候,依然心生恐惧地别开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云启不管,云锦绣已经往屋里去,利落地换上她之前的衣裳,冲素娘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待我夺下渤海再来接你们离开。”
素娘望向云锦绣,有些担心,云锦绣却肯定地告诉她们道:“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有些承诺,对很多人来说或许只是顺口的一句话,然云锦绣既然说出,必然做到。
云启在前,门被推开了,外面守卫的人虽然身着鲜卑人的服饰,有所不同的是左臂上绑着一条红布条,每一个都是如此。
“娘子。”这些人正是曹耀给云锦绣的一千乌云,装作鲜卑人混进城的可不仅仅是阮英他们那些人,还有云锦绣早已先手准备的人。
谁还会觉得,云锦绣来渤海,当真半个兵马都不带?
“慕容留人头在此,诸位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云启在慕容留的府门前将慕容留的人头扬起,命一众人点起火把,将那一颗人头照亮。
饶是巡逻的鲜卑兵听到动静赶来,结果看到云启手中的人头,同样吓得不轻!
“是慕容将军。”他们都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却由不得他们不信。
“杀!”于鲜卑兵惊愣之时,云锦绣突然一把拔过地上鲜卑尸体腰间的刀,只一个字!
话音落下,已然一马当先地冲向前方,只有一个目标,诛杀鲜卑人!
渤海之内,瞬间战火再起,城中营内,没有人可以幸免。
鲜卑兵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在外头苦苦寻找的人竟然混进了城,就在渤海内,就等着他们回来,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随着慕容留被杀的消息传出,鲜卑军心已乱,就算还有人本着退出渤海保全性命的想法,无奈云锦绣已经让人将四城的城门夺下,鲜卑人想走,断不可能!
和云锦绣夺取青州的情况不同,渤海之内,单就陈家的三万部曲,那也是相当能用的。
陈家的叛徒由阮英代为出手,帮陈亘解决了。
借陈亘这一个陈家人之手,阮英游说三万部曲,他们既被鲜卑人打骂任意打杀,还活着的,谁又愿意不断被人欺负?
从前他们一直以为,鲜卑虽是异族,总不可能把全天下的汉人杀光杀尽。
结果怎么样?
自打鲜卑攻下城池以来,烧杀抢掠,死了多少人?
他们能活着,难道还是鲜卑手下留情?
鲜卑只是需要奴隶,让他们去做最苦最累的事儿,可劲的使唤他们。
稍有不顺,他们就会丢了性命,难道这一切他们不是刚经历过?
既然明白和鲜卑无法和平共处,唯有你死我活了,就只能奋起反抗,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鲜卑慕容氏镇守于渤海的将士共计四万,四万万人,没了领军的慕容留,战斗力大打折扣。
有陈家的三万部曲,再加上城中百姓众志成城,一.夜之间,渤海终于回到汉人手中。
云锦绣有条不紊地发排一应诸事,命人守好城池,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她要提防着鲜卑还有活人,跑出去报信。
“娘子。”云锦绣身先士卒,领兵冲锋陷阵在前,一.夜下来,云锦绣身上都是血,手中的刀也沾染了血色,有些都已经干涸了。
“辛苦了。”云锦绣望着面前同样一身是血的阮英,肯定他的努力。
“不及娘子。”取慕容留项上人头这个事,其实是最难的。
“整理渤海户籍,尤其是粮食,一定要算清楚了。”客气的话还是免了吧,云锦绣念及的是粮食问题。
“是。”这个道理阮英自然明白,动手之前,粮仓是被云锦绣团团围住了,就算是鲜卑人想动,那都不可能,更别说有那企图趁乱占便宜的人。
云锦绣吐一口气,正打算缓一缓,这时候绿袖小步走了过来,“娘子,出事了。”
出事什么的,云锦绣颇为诧异,鲜卑人几乎被杀光了,还能有什么事?
“慕容留府上,听说娘子杀了慕容留,领人夺回渤海,城中尚存的世族们围在慕容府外,请将慕容府内的人全部射杀。”绿袖将情况如实禀来。
云锦绣顺口道:“慕容留府上的鲜卑人已被尽诛,为何还要将慕容府内的全部射杀?”
话音落下,云锦绣震惊抬头,瞬间明白了,询问地望向绿袖,绿袖点了点头。
第077章
一旁的阮英同样听到这番话, 冷冷地一笑,“夺回渤海时他们都当作听不见,渤海太平了,世族出现得倒是挺快!”
谁还听不出阮英话中的讽刺之意。
云锦绣更清楚这些世族的目标是谁, 只问:“去了多少人?”
