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说来说去, 老者其实一直都在赌!
云锦绣要的就是这个答案,面带笑容地道:“瞧,你还是相信我的!”
这话没毛病,要是老者不信云锦绣, 怕是连来都不会来到云锦绣的跟前了。
不对, 老者一顿想要反驳, 云锦绣已然轻声地道:“尚未请教先生大名。”
一把年纪的人, 急吼吼地杀过来,就为了骂醒云锦绣,这是真正心怀仁义,心怀天下的人。
云锦绣作一揖,礼数周全,一时间让老者都不好板起一张脸了。
不过,老者捋了捋面前的胡子, 板着一张脸道:“老夫王申。”
别说是云锦绣了, 就连在云锦绣背后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 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名扬天下的大儒。
可惜自打晋朝建国, 这一位便消声匿迹, 多年来无数人想找他, 愣是没有找着。
若是云锦绣能得这样的人相助,何愁天下人不来!
“竟然是王老先生, 有礼,有礼。你要是觉得没骂够, 不如入帐喝杯水润润喉再继续?”云锦绣在这个时候相请, 丝毫不觉得被人骂有什么不好, 而且热情地请他入内歇好再继续。
王申愣了半响, 最后没能忍住地问:“能管饱吗?”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位名家大儒竟然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管饱, 管饱。不单单是你,就连这天下百姓,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他们都以衣食无忧。”云锦绣掷地有声地回应。
这让王申原本有些打鼓的心,稍稍得安。
“王老先生请。”云锦绣说完了话,人还得往里头请,不好一直就在这军营门口说事儿。
张昭之相当有眼力,而颜茴已经让人准备酒菜。管饱嘛。
王申不再拿娇,随云锦绣一道往营中去。
话,王申骂得不少了,一顶一顶的大帽子扣到云锦绣头上,云锦绣应得虽然有些无赖,不过也是实话。
真要是云锦绣也跟晋朝的官员们一样,全都烂到骨子里了,他绝对会撞死在这儿。
好在,王申能出山的原因是云锦绣不倚任何兵力,只凭青州留下的百姓夺回青州,证明云锦绣心存百姓,颇得百姓拥护。
王申以为朝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云锦绣未必不能改了这个世道。至于云锦绣没有立刻出兵徐州这事,未必不是有内情!
吐了一口气,王申也终于神色稍缓,“徐州,你究竟打不打?”
“打,当然得打。只不过我也不想让将士枉死,总得寻一个好的机会。三族混战,他们打他们的,不代表他们不防着我们。”云锦绣态度极好的解释。
“不为与徐州世族们争权夺利?”王申不好糊弄,挑眉不错眼地盯着云锦绣。
“自然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学乖一些。”云锦绣并没有完全否认有这一层的考虑,但她的目的只要他们学乖而已,并非要看着他们去死的意思。
王申微拧眉头,让世族学乖,何其难!
“你这样拆世族的坞堡,收了世族的部曲,怕是已经惹起世族的不满了。”王申对云锦绣行事也是略有耳闻。
云锦绣笑笑地道:“城中有城,军中有军,非安国之本也。”
道理其实大家不是不懂,只不过有些事没办法操作。
而且各有所图,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放任某些人按他们的心意行事。
“有些朝廷立国不正,不敢要求世人之忠,我可不一样。既然他们是奔着我的,我帮了他们,他们难道不该守我立下的规矩?”云锦绣提出问题,王申打量云锦绣一番,很是想说,你一个小娘子这么霸道,你家家长知道吗?
最终,王申想起青州的事,也听闻曹黎战至最后一刻,不愿投降的事。
也对,云锦绣吃过世族们的亏了,断然不会再吃第二回。
“既然你懂得朝廷无法叫人尽忠,你也该知道,虽然都不把这个朝廷当回事,却也会有人借这个朝廷来恶心你。你们云家南边还有人。”
这是提醒云锦绣,千万别让人捉住她的把柄,对她自家人动手。
“朝廷嘛,我一定敬。”云锦绣毫无压力地回答,引得王申侧目。
就刚刚云锦绣的语气,谁要是觉得她敬晋朝都有鬼!
但是,不管心里有多不耻这么一个朝廷,明面上就是不能让人挑出半点毛病,半点都不行。
“酒菜备好了。”终于,王申盼望许久的东西端上来了!
“这儿这儿!”王申压根不管别人,招呼人把案几端上来,要吃要喝的人是他,别人不饿!
算是失礼的举动,不过没人计较。
云锦绣颔首,立刻有人送上来。
王申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块朵颐,看得出来,这位老先生是饿狠了!
“老先生,你觉得我还成吗?”吃饭的时候必须不能打扰,云锦绣一群人看着某位先生吃,完了云锦绣轻声地询问。
王申吃饱喝足,也不讲究地用衣袖擦了嘴角,“你方才说,不仅对我管饱,也会对天下人管饱。”
云锦绣点点头,王申不客气地道:“你一个小娘子好大的口气。”
“办法总比困难多。就是不知道老先生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毕竟尚且年幼,有些事做得不怎么行。”云锦绣老实的承认自己有很多不足之处,正因如此,更需要有人为她指点一番。
王申喜欢云锦绣那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是不错。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的是多少困难。”
云锦绣摊手道:“比起处处设想自己的处境,天下百姓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世人若不能容,我之过也?”
对此,王申长长一叹道:“世人若都是讲理的,便没有这诸多的纷争了。”
“那,老先生就当感念我有一颗为民之心,护一护我可成?”世道太乱,人人都不讲理,难得碰上一个讲理的人,难道不值得人相护吗?云锦绣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示弱。
王申望着眼前年轻的云锦绣,说出这番话的云锦绣,他当然不会认为云锦绣因为年轻,所以认为这个世道是美好的,因此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梦想。
恰恰相反,云锦绣清楚这个世道的险恶,也明白有太多不讲理的人,因此,她在做事情的时候,一直都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既能达到目的,又可以保全自身。
想要指责云锦绣太过急切为自己准备后路。然而作为一个正常人,求生是本能。
谁规定的说,有救国救民之心,就得没有一点为自己谋划的私心了?
私心是人之本性,只要没有因为私心做出害国害民之事,谁又能说这份私心有何不可?
“先生瞧我还行吧?”王申拧着眉头半天不作声,云锦绣莫可奈何,只好再次追问。
人嘛,有所求就得不要脸一点。
要是能让王申站在云锦绣这一边,往后别管天下变成什么样子,这一位都能成为她的底牌。
名家大儒,尤其是这样一个躲过了晋朝,为了不当晋朝的官避世多年的人,天下谁人不敬他的骨气,不赞他的忠义。
更别说像这样的人,桃李满天下,多少文人学子站在他的身后。
刚刚云锦绣说得毫无顾忌,好似不管王申怎么死在她跟前,她都无所谓。前提是她也是那无所顾忌的人。
且问问晋朝的人,谁真敢豁出去让这一位撞死,真要这样,晋朝剩下的半壁江山也就没了。
所以啊,这一位出现在这儿,那是相当有用的。
云锦绣要是不把人捉住,白白错过了,云锦绣得追悔莫及
王申半响没开口,不料竟然让云锦绣想多了!
还行什么的,王申没能忍住给了她一记白眼。
“老先生,管饱什么的不好吗?在我这儿,你还是最大那个。”云锦绣收了白眼能怎么办,唯有乖乖地再抛出筹码,盼着能够说动这位。
王申咂咂舌,显然没有想到云锦绣如此坦率,毕竟大家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凡事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哪有像云锦绣这样的?
“你都下山了,再回去也不好,不如还是留下吧。我跟你说,军中一切从简,好酒好菜不好做,等回了青州你就知道,天下美味千千万万。”
一看王申还是不作声,云锦绣继续抛筹码。
王申虽然心动,可这利诱的内容听来,怎么那么不对劲呢?
“在你看来,我是那为利所动之人?”王申挑眉地问,透着不善。
“连朝廷的高官厚禄你都看不上,说你为利所用,那是对你的侮辱!
“人生在世,温饱是生存之根本,焉能称利。”
云锦绣必须解释清楚,喜欢吃喝啥的那叫因利而动吗,那都是为了生存。
“若连吃饱喝足的欲.望都没有,那还是人吗?”欲.望是人类学习进步的动力,若是连一星半点的欲.望都没有,人还怎么进步?
王申越听越是觉得,云锦绣是个妙人啊!
小小年纪十分通透,既守礼法规矩,又并非奉之为真理。待人亦是宽厚,并非苛责之人!
上下再次打量云锦绣一圈,王申终于开了口,“拜我为师,我就同意帮你!”
咦,这是条件吗?
这分明是福利!
第102章
云锦绣没有丝毫犹豫, 立刻跪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拜王申这位师傅。
王申满意地捋了胡子,“既成了你的师傅,你且说说, 你对徐州究竟是怎样的安排?”
半天没能从云锦绣那儿套出准话, 王申终于按捺不住了。
一众人望向王申, 总有一种王申是为了知道云锦绣计划而收云锦绣为徒, 以师傅之名压人的感觉!
不过,云锦绣一直让人静等着,其中必有她的道理,虽然他们同样十分好奇云锦绣的打算。
“攻城,无非强攻或是计智。我一直不动徐州,并非真的全然不动,更多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机会。
“你也知道, 战事一起, 各族必调兵遣将前来徐州, 我不攻徐州, 却乱其后方。”
云锦绣跟王申仔细说起她在敌人后方都干了些什么, 这会儿的战事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徐州。
各方胡族都盯着中原江山垂涎三尺,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个天下不是好拿的?
恰恰相反,他们清楚眼下能得江山, 皆因汉人内乱实力大减,而且朝廷不得人心, 以至朝中人员皆各有算计, 所谓的朝廷想使唤动什么人, 极为不易。
因而各族分出, 各夺各的地盘, 暂时谁也没想跟其他部族的人争地盘。
他们暂时不动,不代表他们不想独吞中原各地的地盘,之前没有真正动手,完全是因为各家的单于都约束着,不许他们乱来。
徐州这里的战事一起,性质也就不一样了。
云锦绣在假扮他们的人,既打还抢,这已然惹起众怒。
谁偷袭他们有时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须得打一仗,打赢了,证明自身不是好欺负的那一位。
结果这一回,好嘛,何止是徐州,几乎在他们各自衔接的地盘里,竟然还有敢打他们地盘的主意,那必须不能忍的,杀!
立时间,本来随着地各部占据城池,城池战事得休,随着徐州大战一起,各地接二连三都成为了战场。
如此一来,哪一部的兵力都吃紧。
云锦绣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命人挖地道入徐州,先把城里的人弄出去,再运来油,全洒在徐州,趁鲜卑兵不曾设防,一把火烧了徐州。
火势一起,城中的人肯定急于救火,万万没有想到,这水一泼下去,火势更大了。
慕容宏在看到火都灭不了的火时,不禁想起上回被云锦绣设伏雷击的事儿。
一眼望去,整个徐州皆成火海,来不及跑的鲜卑将士被烧得惨叫不止,企图冲过去救火的人,火没救成,反而把自己搭上了!
这个时候,天降大雨,一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更发现雨水降下,雨势越大,火势越大,随着一阵阵狂风袭来,火势更是迅速在城中蔓延开了!
“将军,快走。”情况不对,徐州这个地方怎么还能呆,撤,赶紧撤啊!
慕容宏双目赤红地道:“徐州之内,不留半个活口。”
换而言之,慕容宏不管火势怎么起来的,他只要一个结果,所有徐州城内的汉人全都得死。
“将军,徐州内的汉人全跑了。”有人看到火起,不敢将这则消息禀告,然现在呢?
火是灭不了,雨势越大,好似在火上浇了油,更将火势扩散!
慕容宏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原以为就算他们鲜卑损失惨重,也得拉上一波汉人,没想到城里的人竟然都跑了?
“粮食呢?”慕容宏立刻追问。
“粮仓火势最大,不知。”这个回答很显然并不能让慕容宏放宽心,甚至更让他完全悬起了心。
“走!”慕容宏原以为这个时候不需要防备云锦绣,毕竟他私下里也有不少动作,定能吓得云锦绣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如何慕容宏也想不到,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以为不敢动的人竟然动了。
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干脆把整个徐州毁了!
徐州城里的汉人跑得一个不剩,这里头要说没有云锦绣的运作,怎么可能!
人跑光了,粮食的问题云锦绣怎么可能不考虑。
那么城中的粮食会不会也早早被云锦绣带人弄走了?
想到这一点,慕容宏如何也坐不住,这就奔向粮仓想要查看。
他要去,一阵狂风吹过,火势骤然拔起,宛如一条条火龙冲他们袭来。
“将军,徐州已经变成一片火海了,不宜久留,快走吧。”慕容宏还想往里去,此刻是能去的?
跑,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报,氐族从西而来。”
“报,羯族从北而来,这就要到了。”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禀来,都不是慕容宏想得到的。
“将军,发现云锦绣大军的行踪了。”这时候,终于让慕容宏迎来了好消息。
“走。”徐州都成这般模样了,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留下的。
云锦绣,云锦绣毁了整个徐州,慕容宏只想解决云锦绣。
得知云锦绣的踪迹,慕容宏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毫不犹豫地选择追击云锦绣。
慕容宏急于追上云锦绣,誓要将云锦绣击杀之,一路上听着手下的人说起云锦绣兵马所在的方向,以及云锦绣手中兵马几何。
“我们还有多少人?”慕容宏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好不容易知道云锦绣的舞蹈,此刻的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云锦绣。
“三万。”这个数字报来,对方同样告诉慕容宏,“从云锦绣撤退的兵马来看,他们至少有两万兵马。云锦绣一向擅长伪装,未必只有这么一点兵马而已。”
这话让慕容宏吐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其中未必没有诈。”
慕容宏于此时回过头望了身后已经严阵以待的兵马,想到自己接二连三吃过云锦绣的亏,竟然没有占得半点上风。
两万兵马,云锦绣竟然敢让人将徐州的人撤出去,把徐州烧了?
未必其中没有诈!徐州没了,若是他领手中仅剩的三万兵马追击而去,若能杀了云锦绣也就罢了,若是杀不了,他便成了鲜卑慕容氏的罪人。
“将军。”慕容宏一番迟疑,身边的人不确定地唤一声,想看看慕容宏有什么打算!
慕容宏最终道:“整合兵马,出击氐族和羯族兵马,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捉摸不透的敌人是吧,他不追了,他就一门心思对付就在眼前的敌人还不行吗?
慕容宏终于决定,虽然他也意识到在面对云锦绣的时候,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从未有过的怯意。
可是,慕容宏也必须要考虑身边追随他的将士,他不能在拿不准云锦绣设下何等陷阱的情况下领着一众兄弟袭击。
慕容宏下决心,又怎么会再改。
云锦绣确实早早地等着了,慕容宏不来也就罢了,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可惜了。”大雨之中,云锦绣感叹一声,颇为惋惜的呢。
王申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
“看来慕容宏已然对你生出畏意。”
这话不假,否则在知道云锦绣竟然挖了地道把徐州的人全都运了出来,怕是连他们的粮食都被盗了,却没有追来,可见慕容宏拿不准云锦绣,不敢再贸然行事。
“既生畏,来日对战,战场将由你主导。”王申反而觉得这更好!
两军交战,士气最为重要,为将者是否能激励将士,能否让将士上下一心,不畏生死冲锋陷阵,同样至关重要。
为将者未战先畏,他已然占据下风!
此战纵然不能要慕容宏的命,能够让慕容宏往后再也不敢小瞧云锦绣,甚至闻云锦绣之名而生怯,未战他已败。
“徐州”颜茴对于云锦绣说着不动手,实际上背地从来没有停下谋划徐州这个事,打心底里佩服。当然还有另一个问题,徐州都被烧成这样了,还能要吗?
云锦绣辛苦谋划一番,总不可能不要这徐州吧。
“现在的徐州谁抢了谁吃亏。”大雨未歇,火势不停。
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徐州的人要么被火烧死,要么也得面对各方想争徐州的人的刀枪。
一座已经几乎变成废墟的的城池,夺来又有什么用呢?
“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将徐州拿下?”颜茴还是想听听云锦绣有什么打算,他是发现了,自己跟不上云锦绣的节奏。
云锦绣不慌不忙地道:“不急,不急!”
心急吃不热豆腐,人嘛,最不能缺的就是耐心。
颜茴也是服了,云锦绣这沉稳的样儿,他都看得上火了!
“大火一歇,战事一停,一座废城,真以为他们哪一个会要?”反倒是王申一眼洞察,也道出其中的关键,瞟了一眼云锦绣,感叹于云锦绣的算计。
“他们争徐州,皆因徐州乃天下粮仓,可如今变成了废墟,让他们将整个徐州重新建起,他们能有这份心?”不是王申看不起那些胡族,而是事实上胡族就是喜欢占好处。
掳掠惯的人,总喜欢抢完就跑。
让他们建设,让他们花费精力重新建一座城,他们不愿意!
颜茴一想也是,云锦绣这回下手那叫一个狠,连整个徐州都烧了,看看这断壁残垣,哪里还能看得出从前徐州的繁华?
“徐州归我们,日后再建城亦不易。”张昭之眼下看着徐州城,反而觉得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第103章
对此, 云锦绣不以为然地道:“再难,还能难得过驱逐胡族,让他们离开中原,无法再占我城池, 杀我百姓?”
这话更是在理, 张昭之方生出的那份不满, 这一刻被云锦绣训斥得烟消云散。
“是在下失言。”世间之事, 原本就没有哪一件是容易的。既知不易,更应该坚持。唯有坚持前行,不懈努力的人,才能成事。
“万事皆难,再难,有志者事竟成。”云锦绣知道张昭之看着这样一个徐州,心里难免生出烦躁, 显然还是年轻了!
“怕只怕徐州那些世族”云锦绣身边的人总是偏着云锦绣的, 云锦绣但有解释, 在理的他们都听进去了。
可那些徐州的世族呢?
百姓们其实都好说, 他们既不想落入鲜卑人手里, 不想朝不保夕的过日子。
徐州对他们而言是故乡, 可若为了保命,背井离乡又有何不可?
世族们就不一样了, 他们的根基都在徐州,离了徐州, 看着徐州化为火海, 这会儿看着火起, 不知多少人心里直犯嘀咕。
加之云锦绣先前对他们的态度那是爱搭不理, 现在这些人念着失去的根基, 心中的怨气凭添许多,云锦绣要面对的可不再仅仅是不满。
“舍不得根基,他们回去啊,我又没有要拦着他们。”可惜,他们的心情从来不是云锦绣所需要考虑的!
愿意留下的且留下,不愿意的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她保证绝不拦着。
这话,张昭之和颜茴都听明白了。
倒是王申道:“你这对世族们的态度,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你不是世族出身呢?”
“世族,世禄世卿。可惜,得天下供养都不思回报百姓。说起这天下之乱,难道他们就没有责任?”云锦绣不屑之极,王申瞪大了眼睛,不得不道:“眼下当一致对外。”
云锦绣一副我又不傻的表情,“我当然知道,你瞧着我有对世族他们动手吗?”
颜茴和张昭之都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你倒是不对世族们真动手,却把人的坞堡拆了,部曲都收了。压根不给人半点反抗你的机会。
“走吧。”既然慕容宏不追来了,他们何必在此久候,赶紧走!一把年纪的王申表示,这么大的雨,他其实不太想出门的呢。
“走走走!”云锦绣没能等到慕容宏也不气馁,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能取他项上人头!
云锦绣领着浩浩荡荡的人退回兖州。
兖州里早就收到消息说云锦绣要来兖州,可是云锦绣几次三番和鲜卑斗智斗勇,皆大获全胜,他们倒是一直没能见到云锦绣。
倒是鲜卑人啊,他们竟然学了云锦绣的招式,假扮汉人企图混入兖州,乱兖州。
可惜他们的伎俩不太成,一下子就暴露了!
不用说,想混入兖州的鲜卑兵一个不留!
哎哟,前方的战报不歇,都是云锦绣怎么挑得鲜卑、氐、羯三族争夺徐州斗得头破血流。
其实谁都知道里头必有云锦绣的推手,架不住不管是哪一个就算知晓这个事,也都顾不上了!
打架打起来,最后双方都有死伤,谁先挑起的不重要,重点是这仇得报!
一来二去,愈演愈烈,这不就连徐州被烧成火海,竟然都没有人顾得上?
而云锦绣趁乱不仅放了一把火,更顺势把徐州城内所有人都弄了出来,当然,还带上粮食。
看着人络绎不绝地进城,还有一旁的粮食,一车车的粮食啊,徐州粮仓的名头真不是虚的!
“娘子。”看着粮食垂涎三尺的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啊,云锦绣回来了!