“有上千人围在慕容留府外。”绿袖之所以急急忙忙跑来禀告, 也是因为那些围在外头的人不少。
“哼, 这是打算我们不如他们所愿, 他们亲自动手?”云锦绣立刻明白一群人的打算,更觉得那些人的心黑透了。
绿袖垂首而立,并没有回答。
云锦绣何尝在等她回答,她心下有数。
“粮食和县衙的文籍交给你,我去治治那些人。”云锦绣一句话道来,阮英自知云锦绣准备对付的是何人。
这一刻,阮英也觉得, 世族仗势欺人什么的, 就得让云锦绣治一治。
云锦绣很快走到慕容留的府上, 远远看到身着各类服饰的人, 将慕容留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云娘子到。”外围都被人围起来了, 谁也不可能当作看不见。
有人通传一声, 也是提醒领头闹事的人,渤海内真正说话做主的人来了。
渤海在短短一宿的时间易了主, 世族们总不可能至今都不知道究竟是何人领的头。
一声云娘子唤来,多少那些人总要给云锦绣一个面子, 给云锦绣让出了一条道。
云锦绣领着绿袖走了进去, 恰是正门的位置。
小涡和倚阑已经在门口守着, 在她们面前站着几个身着华丽, 瞧着彬彬有礼的人。
“都是鲜卑慕容氏的余孽, 杀了不过是斩草除根罢了,我们也是为云娘子略尽绵薄之力。”话,好听的谁都会说,显然在云锦绣到来这前,有人在尽所能的劝说小涡她们让路。
小涡冷声地道:“娘子有命,慕容留府上,任何人不得出入。”
连人都不能自由进出,更别说让他们进去杀人!
“闲话少说,滚开!”
有人怒了,对于小涡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没了耐心,大声喝斥一声,人且往前冲去,准备来硬的啊!
可惜,他小看了小涡!
小涡已经抽出剑指着前方,不讲半分情面地道:“娘子有令,若有擅闯者,杀!”
一个杀字,配合她手里的剑,再加上她那冷酷的面容,谁会觉得她不敢!
恰在这个时候,一声云娘子到,众人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瞧见一身是血的云锦绣缓缓走来,不知怎么的,在那一刻他们感受到一阵寒意袭来。
“方才,诸位在吵什么?”云锦绣似若不见小涡亮出剑这事,温和地询问。
本来因为云锦绣一身血的走来的人,难免胆颤,待云锦绣温和地问起,众人看着尚未及笄的云锦绣,也缓过神来。
不过一个少女罢了,再有本事怎么样,他们的人难道比云锦绣少了?
真要跟云锦绣大干一场,分出个胜负来,他们也是无畏的。
“云娘子,这里毕竟是渤海。”一个圆脸的男子似乎也是缓了过来,语气不善地冲云锦绣说出这话。
云锦绣低头一笑,“渤海又如何?”
如同利刃一般的目光扫向圆脸的男人,云锦绣一字一字地道:“容我提醒你的是,鲜卑攻入渤海,眼下我从鲜卑人手中夺回。你们认为,眼下的渤海由谁做主?”
提醒过后,更让他们想想清楚,渤海由谁说了算?
提醒云锦绣这里是渤海的人,无非想让云锦绣明白一个道理,云氏的根基不在这儿。就算云锦绣攻下渤海,也该对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恭敬些,不该做出不敬渤海世族的事。
云锦绣也不介意回他们,渤海早已不是当初他们这些世族做主的渤海。
想让云锦绣给他们脸,他们是不是应该先学会给云锦绣脸呢?
云锦绣缓缓走上台阶,转头迎向下方的世族们,“鲜卑攻占渤海时,诸位手里的人出动了吗?
“我与满城百姓同鲜卑浴血奋战,夺回渤海时,诸位的人动了吗?”
视线扫过面前的人,显然,这都是各家的部曲,积少成多,他们才能将一个慕容府围住。
可是,云锦绣问着他们,凌厉的目光无声地指责他们。
“我刚带人夺回渤海,诸位这又是做什么了?堵人堵到慕容留的府上,你们想杀的是鲜卑慕容氏的余孽,还是要抹去你们犯下的恶行?”云锦绣再一次质问,绝不会让眼前的人胡说八道。
“云娘子,就算你攻下了渤海,渤海由你做主,我们要处置自己家的人,那也轮不到你插手吧。”
一看云锦绣来者不善,说出口的话是要将他们的险恶用心道破。
有人可不就慌了,赶紧先倒打一耙,指责云锦绣多管闲事。
不想云锦绣冷哼一声,“若是家事,我自然管不着,那你们是不是该在你们家里头关起门处置?
“你们打着家事的名号闹到慕容留府上,你们是觉得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
这些人的心思云锦绣既已明了,又怎么会如他们所愿。
不屑之极地瞥过这些人,云锦绣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云娘子,云娘子。”一看云锦绣不打算把这个事善了,来硬的也绝不可能,既如此,好言相劝请云锦绣手下留情,这才是王道。
出面安抚云锦绣的是一位额头宽大,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
云锦绣瞟了他一眼,这一位甚为自觉,“某陇西董照。”
自我介绍的这一位,本以为报出名号来,多少也是能让云锦绣正眼瞧瞧他,云锦绣并没有因此而对他有所缓和,“怎么,何时陇西世族也这般没有规矩了?”