高登此刻对云锦绣那真是五体投地,仗还能这么打,他算是重开了眼界。
云锦绣淡淡地点头,吩咐道:“之前派人回来送信,让你准备一应住的地方,都准备好了?”
有此一问,高登作为一个守在兖州等消息的人,哪能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高登拍着胸膛保证地道:“娘子放心,都安排好了。只是这些人该如何安置?”
打仗的事高登还算懂一些,但这安置人的事,他不在行啊。
“徐州的庶务,我记得有郡守管吧?”
杨觉虽然来过兖州,那是刚得兖州之时。
因青州还需他坐镇,且还得支应云锦绣前往渤海,只拆了坞堡和收了部曲,掌军的事一应交给高登,城中的庶务放手得那叫一个爽快!
之前谁管的事,眼下就由谁管,杨修一概不问。
云锦绣大事上能让高登安排,小事,比如自家人不擅长的事,哪能全揽在身上呢?
这样一来,云锦绣就得寻一寻这一方郡守了!
云锦绣都回来了,之前往兖州去,想跟云锦绣理论一番的人在云锦绣那儿也是吃了亏。
消息早就传回兖州了,以至于兖州上下对云锦绣都心存戒备。
可是面子上的事也必须得干,总是不能让云锦绣挑出毛病,借题发挥是吧。
云锦绣和高登一个照面,问起郡守两个字,立刻有一身着深蓝色长袍的人行出,“云娘子。”
虽未入兖州,兖州的情况云锦绣却是一清二楚着,眼前这一位正是兖州郡守吴由。
“吴郡守,安置徐州一干人的事,我交由你,你能办好?”云锦绣面带笑容,问得极为客气。
吴由虽有耳闻云锦绣素来直率,如何也想到她竟然如此直接。
乍一照面委以重任,接着这问的就这么一句。
吴由面上一僵,别看这直来直往,可这个事情吴由是说成还是不成呢?
要知道身为郡守,安民稳一方治安,这是最基本的事。
云锦绣把人带了回来,且让他安置一番,他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他还用当这个郡守吗?
然,明明他们兖州世族对云锦绣颇为不满,云锦绣不是不清楚。
清楚还敢把事交给他来办,真不怕他把事情办砸了?
“我要一句准话。我的手里不养闲人,尤其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闲人。”没有等到吴由开口,云锦绣已然出言警告,请面前的吴由听清楚了。
吴由更斟酌该如何回应,云锦绣却已经冲他发出警告。
不养闲人什么的,这话别管跟谁说都有理,兖州是他们自己愿意归附青州的,虽然在他们看来所谓青州由云锦绣做主,那都是表面,实际真正做主的是杨觉才对。
事实却不然!
杨觉能做主,云锦绣更是实实在在掌权青州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杨觉的话他们不敢违背,同理,云锦绣这里也是一样!
吴由没少听说云锦绣对付世族的手段,那真是顺她者生,逆她者亡!
因而云锦绣眼下放了狠话,他们若不想闹得没脸,最好想清楚再答话。
“吴郡守?”
吴由脑子过了无数的念头,越想这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越发拿不准。
高登作为一个武人,耐心相对云锦绣他们而言差了一点点。
况且在高登看来云锦绣的要求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作声?
吴由听着一唤,抬起头望向高登,面上的表情稍稍一凝。
对啊,他是不是忘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的兵都归云锦绣了,如果想跟云锦绣来硬的,他们毫无胜算。
“云娘子放心,我一定办好。”吴由终于想通,半分不敢怠慢,立刻应下。
“辛苦。”云锦绣放手让人去干,至于吴由能不能将事情办好,她还真不操心。
杨觉既然来了兖州,还让吴由当着这个郡守,证明这一位本事是有的,否则杨觉断不可能留人在兖州郡守的位置上。
不过,云锦绣这一回从徐州那儿,又抠出了不少部曲。
毕竟,前期一番和鲜卑斗智斗勇,云锦绣让慕容宏连连吃亏,偏又奈何不得她,就是为了让鲜卑人将这份怒火积攒。
原本就有意杀尽城中汉人的鲜卑人,吃了那么多亏,难道还能一直忍着?
忍得一时总是忍不了一世的!
世族们必然最先感受到鲜卑隐忍的怒意,为了小命着想,一个个可不就得求着云锦绣赶紧出手,救他们的性命,别管云锦绣有什么要求,他们都一定听!
云锦绣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立刻提出所有部曲归她所有。
部曲,部曲,徐州世族舍是舍不得的,无奈没有办法,和鲜卑对战,他们没有成算。
况且他们的部曲都在城外,全被鲜卑人盯着呢,这也是因为之前云锦绣发动过各家的部曲,让鲜卑人吃过亏。
该防的,哪一个都得防,鲜卑人绝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故而,不是徐州世族不想利用自己的人自救一番,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们既无法自救,想等别人救他们必须得付出代价,这一点谁都明白。
比起丢了性命,啥都没有了,交出坞堡,交出部曲,至少他们能活,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可是,他们始料未及,云锦绣竟然将徐州烧了!烧了啊!
此刻的徐州世族怨念无比,没敢当着云锦绣的面说事儿,背地里对别人撒气那是再也控制不住。
“这些卑贱之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住在一处?”
第104章
吴由奉命安顿徐州来的人, 别管是世族还是百姓,都得安置妥当了,这也是云锦绣对他的考验。
结果前面一切顺利,眼看就要安置妥当了, 最后却有人闹事。
负责此事的吴由听着动静赶来, 结果看到好几个世族的家仆竟然按着人打。
“把他们的脏东西全丢出去, 一个都不许留下, 这个院子从现在开始是我一个人的。”打人的依然不曾停手,那头吩咐人的是一位年轻的郎君,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脸的跋扈,指使手下的人立刻按他说的办。
“郡守。”看两方的衣着,谁又敢轻易插手。
一个衣着华丽,一个粗布麻衣, 挨打的正是粗布麻衣的那个。
“把人拉开。”吴由脸色不善的下令, 手下的人岂敢有半分怠慢, 立刻上前将人扒拉开。
然而那一位郎君却依然不依不饶地道:“吴郡守, 这些贱民不知天高地厚, 连丁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敢跟我抢,我不过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你拉着我做甚。”
此话问来,倒是怪起吴由了!
“当众殴打他人, 你知道在兖州该如何处置?”吴由脑门其实同样痛得厉害。
他哪里会不明白云锦绣将安置徐州众人一事交到他手里, 不单纯要他办事, 更为看他的态度。
办事能力高低与否, 必然是影响云锦绣对他的看法。
兖州往青州去的人也送回了不少消息, 一个个提及云锦绣时,都道云锦绣别看着年轻,却是个硬茬子,看情况青州之内真正做主的并非杨觉,而是她。
杨觉那样天下闻名的才子都不可避免地成为云锦绣麾下之人,听凭云锦绣差遣,他们是不是该考虑一番,此后能否继续算计云锦绣?
青州之处,他们也不是没有想办法和青州内的人和解,可惜,以杨觉为首的众人,客气生疏,偏偏就是不肯给他们一句准话,从前的事能够一笔勾销。
因此,去了青州的人往兖州送来消息,如果云锦绣到了兖州,最好,一定要捉住这个机会,想方设法同云锦绣交好!
这一点,吴由明白了,何尝不是有此心。
况且,眼前这一位郎君叫嚣的内容,更多是在向吴由表达他的不悦,对吴由安排的不认同。
徐州这些人,真以为他们还在徐州吗?
吴由一眼扫过其余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个个那包含看戏的神色。
哼,一个个有心想看他会如何处置事情,无非也是想看看他们兖州的人是不是好欺负?
随着吴由的话音刚落,那端的年轻郎君立刻叫了起来,“吴郡守,怎么叫当众殴打他人呢?分明是他挑衅在先,对我不敬,我是为免他惹事,这才代吴郡守出手教训他一番。”
论说话的艺术,世族的人谁还能不是专门练过的?
吴由冷哼一声,“是吗?看来你是想闹到公堂,好好地请云娘子出面问问事情的始末。”
借势压人,吴由自问这件事要是换作云锦绣来办,下手更会不客气。
年轻郎君乍然一听云锦绣的名号,脸色聚变,显得不确定地问:“安置我们是吴郡守的事,吴郡守想让云娘子知道你怎么样的办事不力。”
“办事不力?因你不满我的安排,故有意闹事?”吴郡守想压人,对面这一位也不蠢,同样也拿出云锦绣来压他。
年轻郎君一被吴郡守扣下这顶帽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郡守,非我不满,实在是不合规矩,他一个贱民凭什么跟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凡事要论,那就得仔细地论到底了,年轻郎君自认为不该受此待遇。
吴由冷哼一声,“名册拿来。”
论规矩,这个地方的规矩是谁定的?要么是从前兖州的人定的,要么也是云锦绣或是杨觉所定。
云锦绣既然将安顿人的事交给他来管,在一定程度就是默认了吴由的处置方式,不满的人再闹事,他也就更能理所当然的教训人。
在吴由身后的人乖乖的将名册奉上,吴由打开一看,也就知道年轻郎君的名字了。
“李谙。”吴由问起年轻郎君可是这个名字,年轻郎君不至于不敢认自己的名字,应道:“正是。”
“你家中仅剩你一人,将你安置在此,你不满于何?比起你来,他家中六人,分得大半的院子,容你独居一处,你竟还有所不满?”吴由既然番看了名册,也更清楚对眼前人的安排。
“吴郡守,我家中纵然只剩我一人,可你看我的奴仆有多少,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有资格独要一个院子?”李谙显得十分不满的开口质问。
“看来,你是真不满。”吴由听完对方的话,越发确定一点。
李谙怒目相对,“换作郡守难道不会心生不满?”
显然,李谙并不认为自己的这一点不满有何不对。
“你的奴仆如何安置是你的事,我只负责你,你若不服,不如告到云娘子处。”吴由面对无赖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恰恰相反,对付无赖尤其无需客气。
“你”李谙焉能想到吴由竟会是如此态度。
“另,当众闹事,责杖二十,打。”吴由压根不管李谙心中有多少不满,更是下令处置于人。
“吴郡守,你这是滥用私刑。”一听要挨打,李谙马上急了。
可惜,吴由根本不为所动,“你初到兖州,只因不满这处院子住了别的人,竟然就纵奴打人?怎么,天下没有王法了?可任你肆意妄为了?”
吴由正色而问,神色之间皆是大义凛然。
“你若嫌弃这处院子不合你意,大可自己花钱去寻一处。仗势欺人,你以为这里还是徐州?既入兖州自当守兖州的规矩,不乐意。城门在那处,滚!”
一个滚字落下,吴由更是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无声地警告所有自徐州来的人。
谁能听不出来,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兖州之内一个小小的郡守竟然也敢放话。
“说得好!”心中浮现不少歪主意的人,下一刻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不轻。
出声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云锦绣。
在她身后跟着的还有张昭之。
看热闹的人也好,有旁的事的人也罢,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云锦绣穿过人群缓缓走来,站定后笑笑问:“你们莫不是忘记了打一开始我们的约定?”
约定这两个字,提醒一群装糊涂的人莫要以为她年轻就好忽悠!
“不敢不敢!”约定什么的,想忘记的人不少,可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吴郡守的安排你们有所不满可以提出,什么时候我许你们私下斗殴,伤及于人了?”云锦绣将事情交给吴由来办,显然对吴由的处置极为满意,尤其那句入兖州当守兖州的规矩,更让她认同之极!
自然,云锦绣就得给吴由撑腰,好让一群以为可以对吴由发起攻击的人趁早死了这份心。
诚如吴由所想,云锦绣确实想用这件事试探出吴由是否能用。
那么吴由能以人口而安排人的住所,这一点云锦绣又怎么能看不见。
看见了,云锦绣就得在吴由的身后,让人知道她是吴由的靠山。
“云娘子。”在看见云锦绣出现的那一刻,几乎无人再敢吱声,皆拱手客气地同云锦绣打招呼。
吴由瞧见云锦绣出现时,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云锦绣来得并不让他意外。
“看样子你并不怎么乐意留在兖州?”云锦绣走到那一位李谙面前,冷漠地问。
“不不不,云娘子误会了。”李谙在吴由面前还敢多几句嘴,证明自己并非可以任人摆弄的人,可惜一但和云锦绣照面,见过云锦绣雷霆手段的人,断不敢和云锦绣说出半句不乐意的话。
“误会,你让手下把人打成这个样子,你跟我说误会?”云锦绣望着恨不得缩成一团,让所有人都无视于他的布衣青年。
鼻青脸肿,嘴角都溢出血来了。
脸上的伤都如此,更何况身上的。
“云娘子,我们就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就一下。”李谙睁着眼睛说瞎话,只为云锦绣莫与他计较,毕竟同样的事他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别人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是吗?
冷笑一记,云锦绣突然一记耳光甩出,啪的一声响,鲜红的五指印落在李谙脸。
“啪!”一记哪里够,云锦绣再甩手,又是一阵声响,对衬的两只手印挂在李谙的脸上,“我这算是轻轻碰了你一下吗?”
言尽于此,云锦绣又摇了摇头,“不对,是两下!两下我也才把你打成这样,你要对比对比,你们谁伤得更重吗?”
作为一个打人的人,云锦绣打完了还敢让人对比,也是没谁了!
然而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作声,谁都看得出来云锦绣的不满!
李谙捂着已经在瞬间红肿起来的脸,再不敢吱声。
“我最后再跟你们说一遍,想靠我活着,须得守我的规矩,以强凌弱,我也不介意学学你们,只要你们不后悔。”云锦绣不屑地扫过李谙,再一声令下,“方才吴郡守说杖二十,都在等什么?”
第105章
李谙心里苦, 焉能想到碰上一个吴由不似从前的世族一般,并没有像以前的世族那样不管不问,只一味站在他们同为世族的一边。
吴由说出杖二十,李谙这心里自是不服, 结果怎么着?
杖二十免不了, 还被当众抽了两记耳瓜子!
李谙这是面子里子都丢了!
“既然兖州来了新人, 那咱们就再定定规矩, 都听好了。”云锦绣震慑住人,张昭之在这个时候就得再出面,约法三章。
杀人者死,不可奸.□□女,不可聚众闹事。
三条简单的约定,却约束了所有人。
“若有不服者,可自行离去, 绝不强求。”张昭之注意到下方有人流露出不满, 补上一句。
这么三条规矩, 比起朝不保夕, 生死难料来, 简直不要太友好!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大可选择离开兖州。
既想安身立命,又不想守规矩, 打的如意好盘算,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吗?
总的来说, 云锦绣借吴由之手, 再出头为之撑腰, 总算是让人明白了, 她的规矩得守!
其实对许多人而言, 选择云锦绣其实是万不得已。
毕竟比起鲜卑人时时想取他们的性命,云锦绣规矩再多,并没有要取他们性命的意思,当然,前提是他们别犯到云锦绣手里。
权宜之策,那是他们不得不考虑两害相较取其轻。
一但发现危机解决,不少人其实是蠢蠢欲动的。
吴由作为代表的兖州世族们就是最好的表现。
为脱离鲜卑控制,他们求救于杨觉,以为大家都是世族出身,就算落入杨觉手里,从前他们的日子怎么过,将来还是怎么过。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太想当然,以至于最后只能想方设法从杨觉手里夺回利!
可惜,最后还是让他们失望了,利没夺成,反而把青州上上下下全都得罪光了!
往青州去的兖州世族,那在青州过的日子叫一个苦啊!
要不是不敢再深入得罪云锦绣,他们早就回兖州了!
毕竟,逃得出青州,兖州依然已经归青州,早晚有一天云锦绣肯定还会来兖州,到时候这些账肯定都要一起算。
青州内的兖州世族们,被鲜卑人日夜偷袭,被百姓们围攻,今天扔个菜叶子,明在扔个臭鸡蛋,兖州世族们在青州的日子过得着实太惨!
因而不少人都往吴由那儿送信,盼着吴由能想想办法,救他们脱离苦海啊!
都是当过一把手的人,大抵也能理解云锦绣的心思。
作为执掌一州的人,谁能希望有人凌驾于他之上,阳奉阴违?
这也是为何吴由在云锦绣领徐州的人回兖州后,第一时间表明会好好为云锦绣办事的缘故。
兖州世族在青州过的日子,已然昭示了云锦绣的态度。
被杨觉拆了的坞堡,收去的部曲,他们就别指望再能收回来。若不想将来的日子难过,还是乖乖的向云锦绣表明,他们并非云锦绣的敌人。
不,不仅不是敌人,更是云锦绣的左膀右臂,能助之一臂之力的人。
从安置徐州百姓处走出,吴由不敢有半分迟疑,朝云锦绣作一揖道:“望请娘子恕罪。”
赔罪的姿态一摆出来,云锦绣笑笑地道:“此话从何说起?”
揣着明白装糊涂,吴由明了云锦绣是在等着他们说出自己曾经做下的错事。
势不如人,除了乖乖的表明他们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能如何!
“冒犯娘子,不敬娘子,吾等之过也。”吴由莫可奈何,却也不得不老实向云锦绣认错。
“诸位显然还是不服?”这些过,可大可小,云锦绣凌厉地扫过吴由。
吴由被云锦绣看得心下一凛,躬身连连否认道:“绝无此意,吾等对娘子心服口服。”
此话的真假有待考究,不过也没有关系,云锦绣笑笑地走过去拍拍吴由的背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想在此时争得一席之地的人,绝容不得在救你于难的人背手捅上一刀。
“忘恩负义,背信弃义都,人神共弃。忠义之士,流芳千古。这其中的道理,我想吴郡守知道的。
“我拆了诸位的坞堡,收了你们的部曲,可从始至终,但凡你们安分守己,我无意要你们的性命。
“比起我来,你不会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最终阖家被灭。”
说到这儿,云锦绣已然站在吴由的面前,和吴由目光对视,吴由心下一惊,打了一个寒颤。
“云娘子。”略结巴的吴由颤颤地唤了一声。
“你们该庆幸我拆你们的坞堡,收你们的部曲,因为你们其实心里很清楚,不管是谁掌权,都容不得城中有城,国中有国。
“真放纵你们不断发展,要么是他们无能,要么是有人卯足了劲,思量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把你们一网打尽。”
云锦绣说到这儿,再一次拍了拍吴由躬下了身子的肩膀。
这一刻吴由更是汗淋如雨,云锦绣说得有理无理,他岂会不知!
世族势大,这些年更是几乎已经危及于皇权。
可惜晋朝得国不正,早已失了忠义,也就更没有资格要天下人对他们尽忠。
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奈何不得世族,能想出对付世族的办法一向都是粗鲁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让世族们对晋朝上下不屑之极。
可是,一个正常的朝廷,谁能容得城中有城,国中有国?
比起将世族杀尽,夺回原本属于朝廷的权,难道不是云锦绣这样,只拆他们的坞堡,收他们的部曲,虽让他们变成没了牙的老虎,至少让他们活着更好?
吴由不是那不懂好坏的人,也明白大势所趋,谁也阻拦不住云锦绣做事。
且今朝外患在即,比起争权夺利,保全民族,不让汉族为胡族覆灭,更是重中之重!
“从前是我们考虑不周。但不知我们改过,娘子是否还能放我们一马?”吴由想通了,也得为远在青州的兖州世族们要一句准话。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吗?”云锦绣含笑而答,终于让吴由松了心中的弦。
“青州内的兖州世族,想回兖州的就让他们回吧。”云锦绣不介意把话挑明。
吴由眉头跳了跳,想起另一桩事,试探地问:“闻青州自修地域志,不知兖州能否?”
这话何意,云锦绣心下明了,“你确定?”
吴由被云锦绣问及,面带笑容地回应道:“这也是兖州自上而下一致的态度,都希望能效仿青州。若能上下齐心,想必修书立经而成,必能流芳百世。”
读书人,世族,谁人不希望能够流芳百世?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比谁都更清楚,想要流芳百世并不是随口说说就能成的。
当然,他们自家可以记族谱,那都是自家人才能知道的事。记入史书,方可天下传!
“诸位就没有想过,合青州之力,一道修书立经?”云锦绣不置可否,反而提出另一个主意。
至于他们愿意与否,由他们自己决定。
吴由望向云锦绣,云锦绣道:“值于我汉家生死存亡之际,若各州皆各自为政,岂非给了胡族可乘之机。彼时,国将不存,毛之焉附?”
清澈的目光落在吴由身上,云锦绣轻声道:“我以为你们落于鲜卑之手,与我感同身受,自知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胡族们上下一心,一致对外,难道我等比之都不如,连齐心卫国都做不到?”
吴由连忙否认道:“自然不是。”
云锦绣道:“既不是,青州也罢,兖州也罢,虽为著州志,为何不思著史?”