这一问问得董照一僵,面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好在,好在他很快缓过来,轻声地道:“云娘子息怒,有什么话我们可以私下好好说。”
“这就是你们可以私下好好说的姿态。”云锦绣手一指,各家带了多少人来此闹事,哪里有一丁点是可以让人私下聊聊的姿态?
董照这回脸皮都止不住的抽抽了。
你一个小娘子,客客气气的跟你说话,你不当回事吗?
“云娘子是打算包庇鲜卑的余孽?”一看好说不行,好啊,那就不说了!
“包庇?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包庇鲜卑余孽了?就凭你们等着我解决了城中的鲜卑守卫,将所有的鲜卑将士皆一网打尽,你们才敢出面跟我叫嚣,就敢无端指责我包庇鲜卑余孽?”
一群人要跟云锦绣耍嘴皮子,这点事,云锦绣丝毫无畏。
他们的指责无非想引起众怒,可是,就他们做下的事,哪一件不更加让百姓不满,恨不得弄死他们!
可是,为何他们做下再多天.怒人怨的事都能幸免于难,何尝不是因为他们仗势肆意而为。
看看,他们敢在这个时候带人围堵慕容留的府邸,叫嚣着要杀光所谓的余孽,不管云锦绣的命令,无视阻拦他们的人,不就是因为他们认为云锦绣不足为惧?
云锦绣越想越是怒火冲天,“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要解决家事回你们家去,渤海既然由我攻下,当以我为尊。从今往后,想留在渤海就要守我的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再生气,也得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然而云锦绣清楚,这些人从来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好狂妄的云娘子,就因为你攻下渤海,就想让我们对你言听计从?”果不其然,云锦绣话音落下,有人已然极为不屑的开口,丝毫不把云锦绣的告诫当回事。
云锦绣嘴角浮现冷意,透着不屑地道:“所以,你们意如何?”
不想听云锦绣的话,好啊,那他们有何打算?
“渤海之内,不是云娘子做得主的,这慕容府内的余孽,云娘子该听我们的,把他们全都杀了。”似若听不出云锦绣言语中的冷意,这群人目标一直都很明确,他们是为了杀光屋里的人而来的。
现如今,不管云锦绣如何阻拦,都拦不住他们。
“我若是执意不听,你们当如何?”云锦绣了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更无须遮掩了!
目光如炬地迎对在场的人,云锦绣等着他们的答案。
“云家在青州算是不错,可对我们渤海而言,我们还看不上你们云家。想到渤海内发号施令,就你一个小娘子,断不可能。”
好说歹说愣是说不通是吧,那就不说了,直接开干吧。
这番话如同警告一般落在云锦绣的耳朵里,云锦绣为确定无误,扬声再问:“所以,我攻下渤海,渤海之内我依然做不了主,你们要与我为敌是吗?”
他们既然敢放了话,云锦绣就能顺着他们,请他们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这一刻,对面的人嚣张无比地放话道:“是云娘子执意不肯杀光鲜卑余孽,与我们为敌,与整个渤海的百姓为敌才是。”
捏住话柄这个事,谁和谁还能不擅长呢?
云锦绣嗤笑一声,“既然你们执意与我为敌,无须再说。来人,一个不留。”
一声令下,无数人将他们围起,朝他们进攻
第078章
世族们敢挑衅, 正是因为手里有人,可他们那点人和云锦绣的人相比,能比的吗?
叫嚣大声的人,无非以为云锦绣看到他们的阵势, 想到他们背后所有的不仅仅是眼前的这点人而已, 绝不敢跟他们动手!
可惜, 太过想当然的人, 注定是要吃苦头的。
随着云锦绣一声令下,原本站在慕容留府外不动的将士也好,或是其他百姓也罢,都朝世族的队伍们出手!
世族带出来的人,多少接受过训练,本事有一些,架不住云锦绣手里有曹耀的精兵, 就这支队伍, 以一敌十。
对付他们的人, 再有外援的情况下, 分分钟能将他们全部搞定。
“娘子, 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云锦绣要收拾人,也不管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陈亘姗姗来迟, 一看世族们都被云锦绣收拾妥了,赶紧冲了过来, 连声阻止云锦绣动手收拾人。
云锦绣淡淡地瞥过陈亘, “你倒是来得及时。”
这话让陈亘面上一僵, 不过还是硬撑着道:“毕竟是世族, 娘子该给他们留些颜面!”
“那你怎么不劝劝他们, 让他们给我留颜面呢?
“他们对我不敬,我若不出手收拾他们,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觉得我云锦绣好欺负?”
云锦绣毫不留情地反驳。
陈亘如何也想不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渤海世族们竟然就跟云锦绣杠上了。
等他了解其中的缘由后,只想说,一个两个的世族,真以为云锦绣好欺负?
“云娘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带来的部曲全叫云锦绣的人收拾了,就是他们原以为云锦绣绝不敢对他们动手,结果怎么样,云锦绣手下的人压根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手下留情。
董照没办法,举起手冲云锦绣大声叫唤一句,希望云锦绣能够看到他,放过他。
“现如今,你们倒是愿意跟我好好说说话了?”云锦绣嘲讽地问。
明明是他们来者不善,想对云锦绣动手,云锦绣还能怕了他们?
敢在云锦绣刚入渤海便挑衅于她,云锦绣岂能不出手收拾他们,好让他们知道,今时不同往日。
从前他们怎么被人捧着,无人敢犯他们,都是过去的事。
从现在开始,他们最好识趣一些,乖乖听话,好好守规矩,否则,云锦绣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云娘子,是我们不是,是我们冒犯了云娘子。”云锦绣命人将他们打倒,没有痛下杀手,已然手下留情。可那一拳拳地打在他们身上,痛得厉害的啊!
从来没有吃过这苦的人,哪里能忍得住,一看陈亘出现为他们求情,董照都喊话了,他们再不顺着这事儿说下去,怕是还得继续挨打。
“这里面还有鲜卑余孽吗?”这时候,云锦绣就得问问他们了,他们喊的鲜卑余孽,里头有吗?
董照与一众人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难堪,最后只剩下妥协。
无奈之下,董照出面轻声地道:“自然由云娘子说了算,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你们这么说,看来依然不服。去,将府里所有的人喊出来。”云锦绣哪里能由得他们随便糊弄!
一早就知道他们目标的云锦绣,便要在这个时候把里头的人全请出来,不给他们将来翻脸无情,构陷自己的机会。
“云娘子。”乍一听云锦绣要把人请出来,渤海世族那是都慌了!
他们之所以着急赶来,想把屋里的人全都杀光,就是不想让屋里的人有机会出现在人前!
没想到啊,他们以为趁乱能够轻易做成的事,最后败在云锦绣的手里。
分明云锦绣忙着攻下渤海,怎么还会有精力管这里头的人呢?
哪怕他们想趁乱放把火,火刚甩出去,被云锦绣的人捉了个正着,逼得他们不得不正面跟云锦绣杠上,只为把里面的人全都杀光!
可惜,就算和云锦绣正面对上了,依然不能劝说云锦绣改主意。
眼下云锦绣竟然要把屋里的人都请出来,这,这不是要把他们的脸皮全都撕下来吗?
“你们既然怀疑我私藏余孽,我若不将人全都请出来,让大家伙看清楚,将来你们怕是要扣我一顶不能容于世族的名声。”
他们为何阻拦,云锦绣有数。
这些人啊,没有一个像样,竟然为了所谓的颜面,要置那些受折磨,受尽苦难活下来的人于死地。
云锦绣握紧拳头,要不是强忍着,她早冲上去狠狠地把这些人按在地上,揍上一顿了。
“云娘子,云娘子,这有些事,有些事你还小,不明白。可你就算不明白,那也不能让她们出来。”董照明显也急了,顾不上鼻青脸肿,冲到云锦绣面前一通解释,盼着云锦绣别冲动。
可惜,云锦绣偏不遂他们所愿。
挑起眉头,云锦绣眼中尽是冷意地问:“她们是谁?”
一句她们是谁,问得在场的人更是一僵。
陈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些人围在此处的目的并不单纯。
这一刻,云锦绣气场全开,巡视在场的世族,扬声再问:“她们是谁?”
谁这时候还会觉得云锦绣不懂?
分明云锦绣早就已经洞察他们的意图,不能容于他们如此作为,故才会阻拦他们!
“云娘子,落入鲜卑之手的女子,受尽折辱,失了名节,岂能再活着?”董照说出了在场世族心中的想法。
云锦绣毫不留情地一记耳光甩向董照,立时间把董照都打懵了,怔怔地望着云锦绣。
“受尽折磨,失了名节,便不该再活吗?可她们为何落入鲜卑人之手,为鲜卑人所折辱,失了名节?”云锦绣打完了人,怒意未消,再以问,等着他们的回答。
董照这回不仅脸痛,就是这脸面也丢光了。
“你们无能,护不住自家的孩子,到头来,你们怪她们失节,竟然更想亲手杀了她们。
“你们的心狠手辣,不对鲜卑人,倒是只对着自己人。”
云锦绣嗤笑,也是气极,恨不得在这些人的脸上多抽几记耳光!
陈亘意识到云锦绣的举动,假装拦着,也是无声地劝着云锦绣,再打人,可就云锦绣无礼了。
“云娘子还年轻,有些事不懂。可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我们的人,我们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归云娘子管是吧?”