打一开始,云锦绣就不是奔着让人著小小的州志而提议天下文人士子著书的。
“天下大乱,战火四燃,多少名家著作毁于其中,我辈若不想文化断绝,自护我书籍,也该集天下之书,刻碑立经,以令文化传承千年万年,生生不息。”云锦绣显然是有野心的,她看重的从来不是眼前的一丁点的利,更为后世谋划。
吴由没能忍住地朝云锦绣作一揖道:“娘子大义。”
“不必如此,再多的义,也比不及诸位齐心对外。”云锦绣说的都是实话,她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一人而已,以一人之力欲改乾坤,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我汉族,卫的是我汉室,也是汉家文化传承不断。千百年后,或能得人一声称赞,道我等于这天下大乱之际,依然能不忘文化之传承便足矣不是吗?”
云锦绣继续的忽悠人,毕竟唯有众人齐心,有些事才能办好!
吴由心下长长一叹,想到他们这些人对云锦绣的诸多算计,他们只顾自身之利,不念国家之利,后世之利,连一个孩子都不如,着实羞于见人。
“娘子大义,在下自叹不如。愿为娘子差遣。”吴由羞愧之后,也是下定了决心改正。
“你我共勉。”云锦绣就知道,一个能不问世族或是平民,能够妥当安置众人的人,必是心存大义之人!
吴由朝云锦绣再作一揖,“愿为娘子马前卒!”
这一番交谈,不管是云锦绣或是吴由,都从心里明确了一点,对方是可以合作的人,至于所得的好处,就得看看各自之求有多少了!
第106章
总的来说, 云锦绣很是满意得吴由的表态,想来由吴由出面劝说其他兖州世族,定能事半功倍。
云锦绣说的团结一心对外,并非一句空话, 毕竟就算夺回渤海、青州、兖州, 这比起胡族所占的地儿, 还是差得远了。
且他们要对付的不仅仅是鲜卑, 巴氐、羯族、匈奴等等的少数民族,他们好不容易才进入中原,占得一些城池,想让他们把城池还回来谈何容易?
比之一门心思跟自家人斗,争的是自己家里的权,倒不如一致对外,把这些胡族全部赶出中原。
这过程中他们立下赫赫战功, 难道不比跟自己人抢要得到的多?
不得不说, 云锦绣隐晦地同吴由说出这番话, 一瞬间吴由的眼睛都亮了。
也怪他们往日跟自己人争惯斗惯了, 就盯着自己那点事, 而忘记了, 天下大乱,虽百姓受苦, 天下不宁,何尝不是他们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看看这北边的地方, 早被人胡族占据, 原本各大家能跑的全跑了, 不能跑的死在胡族手里的人并不少, 若是夺回了这些被胡族占据的城池, 他们还怕没田没地?
吴由赶紧把云锦绣说出这话传达给兖州的世族们,不得不说,比起和云锦绣斗,他们既没有丝毫优势,也没办法和云锦绣来硬的!
可是,对付胡族就不一样了,云锦绣不仅不反对,反而还会倾尽全力地支持!
夺回城池,云锦绣肯定不会吝啬封赏对吧?
这样一来,他们没有机会争的权势地位,没准就能唾手可得。
一时间,无数人摩拳擦掌,就想按这事办好了!
却在这个时候,南边传来了消息!
南边,不过就是晋朝跑过去的皇帝和朝臣,现如今又成了一个新的朝廷,依然还是司马家的人做主!
提起司马家,无数人嗤之以鼻。
但是,君臣的名分,这个事他们断不能忽略了。
据说云锦绣这边接连夺回数城,晋朝动心思,想派人从云锦绣手里接回来。
哈,一群人想到他们身陷鲜卑之手,这么一个朝廷拍拍屁.股跑得比谁都快,何曾有半点念及百姓?
眼下倒好,一看有人从鲜卑手里夺回城池了,之前装死的朝廷又开始拼命的刷存在感了?
想从云锦绣那里接回各州的控制权,他们倒是打的如意算盘,谁许他们了?
不管是兖州世族也好,或是徐州刚跑到兖州的世族也罢,都几乎是一样的态度,那么一个破朝廷,他们不想认!
一家家的消息其实都挺灵通的,毕竟南下的人里,多少也有他们本家的人,晋朝也是想试探一番各家的态度。
结果,万万没想到会踢到铁板!
身陷鲜卑凌.辱之手时,朝廷没有动静,皇帝也好,百官也罢,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看城池被人收回来了,他们倒是眼力好,立刻表现他们的存在感,向天下人昭示他们才是名正言顺可以执掌各州的人。
那不成!别以为他们蠢呢,一群能够舍弃他们一回的人,未必不能舍弃他们第二回,第三回!
比起已经舍过他们一回的人,云锦绣这个迎万难也要将他们救离苦海的人,显然更让他们信服,所以,一定得好好地商量商量,要怎么才能不管这个朝廷。
一时间,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云锦绣的面前,为了共同的目的。
云锦绣早就得到消息,不过,一向不怎么愿意在她面前出现的世族们,难得都来齐了!
“诸位神色匆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问嘛,云锦绣装着不知道,且让他们各自表态,挺好!
王申这个当师傅的人,跟云锦绣混得浅,也拿不准云锦绣对这些消息是清楚还是不清楚。
“东晋朝廷要派人接管你拿下的城池,你怎么看?”王申端是直接,一个从来不认晋朝的人,说起东晋朝廷半点压力都没有。
云锦绣恍然大悟,笑笑地道:“这也是合符规矩的嘛,毕竟我们都是朝廷的子民。”
一时间众人都惊愣地抬头望向云锦绣,难以相信云锦绣竟然说出这样乖巧的话。
王申拧了眉头,他一个不愿意当晋朝官的人,最后得栽在自己弟子的手里?
“娘子,三思啊!不为你自己,也请你为各州百姓着想。”马上有人撑不住,这不就开始哭天喊地了,求云锦绣别那么乖啊!
“诸位之意是?”云锦绣拧紧眉头,显得十分为难地追问,有些话她是打死都不能说出口,就等着别人把话说出。
“娘子难道觉得,能弃我们百姓一回的人,就不会弃我们第二回?”吴由代为说出。
一个建朝不正的国,自上而下的人都对这个朝廷极为不满。再加上异族入侵,令百姓惨被屠戮,就连他们世族也都不得安宁,就他们各家死在鲜卑手里的人还少了?
世族从未受过这等大辱,再让他们认这个朝廷,门都没有!
“诸位是觉得我比那边可靠?”云锦绣心里暗乐,不过话嘛,不急于说出,一步步的来更好!
那边指的是谁,哪一个不懂?
“诸位,我可是女子。”云锦绣想到一直被人诟病的一点,她是女儿身。
她啊,就得从现在开始,让他们接受她是女儿身这一事实,从今往后,谁也休想用这一点拿捏了她!
“那又如何!天下存亡之际,能救我们于难,驱胡族,护我百姓,我们对娘子心服口服,绝无半点不敬。望请娘子继续护我们。”
云锦绣说出她是女子这句话时,不少人都被口水呛着了!
好悬才缓回来,一句又一句的好话丢出。
女子不女子的,在生死存亡之际有什么重要的。
真要再归到东晋朝廷手里,谁知道那派来的又是什么人,万一那些人扣他们一个又一个的罪名,要置他们于死地,他们能怎么办?
不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是落入鲜卑之手,有骨气敢跟鲜卑硬杠的都被鲜卑所杀。
真要细究起来,他们也得落得一个附逆的罪名。
虽然最后他们反鲜卑,那不都是因为鲜卑赶尽杀绝所致?
额,扯远了!
他们不得不考虑,万一那一个破朝廷不管后面他们和云锦绣内外响应,夺回了城池,只问他们对鲜卑的归附,他们阖族都得被灭!
所以,本着自己的小命为重这一点,云锦绣明明已经收了他们的部曲,却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证明这个事云锦绣不会再追究,他们的命得以保存。
要是云锦绣听了东晋朝廷的号令,那他们岂不是凉凉。
所以,必须得拦着,绝不能让云锦绣答应!
可怜巴巴地瞅着云锦绣,都盼着云锦绣能够义正辞严地拒绝。
“诸位之心我已明,可是诸位想过吗?我云氏还有人在南边!”云锦绣低下头,显得十分为难。
云家虽说在青州损失惨重,也还是剩下零星几个的人,可这几个人,那是云锦绣的父兄!
云锦绣但凡敢跟东晋的朝廷直接杠上,他们能不对云锦绣的父兄动手才怪!
好吧,终于有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云锦绣也是有软肋的。
“不能直接拒绝,总能想办法让朝廷的诏令送不过来是吧。”关键时候,一个瞧着蔫蔫的中年开了口,说完又低下了头。
哎哟,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上跟她想到一处的人。
云锦绣瞬间精神,巴巴地瞅着那一个开口的人,“这一位是?”
“宣和。”蔫达达的人终于自我介绍了一番。
云锦绣好奇地问:“你的主意是?”
虽说大家是英雄所见略同,那也不能太快的补充了,毕竟她现在不是在迟疑着吗?不能答应!
“不知娘子是想认这个朝廷,还是不认?”宣和也不傻,人看起来蔫,那是气质问题,并不代表了什么。
而且啊,有些事就得说清楚,不好有任何的误会。
齐刷刷的目光随着这一位的问题望向云锦绣,不用说,都在等着云锦绣的答案!
“诸位怕是都忘了,我的母亲战死青州,何尝不是因为朝廷的不作为?但凡他们早早派援兵前往青州,青州也不会落于鲜卑之手,惨遭屠戮。”
云锦绣说起这事儿,不少人也反应过来了,对啊,云锦绣跟东晋朝廷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好的,那样一个破朝廷,最是不像样!
“君臣二字,可以杀人。我不与诸位道明,也是不能确定在诸位的心中,那样一个朝廷究竟有何分量。”云锦绣还得跟他们解释清楚,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关系重大,她不得不小心提防,以免落了把柄于人。
众人原本心下犯着嘀咕,结果一听她的解释,都表示理解,非常的理解。
人嘛,多少都得为自己留有余地,太早把自己的底牌露出来,反而极有可能中了别人的算计。
“诸位果真都想清楚了,我们共勉?”云锦绣再有一问,等着在场众人的答案。
这个决定,代表着从今往后他们要对付的不仅仅是胡族,还有那个朝廷!
第107章
云锦绣问来, 一众人都听得明白!
这样一来,他们就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愿为娘子驱使。”吴由不曾犹豫, 竟然第一个表态。
见他如此的人, 面露惊色, 不过, 也最终做下决定,同云锦绣作一揖道:“愿为娘子马前卒!”
一个又一个的出面,不难看出他们都不愿意归于东晋朝廷!
真以为朝廷舍了他们,不管在什么时候想再把他们收回来,他们都得乖乖的受着?
那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
但凡有得选,谁要是再自寻死路的和那样的朝廷混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找死!
云锦绣拆他们的坞堡, 收他们的部曲是让他们心生不满了不假, 但必须要承认一点, 云锦绣救了他们, 让他们不至于死在鲜卑人之手, 就凭这一点, 他们就愿意选云锦绣而不选东晋朝廷。
“好。那我们之后所面对的敌人可就不仅仅是虎视眈眈的胡族,还有那样一个朝廷。你们该知道, 这个朝廷可是无耻到了一定境界的。”
云锦绣不得不有言在先,没办法啊, 谁让他们面对的就是一个不忠不义的朝廷呢。
“娘子放心, 只要有娘子领头, 我们一定没事!”一个个还是相信的云锦绣, 至今为止, 云锦绣行事哪一桩哪一件不让他们心服口服的?
云锦绣既然从来没有犯过糊涂,他们更应该继续相信下去。
“诸位莫忘了今日的选择。”在生死存亡的大事前,他们选择接受云锦绣是女子的身份,而愿意让云锦绣继续领导他们。
将来,他们可别拿着云锦绣是女子这一层身份,道云锦绣不合规矩。
“想来不是所有人都不要脸。有用的时候无视所谓的男.女之别,用完了,这就开始揪着所谓的规矩不放!”王申将云锦绣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何尝不是对他们的警醒。
一个个别想着用人的时候不拘小节,用完了人就开始揪着人的规矩不放了!
“不能,不能!”一个个连连说着不能,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那就言归正传吧!正面和东晋杠上是不能的,诸位不如说说看,有什么办法既免了我们与东晋正面冲突,又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云锦绣明明有了主意,偏还要在这儿跟人讨主意,无非是想看看,这里头的人有多少是不拘小节的!
宣和抬眼偷瞄了云锦绣一眼,正好被云锦绣捉个正着,云锦绣含笑道:“诸位在此,皆是同路人,集思广议,无非为了解决困境,有话不防直说!”
额,宣和总有一种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云锦绣手掌心的感觉。
最终,宣和还是试探地道:“不想和东晋朝廷正面对抗,不落人于柄,让他们来不了就是了。”
对啊,送诏的人没办法到云锦绣的跟前,诏书就不算正式传达,那么所有内容也就不需要云锦绣出面反对!
各州之地,谁打下的就由谁作为,要是不服的,有本事凭本事打回去!
“可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太明目张胆?”宣和的主意不是不好,但这样不就等于跟朝廷叫板了!
“那又如何?城池沦陷,百姓求救无门时,朝廷在哪儿?”王申一脸的义愤填膺,细数晋朝的不是更是如数家珍,“他们不忠不义,杀帝夺位,这天下落在他们的手里才多少年?
“八王之乱,就他们司马家自相残杀,让多少将士枉死。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最后还让胡人入侵,令我中原百姓沦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为帝王者不仁,为臣者不忠,一个烂到骨子里的朝廷,他们但凡敢来硬的,真以为我们不敢正面反了他?”
王申这话音落下,不少人心里其实都是同意的!
说得没错啊,谁让这个朝廷那么烂呢?
弑君夺位也就算了,最后更连江山都守不住,让无数百姓惨死于胡人刀下。大好的江山,就这么生生葬送在他们手里,这样的朝廷有什么脸要求别人?
云锦绣给了王申一记干得漂亮的眼神,碰上名家大儒什么的,就是这点好!
这一位可是宁可避之山林也不肯为晋朝尽忠的人,傲骨铮铮,谁人不敬他忠义。
那么在他论起忠义时,都说出反了东晋的话,也就意味着这件事东晋不敢跟他们来硬的。
“你们在南边也有不少人,吃多了亏,也该让他们学得聪明点,北边多少地方落入胡人之手,与其跟南边的人抢地,不如考虑一道抢回北边的地儿。”王申不介意给他们出出主意。
“不过,也要学得聪明些,东晋朝廷想要接管咱们打下地盘的诏书不能让人送来,若是许云娘子军政大事可以裁决的诏书,不妨松一松。”王申这话难道不是教他们传话跟南边?
一群人瞠目结舌,也是始料未及王申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对云锦绣不利的诏书一律拦下,有利的就可以放行,你这么双标,是要气死东晋的皇帝吗?
哼,在王申看来,司马家的人把天下弄成这般乌烟瘴气的样儿,都死绝了才好!
“诸位觉得如何?”话,既然都由王申代为说出了,云锦绣就得进一步问问,他们有意见不?
意见啥的,他们敢有吗?
反正他们的态度早就表明了,不跟那所谓的东晋朝廷混!至于用什么样的办法能让他们不用受制于东晋,又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主意不都出了吗?
至于怎么帮云锦绣争取一些利益,这个,他们能得什么好处呢?
“诸位共御外敌,有功于家国天下者,自当论功行赏,但不知诸位是想出仕助我安定各州,或谋划夺回各州,还是安居家中,待天下大定再谋?”云锦绣没有得到答案,也就明白了他们各自的顾忌是什么!
好说,出不出仕由他们决定。而云锦绣也得向他们表明,她并非吝啬之人。
只要他们愿意尽心办事,安国平天下,劝课农桑,这些功劳云锦绣绝不昧下,一定会对他们论功行赏。
“卫州府平安,更为百姓,吾等义不容辞。”行,云锦绣表态了,他们也就知道,云锦绣并不是那等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到自己身上的人!
那么他们就得考虑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才能助云锦绣进一步发展壮大,也能让他们得更多利!
“好!”云锦绣要的就是他们这一句话,如愿以偿,毫不吝啬地称赞一句。
“纵然出兵拦截于各方使臣,也不能让东晋捉到是我们的人的把柄。”云锦绣和人达成共识,心情自是相当的好,不过,宣和还得提醒云锦绣,有些事办起来可得悠着点。
云锦绣闻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道:“天下大乱,乱民横行,用得着我们出手吗?”
宣和一滞,却不得不对云锦绣表示佩服。
对啊,天下大乱,流民无数,只顾着自己安全,自己吃饱喝足的人,果真看不见这天下无数流离的百姓?
看见却没有想出面,更不乐意出手救民于难。自该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万万不能让他们进了地盘。为避免以假乱真,鲜卑也曾扮我们汉人,大可以这样”这时候,宣和补充一些想法,以为有些事完全可以做到极致。
云锦绣等人听完了,看着宣和的眼神完全不同了。
尤其是云锦绣,这真真假假的把戏,这人拿捏到了啊!
“去安排。”云锦绣应得那叫一个爽快,吩咐一旁的高登前去安排。
“记住,让众将士守口如瓶,莫要问为什么。”云锦绣考虑到消息泄漏会带来的后果,补充叮嘱上一句。
“是!”高登自知事关重大,岂敢怠慢。
“青州和渤海处?”云锦绣吩咐兖州周围的事,还有其他地方呢。宣和是希望云锦绣莫只防着眼前,而忽略了其他。
云锦绣面色温和地道:“早在我到兖州前,杨公子已经收到消息,想必第一拨前往青州的朝廷使臣,应该都已经被迫返程。”
一瞬间,所有人都惊愣地抬头望向云锦绣,不难看出他们眼中的惊愕!
有些事,云锦绣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并非在此时。
在场的人心情之复杂,如同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宣和却是暗松一口气,云锦绣洞察得早,并且已经将事情办得稳当了,这就证明云锦绣并不是那等一味追求好名声,最后却把自己难死的人!
就他提出的办法,认为上不了台面,不愿意行事的人不知凡几,云锦绣能说动杨觉行此计,也就意味着青州之内,做主的人一直都是云锦绣。
如果说先前宣和这些人还怀抱希望,盼着青州真正做主的是杨觉,这一刻终于歇了这份心!
算了,云锦绣虽年幼,也是个女子,架不住人家有真本事,既上得战场和人打,也能跟朝廷一群长了心眼的人斗得旗鼓相当。他们更应该庆幸的是,至少将来不用担心跟了个蠢货,把他们所有人都搭上。
第108章
宣和给云锦绣补充对付东晋朝廷使臣的办法啊, 也是云锦绣套用过的。
比如让鲜卑人假扮所谓的东晋朝廷!
真的假的不过是一场戏,却是直奔兖州而来,如此一来,那不是显露了鲜卑人的狼子野心?眼看没办法和云锦绣正面夺城, 他们干脆换一个办法, 他们用暗的!
打着东晋朝廷的名号, 他们倒要看看云锦绣是不是无视朝廷了!
当然, 云锦绣他们最后必须得识破这一点伎俩,同时也得把这件事闹得天下皆知!
鲜卑
他们不是没有这个打算,然而牌还没打出去,这些事扣到他们头上了?
撤离徐州的慕容宏,再一次体会到憋屈!
可是,这场戏才开始呢。
渤海内闹出了匈奴人假扮东晋朝廷,意图接管渤海的事, 差一点渤海就落入匈奴之手了。
青州那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反正冒出了一堆所谓的东晋朝廷使臣, 就像那野火一般, 都没完没了了。着实气人!
好在, 随着云锦绣命人杀了一波又一波, 终于迎来了安静,可消息传到东晋, 他们整个朝廷都不好了!
诚如云锦绣所料,第一批赶往青州, 想彰显东晋王朝威风的使臣已经再次回到江南。
不是他们不想去, 而是真去不了, 半路上被流民断了前路, 死伤无数, 身为使臣差点都命丧当场,莫提再往前的事儿,连靠近青州的路都不成,一度让他们怀疑人生。
接着还有青州各地传出的消息,有人假冒东晋的使臣,企图从云锦绣手中接回各州的控制权,然后全都被杀了!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自然有人知道,所谓的真与假,真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青州等地是云锦绣跟人辛苦打下来的,想从云锦绣手里拿回控制权,东晋朝廷哪里来的脸?
一时之间,东晋朝廷也收到这则消息了,可是,让他们就此忍下,凭什么?