云锦绣不善的质问,让他们面上无光。但若不坚持他们的原则,他们的家族必将颜面尽失。
为了家族着想,有些事他们必须得做。
“对,你们家的人你们是可以随意处置,那你倒是告诉我,这里头有你们家的什么人?你说出来我让人进去把她们带出来,你们带回家,我绝不多管闲事。”云锦绣能让他们拿捏了?
想用家事来搪塞云锦绣,以为云锦绣为此就算再不想把人给他们,也得给?
笑话,云锦绣就赌他们没有一个敢说出他们家送了多少人给慕容留。
果不其然,云锦绣问他们索要名单,不管是谁都不张口了。
说出名号,更是落人口实。
他们急急地赶来,无非想要在别人家知道他们家失了多少人之前,先一步解决了人!
这样一来,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原来他们家有一个受了鲜卑人侮辱还活着的失节人!
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
云锦绣要管闲事,无论他们在心里怎么急着抹去一些人的痕迹,云锦绣出现在这儿,凡事就不可能遂他们所愿!
其实不少人心里都急了。
都是世族出身的人,名声对他们世族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哪里能不懂?
正是因为懂得,对于云锦绣这死咬着不放,不肯让他们解决问题的云锦绣,真是怨念无比。
“怎么?说不出来?”云锦绣有此一问,别以为她看不到他们充满怨念的眼神。
一个两个,谁都不愿意把自家的丑事说出!
面面相觑,谁都不应云锦绣。
“既然你们说不出来,证明这里面并没有你们家的人。
“往后你们谁也别跟我要人,更别打着管理家事的旗号,带人到我的跟前闹事。
“这一次,我念你们是初犯,我放过你们一回。”
云锦绣还得有言在先,绝不允许他们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她叫板。
有人舍不得就这么离去啊,毕竟让他们家颜面尽失的人还在里头,他们如果放弃了,往后
“云娘子不予追究,诸位还不赶紧走?”陈亘一看一个两个的还想开口,自知云锦绣算是给他们面子,饶过他们一回了,他们若再不懂得见好就收,是要让云锦绣今天就把他们全部收拾了?
陈亘朝他们一通挤眉弄眼,何尝不是在告诫他们,云锦绣不是好惹的!
一个个当云锦绣年轻好欺负,一朝面他们半点上风都不曾占,就这样谁要是再觉得云锦绣好欺负,那是得有多蠢得无药可救?
“云娘子好心机。”要走,那是不得不走了,不想有人指责云锦绣的心机深沉。
哈,云锦绣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再深的心机,不比你的心脏。”
第079章
论口舌之利, 云锦绣从来都不吃亏。
这些人的心脏,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们一样,一心只有算计,没有半分以人为本。
云锦绣知道他所指的她心计深是什么意思, 也赖得跟他们解释, 毕竟自己的心思不正的人, 看谁做事都理别有用心, 以为旁人想借事落他们的脸面,让他们无颜见人。
云锦绣懒得跟人解释,冷眼旁观他们还能说出什么好话。
半点上风都占不到的人,气得火冒三丈,为免再跟云锦绣正面起冲突,一群人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
可是,他们可以走, 他们的部曲云锦绣是不打算放的。
“诸位手里的人太多了, 总想着闹事, 这些人往后不归诸位。至于我要如何处置他们, 若是诸位愿意代他们受罚, 我可以放过他们, 否则”云锦绣面对一群回头的人疑惑的眼神,很是大方地解释。
一群人如何能想得到云锦绣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这是他们会做的事?
对他们而言,部曲是他们的手下, 该为他们出生入死!
想让他们为了部曲们把自己赔上, 绝无可能!
“那就请便吧。”本就不满于云锦绣的人, 听到云锦绣的话, 岂能受制于云锦绣!
愤怒地拂袖而去, 连看都不想再看云锦绣一眼!
恰好,这就是云锦绣要的结果的!
他们以为云锦绣是要捉住机会折辱于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云锦绣冲的就是他们的部曲!
渤海世族,云锦绣正好趁此机会一股作气,将他们的所有部曲收入麾下!
送走世族们,云锦绣望向陈亘,陈亘吐一口气道:“娘子不该与世族起冲突。”
自小在渤海长大的人,比云锦绣更了解渤海的情况,更明白云锦绣一番举动在他们看来,就是为了寻找机会对付他们。
所以接下来他们将云锦绣视为了敌人,这对云锦绣在渤海行事,多有不便。
“不然,遂他们的愿,让他们把屋里的所有人都杀了?”云锦绣明白陈亘好言相劝,无非也是为云锦绣好!
这份心意云锦绣领受了,不过她得让陈亘知道,她跟世族们闹成这样,并非意气用事。
世族做下的事,任是谁都看不过眼,也怪不得她正面同他们起冲突。
“这屋里不都是鲜卑人?”陈亘确实不知这屋里究竟都有什么人,值得云锦绣相护。
但听云锦绣的语气,分明里面并非都是该死的人,正因如此,云锦绣才会出手阻止。
“慕容留是什么人,未曾耳闻?”云锦绣看着陈亘一个未及冠的少年,想着一个大好的青年,不懂某些事实属正常,她不该过于苛刻。
不知,云锦绣不介意说破,好让陈亘明白。
“你是说,里面都是被慕容留抢来的”后面的话陈亘没有说出口。震惊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云锦绣,张大了嘴巴,半响合不上来。
云锦绣面容冷峻地道:“在你看来,这些人是不是也该死?”
“怎么会?国破家亡,若非我等男儿无能,她们怎么会受苦受辱。眼下渤海终于重新回到我们手里,我们难道不是更应该保护她们,努力让她们忘记这些痛苦吗?”
陈亘心存仁慈,理所当然地答来,疑惑于竟然有人会容不下她们这些受苦受难的人。
“正常人都会心疼她们,想让她们忘记这段记忆,可是你看看这些世族。”云锦绣指向那已经远去的人,提醒陈亘看清楚那些人的嘴脸!
陈亘终于意识到云锦绣为何连丝毫脸面都不给渤海世族留了。
这些人,这些人何其可恶!
他们为了所谓的名声,竟然要把这些受苦的人全都杀了!
心狠手辣至此,他们从来为的都是自己!
一时之间,陈亘愤怒地握紧拳头,“他们怎能如此。做错事的分明是鲜卑,他们心中存恨存怨,难道不该找鲜卑撒吗?
“为何要对这些受苦的人动手,为何?”
作为一个正常人,陈亘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能明白,自家人怎么能够对亲人如此心狠。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些人是他们为了保全性命,亲自送出去的?”云锦绣不愿意把人往歪里想,但事实上人性之恶远远比她能想像的还要恶。
瞧瞧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送人上路的样子,不仅仅是考虑到这些被慕容留毁了人生的女子失节,让他们家族名声受损,更有可能为了掩盖他们的恶行。
为了生存,一个人可以做出什么样的事,谁都不敢保证,更何况在世族的心里,他们要保全的不仅仅是他们一人的性命,更是整个家族。
女人,不过是无足轻重,随时可以牺牲的人,他们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陈亘睁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气。若是如此,这些人更可怕。
“既然你我有言在先,你会将陈家的所有部曲交到我手里,我们不妨演一场戏。”云锦绣厌恶之极那些装腔作势,喊着大义凛然的话,行的却是禽.兽不如之事的人。
既然他们不干人事,还敢跟云锦绣叫嚣,云锦绣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娘子请吩咐。”陈亘大仇已然得报,渤海也终于收回,陈家以后以他为尊。而他早就答应过云锦绣,听凭云锦绣差遣。
和渤海世族一照面,陈亘更意识到自己跟云锦绣的差距。
想到家族生出变故,最后自己险些惨死,这里头曾经同陈氏交好的人家,哪一个不是袖手旁观?
眼下,这些人对云锦绣多有不满,看得出来,他们狠得下心,手段更是不缺,但跟云锦绣正面相对,他们绝不会是对手。
云锦绣显然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既如此,陈亘岂能不配合。
“你”云锦绣在陈亘的耳边如此一番轻语,陈亘面露惊色,云锦绣平静询问,“怕吗?”
陈亘摇了摇头,只问:“大势所趋?”
云锦绣指着面前这些由各家世族带来的部曲,“你看看他们是如何仗势欺人的?”
方才骂着世族心狠的陈亘,不能否认世族自己做下的事,更无法说出他们不是有心为之的话。
很明显,带人闹到慕容留府前,他们是想一举两得。
陈亘虽然单纯,经了一回生死,对人性也有了深一层的认识,知道这些人本质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云锦绣要掌控整个渤海,岂容他们胡作非为?
况且,站在以人为本的立场,云锦绣不像他们那样心狠,不会容不得受苦受难的百姓。
“诺。”一个诺字是陈亘对云锦绣的回应,更是承诺。
“好。待我处理好此中事,对他们动手的时候,有劳你了。”一场戏总得请正主看才有意义,云锦绣又不是为自己看才安排的。
“这些人”陈亘一听云锦绣要处置里面的人,好奇地询问。
“我会安置好她们的,不会让她再受苦。”这是云锦绣的承诺,也是她一定会做到的事。
也对,如果云锦绣想对里面的人不利,直接不拦着那些世族,这会儿里面的人全都死光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陈亘也意识到自己白担心了。乖乖退下去,且让云锦绣入内。
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府里的人既不聋也不瞎,早已经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待知道竟然是世族们要置她们于死地时,有人哭了,哭得不能自己。
原以为杀了慕容留,她们可以重生,可是慕容留对她们做下的事,她们哪怕想要忘记,总有人容不得她们忘记。
甚至,他们为了抹去她们的经历,竟然要置她们于死地!
那可都是她们的亲人,是她们以为可以倚靠,也是支撑她们活到现在的亲人啊!