云家还有人在江南呢,更别说豫州内的曹耀,这可是云锦绣的外祖父。
东晋这位新继位的皇帝名为司马睿,是为司马懿的曾孙,司马炎的从子。
迁入江南,总得要有一个朝廷建起,以号令天下吧。
总的来说这一个东晋完全就是由世族一致商议达成共识而建起的,对于云锦绣夺回几州城池这个事,世族们甚是以为应该紧握在手,更不能让云锦绣成势,最后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使臣前往青州,前路被断,所谓的流民真假难辨,偏在这个时候云锦绣的地盘尽传出有人假冒东晋使臣的消息,立时间该明白的人都懂了,云锦绣这是不愿意为他们所用,因而早早准备拦住他们的路,不听他们的诏令,不见东晋的使臣。
生气,东晋当然是气的,总得想想办法吧。
云家还有人在,是不是可以考虑让云家的人出面,想办法到云锦绣的跟前?
可惜,云家的人,比如云锦绣的父亲云启,或是兄长云琪,在此之前都病了。
毕竟家族被灭,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一路南下,难免水土不服,朝廷派去的太医再三查证,都一致认为,云家这两位病得很重,让他们赶路,等于要他们死!
这事也太巧了吧!
可再巧,接二连三的太医都去验了!没办法,人是真病了!
其实都清楚云锦绣并不想听朝廷的调令,可是,东晋朝廷也清楚,云锦绣只是暗中派人拦着点,那是还不想跟东晋朝廷撕破脸,若东晋非要让云家的人死绝,呵,你看云锦绣敢不敢反了!
这就有人将主意打到曹耀头上了。和云锦绣不同他们撕破脸不同,曹耀只问他们,当初曹黎镇守青州出了事,都是谁在背后捅的刀子?
镇守一方,曹耀尽的是为将之责,想让他帮着东晋朝廷收回青州、渤海、兖州的控制权,东晋朝廷倒是有这个脸敢跟他提?
曹耀已然将豫州上下控制在手,十万大军在手,谁要是想来硬的,司马家能夺了他们曹家的江山,这个仇并不代表曹耀忘了!
他坚守城池为的从来不是朝廷,所以最好朝廷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以为能够让曹耀听话!
东晋派来的使臣面对曹耀如同怒目金刚的样儿,胆儿都快吓破了,再听曹耀问起青州的事,更是结巴得完全应不上,那是他能知道的事儿吗?
因此,想让曹耀出面,或是护送使臣往青州去见云锦绣这个打算,衡量曹家和司马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之后,江南的士族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沉默,不提也罢。
至此,东晋朝廷也就明白了。云锦绣怕是跟曹耀一样的心思,记着曹黎之死。而且依人之常情而论,哪个要是愿意让东晋朝廷接手自己辛苦打下基业的人,说的都是违心之言。
不过,明了云锦绣并不接受所谓的东晋朝廷,也有人进言,既然云锦绣不好对付,看情况是收不回对青州等地的控制权,为堵天下悠悠众口,不如爽快地给云锦绣权力,借云锦绣之手,收复北地。
这个主意一出,附和的人并不少,毕竟云锦绣确实有能力,手中无半点兵马,竟然也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夺回数州!
若再让云锦绣继续发兵,许她军政大权,天下兵马俱听她调遣,未必不能成事!夺回城池。
当然,云锦绣是女子之身这一点,也得有人提醒。
女子之身不可为王,任云锦绣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既如此,他们何不爽快一些,且放手让云锦绣大干,朝廷在背后支持。
这样一来,将来云锦绣当真收复了失地,朝廷也算有功!
很明显,云锦绣是女子之身这一点令无数人心动,以为完全可以无所顾忌。
女人们,本事再大,将来也不可能撑起一片天,既如此,何不爽快地给她权,让她帮着打天下!
故,东晋朝廷再次决定,封云锦绣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收复胡人所攻占的所有州县,一应军政大权,任人之权,皆交由云锦绣。
哎哟,不巧的是,正好云锦绣一众人能接受的也是这样的结果,所谓的诏书终于也得以送到云锦绣手中。
当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送这一份诏书的人,竟然是杨觉的父亲杨京。
彼时云锦绣并不在青州,而是在兖州,徐州都已经几乎化为废墟了,一座破城,再不是往日各方相争的城池。
不过,别人不想要的,云锦绣丝毫不介意收下!
虽然对此不少人都表示不解,都烧成这个样子了,当初云锦绣放火的时候不就已经做好了放弃徐州的打算了吗?怎么现在还要带人重建?
是的,重建!
云锦绣命人收拾起徐州,在原来城池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的扩大。
值得一提的是,在众人都觉得徐州城废了的时候,徐州城外的田地长势极好,上好的稻田,麦田,昭示着徐州不愧为天下粮仓之名。
值于秋收之际,云锦绣那是发动所有人,收麦收稻!
杨京就在云锦绣领着人下田收成的时候赶来的。饶是杨京也绝想不到,竟然会在田地间见到这一位在短短几个月名扬天下的小娘子。
云锦绣头戴斗笠,听说杨京来了,问:“怎么不请杨廷尉在府中稍坐?”
负责引人前来的张昭之道:“杨廷尉想在第一时间见娘子。”
这话听来,云锦绣也就不多说了,让张昭之伸手拉她一把,她走上田埂,恰好看到不远处的杨京行来。
“杨廷尉。”杨京同杨觉有三分相似,不,应该说杨觉类杨京三分,只是比起杨觉的光风霁月,杨京多了几分阴沉和看不透。
此刻的云锦绣身着粗布麻衣,脚上穿着草鞋,哪里有半分世家女郎的模样。
被唤的杨京一愣。张昭之亦是无奈,代为介绍道:“杨廷尉,这位正是云娘子。”
杨京来此要见的正是云锦绣,换成谁又敢为他引见假的人。
张昭之明白杨京内心的想法,但是,云锦绣上得战场,也能跟人一起收得稻谷,这才是真正心存天下,心存百姓的人。甚好!
杨京惊愣之后,很快回过神,同云锦绣道:“云娘子。”
戴着斗笠的云锦绣,不及杨京肩膀高度的人,抬起头同杨京对视时,气势却半分不比杨京弱。
一时间,杨京明白,眼前这一位货真价实正是云锦绣。
“原以为杨廷尉此番前来会往青州去,毕竟杨公子在青州。”云锦绣并不掩饰自己对杨京出现在此的惊讶。
“此番某奉命前来,是代陛下向云娘子传诏,毕竟这封诏书是给云娘子的。”杨京在云锦绣提及杨觉时神色如常,并没有丝毫异样。
“诏书内容我已知晓,杨廷尉若无他事,就请吧,你看我这儿还忙着。”杨京焉能想到,话不过两句,云锦绣竟然下逐客令了。
立时间杨京的脸色微变,半眯起眼睛审视地望着云锦绣。
“怎么,杨廷尉还有别的事?”可惜,别人或许怕他,云锦绣却不会。
“闻我儿在云娘子处,助云娘子颇多。”杨京于此时冒出这话,云锦绣笑笑道:“不假。可是,那与杨廷尉何干?”
第109章
说来杨京活到这把年纪, 随着权势越大,地位越高,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一句与杨京何干,云锦绣当真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人吗?
张昭之何尝不是万分惊愣, 云锦绣对杨觉的礼遇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焉能想到云锦绣竟然会这般落杨京的脸。
可是, 云锦绣行事从来不是随心所欲之人, 这其中必有缘故。
本着相信云锦绣的原则,张昭之没有插嘴,只乖乖地立在一旁。
云锦绣迎视杨京,“怎么,杨廷尉不服还是不满?若是不愿意留下诏书,大可拿回去。”
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对杨京送来的诏书之不喜,也让杨京不得不有所怀疑, 云锦绣是针对的他, 还是针对的东晋朝廷?
这个问题的答案, 显然云锦绣并不打算为之解惑。
可是杨京是那随便受辱的人?
云锦绣如此姿态, 杨京半眯起眼睛道:“云娘子如此不留情面, 就不怕我儿知晓不愿再助你?”
“哈, 那就要看杨廷尉是不是有此希望了。”云锦绣毫不避讳,更认为这件事的主动权一直都掌握在杨京手里, 杨京要是想传到杨觉耳中,可自便。
此刻, 杨京有一种云锦绣对他们父子关系了如指掌的感觉。
但一想杨觉从来不是那与人亲近的人, 更不可能告诉对方他们杨家的事, 又将这则猜想甩掉。
“杨廷尉猜猜我怕不怕?”云锦绣嘴角含笑地问, 也让杨京回过了神, 利目扫过云锦绣,想把人看破!无奈眼前的女郎虽然年幼,心思却一点都不好猜。
这一刻,杨京竟有一种猜不透云锦绣究竟是有意羞辱于他,亦或是有旁的算计。
站在杨京的立场,他是不会愿意和云锦绣撕破脸的,毕竟那样一来,他的很多计划就无法实施。
昔日韩信能忍跨下之辱,云锦绣不过是嚣张了一些罢了,有什么是他杨京不能忍的?
“云娘子的心思某猜不透。这份诏书,陛下正式封你为大将军,从今往后,天下兵马皆听云娘子调遣。
“云娘子所攻之城池,一应军政大事皆由娘子□□。陛下圣恩,云娘子当拜谢之。”
杨京言尽于此,作出了不愿意同云锦绣计较的姿态,原以为这样一来云锦绣就会见好就收。
可惜,云锦绣闻之一声冷哼,“当拜谢之?谢他们司马家弃国于不顾,谢他这个皇帝终于等到名正言顺的皇帝死绝,轮到他来上位?”
冷冷地瞥过杨京,云锦绣越发不客气地道:“或是,感谢因为他,我母亲无援救之兵,最终惨死于鲜卑之手?”
一句一句的问来,哪里像是感谢东晋的人?
但凡那一位司马睿敢站在云锦绣的面前,怕是云锦绣连杀人的心都有。
杨京喝斥道:“云娘子慎言。”
这话落在云锦绣的耳朵里,云锦绣不屑之极地道:“慎言之,慎行也。算计人的时候,你们想过要慎行吗?你又哪里来的脸教训我?”
如此不客气的云锦绣,杨京惊住了!
“杨廷尉,你该庆幸一点,如果你不是杨公子的父亲,你来不到兖州。”云锦绣凌厉地扫过杨京,神色间明明很温和,偏一双眼睛尽藏杀意,“你以为那些使臣来不了,我就没办法拦住你?”
杨京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寒颤,而云锦绣在这一刻更是踮起脚在杨京的耳朵问:“你再猜猜,如果有人出手杀你,杨公子会不会救你?”
这一刻,杨京确定一点,他和杨觉之间的事云锦绣心知肚明!
“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你不是杨公子的生身之父,你早就死了。自然,想拿着杨公子的功劳耀武扬威,你还没这个资格。”云锦绣告诫杨京,其中自有深意。
杨京确定云锦绣知晓他和儿子之间并不融洽的关系后,并不心急,反而也懒得对云锦绣装了,“云娘子未免狂妄。”
“我就是狂妄。我也知道,你们南边想要我死的人并不少,不给你面子,和你挑明了话头,以后这些人里也会包括了你。
“不,是打从一开始其实你就有杀我之心,其中的原由正是因为杨公子!”
云锦绣毫不留情地戳破杨京的打算,张昭之听完也是震惊不已,这,这是怎么回事?
“带上来!”云锦绣从来不是信口雌黄的人,若无证据岂会当众把话挑得这般明白。
这时候绿袖押着两三个衣着不错的人上来,杨京原本打算扣云锦绣一个疑心重的名头,在看到押上来的人时,脸色立刻变了。
“这几个人杨廷尉不至于不认得吧?”云锦绣欣赏杨京变脸,更得把话说得清楚。
“别的话还要说吗?”云锦绣再问。
杨京自己吩咐手下办了什么事,他心里有数。
云锦绣既然把人拿下了,手里也就有了证据,再想狡辩,观云锦绣行事,未必不敢把人送到朝廷去,到时候他的所有打算都将暴露于人前。
好汉不吃眼前亏。杨京不得不对云锦绣低下头道:“某与云娘子赔罪了。请云娘子看在小儿的份上,放过某这一回如何?”
张昭之
云锦绣当真没冤枉了杨京啊!
“这几个人我会留着,证据我也会留着。看在杨公子的份上,我这一次不跟杨廷尉计较,但若是有下一回,或许是这三个人死了,我是新帐旧账跟你一起算。如此,杨廷尉还满意吗?”
云锦绣出言威胁,落在杨京的耳朵里,处处都在昭示云锦绣的强势。
然而势不如人,他若当真惹怒了云锦绣,很明显吃亏的人是他。
能够奋斗到这样的地步,拥有今时今日地位的杨京,若连能屈能伸都做不到,他早就死了!
“多谢云娘子。”这一声谢,杨京露出笑容,可也正是这个笑容让云锦绣打从心里发寒!
得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受人威胁的情况下还能露出笑容?
越是能忍的人,所图越大。
“我就不送杨廷尉了。”云锦绣控制住将杨京解决的冲动,这可是杨觉的父亲。
她可以因为杨京企图杀她而对杨京出言警告,可她不能杀杨京。
哪怕她能猜到,杨京之所以对她动了杀心,都是因为杨觉。
杨京此来见云锦绣,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打开一个新的局面,不想竟然跟云锦绣撕破了脸!甚至更落了把柄在云锦绣之手!
同时,杨京也想起了儿子杨觉,心中浮起怒意!
他的儿子,他的好儿子啊!
大好的机会,他竟然不懂得把握,反而让云锦绣一个小娘子处处出尽了风头,得了这么多的城池和兵马,当真丢尽他杨氏的脸!
杨京心中浮起满愤的怒意,迎对云锦绣还得乖乖地道:“告辞。”
路过被绿袖捉住的人时,无视于被堵了嘴,手脚皆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人乞求的眼神。
“这一位和杨公子截然不同。”绿袖感叹一声。
“这是自然。光风霁月的杨公子,谁能与之匹敌。”云锦绣只当听不出绿袖的言外之意,接着表面的话。
绿袖岂不懂,念及杨觉对云锦绣的救命之恩,还有安定青州,拿下兖州的功劳,那也断然不能为了一个杨京和他交恶。
“他们几个?”绿袖还得问杨京派来的人当如何处置。
云锦绣淡淡的瞥过,“杀了。”
张昭之一愣地问:“娘子方才不是说,若他们死了,这笔帐也要记在杨廷尉的头上?”
显然是怀疑云锦绣有意栽赃?
“这么几个人,他们可什么都没有说,以后也断不会说的,与其留着他们白吃米,更放着一把利刃在身边,趁早解决了。”
云锦绣于此时揭露真相,其实这些人什么都没有说的呢!
张昭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娘子刚刚是在诈杨廷尉?”
“诈着了。”不诈,云锦绣还不能确定!
可是确定之后云锦绣只想长长地叹一口气,更觉得杨觉好生可怜。
杨觉对杨京的态度,再联想到杨觉之所以会在青州,还有杨觉说过的话,云锦绣不得不怀疑,兴许杨觉母亲的死并不简单,甚至
唉云锦绣以前觉得自己挺可怜的,结果现在更惊觉有人比她还可怜。
“杨廷尉可是廷尉。”张昭之惊得瞪大了眼睛,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却也更让张昭之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日常负责审案问案的人,能让云锦绣诈着了?
云锦绣摊手耸肩道:“做贼心虚啊。不过,当面能唬他一回,等走远了,他必然想明白,知晓我都是诈他的,所以这几个人也就没有了留下的必要。”
张昭之想哭,“娘子手中既无证据,不该和杨廷尉撕破脸皮。”
摇摇头,云锦绣反而觉得自己这一招挺好的。
“我总得要让杨廷尉知道,凡事想算计我,他得更小心些,尤其别弄几个阿猫阿狗过来。万一要是让我真捉住他的把柄,他可讨不了好!”
“咱们已经把东晋朝廷的人都得罪光了啊!”张昭之一看云锦绣一脸的无所谓,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缓缓!
“所以啊,多一个不多!”
第110章
张昭之被怼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云锦绣转头下去继续收麦子去。
哪怕张昭之想拦着点, 更希望云锦绣想想如何补救,可惜,云锦绣完全不当一回事。
但这个事,云锦绣不以为然, 张昭之却认为该让杨觉知道!
杨觉总得明白他那父亲杨京和云锦绣之间已经撕破了脸, 或许还能请杨觉在其中周旋。
张昭之不敢迟疑, 连忙将事情经过写下送回青州, 尤其得写明,杨京有杀云锦绣之意!
杨觉和云锦绣之间,直到现在张昭之其实看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云锦绣信任杨觉,而杨觉也是一心一意为云锦绣谋划。
既如此,杨觉断不会看着云锦绣去死的是吧。
杨京和杨觉之间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亲父子。
有些话别人劝不过来, 杨觉一定可以。
很快, 杨觉便收到了张昭之的信, 在看清信中内容时, 杨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公子。”杨长生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杨觉了。
不, 或许应该说了, 除了当初自家夫人死去时,公子是这样的表情外, 这是杨觉第二回这般愤怒,愤怒得恨不得毁了整个天下。
因而杨长生有些担忧, 害怕又出了什么大事。
杨觉猛然抬头, 与杨长生对视, “你去一趟江南, 给他传一句话。”
杨长生听着杨觉冷漠无比的语气, 却比谁都更清楚杨觉所指的他是何人。
也是,也只有这一位才能让杨觉愤怒无比,怨恨无比,却无法动手。
“公子请吩咐。”杨长生正色以对,保证一定会将事情办好。
杨觉这边要出手,云锦绣却在秋收之后迅速回了一趟青州,神色匆匆地直奔杨觉府里。
杨觉并未收到消息,看到云锦绣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亦流露出诧异之色,“出了什么事?怎么回来了?”
“公子,你与杨廷尉不是同类人,他的事我能应对,你不要插手,以免让你背负不孝之名。”云锦绣冲回来,只为了在杨觉的面前说出这番话。
杨觉一愣,怔怔地望着云锦绣,显然被云锦绣的一番话打得措手不及。
但是,杨觉更觉得心下一暖。
“你那般聪明,更清楚他为何那样行事。他为的都是我。”杨觉哽咽地开口。
从前他便知道父亲爱好权势,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父亲对权势的追求超过了一切!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些事,杨觉不愿意告诉任何人。
可是,他了解自己的父亲,也就知道,一但有些事开了头,杨京绝不会当作一切都不存在。
好不容易握住能够掌握一切权势的机会,杨京定像那闻了血的蛆一般,死咬着云锦绣不放,吸尽云锦绣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为了不让云锦绣成为杨京的棋子,杨觉只能提醒云锦绣,远离杨京,更要提防杨京。
事实证明杨觉的提醒没有错。
看看杨京都做了什么!
他是不是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可以任他随意摆弄,他想杀就能杀?
“公子志不在此,若不是我,我相信公子不会出仕。公子助我良多,我岂能再让公子陷入两难之中?”云锦绣在杨京的面前能直怼杨京,可对杨觉,她心中充满感激。
正因如此,云锦绣并不希望因为她的事情从而让杨觉陷入两难之境。
杨觉岂不知,轻声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有些事,错的是那企图杀人夺权者,你有什么错?自然并不需要退让。
“无论是谁,面对企图杀自己的人,难道会任由他来杀?你若是这样的蠢人,当初何必挣扎求我救你?”
杨觉一脸凝重地望着云锦绣,已然再次开口,“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杀你,就算是我的父亲也一样。你欠的是我一条命,并不曾欠他!”
理是那么一个理,云锦绣微拧了眉头,杨觉瞧见了,“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伤你的。”
云锦绣嘟囔地道:“昭之动作太快。”
“这件事原就该告诉我,若不然你打算怎么处置?”云锦绣责怪张昭之的话,杨觉听着不以为然。
“跟杨廷尉斗一斗呗,且看谁更技高一筹,我又不怕他。”云锦绣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眼神有些飘的道:“反正东晋朝廷的人,人人都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话粗理不粗,可是相比未知的敌人,已知的敌人都到跟前了,难道云锦绣会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把人解决了?
“你也知道,我又不是好欺负的人,不会受委屈的,你只管放心。”宽慰杨觉什么的,恰好就是云锦绣专门跑回来一趟要做的事。
杨觉心下一叹,岂不知其中的道理。也正是因为知道,对比自家父亲做下的一切,更觉心寒。
“这就是云锦绣云娘子。”
云锦绣直奔杨觉而来,两人一开口说的都是正事,无人敢靠近。
好在终于等他们说完了,一道声音传来。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云锦绣的耳朵竖起来了,女人!