云锦绣走进府时,几百的女郎站在院中,显然对外面发生的事已经一清二楚。
清楚,更让无数人绝望,掩面而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我们是不是不该活着?”云锦绣走进来,有人忍不住问出这句话。
云锦绣一愣,自知她们所受的苦,也知道她们现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和折磨。
“为什么?”云锦绣不答反问。
“外面那么多人想要我们死,你都听不见吗?”云锦绣的反问落在她们的耳朵里,让人控制不住的愤怒。
往前迈了一步,那一位削瘦的女郎道:“他们觉得我名节已失,早就该死了。因为我们不肯死,所以他们亲自动手送我们最后一程。”
云锦绣听出她的委屈和怨恨,沉着地迎着面前的人,“所以呢?因为有人想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她们委屈难过,既因为她们落入慕容留时,她们无力反抗。偏偏她们想活下去,哪怕倍受折辱,她们还想活下去。
可是,杀掉了慕容留,她们都以为自己能够活下去的时候,却是她们自己人击溃她们活下去的信念。
他们怎么就那么想要她们死呢?
就因为所谓的名节,就因为在他们眼里,她们已经成为了家族的污点?
可这一切,难道都是她们的错吗?错在她们没有在第一时间以死明志?错在她们想要活下来?
第080章
“不然, 我们能怎么办?”崩溃不过在一瞬间,在她们以为自己能活下来的时候,结果却被最亲的人往心中捅一刀,让她们再也没有了活下来的动力。
想到她们执意不肯死, 却连亲人都觉得她们的存在是耻辱, 那么别的人呢?
活着, 忍受旁人的闲言碎语, 就连看着她们的眼神都似要将她们千刀万剐,好像她们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她们怎么过得下去?
“怎么办。你们觉得自己有错?”云锦绣知道眼前这些人的迷茫。
“因为那些人指责你们失了名节,不曾以死明志,所以在你们看来,你们错了?”
云锦绣扫过所有人,连同那在不断地哭泣, 难过伤心的人, 她要问, 她们是不是觉得自己错。
“我们错在哪里?我们错在哪里了?为什么是我们的错, 为什么?”
可是,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自己错了, 甚至恰恰相反,她们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素娘第一个站了出来, 铿锵有力地道:“我没有错。落入鲜卑人手中,被慕容留夺去清白之身没有错;我要活着, 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说我活着有错, 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是啊, 从一开始, 素娘的目标就很明确, 她要活着!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说她该死,她也要活着。
素娘并不是那随意被人改了想法的人,在她的心里,想要她死的人,哪怕从前是她的亲人,如今也变成她的仇人。
所以,她为什么要因为那些人认为她该死就去死?
这个问题,素娘想是十分清楚,丝毫没有打算为别人而活。
“你们果真想死?”作为有着同样经历的人,素娘看出云锦绣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
这个带着她们杀了慕容留的少女,她不仅站在她们这一边,更能带领她们改变她们的人生。
素娘的一问,问得哪怕还在哭泣的人都抬起了头,声音或大或小却透着对生存的渴望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啊!”
“既然不想死,你们管外面那些怎么想,怎么看。我们好不容易才杀了慕容留,这个毁了我们的人。可是,他毁了我们的清白,难道就等于毁了我们的人生了?
“外面那些想要我们死的人,就认为失了清白的我们,再没有资格活着。
“清白,什么是清白?男人为什么就从来没有清白一说,我们女人却要受此束缚?”
素娘一声声质问,表露出的对制定这些规矩的男人们极为不满。
云锦绣颇是诧异,虽然云锦绣一直都知道,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没有自我,也觉得这个世上男人定下那些约束女人的规矩理所当然。
曹黎算是一个,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让云锦绣碰上另外的一个。
素娘握紧拳头道:“历经此遭,你们还不明白了吗?在男人的心里,女人不值一提。当有需要我们牺牲的时候,他们说得比唱的还要好听。
“可是,一但他们的危机解决了,我们为他们做出的牺牲,瞬间成为了他们眼中最大的污点。”
这一位的脑子好使啊,且从头到尾,素娘都分外清醒,就好像发生的所有事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云锦绣干脆不插手,由她出面。
“这样公平吗?这是应该的吗?”素娘指责男人们的行径,极为不屑。
“可是,他们认为我们该死,这天下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连亲人都觉得她们该死,更想亲手杀了她们,她们能往哪里去。
提及这个问题,素娘的视线落在云锦绣的身上。
“只要你们想活,你们就有容身之地。
“只不过,你们想清楚了,我给你们容身之地,护你们周全,可是你们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你们总不会认为,我会白养着你们吧?”
想活,只凭一个想字是没有用的。
这里头不乏世族出身的女郎,她们养尊处优,从小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家族容不下她们,她们就算再想回去,门会为她们打开吧?