是的,是一位女子,不过却是一位中年女子,一身深紫色的长袍,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嘴角含笑的望着云锦绣,神色间充满好奇。
“这是我姨母靳夫人。”杨觉代为介绍,云锦绣客气地作一揖道:“靳夫人。”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没想到令鲜卑节节败退的奇女子竟然长得如此可人。”靳夫人惊奇于云锦绣的相貌,难以想像这样一个小娘子竟然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生逢乱世,貌美未知祸福。”云锦绣的皮肤白皙,用现代人的眼光来说,完全是属于那一类怎么晒都晒不黑的。
其实云锦绣看着她自己这一张脸,有时候也会想,为了这样的一张脸她更得立起来。
“小小年纪莫说这老气横秋的话。你不是不在青州吗?”靳夫人二话不说地上前,便要拉过云锦绣的手,想好好地打量打量云锦绣。
杨觉动作更快,先一步将人拦下,唤了一声姨母。
靳夫人颇是委屈地道:“难道我是老虎,还能把人生吞了?”
“锦绣刚从徐州回来,是有要事与我商量。”杨觉立刻找了借口,这下靳夫人立刻正色道:“是有要事啊,那你们聊,你们聊,我还以为你们聊完了。”
言罢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最后极是不舍地冲云锦绣喊道:“云娘子,得闲了留下用饭再走。”
杨觉已然接过话道:“锦绣不得闲。”
引得靳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见十分不满。
最后,靳夫人终是离去,云锦绣不解地问:“为何不让靳夫人靠近我?”
“你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你不是吗?”杨觉又不是那等不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跟云锦绣相处得久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云锦绣是怎么样的人。
云锦绣一顿,最终望着杨觉道:“话说开,那我这就回徐州。”
杨觉一下子明白了,云锦绣是专门跑一趟说杨京的事。
“歇歇再回去吧。”杨觉有些哽咽地开口,云锦绣摇了摇头道:“不了。徐州变成废墟,我们修城的时候那些人肯定不会闲着,这个时候咱们可以利用一二。”
说到这儿,云锦绣顿了顿才道:“鲜卑吃了大亏,一直没有反击,我心里十分不安。”
虽说杨觉和云锦绣各自都动了手脚,没让鲜卑有腾手的机会,可是就这样安静的情况,谁会觉得鲜卑就这样放任他们夺回一座又一座的城池了?
“你的意思是?”杨觉何尝没有感觉,只是他一直认为有些事可以放一放,如今要拼耐性的话,他们不宜先出手。
“擒贼先擒王。”云锦绣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由地舔了舔唇,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鲜卑一直不出手,我们难道就要一直等着他们。这些日子兵练得不错,我想摸到鲜卑去。”云锦绣终于把心中的打算说出,再一次引得杨觉侧目。
“你有多少把握?”深入敌后,或可成事,或者全军覆灭,云锦绣自问有多少成算!
对于这个问题,云锦绣不确定地道:“若只有三成呢?”
“想做便去,后方有我。”杨觉听着三成的成算,并不觉得太低,而是让云锦绣只管放手去做!
云锦绣听着眼睛都亮了,面带笑容地道:“那可说好了。等建成徐州城,我就绕后袭敌!”
杨觉认真地点点头,“好!”
一个好字,自让云锦绣心中的大石得以完全放下,眉开眼笑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别管我往哪儿去,也别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总而言之,除非见了我的项上人头,否则不管谁说我死了,你都别信。”
这话让杨觉微拧了眉头,“三成的希望不低了,你须得活着回来。你的仇人可不止一个。”
提醒云锦绣仇人很多,千万别把命丢在了鲜卑后方,反而让那些害了曹黎和云家的人逍遥快活的过日子。
云锦绣一字一句地道:“我永远也不会忘。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第111章
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 云锦绣太清楚自己面对的究竟都有什么样的敌人。
她要想报仇成功,远远不仅仅是杀一个鲜卑的慕容宏而已。
那些算计云家,想置云家于死地的人,他们以为自己逃过青州之劫就完了?
哼, 踩着云家人的尸骨, 他们走得干净利落, 浑然不认为自己应该付出代价。
怕是这个时候听到关于云家人的消息, 他们或许还会惋惜,竟然没能把他们全都给杀了!
云锦绣闭上眼睛,想要藏起心中的恨意。
“来日方长。比起杀了他们,毁了他们所有的希望,让他们终此一生都得不到想要的权势地位,更能让他们痛不欲生。”杨觉说出此话,神色间尽是疯狂!
云锦绣不受控制地望向他, 内心浮现一个念头, 这就是杨觉对杨京的报复吗?
和杨觉达成共识, 云锦绣不再久留, 即刻赶回徐州。
云启这个当叔公的听说云锦绣回来了, 结果赶到杨觉府上, 却发现云锦绣已经回了徐州!
“什么事这般着急,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云启扑了个空, 幽怨地望着前方,那正是徐州的方向, 杨觉善意地提醒, “徐州在西。”
云启望着前方依依不舍什么的, 正在酝酿情绪, 结果方向都搞错了, 偏杨觉还特意提醒。
“嘶,我虽不及你聪明,总算是你的长辈吧?”云启对杨觉的扎心那叫一个不满,凌厉地控诉杨觉的不像样。
“故,不该让你在外人面前出丑。”杨觉一副为云启面子着想而不得不纠正他方向有误这一点,云启
说不过啊说不过。究竟是谁说这人彬彬有礼,翩翩风度的?
看看杨觉的样儿,云启说一句他顶个十句,何其过分!
“锦绣有意奔袭鲜卑。”杨觉焉不知云启暗地里骂着他,可是,杨觉有的是办法让云启顾不上骂他!
果不其然,云启一听立刻急了,追问:“啊,奔袭哪儿?”
“鲜卑大本营。”擒贼先擒王什么的,最好能把慕容廆给捉了。须知鲜卑慕容氏能有今日的强势,皆因出了一个慕容廆。
“这,这怎么行。你有没有拦着?”云启差点没被口水呛死,难以置信云锦绣竟然敢打这主意。
鲜卑大本营,那就是在鲜卑大后方,她想绕后,就不担心绕不着后,反而让他们自投罗网,有去无回?
云启那叫一个愁啊!
杨觉抬了眼皮,肯定不能告诉云启,他同意云锦绣行事。
明面上,杨觉一本正经地道:“锦绣想做的事,谁能拦得住。”
云启一滞!话说得没错,云锦绣主意正,才不管谁怎么看,总而言之,她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他也劝不着!
“别人劝不着,你也劝不住?”云启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杨觉浑然不受影响地道:“云公不妨试试?”
指望别人,不如自己上,踢了铁板也才能知道,究竟有些事成还是不成。
云启
他要是能劝得动云锦绣,还用得着跟杨觉在这儿说那么多的废话?
不正是因为没办法,这才将希望寄托在杨觉身上,盼着这一位能够劝服云锦绣,莫要以身犯险。
“既拦不住,也劝不动,我的意思还是早做准备,该备的武器,粮食,给锦绣备好。人,也要挑那些武艺高强,忠心耿耿的人。”杨觉焉能不懂,云启也是奈何不得云锦绣的。
但是,有压力,云启在教人本事的时候,更会倾囊相授。
比起杨觉还得管得青州,甚至是渤海的事,云启只有一个任务,训练出高手来。
“什么都别说了,我马上去。”云启这下哪里还能呆得住,二话不说地表示他马上就去训练人。
杨觉自不会拦着,这难道不是他让云启自行离开的办法?
可怜的云启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结果都快被杨觉忽悠瘸了!
杨觉考虑的是,按云锦绣的打算,该是明年才是最适合出手的机会。
秋收一过,又到了屯田的好时机。
东晋朝廷是指望不上的,给云锦绣一个大将军的封号,许她调令天下兵马,难道不是因为奈何不得云锦绣,又想沾沾云锦绣的功劳,不想让天下人觉得,他们这个朝廷那般无用?
可是,除了给这么一个封号外,粮食、兵器绝口不提。
难道东晋朝廷自上而下不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不知行军打仗,兵器稀缺?
知道,不过是当作不知道而已!
好在从始至终,无论是杨觉或是云锦绣都不曾指望他们。兵他们养,武器他们自己弄。自然,东晋朝廷的人也休想到他们面前指手划脚!
因而,杨觉和云锦绣这个时候都是一样的态度,须得将粮食和兵器弄好了。尤其是粮食!
说来随着世族南迁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出现不少无主的田地。
既然人都跑了,这些城池都是云锦绣从鲜卑人手里抢回来的。留在城中的那些世族,云锦绣看在他们坞堡被她拆了,部曲也被她收了的份上,还给他们留着他们能拿得出地契的地。
剩下这些无主的地,云锦绣当然不会拿捏着不放,须知她手里的那些部曲,其中多少是隐户,强壮的男丁她收入军中,为己所用了,这些人可都是拖家带口的。想让人安安心心的跟着她混,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自然就是让人有田种,有屋住,有饭吃。
隐户们被云锦绣扒出来了,若不想他们再成隐户,田地这个事,她肯定得解决。
田按人头来分,且下令凡她所攻下之城池,免税五年,五年之后,行三十税一。
所谓三十税一,便是以百姓田地所得的三十分之一上交国家。
一时间,各州百姓皆对云锦绣拍案叫好!
须知汉高祖刘邦初初建国时,推行的也不过是十五税一,直到天下大治,至汉文帝再推行田租减半,也就成了三十税一。
那么多年以来,朝廷重赋重徭,老百姓不堪重负,也就有了这许多的隐户。
云锦绣要不想隐户们再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有田种,有饭吃,有屋住。
而这只是开始。云锦绣在秋收过后,一边领人重建徐州城池,一边开荒囤田,修渠铺路造桥,总而言之,并没有闲下来。
这个时候,鲜卑能任由云锦绣安静地建工程吗?
得知云锦绣竟然连徐州这座废城都不放过,鲜卑人虽然弃了这座废城,并不代表愿意看着这座城落入云锦绣的手里。
云锦绣敢建,他们就敢趁此机会对云锦绣动手。
可是,他们难道以为云锦绣敢建城,料不到他们会趁机动手脚?
胆敢出兵徐州者,不乏是谁,都被云锦绣早早派人埋伏,不跟他们正面对抗,却能打得他们节节败退,军心溃散,永远也抵达不了徐州。
徐州这个地方,巴氐方面也是出了手的,更别说还有羯族,他们出动,要的是这落入鲜卑慕容氏手中的这点徐州,结果如何?
三方相争,最后徐州竟然落入了云锦绣手中?
鲜卑慕容氏也蠢,他们三方打得激烈,最后让云锦绣渔翁得利,难道他们没有考虑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云锦绣有意挑起他们相争,为的就是趁此机会夺得徐州。
一座废城,鲜卑慕容氏弃了,就是不知道各族被云锦绣当了刀使,这笔账要不要跟云锦绣算。
很明显,慕容氏吃了大亏,一时间奈何不得云锦绣,也是因为接二连三和云锦绣动手,他们损失惨重!
若鲜卑慕容氏的敌人只有云锦绣一个,全心全意的对付他们,未必事情不可成。
然而,单鲜卑就有五部,更别提还有其他的胡族,无时无刻不在打他们地盘的主意。
对鲜卑而言,倾尽所有解决一个云锦绣,不值得!
可是,现在的云锦绣衔接的不再仅仅是他们鲜卑慕容,比起他们的损失惨重,别人可都是以逸待劳。既如此,就让这些人出手教训云锦绣吧!
果不其然,随着鲜卑慕容氏向巴氐和羯族说明此中情况,再看云锦绣着手再建徐州,而在云锦绣手里的城池并不少,若能抢过来,有何不可。
因而云锦绣在徐州面对的敌人不再仅仅只是鲜卑慕容氏,还有巴氐,羯族。
两方兵马出动,阵式比鲜卑慕容氏还要大。
与鲜卑慕容氏不同,巴氐是蜀中的难民,虽不精通骑射,于山间行事,极是灵活。
这也就意味着,对付鲜卑慕容氏的一些办法不能用到巴氐。
难民,云锦绣击退了对方之后,着颜茴前往巴氐,与之商量该怎么互惠共赢。
值得一说的是,巴氐由李特领难民起兵,却在早些年战死,现蜀中由他的儿子李雄掌权,甚至这一位也早已称帝,建朝成汉。
颜茴自知奉命前往成汉责任重大,整装待发,得见成汉的皇帝李雄时,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颜茴不卑不亢地作一揖,“见过陛下。”
“无礼。既见我陛下,为何不跪下行礼!如此敷衍,着实让我等怀疑,你们那一位云娘子是否教了你们规矩。”迎面下马威什么的,都是见惯的伎俩。毕竟,谁能压了谁一头,关系着能够掌控全局。
第112章
颜茴面色如常, “某此番前来是奉我家娘子之命,与成汉皇帝送些好处的,既然成汉皇帝不愿意,那某便告辞了。”
言罢转过身这就走, 厉声喝斥的人, 想以势压人, 万万没有想到颜茴竟这般硬气。
好处什么的, 那是不占白不占。
高高在上的成汉皇帝李雄轻挑了眉头,一眼扫过底下的人,示意他们把人拦下。
“秦将军,来者是客,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颜郎君莫急,有话不妨直说,我们皇上亦有意与青州方面交好, 若能互通有无, 各取所需, 亦无不可。”
青州和他们之间, 其实如果能够达成共识, 他们成汉能占得便宜, 就没有什么不好的!
扮着黑脸的那一位秦将军,不屑地冷哼一声, 终是别开了脸,没有再继续跟颜茴掰扯下去!
至于这一位出面的人, 颜茴一眼望去, 却是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 相貌平凡的男子。
相貌平凡, 却有一双鹰目, 岂是等闲之辈。
颜茴客气地冲对方颔首,对方也朝他一笑,相互之间皆心知肚明,对方不好忽悠。
高高在上的成汉皇帝这个时候似是勉为其难地张嘴道:“那就说说看,你们青州那一位小娘子,究竟有什么好主意,能让我们互惠互利。”
“蜀中虽不缺粮食,想必缺盐吧。”颜茴垂拱张口,别说皇帝李雄了,在场的成汉臣子们,没有一个不正视。
“青州临海,最不缺的就是盐。比之皇上和东晋抢,我们可以供应成汉足够多的盐,而且,价格实惠。”颜茴道出此番来意,相信眼前的这个刚建起的朝廷,断不可能放弃送上门的好处。
确实,盐这个东西,是生活的必须品,缺了,百姓也就慌了,对成汉并无好处。
“但不知你们云娘子要什么?”对方愿意给到他们成汉的好处亮出来了,可是青州他们这些人要的呢?
颜茴面带笑容地道:“我们小娘子说了,成汉一朝同匈奴的交易,我们可以供应足够的盐,只要好马。”
马,云锦绣他们夺下鲜卑慕容氏所守的数城,看起来似乎声势浩大,他们自己缺的东西有多少,心知肚明。
低眉垂眼的颜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对于他一语道破他们成汉同匈奴之间的交易,满殿臣子的脸色算不上有多好。
须知他们这个朝廷之所以是成汉,打的就是汉朝刘家的名头,刘家一向以抵御匈奴为己任,结果他们现在倒跟匈奴打得火热。
这件事不曾传扬出去,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事。一但为外人所知,成汉辖下的百姓是何反应,可就未必了。
“阁下说的哪里话,我们与匈奴只有血海深仇,再无其他往来。”此刻,那一位平凡男子嘴角含笑地否认这一点,毕竟关系重大。
颜茴道破,与平凡男子目光对视,似乎在这一刻反应过来失言,朝之拱手道:“某失言了,是鲜卑与匈奴有所往来才是。”
话锋转变之快,颜茴毫无压力。
不过,谁会觉得他那是无心之言?
明里暗里的,何尝不是在敲打成汉上下,莫以为他们做的事无人知晓。
“盐,成汉要多少我们给多少,我们只要马。”颜茴赔完了罪,却更坚持方才的表态。至于马匹他们成汉往哪里弄来,就不归颜茴来管了。
“此事须得我们再议。”李雄正襟危坐,居高临下的发话。
“诺。”颜茴并没有非要讨一个决定的意思,客气地应下。
想必明面上不好答应,但既得了颜茴的放话,为解蜀中燃眉之急,又怎么能不合作。
不过,这只是开始,用盐打开一个缺口,至于接下来
颜茴被人客客气气地送回了驿站,与之同行而来的是高登,高登一路上什么话都没问,进驿站,这才急忙忙地追问:“如何?”
“饵已经放出去了,他们会来的。”颜茴自信满满地开口,“另外,必有人打听我们的情况,你让众将士这样回应”
颜茴并非只有这一手,既入蜀中,想要和李雄合作,岂有不为自己多添些筹码的道理。
高登听着颜茴的话,赶紧出去同一众人交代,务必办好此事。
要说颜茴叮嘱高登交代众将士的话,无非说起此番青州、兖州、徐州各地的秋收。
麦穗两歧,千仓万箱,须得让成汉上下知道,他们不缺粮。
顺便,也得借众将士的口让蜀中百姓知道,凡云锦绣攻下之城池,所得田地,皆按人头平分。
如今青州、渤海、兖州、徐州内的百姓,人人都有田种,且云锦绣已经下令,五年之内免税;五年之后,三十税一。
既然成汉想打听他们的情况,颜茴又怎么会吝啬于借此机会将云锦绣推行之仁政,广传天下?
蜀中为何起义,不就是因为吃不饱穿不暖,日子没法过了吗?
然而哪怕李雄当了皇帝,蜀中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比之青州各地惨被鲜卑屠戮,蜀中战事虽起,相当大的程度上保证了他们人口损失。
若能让蜀中百姓弃蜀而投徐州各地,那可是莫大的幸事。
当然,这样的一番作法落到蜀中君臣的眼中,未免不会觉得是颜茴有意夸大云锦绣治下的好!
但这恰好就是颜茴要达到的目的。
成汉的君臣越是不愿意相信云锦绣治下的好,越不认为云锦绣有这样的本事,他们才能扮猪吃老虎。
颜茴期待着消息传扬出去,同样也在驿站内等着消息,甚至等着来寻他的人。
不出所料,人如约而至,于夜幕降临之际,姗姗来迟。
“颜郎君。”唤着这一声的来人,正是今日在成汉朝中的平凡男子,颜茴得以知晓,这一位恰是李雄麾下数一数二的智囊沈奇!
但见来人,颜茴原在屋内看书,立刻站起来相迎道:“沈军师。”
这一声军师唤来,从的正是成汉朝廷自上而下的称呼,却也可见这成汉朝廷对这一位沈奇的看重。
“深夜前来打扰,颜郎君莫怪。”沈奇身边追随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人,由此可见这蜀中并不安宁。
颜茴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只面带笑容地相迎道:“沈军师能来,吾心下甚喜,岂有怪罪之意。请!”
且拉住沈奇的手,请人入内,无须拘束。
沈奇同样嘴角含笑,由着颜茴拉进屋,跽坐于蒲团之上。
“此番云家娘子派颜郎君前来,只为交易?”沈奇刚坐下,竟然开门见山问,颜茴正为他倒水,乍然一听明显一愣,还是为他添了半碗水,这才道:“那就要看成汉自上而下,有心无心了。”
直来直往也没有什么不好,颜茴还能不知如何应对?
“有心如何?无心又如何?”沈奇轻挑眉头,颇为好奇这两者的后果各有何不同。
“有心者,共分天下又何妨;若无心者,也就面上情罢了。”颜茴早已经得了云锦绣的准话,放心大胆地给眼前的人一句明话!
沈奇面露诧异,惊奇地问:“我竟不知青州上下竟有此心。”
“不过是不愿意为东晋所害罢了。那样一个烂到根子的朝廷,谁又愿意为之所用?”颜茴轻蔑昂昂头,指的正是南边的方向。
东晋这个朝廷,成汉不就是反了他们了吗?显然对这个晋朝,他们这些人更是心存不满。
沈奇打量的视线落在颜茴身上,透着审视,想看清颜茴一番明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颜茴一脸的愤愤不平,瞧着确实不愿意为晋朝所驱使。况且,云锦绣辛苦打下诸多城池,难道会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别逗了!无论这件事换成是谁,都不可能对弃他们而去的朝廷再点头哈腰。
大权在握,无论从前有心或是无心的人,也绝不可能再回到从前,总会有一些人为了不同的目的,将你推到一定的高度。
沈奇也是过来人,岂不懂这个道理。
“如何平分天下?”沈奇想清楚一些事,还得继续发问。
“说起来,天下粮仓几乎尽在你我主公之手。旁人可就未必了,难道各地缺收的消息传扬天下,成汉不曾耳闻吗?”颜茴指出眼下的时局究竟如何,也是让沈奇不必再装傻。
沈奇望着颜茴道:“不错,天下时局确实如此,但并不代表我们有可乘之机。胡人入侵,非只一族,你我主公想平分天下,也不该仅仅是对胡族们吧,晋朝呢?”
提起晋朝,无非想让颜茴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那就要看成汉认为今之天下,谁才是成汉最大的敌人了。”颜茴摊手,嘴角含笑,“明面上,晋朝站在我们娘子这一边的,晋朝的问题,在我们娘子没有平定北地之前,不会对我们动手。
“毕竟,对晋朝而言,我们娘子实在是一把称手的好刀。能为他们夺回落于各胡族手中的城池。”
敌人,他们的敌人不少,可惜并不代表所有的敌人都急于解决。
站在云锦绣的立场,晋朝暂时无须她费心神,成汉就不一样了。
第113章
沈奇的目光一敛, 不能否认颜茴所言属实。
甚至,东晋朝廷已然传出消息,秋收之后他们将要兵出成汉。
云锦绣攻下的城池,相当于隔绝了东晋和胡人们, 这也就意味着, 如果东晋想出兵, 现在他们真正能接触到的敌人只有成汉。
“与我们不同, 成汉会是东晋第一个想出手对付的人。相较于有我们对抗胡族,东晋朝廷无畏于胡族再行骚扰,毕竟不管哪一个胡族出兵,都得先过我们娘子那一关。
“其实某奉命来一趟,都是我们娘子的意思,比起弃国弃民于不顾的晋朝那些软骨头,成汉朝的人都是硬汉子。比起帮他们, 娘子更乐意助成汉一臂之力。”
颜茴将局面摊开的说, 更得表明云锦绣的态度, 云锦绣并不是小人, 满心满眼只有一己之利, 更不在意成为晋朝的刀, 让打哪儿就打哪儿。
沈奇微抿嘴唇,显然在考虑颜茴这一番表态的可信度。
颜茴淡淡地道:“我们娘子的目的在于入我们中原烧杀抢掠, 无恶不作的胡族。巴氐虽也是异族,却是为民而起义的义士, 我等自当敬之。”
敌人, 也得分分谁才是最最该解决的敌人, 很明显, 云锦绣认准了其他胡族。
暂时这个时候云锦绣并不想跟成汉交锋, 那么成汉呢?
东晋出兵在即了,难道他们不知道?
若在这个时候云锦绣同样出兵对付成汉,北边的匈奴难道会冷眼旁观,不趁此机会把成汉一并吞了?
三面临敌,绝不是好事。
显然沈奇也想到这一层,也知道颜茴的言外之意。
“朝廷若下令云娘子配合,难道云娘子敢抗诏不遵?”沈奇懂了眼前的颜茴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也不能一直让颜茴占尽上风!
“东晋想接手我们娘子攻下的城池,人不是到不了青州各地吗?”颜茴提起这已经发生的事,就算他们不能正面抗诏,让人没法把诏书送到他们手里不就成了?
沈奇确实想到了这事儿,传得也挺沸沸扬扬的,毕竟谁都觉得晋朝那些人做下的事不像样,有事跑得比兔子还快,没事抢权比谁都快。
真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都能由着他们随意摆弄?
别开玩笑了。对,明面上云锦绣是不会正面对他们说个不字,却有千种万种的办法让晋朝那边的人进不到青州等地,也能让他们一辈子都休想染指云锦绣他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
地盘晋朝肖想没用,想用云锦绣当刀,得云锦绣愿意才可能。
很明显这件事的主动权握在云锦绣手里,颜茴仅是再次提醒这件事。
沈奇沉着地望着颜茴,颜茴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更透着对诸事的掌控。
“如此说来,我们该谢谢云娘子?”沈奇心中惊诧不矣,不过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必须要弄清楚云锦绣这些人究竟值不值得合作。
“沈军师说笑了。局势分明,自当借势,各取所需。”换而言之,颜茴点明局势对成汉不利,偏就是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云锦绣主动和成汉结盟,要的也并不是成汉的感谢,而是合作共赢。
沈奇不得不说,对于在颜茴的到来,他们成汉的这些人一心只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至于所谓的合作共赢,并没有多少人认为,一个根基不稳的人,有本事值得他们合作。
偏偏却是这样一个他们认为没有可能的新兴之势力,却能一眼看穿他们成汉所处的困局。
“那某也想听听,你们青州认为,如何才能解成汉之困局?”沈奇更得继续的探探底,想平分天下,这样一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打算。
天下想要握在手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我主公共同出手,平扫鲜卑之势力如何?”眼下成汉相临的局面,想破并不难,与其等别人出面,不如他们先发制人。
颜茴终于丢出这句准话。
“鲜卑有五部。”沈奇原以为颜茴会代表自家的主公提出成汉出兵匈奴的话,万万没有想到,颜茴提议的竟然是对付鲜卑,鲜卑五部,难道还要一道出手收拾了?
“匈奴势大,且又团结,并不是适合出手对付的最好胡族,既如此,何不先对付一族。”颜茴嘴角的笑意未敛,神色平静,无端却让沈奇心头不断的跳动。
“那,对我成汉而言,成汉所面临的局面并没有改变。”沈奇并不好忽悠,至少这件事看下来,并没有解决成汉将面对东晋朝廷的兵马出击。
“想让东晋朝廷出不了兵,其实并不难。沈将军可以回去代为转告成汉皇帝,在成汉出兵鲜卑之时,绝无东晋兵马出兵蜀中。”颜茴郑重其事地承诺。
“就凭你这一句话?”
倘若兵出鲜卑,就等于首先开战,到时候再有东晋、匈奴等强悍之军出兵,成汉就算想退出关于鲜卑的战局,怎么可能。
沈奇既然来了,代表的就是成汉朝廷上上下下,这件事绝不可能只凭颜茴一句话,他们就信了。
“我家娘子也知道,成汉不会因为我们这一句话而相信我们。不如,就用东晋退兵三城作为证明我们有牵制东晋的能力?”
有备而来的人,哪能让人难住了。
沈奇惊诧地望向颜茴。这件事怎么听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个问题,会有人代为回答的。
“如何?”颜茴放了话,沈奇是不是也该给他一个回应?
“若你们云娘子当真能够做到让晋朝退兵三城,此事我一定传达皇上,与你们合作共谋鲜卑。”沈奇这个时候也必须放话,好安颜茴的心。
“如此便这么说定了!”有来有往,接下来就要看真本事了。
颜茴趁此机会留在蜀中,沈奇三不五时过来探望,更邀请他在蜀中各地游玩,直到南边传来消息,不明原由,晋朝竟然连退三城!
收到这个消息时,恰好沈奇正跟颜茴在一块,颜茴满意地点头,“甚好甚好!”
如此点评一般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对做好这件事的人表现出满意。
沈奇却是惊心不矣,毕竟从颜茴入蜀以来,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竟然就让晋朝愿意放弃原本进击蜀中的计划,且退兵三城,这是在将城池拱手相让。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沈奇望向颜茴,颜茴正眉开眼笑着呢,结果和沈奇的目光相对,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偏只面带笑容地问:“沈军师不高兴?”
“高兴,当然高兴。”沈奇不能说不高兴,可这心里的沉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颜茴不断地颔首,“不费一兵一卒得三城,原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沈军师可以回去向成汉皇上邀功了。”
这个功邀得,谁心里能踏实!
况且沈奇在其中并没有出什么力,邀功二字又从何说起。
“在下不曾出力半分,何来的功?”沈奇也是一个正直的人,不管有的或是没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他自问没那么厚的脸皮。
颜茴眼中迸发出一道喜悦之光,“成汉皇上得沈军师,大幸也。”
此话是对沈奇极大的肯定。沈奇连连摆手道:“谬赞了,谬赞了。但不知云娘子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能让晋朝听她的?”
看得出来,颜茴不打算直说,那没办法,沈奇只能直白地问出口,要一个答案。
颜茴不太好意思地道:“娘子只说让某与成汉表态,至于具体如何操作,某不得知。”
具体行事的细节,云锦绣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的告诉手下呢?
“若沈军师好奇,某这就去信与娘子,请娘子代为解惑。”颜茴立刻转了话头,不就是想知道一些事吗?那有什么难,写信回去问一问就能知道了。
沈奇仔细观察颜茴的神色,肯定颜茴并非故意不说,想是当真不知其中内情。
让颜茴写信回去问云锦绣什么的,岂不是显得他们成汉上下无能?连这点消息都探不到?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颜郎君,某先行一步,改日再叙。”沈奇清楚,这个时候的李雄一定在等着他。
云锦绣说到做到,在一定程度上何尝不是向他们昭示自己的能力。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究竟要不要如约和云锦绣合作,这必须得商量。
“不送,不送!”颜茴无半点留人之意,客气地把人送走。
沈奇不再怠慢,当即离去。
等他人一走,外头走进来一个人,唤了一声颜郎君。
颜茴瞧见对方心情可见的好,“娘子有什么吩咐?”
来人正是小涡,小涡女扮男装而来,一个半大的孩子,其实到哪儿都不怎么引人注意。
云锦绣身边的人,她也没打算把人拘着,尤其小涡本事不小,一味留在云锦绣身边当个婢女,等于暴殄天物!
小涡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上面用红蜡封口,还有云锦绣的印章,颜茴赶紧拆开,看清里面白帛所写的内容,颜茴脸色微微一变。
不确定地瞟了小涡一眼,小涡挑眉道:“娘子让我听你话,有事说事!”
第114章
直率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绕弯子, 小涡对颜茴的打量,且让他有话直说。
“这样”颜茴一看小涡分外配合,哪里还会再踟蹰,立刻在小涡耳边嘀咕一番。
“只要把人请到?”小涡听完了, 得问问最底的标准是什么。
“一定要想办法把人请到。”颜茴不好出面, 这要是小涡去, 嗯, 一个孩子嘛,不引人注意。
小涡扫过颜茴一眼,“好。”
一个好字,小涡头也不回地走了,颜茴眨了眨眼睛想起来喊道:“别闹出太大的动静了,尤其不能让人知道你是咱们的人。”
可惜,任他再怎么叫唤, 人小涡连个余光都不给!
颜茴捏着云锦绣手里的信, 那叫一个七上八下的, 生怕小涡把事儿办砸了。
可一想吧, 云锦绣派来的人, 要是不清楚对方的本事, 那不是瞎说吗?
算了算了,他在这儿只负责跟成汉打好关系, 旁的事不关他事,他管那许多!
而沈奇赶回宫中, 正好, 人都等着他呢。
李雄让人往驿站内送消息, 其实何尝不是想趁机看颜茴的反应。
君臣一碰面, “那一位颜茴如何?”
“沉得住气, 不慌也不忙。臣所忧心的是,青州那云娘子如此了得,说让东晋送城就让东晋送城,这样的人物将来怕是要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沈奇心惊肉跳不矣,也是没有办法。
李雄板着一张脸道:“朕也是此意。依军师所见,我们要跟他们合作吗?”
云锦绣派颜茴前来,连东晋三城拱手相让都做到了,合不合作总得要给一句准话。
“我们若不与之合盟,怕只怕成汉不宁。”心腹大患又如何,如今这天下乱成一团,谁和谁都不是好相与的,想要对付谁都不好出手,毕竟除非你有和天下各势力为敌的实力,否则都得缩得脖子做人。
云锦绣不断地扩大自己的势力,难道他们就不会吗?
来日方长,将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沈奇郑重地冲李雄道:“与云氏相谋,比之各方更佳。鲜卑之族共分五部,若能引他们相争,有些事事半功倍。”
李雄点了点头,心里也是认同这一点的。
“范道长那边,近日态度好转了许多,朝中之事,你们看着点,此事,朕想去问问他的意见。”李雄虽然认同,并不代表这就要实施,恰恰相反,他还得去问策。
一众人也都知道李雄此去为何。
不曾阻拦,且送李雄离去。
只是,李雄如何也想不到,他千求万求都没能求到的人,竟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范道长呢?”李雄得知自己求了许久的人竟然不见了,勃然大怒。
“师傅在屋里休息啊。”身着道袍的人看到这成汉皇帝出面,一脸震惊不矣的表情,何尝不觉诧异,说着话人往屋里去,想指出自家的师傅就在屋里休息。
万万没有想到,屋里竟空无一人。
“师傅!”众弟子数千,谁能想到有人竟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他们的师傅捉走了!
一众人皆是不可置信,李雄阴着一张脸道:“找,掘地三尺也要把范道长找出来。”
有皇帝的一声令下,谁人还敢怠慢,立刻应声去办。
连同一干身着道袍的人,也都赶紧出手,这就立刻前去找人。
可惜,任他们挖地三尺都没能把人找出来。
而远在徐州的云锦绣,数日后对于小涡扛着一个人出现,同样大吃一惊,脱口而问:“你不会就这样把人从蜀中扛回来的吧?”
小涡随手将人丢在地上,微拧眉头地道:“在蜀中的时候为了不让人发现,我把他扮成老妇人。成汉四处设防,就为了找他,不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人就算到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也极有可能认不出来。”
说到这儿小涡拍着手掌,骄傲地抬起头!
云锦绣瞧着被放在一旁昏迷不醒的人,半响没缓过气儿来。
小涡扛着个人出现,谁还能不当一回事。
王申就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人,他是不认得的,那也不妨碍他问问情况。
“怎么回事?”王申瞅着情况觉得不太对劲,故而有此一问。
云锦绣能不认账吗?
“这一位是范长生范道长。”云锦绣介绍一番,王申瞬间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还好还好,人还活着。
“所以,你们是怎么把人从蜀中弄到徐州来的?”王申确定人活着后,终于想起问正事儿。
云锦绣眼神有点飘,小涡一个敢做的人还能不敢当吗?
“我把他从蜀中打昏扛回来的。”小涡如实而答,王申瞠目结舌!
“范道长有部曲数千,道民数千,你怎么能从那么多人眼皮底下把人打昏带出的?”不怪王申诧异,这事换成谁会觉得小涡能做成这样的事?
既然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就得问一问?
小涡一脸天真无邪地道:“我就是趁人不备的时候混进去,手起刀落把人打昏,就那么光明正大的运出来了,没有人发现。”
多说无益,反正人现在就在跟前,至于所谓的细节,无关紧要!
显然是没有的!
云锦绣眨了眨眼睛,王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半响才缓过来,转过头怼向云锦绣,“这是你吩咐的?”
“我只是交代颜郎务必将范长生请回来,至于他们用什么办法,并不约束。”云锦绣确实有些吩咐,而且完全不提条件让他们该怎么请。
蜀中可是人家成汉的地盘,能从人眼皮子底下把人弄出来已然不易,怎么还能不断地提条件?
王申好半响没缓过气,指着云锦绣瞪大了眼睛,想骂还不知道怎么骂。
“事至于此,多说亦无益,不如想想怎么善后为重。”云锦绣这全然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再一次气得王申一个趔趄,颤着手指着云锦绣,想骂,其实也不确定能怎么来骂。
“先生,事都做下了,无论是不是我的本意,总不能把煮熟的鸭子放飞了吧。”云锦绣面对王申那想骂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骂的样儿,岂不知。
不过,事成定局,人不管用什么办法,总而言之是被弄到徐州了,接下来还是想想怎么把人忽悠住,让人愿意为他们所用。
“你要是那么被人打昏扛到千里之外,你能为他所用?”王申惊叹于云锦绣的异想天开,更是恨不得冲上去揍云锦绣一顿。
其实王申的手都伸出来了,要不是念及云锦绣是女郎这一点,绝不能像那皮糙肉厚的郎君那样随意打骂,他早动手了。
“至少也必须不能为成汉所用。”云锦绣在这个时候点明。
“况且,范长生突然不见,谁会觉得能是我们所为?根基未稳的成汉,再起内乱,他们能讨得了好?”云锦绣目光变得幽深,论及此事时,面容骤然一冷。
王申一滞,吸气吐气之后,终于缓过来,“你还没跟人谈成合作,竟然就想给人挖坑了?
“你费尽心思让东晋让出三城,这就是为了与成汉结盟,一致对鲜卑,难道一个内乱不休的成汉,能成为你的盟友?”
说到这儿,王申颇为不喜于云锦绣竟然擅自作主。
“盟友。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利益,东晋那些人之所以愿意退出三城,何尝不是因利而动?”云锦绣并不认为成汉就是可靠的。
能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让对方寝食难安,为此无能和他们为敌,这何尝不是云锦绣须得考虑的问题。
王申一顿,他能说云锦绣考虑得不周全吗?
不能的!
李雄是巴氐族的人,在他们这些汉人的眼里,何尝不是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或许暂时李雄确实没有做出损及汉人的事,但偌大的蜀中,他的手里同样捏着不少汉人的命。
云锦绣的目标是什么?
她不会给任何人再有任何机会能够残害汉人,无论是谁都一样。
王申懂了云锦绣的意思,拧紧了眉头,最终道:“你们把人送到房里,在我没有跟他谈妥之前,谁也不许进来。
“你,如此待人无礼,抄《礼记》十遍。”
最后指的人自然是小涡,王申吹胡子瞪眼睛的,虽然觉得这个事云锦绣也有责任,毕竟她要不是跟小涡吩咐,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要把人弄过来,也不会有这事儿!
可是,云锦绣这个上梁啊,他就算要罚也得私下罚,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打云锦绣的脸。
小涡一眼瞥过云锦绣,云锦绣点了点头,小涡乖乖地应一声是。
“走走走!”王申气不打一处来,这不就急急地把人打发了去,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我先把他扛进去?”小涡总还能记得王申刚刚吩咐的事儿,把范长生扛进屋呢?
一事就不烦二主了吧,她也能把人扛进去。
云锦绣挥挥手,意示她麻利些,小涡立刻上去,一个弯腰起身,捉住范长生的臂膀这不就把人扛起来了!
王申看着这一幕,心情之复杂,不知该如何说起。
第115章
等把范长生安置好, 王申再一次忍不住催促云锦绣和小涡一道滚!
等出了门,云锦绣道:“走,趁这会儿得闲,我帮忙抄《礼记》去!”
小涡忙不迭的点头, 能有云锦绣帮忙, 谁还能不乐意。《礼记》什么的, 多厚的书啊, 小涡当时没回王申一句她都不识字,还不是怕把王申气出个好歹!
当然,那也是因为云锦绣点了头!
既然云锦绣点了头,这件事云锦绣肯定会帮她!
小涡乐呵呵地跟云锦绣一道走,王申看着榻上躺着的范长生,心肝阵阵抽痛!
小涡干的这个事,换成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范长生醒来要是知道自己被人给劫了, 这件事要想说跟云锦绣没有半点干系, 鬼都不信!
云锦绣还想将人纳为己用, 真真是打的如意好算盘, 没有一丁点的自觉!
王申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云锦绣的不像样, 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帮忙收拾残局!
方才小涡说是给范长生用了点药, 算算时间差不多该醒!
这时候,床上原本不动的人眼皮动了动, 手也动了, 慢慢的睁开眼睛, 王申激动地站起来, 对着范长生的脸问:“范道长?”
迷迷糊糊的人不确定睁眼, 光线太强,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缓缓之后再睁眼。
入眼是王申那张老脸。
范长生已是耄耋之年,跟王申一比,他也是妥妥的长辈。
“范道长觉得如何?”王申伸出手,想扶着范长生起来,范长生望着他,不甚确定地问:“阁下是?”
“某王申。范道长,闻名久矣啊。”王申扶着范长生起来,其实很是担心范长生的一把老骨头被小涡给扛散架了,小心翼翼地打量范长生一圈,心里依然七上八下!
范长生脑袋晕乎乎的,加之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王申自报家门,他是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竟然是王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不想竟然在这儿碰上王先生。”王申不愿意出仕为晋朝卖命,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有耳闻之人,焉能不对他心存敬意。
“不敢不敢,比不得王道长。”王申得了夸赞,在范长生面前不敢有半分自傲。
范长生对上王申也是星星眼,不难看出他内心的激动,“闻先生之名久矣,没想到有生之年得幸见先生一面,老朽不枉此生。对了,先生也是被人掳来的?”
感慨之余,范长生也终于想到昏迷前的情况,他可是被人打昏了的。
看四周的环境,全然陌生,自然让范长生不得不怀疑,王申也是被掳来的。
这话成功让王申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小涡这熊孩子,实在坑人不浅啊!
“此事,此事实在是误会,有些事我代表我们娘子向道长赔个罪。”事情摆在眼前,再想把事情抹去,根本不可能,这种情况下怎么办?老老实实地端正态度,承认错误啊!王申赶紧起身同范长生赔礼。
范长生虽然刚醒,半响没缓过来,但是,并不代表范长生傻。
闻王申所言,范长生立刻惊觉,侧头问:“是先生命人绑的我?”