很显然并不会。
“我不强求,你们想走想留随你们的心意。不过,我和你们有言在先,愿意留下,吃得苦的人,将来未必不会成为如今舍弃你们的人巴结奉承的对象,只要你们有能力。”
云锦绣留下这些人,难道会单纯留着?
这些人吃过苦,受过罪,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认可。
她们不愿意遭受别人白眼,也不肯被人非议。
可是,像寻常女郎那样活着,隐姓埋名的过一生,果真她们的人生就圆满了?
事至于此,她们没有后退的可能。
要知道现如今她们最大的问题并未解决。
不过,暂时云锦绣不会说破。
“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只要你们想活,我就能让你们活。可是你们要怎么活着,决定权就在你们手里。”云锦绣只需要为她们留一条路,让她们知道,就算她们的家人想要她们死,只要她们想活,云锦绣就会让她们活下来。
原本不安的众人,在听清云锦绣的话后,心得以稍安。
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想要她们死;至少,还有人愿意成为她们的避风港;至少,她们还有一条退路。
“我想跟随在娘子身边,听凭娘子差遣。”旁人或许还要犹豫,素娘却毫不迟疑地站出来,目光灼灼地望向云锦绣,期待着云锦绣的回应。
“好。”云锦绣怎么可能会拒绝素娘这样的人呢?
素娘闻之朝云锦绣福了福身。这时候接二连三站出了不少人,“愿为娘子驱使。”
或是家破人亡,或是感念于云锦绣救她们脱离苦海,或是思及云锦绣带人夺回渤海郡,杀光渤海之内的鲜卑人。
这一桩桩事都让云锦绣在她们心中的威严在不自觉间拔高,成为她们所信服,钦佩的对向。
无家可归,或是有着家仇在身的人,她们之前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哪里又还能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云锦绣去而复返,履行对她们的承诺,更是有明了对她们的维护,但凡只要她们想活,她就一定会让她们活下去,不让任何人伤害她们。
这样的承诺若是旁人说来,连她们的家人都护不住她们,她们怎么会去相信。
然云锦绣刚刚救了她们,更带着她们杀了她们心心念念,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慕容留。
渤海郡,曾经多少人守不住的渤海郡,云锦绣带人夺回来了,难道不足以证明,云锦绣比他们的亲人可靠,更值得她们信任?
目标明确的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依附于云锦绣,成为云锦绣的人,和云锦绣同行。
有要留在云锦绣身边的人,也有依然抱有希望,认为家人一定不会那样心狠,容不下她们。
不管谁想做什么,云锦绣都没有拦着不让人证明。
比起让这些女郎意识到收留她们,真正能救她们出苦海的只有云锦绣,云锦绣更多的心思放在对付世族们上。
之前云锦绣和陈亘谋划,拿下渤海郡的第二日,陈亘立刻向云锦绣表态,愿意将陈氏所有的部曲交到云锦绣的手中,以助云锦绣镇守渤海,安定天下。
虽说这原本就是陈亘当初请云锦绣出手,夺回渤海许下的好处,但这事完全可以私底下进行。
陈亘和云锦绣无论再怎么交易,不把事情暴露在明面上,渤海世族才不管陈亘究竟有多傻,把家底都给了云锦绣。
然而从陈亘将事情公布出来那一刻开始,就等于把渤海世族们架在火上烤。
听听陈亘的理由,他之所以献出部曲,是为帮助云锦绣兵马守卫渤海。
如此一来,其他世族死捉住自己手里那点部曲,既不对渤海守卫付出,还敢跟云锦绣叫板,这算什么?
渤海世族们在心里不断地咒骂陈亘的同时,云锦绣已经对世族们动手。
理由也是现成的,世族们企图乱渤海!
世族们自己做过什么事,难道需要别人提醒?
他们敢趁云锦绣攻占渤海时,在云锦绣背后捅刀子,更敢对云锦绣正面动手,那就怪不得云锦绣捉住这个机会,对他们动手。
在云锦绣安排人拆世族的坞堡,同时收他们的部曲时,云锦绣不忘揪着他们这点错无限放大。
值此外忧之时,理当一致对外。可渤海世族们却没有。
既不愿助云锦绣一臂之力夺回渤海,更在云锦绣与鲜卑对战时,扯云锦绣的后退,派兵围堵云锦绣,挑衅云锦绣而造就自己高高在上,不受任何人约束的样子。
他们既然今天能带人围了云锦绣,只因为他们想杀人。
来日,是不是他们想对云锦绣动手,取云锦绣的命,也可以随意召集手中的部曲,再次对云锦绣动手?
为免将来世族们再有机会危及云锦绣,各家的部曲云锦绣全收了,谁要是心中不服,那就亲自来找云锦绣好好地讨论讨论。
渤海世族们能服吗?
服是不可能服的,架不住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云锦绣一个小娘子竟然这般懂得见缝插针,揪着他们这点错竟然拆了他们的坞堡,收了他们的部曲。
这不是要断他们的根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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