王申万分羞愧地望向范长生,再次作揖道:“教徒无方是在下之过也。”
范长生瞪圆了眼睛,颤着手指着王申,王申一个箭步上前抱住范长生的手,情真意切的道:“请道长相信我,我们是真心希望道长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此刻的范长生如同被人架在火上烤一般,颤着手想要挣脱王申,王申却抱得紧紧的,无论范长生怎么挣脱愣是挣不开。
“我知道长也有宏图之志,眼见天下纷争再起,更希望能为天下百姓寻得一处安居乐业之地。
“李雄此人,虽有心请道长出仕,然道长若当真觉得李雄此人信得过,就不会一拖再拖,直至今日不肯答应入朝。
“相比之下,我们娘子就不一样了,想必纵然先生居于巴蜀之地,也当听说过我们娘子的名号。
“比之天下男儿尸位素餐,为名利而各自图谋,甚至摒弃百姓,我们娘子一直以救百姓于水火为己任。且自攻城略地以来,广施仁政。我们娘子一定比李雄更懂得用人为贤。”
王申煞费苦心的劝说范长生,可惜范长生却冷冰冰的丢下一个字,滚!
该说的话王申已经说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事还得范长生自己想清楚。再者,小涡干脆利落的将人硬捆了过来,换成是谁能坦然接受如此局面?
是以,范长生此刻无论怎么动怒,在王申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王申这一辈子哪里受过这种气。
转头一看云锦绣竟然帮着小涡抄《礼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既如此得闲,那就把诗、书、礼、易、春秋,这些书全抄一遍。”王申一放话,云锦绣只能乖乖地应下一声是。
怎么说王申也是帮着云锦绣收拾残局去,这才会受气,不让王申找她撒撒气,肯定要把王申气出个好歹。那可不行。
指望云锦绣跟他吵一吵的王申,听着云锦绣乖巧的应着一声是。本来心情有所平复,结果余光撇到旁边的小涡一脸的无辜。
王申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再也没能忍住的冲云锦绣道:“管好你的人!”
“还请先生不要动怒。要打要罚,悉听尊便。您得保重身体,千万别气出个好歹来。
“人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被咱们抓过来了,他也回不了头。至于什么时候那位道长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给他一些时间,倒也不用担心。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有劳先生帮我坐镇。我已经寻到了愿意为我领路前往鲜卑后方的人。这就准备出兵。”
既然云锦绣要报仇雪恨,又怎么能一拖再拖?
况且绕到敌人的后方,一鼓作气的解决敌人,这对云锦绣来说何尝不是能够极快解决敌人的办法。
这回王申没有再发怒,而是再三确定的询问:“非如此不可?”
云锦绣肯定的点点头,目光变得凝重的开口道:“咱们总得解决一边,四面包围的局势对我们不利。”
可不是嘛,云锦绣就算接二连三的攻下不少城池,可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几乎在各方势力的包围圈内。
这样的局势,也就意味着云锦绣面临的敌人很多,虽然这些敌人没有多少可能一起对云锦绣出手,可一万不怕就怕万一。
居安思危。云锦绣必须要亲自为自己创造出一条退路。
“如此一来,那我们之间没办法及时传递消息,而且粮草供应也无法穿过鲜卑的重重包围送到你们那儿。”王申真是担心啊,生怕云锦绣领人这一深入敌军腹地,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若当真如此,还有杨公子在,只要有杨公子在,诸位可以放心。”云锦绣之所以如此大胆放手,还不是因为有杨觉在。
哪怕没有了云锦绣自己,云锦绣也相信,杨觉坐镇绝对能安定他们刚刚夺下的所有城池。
“何必如此冒险?”王申还是想劝说云锦绣改变主意,毕竟这件事不是非做不可。
“先生其实很清楚,咱们如今看着大好局势,实则不然。之前我们之所以能迅速的攻城掠地,那是因为我们攻其不备。
“如今我们所得城池越多,无数人也将我们视为心腹大患。不能为我们自己创造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环境,日后必然会给旁人可乘之机。
“先生,咱们果真要将苦心经营得来的这一切拱手相让吗?”
云锦绣和王申对视,只问王申的选择。
王申想到晋朝的这些氏族们,一个个只关注自身的利益,从来不把百姓当回事,而胡人南下,磨刀豁豁,他们这胡人都不把汉人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如果云锦绣败了,那就意味着之前攻下的所有城池都将会被这些人分割。
好不容易才得解救就这数州的百姓,王申要让这些百姓再次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去吧。”
想清楚利害关系的王申,最终做下了决定。
云锦绣也就不再废话,立刻点兵点将,带上她千辛万苦才找来的向导,这就前往鲜卑后方。
这一回云锦绣是企图效仿冠军侯霍去病。深入敌后,来去无踪。却能给敌人最沉重的打击。
至于是否如云锦绣所愿,后鲜卑族有记,汉女云氏锦绣,三番四次深入鲜卑各氏族后方,擒各王族中人,奇袭各族兵马,以令鲜卑各部损失惨重。
加之云氏手中悍将强兵无数,左右夹击,亦令鲜卑各部族节节败退,未免各部族损失惨重,鲜卑各部终舍弃汉人的城池退回本部。
哪怕是鲜卑各部族的人,每回对于神出鬼没的云锦绣,都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云锦绣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然而这个答案,云锦绣并不愿意给到他们。
毕竟随着后方爆发接二连三的动乱前线,不仅是云锦绣的兵马在出击,就连匈奴也蠢蠢欲动,这样的情况下逼得鲜卑各部族不得不退回鲜卑本部。
自此,短短数年,原本由鲜卑各部族所占领的中原各城池,由云锦绣夺回其七,匈奴占三。
至此,云锦绣几乎占据中原大半河山。
第116章
第116章
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徐州之地几乎尽在云锦绣手中。
甚至在云锦绣兵出鲜卑之时, 趁成汉不宁,杨觉挑起汉人与氐人相争,以令巴蜀之地大乱,再趁机夺取整个巴蜀的控制权。
是以梁州、益州、荆州, 竟然全都由云锦绣一并接掌。而这不过才过去三年。
东晋朝廷因接二连三送往云锦绣的诏书被截, 无奈之下的东晋朝廷只能退而求其次, 不得不让云锦绣作为东晋的代表人物, 代表着东晋收复各方之地。
但是谁也不觉得云锦绣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从各胡族手里夺回这些他们守不住的城池。
结果短短才三年的时间,云锦绣既然几乎掌握了整个北边以及西边的城池,相比之下,东晋朝廷所占据的城池,竟然还比不上云锦绣所掌握的城池。一时之间,整个东晋朝廷一片哗然。
有人提出云锦绣如此迅速的攻城略地, 后方肯定顾及不上, 不如他们从后方入手。
可惜云锦绣又不是蠢蛋, 哪能自己毁了大好前景。
攻城略地很重要, 如何安抚民心, 让百姓接受云锦绣的存在, 且任人唯贤,安定百姓, 云锦绣早已经有了一套章程。
况且云锦绣素来任人唯贤,从不看重人的出身, 门第, 这在一定程度上何尝不是打破了自魏以来的九品中正制, 更是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寒门庶士们的支持。
那些活下来的氏族早已经见识了胡族们的手段, 面对云锦绣, 虽然不是很温和,但至少愿意留他们一家性命,他们根本不敢再提任何要求。
所以企图从云锦绣所得的城池中想方设法挑起内乱,由此而打败云锦绣,无异痴心妄想。
失败过的人,总结经验的告诉又生出这样念头的人,这一事实。
相比于东晋朝廷觉得云锦绣这边无从下手,云锦绣身边的人何尝不是暗搓搓的提醒云锦绣,他们也该对东晋朝廷动手了吧。
一个篡权夺位的朝廷,底下的臣子们没有一个愿意对他们忠心的。帮助云锦绣打下江山的人,更不愿意归属这样一个已经抛弃了他们的朝廷。
云锦绣忙着收拾鲜卑,为母报仇,对于跟随在他身边的人来说,也觉得云锦绣在这个时候跟东晋朝廷正面对抗并不合适,不如还是放一放。
至于放到什么时候。就现在云锦绣已经几乎占据了中原大半的城池,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很好的时机。
十三岁的云锦绣在这短短的三年里迅速拔高,只是或许因为操劳太过,云锦绣略显消瘦。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举止投足之间尽显威严,再没有人因为她的年纪或者是她的性别轻视她半分。
“娘子。”云锦绣刚回青州,也是因为这些年收复幽州、并州之地,而这两州的情况十分复杂,毕竟人口大融洽,多少汉人和鲜卑的后代,又或者是汉人和匈奴人的后代,以及匈奴人和鲜卑人的后代,皆居于两州之地。
之前晋朝的时候,一向为如何调节这些各民族后人而烦忧。对待各族后人本就不算公平,以至于每个民族的人心中都怀有怨气,都巴不得灭了对方。
云锦绣攻下城池,并不希望他们在吵闹不休,那就得想出能让他们都心服口服的章程。
对于云锦绣身边的人来说,这些胡族人的后人,颇让他们心有余悸,按他们的意思是巴不得把这些人全部赶出中原境地。
然而他们也清楚,如果他们这样做,对于后续收复凉州等地,必然会产生恶劣的影响。
要知道凉州等地现在还在匈奴人的手里,要说云锦绣没有收回凉州的打算必然是骗人的。
对此,云锦绣干脆利落,愿意留下来在她手底下混日子的人,她收;不愿意留下,有心要回他们老家的人,云锦绣绝不强求。
当然云锦绣也得约法三章,既然愿意留下了,那就是她的人,那就得守她的规矩。
如果想留下来,却思量要帮着哪一个部族的人打听她这边的消息,那一切就按奸细论处。
奸细,死的就不是一人,而是他的家人,朋友。
云锦绣将规矩道明,说来说去也就总结一句话,听她的话留着,不愿意听她的话,那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自打云锦绣立好规矩,也就开始以人才而用之,无论是哪个民族的人,只要愿意为她效力,云锦绣也会择人才而用。
有用或是没用,至少这一两年以来云锦绣攻下的城池没有任何的反复。这何尝不是让东晋朝乃至匈奴等各部惊奇无比的地方。
攻城略地,反反复复,这是常有的事儿。像云锦绣这样一旦攻下城池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叛乱的情况,实属意外。
那也是有迹可循的,谁让云锦绣攻下城池之后,驱逐了鲜卑的兵马,从此便开仓放粮,更是平分土地,只要是愿意留在她的城池内的人,按人口分布土地。至于所谓的胡族之人,在她这里就不存在了。
无论是哪个民族的人都有同样的想法,安居乐业。
各民族开战,或许对于上位者而言,能够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战争一起却是无休止的杀戮,让他们痛苦不堪。
杀人或者是被人杀都不是他们愿意的。
云锦绣刚刚夺回并州甚至幽州的时候,的确让居于此处的鲜卑各族的人胆战心经,生怕云锦绣也跟其他汉人一样容不得他们。可是云锦绣在分土地的事情上一视同仁,这让他们有了强烈的归属感。
以至于在云锦绣率先示好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站出来反对云锦绣,反而期待着云锦绣接下来的表现。
这也是为什么云锦绣攻下的城池,没有引起任何反复的原因。
等到凉州和幽州安定,云锦绣更是布防成功之后,确定无论鲜卑再怎么反击,都不可能夺回城池时这才返回的青州。
一众人好些日子没有看到云锦绣,却也欣慰与云锦绣愈发的成熟稳重。
当然也是因为云锦绣这一次回来,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方向将有所改变。
“公子。”云锦绣一路行来,众人纷纷,见你待见到杨觉的那一刻,云锦绣何尝不是朝杨觉作一揖,杨觉还以一礼。
杨觉一身靛蓝长袍,温文尔雅,眉宇之间皆是淡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杨觉如同一坛好酒,越发沉淀,也越发耐人寻味。
与之相比,云锦绣依然是一身白色长袍,发间不见他色的装饰,皆是一体素色。有人也就想起了云锦绣刚出孝期不久。
“建康很是热闹。”杨觉也不和云锦绣绕弯子,开门见山的告诉云锦绣这么一则消息,云锦绣微微一愣。
建康是为东晋朝的京师之地,杨觉这样提起,言语之间都是嘲讽和看好戏的意思,如何不让云锦绣意外。
“新旧氏族为了土地,争执不休,自相残杀。高高在上的皇帝想和稀泥,却又不想想他为何能成为皇帝。失了公正的皇帝,也就意味着这个原本没有多少可信度的朝廷,失去了旁人对他的最后一丝希望。”杨觉说起这番话,言语之间流露出的都是对那样一个朝廷的不屑。
“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咬去吧。”云锦绣听完之后反而觉得理所当然,毕竟那样一个朝廷早就已经不是天下人的希望,反而是天下人的噩梦。
云锦绣之所以将东晋和所有其他胡族隔绝开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南下的世族能够狗咬狗。
如所料的面对那样一群人咬得不可开交,云锦绣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兴致勃勃。
“曹将军被召回建康了。”如果不是牵扯上别的人,杨觉也乐意由着他们继续闹下去。
但是东晋朝廷奈何不得云锦绣,只能放权让云锦绣干事,偏偏云锦绣事情干得越来越漂亮,似乎要脱离东晋朝廷的掌控了。这种情况下要说东晋朝廷没有人给东晋的皇帝出主意,想办法收拢云锦绣,定然是骗人的。
显然有人觉得奈何不得云锦绣,便要对云锦绣的外祖父曹耀动手。
“他们是不是忘了我的父兄也在建康。”云锦绣不能说很意外,但是她的父兄一直都在他们的掌控之内不是吗?
“醉生梦死的云家父子早已成为他们的棋子,况且他们又不是没有动过让云家两位郎君出手的心思,只可惜素来无果。撕破脸皮,此刻的东晋朝廷还不想。”
杨觉言外之意,无非是指云家的父子们,在面对东晋朝廷的时候,要么是装着醉生梦死,什么都不管不顾,沉浸于荣华富贵之中。要么一旦东晋朝廷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两人就不约而同的病了。
这病究竟是不是装的,东晋朝廷心里有数。
直到现在为止,云家的人都没有任何不幸的事情传来,也就意味着东晋朝廷还是信得过那一对装病的云家父子们。
既然云家那边没办法动手,东晋朝廷只好转移目标。
如果不是云锦绣迅速的夺回了西边的巴蜀以及北边的鲜卑等地,如今就只剩匈奴有资格和云锦绣抗衡了,想必东晋朝廷也不会把主意打到曹耀的身上。
第117章
云锦绣的眼中闪过一道冷意, 杨觉提醒道:“显然东晋朝廷已经觉得我们无法容忍了。”
“难不成他们以为我就容得了他们?”云锦绣声音冰冷的反问一句。
杨觉露出了笑容道:“君臣父子,他们大概以为,自己不是忠良之后,反而觉得天下的人都会忠于他们。”
云锦绣和杨觉一般都是对东晋朝廷不屑之极, 不自量力的东西, 自己没本事丢了半壁江山, 云锦绣辛辛苦苦的跟这么多人夺回城池来, 他们倒是想不劳而获。
看这架势,怕是要容不下云锦绣的。
“那咱们就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让东晋朝廷乖乖的收回他们伸出的爪子。让我外祖到建康去,绝不可以。”云锦绣明白杨觉对南边的掌控,心里何尝不是已经有了主意,绝不允许东晋朝廷打着君臣的旗号,让曹耀到建康去。
“那有什么难的。”杨觉丝毫不觉得这算是一件不好办的事,理所当然的安抚云锦绣, 让她只管放心。
“比起跟他们绕弯子, 我更愿意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们, 我的亲人不是他们能碰的。”云锦绣知道杨觉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云锦绣认为也该明明白白的告诉东晋朝廷了。
杨觉瞬间明白了云锦绣的打算, “要跟他们撕破脸皮。”
云锦绣回头望向杨觉嫣然一笑道:“他们不是早就已经准备跟我们撕破脸皮。”
打起曹耀的主意, 还不是已经准备好撕破脸皮吗?
“既然他们有这样的打算,我也该给他们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云锦绣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 且道:“赵兴。”
随着这一声叫唤,曾经瘦小的少年已经身着一身铠甲跟在云锦绣的左右, 也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挺身而出回应道:“在!”
“你领三万兵马前往义阳郡, 接管义阳郡。”云锦绣是不动手则以, 既然决定出手, 就得让东晋朝廷看清楚,她之前是够给他们留面子的,给脸不要脸的人得想想后果。
赵兴一愣,看了看杨觉又看了看云锦绣,不确定的追问:“他们能让我们接管?”
杨觉胸有成竹的接话道:“几年前东晋朝廷自己颁布的诏令,应该还会记得。娘子为天下兵马大将军,可以行便宜之事,如同这接管城池,也是为了东晋朝廷的安宁着想。巴氐之流蠢蠢欲动,有心进犯。”
一群人听着杨觉这一番话,默默的给杨觉竖起了大拇指。
各族动乱,造就天下大乱的局面,东晋被迫偏安一隅,云锦绣夺回落入巴氐、鲜卑等族手中的城池,是不是对东晋朝廷有功?
那么对于死灰复燃的巴氐,但闻他们有进犯义阳之心,云锦绣先一步要接管义阳郡,不该?
云锦绣的所有权利到现在为止都算是东晋朝廷给的,云锦绣不过是做了份内该做的事,谁要是想揪她的错,根源在哪儿,东晋朝廷上下不知?
纵然知道,可是这样一个朝廷也是奈何不得云锦绣的,谁让但凡东晋朝廷想要颁下对云锦绣不利的诏书,没有一份能够来到云锦绣面前的。
或者更应该说,从东晋朝廷出来的人,每一个想进到云锦绣的地盘,都必须要通过检查。
想拿朝廷的名号来压云锦绣的人,不好意思,云锦绣早就跟手下说过了。只要谁敢打着东晋朝廷的名号,欺负他们这些为东晋朝廷浴血奋战在前,守卫百姓的人,别管是谁,一律打回去。
东晋朝廷敢承认自己是那忘恩负义,或者是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人吗?
天下人怕是都等着东晋朝廷承认自己的无用,甚至是忘恩负义,那么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脱离东晋。
总的来说,东晋朝廷也绝没有想到云锦绣会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说云锦绣不认东晋朝廷吧,东晋朝廷送到云锦绣面前的诏令,云锦绣都按东晋朝廷的要求办。
说她认吧,东晋朝廷但凡想从云锦绣的手里收回云锦绣的权利,甚至攻下的这些城池,不好意思,人是到不了云锦绣的面前的。
东晋朝廷吃了多少暗亏,心里又是对云锦绣怎样的咬牙切齿,都不用说。
但很显然云锦绣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反而想要再接再厉。
敢对曹耀动手,好啊,她会让司马家的人知道什么叫寝食难安。
“是。”赵兴原本有些不确定,得了杨觉的提醒,高高兴兴的领着人准备出兵去。
“报。”可是没等云锦绣这边布置行动,却有人急急的冲进来禀告道:“娘子,建康传来急报。”
一个竹筒递到云锦绣的面前,云锦绣赶紧拿过,打开蜡印,且倒出里的锦帛,结果一向稳重的云锦绣龟裂了!
从未见过云锦绣如此反应的众人,视线齐齐的落在杨觉的身上。
杨觉往前走了一步,云锦绣当即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锦帛递到杨觉手中,且与众人道:“司马睿死了!王氏与刘、刁、戴相争,王氏得胜,三族被灭。且王氏杀太子而称帝。”
这样一连串的信息丢下来,一众人全都听傻眼了。
虽然知道司马家自从南迁之后,世族们忙着争权夺利,没有一个思量收回失地。
而其中所有的氏族都以王家马首是瞻,而王氏一族偏安一隅,丝毫没有要北伐之意。
随着王家的权势越来越大,当皇帝的人当然就越来越不安,所以开始扶植起南边的势力打算跟王家抗衡。
刘、刁、戴三族就是皇帝扶植起来的势力。
可惜啊,皇帝这一番操作显然激怒了王家,因此王家才会干脆起兵,一鼓作气把那另外三家都给灭了,甚至把皇帝给吓死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王家的领头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的起兵造反,直接称帝。
不难看出,所有人在听到云锦绣爆出的消息之后,目光闪烁,浑身上下都透着兴奋。
好啊好啊好啊!
晋朝虽然得国不正,然而真让云锦绣起兵反了东晋朝廷,好些人心里都过不去那道坎。
现在不一样了,司马家的人都已经被人解决掉了,现在这时候的云锦绣举兵南下,那是为了东晋朝廷报仇,诛杀乱臣贼子啊。
“请娘子立刻出兵江南,平息内乱,诛杀逆贼。”果不其然,马上有人向云锦绣出主意,请云锦绣不要再迟疑,立刻出兵。
“赵兴,郑原,你们两个各领三万兵马,兵分两路南下。记住,不要急着攻城略地,慢慢打。但是口号得喊得响亮了,我们出兵是为了平息内乱,诛杀逆贼。”云锦绣立刻一通吩咐,然而众人听着她并不着急的攻城略地,都有些傻眼。
“不错。慢慢的打,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最好。不管是谁向你们求助都不用管。”杨觉迅速看完了锦帛上的消息,也表示对云锦绣主意的支持。
好些人其实不明白云锦绣和杨觉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可是这两位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一时间,不明内情的人面面相觑。
“去吧。”然而不管是云锦绣或者是杨觉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催促将军迅速领兵而出。
这回的江南可热闹了。江南的世族们,因为皇帝的死去,此刻已经乱作一团,毕竟王家做出了弑君的事儿,这无异于成了靶子,纷纷有人打出清君侧的名号,群起而攻之,势必要将王家一网打尽。
当然,在这过程中各士族也争得不可开交,毕竟清君侧之后是不是要拥立皇帝?
现在就算清君侧也应该打出个旗号,好让大家伙心里能有个数。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司马家的人早已引起天下众怒,凡是司马家的宗亲竟然在一.夜之间被人尽数杀光。
这事传出去,不仅是江南为之哗然,就连云锦绣在听说司马家竟然被人残杀殆尽后,也是不可思议。
如同一场闹剧般,自此司马家几乎灭宗。那么这就不得不考虑该由谁来成为新任的皇帝。
一个又一个的世族粉亮登场,不断的开始拉拢各方势力,只为了能够顺理成章的登基称帝。
与之而来,云锦绣几乎占据了大半的江山,也就成为了旁人拉拢的对象。
然而对于云锦绣来说,各家给她送来的信件中,无论许下什么样的承诺,云锦绣那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云锦绣手下的人也是一样的意思。司马家的人被杀光这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但也是惊喜无比的事。与之而来,看着云锦绣,好些人都在想,这怎么就不是男儿呢?
同时,云锦绣脑海中也浮现了一个念头。
然而没有等云锦绣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杨觉已经寻上云锦绣,“敢不敢再往前迈多一步?”???云锦绣震惊无比。瞬间也是懂了杨觉话中之意。
“与其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手上,不如由你自己来把控。”杨觉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一字一字落在云锦绣的心上,如何不让人为之心动。
“所谓世族,在他们的心里永远都以自身的利益为重,他人不过都是他们手中的棋子。你奋斗至今,不会希望再将自己的性命托付于别人。”杨觉继续劝说云锦绣。
可是,这时候有人来报,“报,建康,建康有人称帝了!”
第118章
杨觉煞费苦心的想让云锦绣往前迈多一步, 只为了让云锦绣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也让他们这些追随云锦绣的人都可以有一个好结局。
然而这样一则消息传来,杨觉正在费心劝说云锦绣呢,对于有人打断他的话, 不悦的蹙紧眉头道:“王氏称帝, 只落得一个群起攻之的后果, 还有人敢称帝?”
显然, 杨觉并不认为有谁在王氏的前车之鉴下,还敢站出来称帝。这是有多不怕死。
“是,是云氏郎君。”来报信的人没有想到竟然会引起杨觉的不悦,但是得到的消息不及时禀告杨觉和云锦绣,万一误了大事可怎么办?
而随着这句话落下,不管是杨觉也罢,云锦绣也好, 瞬间都没了声音。
云氏郎君, 能让底下的人称之为云氏郎君的人, 只能是云承。
杨觉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狼狈。千算万算, 终是漏了一着, 他怎么就给忘了, 机关算尽的世族,从来也是最擅长审时度势的。
与其费尽心思不一定能拉拢住云锦绣, 不如扶持起一个傀儡皇帝,以控制住云锦绣, 让云锦绣纵然不想受制于他们这些世族, 也不得不受制于。
“仔细查清楚事情的始末, 我要知道为什么他会成为皇帝。”比起杨觉的狼狈, 云锦绣反而只想知道为什么那样一个人可以成为皇帝。
“是。”得云锦绣之令, 手下的人立刻前去,保证会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杨觉很清楚的知道,云锦绣对于云承这个父亲并没有多少感情,甚至更是夹杂了几分怨恨。
云承成为皇帝,那并不是云锦绣愿意为之欢喜的。
然而事至于此已成定局,和对付司马家不一样,云锦绣根本不可能无视自己和云承是父女的事实,自然也是没有办法把云承杀了。
随着这一则消息传来,不管是杨觉还是云锦绣,都陷入了沉思。
云锦绣坐在蒲团上,许久没有言语。杨觉面对如此变故,既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何尝不是也在思量到底该怎么办?
苦思冥想,然而因为云承是云锦绣父亲的缘故,有些事杨觉是做不得的。
“比起他当皇帝,我更希望公子当仁不让。”在杨觉思量破局之法时,云锦绣的声音掷地有声的传来。
不知何时天已经暗了,屋里没有点起灯火,两人相顾无言了半天,谁也没有说话,随着云锦绣出声,杨觉循着云锦绣的方向看去,黑暗中,两双明亮的眼睛对视。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云锦绣想跟杨觉说的正是这番话。
比起让那一些心怀叵测的士族们其中的一个登基成为皇帝,把控整个天下,云锦绣更愿意让杨觉上位。
“我不能。”可惜杨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我曾经立下誓言,此生绝不出仕为官。”杨觉早已立下了誓言,自然也不会违背自己立过的誓言。
凝望着云锦绣,杨觉的心中早已闪过的一些念头,如同春日的小草,不断的疯狂生长。可是随着云承的登基为帝,坏了杨觉所有的计划。
“如果公子不肯称帝,那么我们这些人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云锦绣当然知道杨觉立下的誓言,然而事到如今,如果不是杨觉称帝,那么他们这些人就只能乖乖的归顺云承。
“有的。你称帝。”杨觉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云锦绣不可思议的望向杨觉,难以相信杨觉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既然你并不想归顺,那么就不要归顺。这天下是我们一道打下的,我们手里的这些人也是追随你我的人,与其把你我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不如你争一争。只要你愿意称帝,我保证会想办法让你的父亲退位让贤。”杨觉既然说出就没打算再停下。
事到如今已经不容他们在后退一步。
“趁着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知道的也不过几个人而已,我们趁着这段时间顺势而为。至于将来,天下人知道你们父女一道称帝,谁归附谁,由天下百姓来决定。”杨觉在这个时候竭尽所能的想要说服云锦绣。
云锦绣面对云承的复杂心绪,杨觉是懂得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更想方设法为云锦绣破局。
“以女子之身称王称帝,就连我们身边的人也未必都会同意。比起我,公子如果称帝,我们身边的这些人都会一如既往的追随公子。”云锦绣为杨觉的想法而震惊,但也必须清醒地指出自己和杨觉之间的差距。
性别存在的问题,并不是可以无视的。
杨觉肯定比云锦绣更清楚,如今他们手下的这些人里有多少是冲着杨觉来的。又有多少是觉得跟着杨觉能有指望,才会选择退而求其次,居于云锦绣的麾下,听从云锦绣的号令。
一但云锦绣当真往前迈了一步,选择登基称帝,如今还算安稳的局面,或许会为之生变。
“有我在。从前我在,现在我也还在。比起面对许多未知,我更想知道你愿意居于那个人之下吗?
“一但名分定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哪怕你这一辈子不甘心不愿意,你也只能无休止的容忍他。”
杨觉太清楚云锦绣的抗拒,也正是因为如此,用着云承作为借口,必须让云锦绣往前迈出那一步。
“从前再难的处境,你也已经走过来了,将来不会比以前更难。你我辛苦了几年,难道你希望我们这些年的付出都化为虚有?你的仇人都还活着。”
杨觉其实不希望提及云锦绣的痛,可是就是因为这些痛苦,还有仇恨,才让云锦绣一步一步坚强的走到今天。
接下来的路,云锦绣果真要把性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一个从来不是我们母女依靠的人,从前不是,以后也更不会是。”杨觉的提醒的确让云锦绣想起了曾经让她厌恶无比,甚至憎恨的过往。
云承,从前没有进过当父亲的责任,难道云锦绣会觉得将来他会记得自己是一个父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云锦绣的确不应该寄希望于别人身上。
“那么由我来出面。”杨觉欣慰于云锦绣想明通,那么也不会再迟疑,立刻决定实施计划。
达成共识的情况下,杨觉立刻召集手下的人一起商议大事。
杨觉也用不着跟其他人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江南风云再起,如今司马家已经被灭族。江山无主必然会引起天下群雄争之,诸位有什么想法,只管畅所欲言。”
哪怕杨觉不说,面对外面的局势,听闻司马家已经被灭族的人,哪一个不在摩拳擦掌的等着。
不难看出好些人蠢蠢欲动,巴不得杨觉和云锦绣赶紧商量着下一步他们到底该怎么做。
然而底下的人再怎么心急,云锦绣和杨觉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他们就算有心劝云锦绣和杨觉上位,那也不敢轻易脱口而出。
杨觉这时候突然召集他们,可把这一群人给乐坏了,心知杨觉必然是已经想好了。
这种时候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乖乖的表示附和,接下来一切还会一如既往,甚至先前他们不确定的前程也将唾手可得。
“还请公子当仁不让。”这时马上有人站了出来,请杨觉无需再有所顾忌,当一往无前。
“正是。公子心存仁厚,有勇有谋,于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各州百姓得蒙公子庇护,这才免于被屠尽于胡族之手。比起江南那一群抛下百姓,远走避难,不顾国破家亡的人,我等愿意追随公子,再创盛世。”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而且说的那是相当的漂亮,杨觉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颗定心丸,有杨觉在他们便能安心。
况且杨觉如果顺势而为,趁此机会登基称帝,那么他们的前程也将一片光明。
所以一定要让杨觉登基!
一众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在你们心中我是你们的明主吗?那么锦绣呢?”杨觉听着他们说的激昂澎湃,可是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紧接着追问,他们是怎么看待云锦绣的?
谁也没有想到杨觉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云锦绣,一时之间不少人都面露尴尬。
云锦绣如何绕道胡族后方,一再袭击胡族各部的大本营。以此而夺下北边各州,也让他们的地盘得到了稳定。
无论是杨觉或是云锦绣,在他们心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如果云锦绣不是女儿身,他们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云锦绣。
然而有人站了出来提醒道:“公子和云娘子都已经出了孝,不如由王先生出面,为公子和云娘子说亲?”
从前有人觉得云锦绣是女儿身,实在让他们无法像对待杨觉一般尽心尽力,可现在又觉得云锦绣是女儿身挺好的,正好和杨觉配成一对。两人要是成亲,那就等于双剑合璧,必然能够荡平天下,再创盛世。
想出那么一个主意的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杨觉,盼着杨觉能够爽快的应下,事情也就得以圆满的解决。
可是,杨觉却道:“你们似乎并没有问过我的想法。”
第119章
正为自己想出那么一个完美的主意而兴奋的人, 如何也想不到,杨觉在这一刻却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杨觉的想法。难道杨觉不想当皇帝吗?
至于对云锦绣的安排,杨觉和云锦绣这些年如何配合无间夺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甚至安定后方, 相互信任, 难道都是假的?要说这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情意, 当他们是眼瞎吗?
杨觉登基称帝, 云锦绣嫁与杨觉为妻,将来也会是皇后,那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不会为此发生转变。
也就代表着现在的所有势力都无需担心因被两人的关系变化而分崩离析。这也就意味着两人一手创建的地盘都不用担心会因此而有所损失。
这么好的解决办法,杨觉有什么不满意的,难不成杨觉还容不下云锦绣吗?
一时之间众人的心思百转千回。抬头凝望着杨觉,也在静等着杨觉的下一句话。
“我愿奉娘子为帝。”下一刻杨觉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让一众人都傻了眼。
这就好像晴天一道霹雳, 劈得他们晕头转向。整个世界都变得梦幻了。
嘶!杨觉就这么不想当皇帝吗?哪怕他们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甚至就连云锦绣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杨觉依然不肯配合?
“公子。”有人轻唤一声, 盼着杨觉能够改变主意, 毕竟云锦绣是女儿身啊, 一个女人登基成为皇帝,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难不成他们这些人还得要一直居于女人之下?
“怕是诸位都忘了,从一开始我就居于娘子之下, 听从娘子的号令。我, 从来只是辅佐娘子。”杨觉面对众人诧异无比的目光, 反而沉着的提醒他们。
从始至终, 杨觉对所有人表态的一向清楚, 他只是辅佐云锦绣的人,而不是要居于云锦绣之上的人。
无论是谁企图让杨觉居于云锦绣之上,杨觉从来都是断然拒绝的,甚至早已向所有人宣告,如果不是为了辅佐云锦绣,他绝不会出面。
“我们一道打下的大好河山,诸位是否舍得拱手让人?或者我更应该说,诸位追随的一向都是娘子,换成别的人,诸位是否还能像今日这般,只需要一心一意为民谋划,为国办事,便无需担心无法出头?”杨觉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一连串的询问,何尝不是在等着这么一群人考虑清楚了,是否要选择云锦绣。
很明显不少人都陷入了沉思,毕竟他们之所以选择云锦绣,不正是因为云锦绣真正将百姓的生死系在心尖上?
云锦绣一马当先,出生入死的护卫天下,也愿意给天下有才有能的人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让他们不至于空有满腔抱负和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
云锦绣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跟着云锦绣混,不用担心被抛弃。不用担心有本事,却因为出身的原因没有办法为国为民一展所长。更不用担心因为说错一句话,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而自此无法翻身。
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换成了别的人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是否会忍住不跟云锦绣比较?
“甚好,甚好。”这时候第一个出声的人正是阮英。
要知道这一位打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云锦绣来的,只不过本来想摆摆名士的架子,不料当时被云锦绣治得服服帖帖的,自此雄风不振。
但不得不说,有真本事的人在云锦绣的面前,虽然没办法居高临下趾高气昂,然而一向也得云锦绣的重用。
阮英这一句甚好,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实在闹不明白,他这甚好甚好是什么意思?
“纵然身为女子,娘子却巾帼不让须眉,既然杨公子无意问鼎,与其诸位费心去适应另外的人,还不一定愿意相信诸位,倒不如我们追随娘子到底。
“女子嘛,如娘子这般的女子,天下少有。所谓的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女子登基称帝,那咱们就辅佐一代女帝,开创一代盛世,岂不是更能流芳千古?”
阮英一向懂得说话,句句说到人的心坎上,很难不让人为之心动。
没错,自古以来的确没有女子称帝,但并不代表着他们不能开创一个全新的开始。
说句不中听的话,人都是考虑自身利益的人。虽然在这么多人里面,很多人都是冲着杨觉来的,以为杨觉将来一定会顺势而为。却没有想到,临到头了,杨觉还是选择拒绝他们认定杨觉一定会走的路。
这个时候让他们再去找比杨觉或者是云锦绣更好的人效忠,说句实在话,放眼天下,如果他们能有更好的选择,就不会寄希望于杨觉一直宣告听命于云锦绣的情况下,盼望杨觉可能在将来后来居上。
事到如今,杨觉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明白。他没有问鼎之心,而且一心一意拥护云锦绣。
如此局面下该如何抉择,很多人其实已经做下了决定。
人心都是一样的。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他们有拯救天下之心,而在这过程中也会保持自己的一点私心,为自身谋划。这一点谋划如果和天下大利是一致的,那么他们就更能理直气壮。
扪心自问,云锦绣是不是一个能干的人?是不是一个心怀天下?也是真正为民做事的人?
答案都是肯定的。所以才会让他们前仆后继的前来投奔云锦绣,而不是选择入江南,跟那东晋同流合污。
“在下附议。”张昭之在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毫不犹豫的选择,请云锦绣登基称帝。
“在下附议。”宣和也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表明态度。
不是杨觉就只能是云锦绣。无论是在场的哪一个人都不愿意他们辛苦经营的局面,拱手让予他人。
让一个不知所谓的人来接管他们的地盘,让他们对那个人唯命是从。纵然云锦绣是女子之身,那又如何,至少这一位从始至终都是身先士卒带领他们攻城略地,保护百姓。
如今的他们在杨觉已经断然拒绝登基的情况下,再也没有退而求其次的可能。不想他们的一番经营化为乌有就只有一个办法:让云锦绣登基。
“在下附议。”最终几乎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之下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请云锦绣登基。
之后的事,也不过是众人游说百姓,率领百姓将士一道跪在云锦绣的面前,请云锦绣顺应天意民心,登基称帝。
这第一回,云锦绣当然得客气客气的推辞,毕竟她是女儿之身,这一点天下皆知,而且总得把这个问题丢出来让别人帮她解决才是。
打从云锦绣推辞开始,众人也就明白了,云锦绣是要上演三请三辞的戏码。不得不说,云锦绣着实不是一般的聪明。那么众人也得配合着点。
百姓们哭得撕心裂肺的跟云锦绣说起,他们这些人落入胡族的手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不是云锦绣于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把他们从胡族的手中就回来,或许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
什么男人女人的他们不知道,他们只清楚的记住一点,那就是云锦绣救了他们这些人,也庇护了他们这些人,更让他们这些人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
如果连这样的人都不能当皇帝,试问那些抛弃他们这些百姓,只顾逃命的人,哪一个又有资格当这个皇帝?
接下来青州之内,海上忽然浮现了五彩祥云。
无数百姓亲眼所见,一阵欢呼,那修道之人皆感叹,这是天降明主,天以示之。
云锦绣这样的人要是都不能当皇帝,那是全天下人的损失。
至于云锦绣是女儿身的问题,佛家给出了答案,满天神佛中并非没有女儿身,众生皆平等,无论男.女,对佛家来说都是一样的,只问此人是否心怀天下,心系黎明。
云锦绣这么多年攻城略地之余,不忘为百姓造福。修桥铺路,修渠引水,平分土地于百姓,更是轻徭役,免赋税。
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全天下的世族都反对云锦绣,但是在云锦绣治下的百姓们,却是哪一个都拥立云锦绣登基成为皇帝的。
因此,以百姓为首,这一回再加上佛家弟子,道家之士,全部都聚集在云锦绣的府门前,再一次恳请云锦绣登基称帝。
云锦绣看着浩浩荡荡的人,感慨于百姓们的知足,却又再一次推辞,只道自己能力有限,没有资格当这个皇帝。
这一次轮到文人学子们出面了。
云锦绣到自己能力有限。然而云锦绣却倾尽所有的为百姓造福,也拼尽所有的护卫百姓。
文人学子们细数云锦绣自青州而起以来做下的事。对抗外敌,护卫百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再说云锦绣著书立碑,是为了保证文化的传承。再有云锦绣任人唯贤,从不因门第而取才。
自魏之后的九品中正制,到后来那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庶士。反而由此让世族人一家垄断,从此再也没有寒门子弟出头的机会。
云锦绣改变了这个局面,也让无数寒门子弟看到了希望,如果连这样的人都没有资格登基成为皇帝,试问这天下间有谁还有这个资格?
第120章
面对众人齐心协力, 这一次以杨觉为首,率领各阶层的人一道跪,在云锦绣的面前也是向天下人昭示云锦绣登基称帝,那是众望所归, 任何人都不能用任何理由阻止这一切。
三请三辞到此为止, 一场好戏也就演完了, 云锦绣也就在王申为首, 范长生为辅众臣所请的情况下,正式于青州登基称帝,建国号为熙。
熙者,光明也。唯愿光明笼罩天地,如同日月一般惠于天下人。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不过才短短的六天。
自此,熙朝建, 古往今来的第一位女皇帝就此诞生了。
而在这个时候, 江南终于送来了他们已经送出来很久的诏书。
同样也登基为皇帝的云承, 终于后之后觉得想起他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甚至希望云锦绣这个女儿能率领中原大部分的山河, 恢复于他刚建立的后魏朝。
后魏。曹氏江山曾称之为曹魏, 魏这个朝,云承志在于何, 已然不言而喻。
可惜的是,使臣抵达时同样听闻了一个消息, 云锦绣在各阶层的拥护下, 已经登基成为皇帝, 建立熙朝。
使臣们面对这样的噩耗, 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 不是没有人想过拥有中原大半河山的人会登基称帝,但是他们以为那会是杨觉。然而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云锦绣这个女子成为了皇帝。
哪怕云承是云锦绣的父亲,可是谁都该明白一个道理,天下相争,不论父子。
更别说云锦绣是凭真本事打下的大好河山,现在让云锦绣退位让贤,也得是云承一个在江南醉生梦死的人能说出口。
反正使臣在看到大熙朝堂高高在上的云锦绣时,在撇过一旁陈列的文武大臣,每一个都对他虎视眈眈。但是没有意外的是,这些人全部都齐心协力,话不用说出口,都流露出了并不欢迎这位使臣的意思。
“远道而来的使臣,不知所谓何事?”话都不用云锦绣说,第一个站出来的正是阮英。
云锦绣登基称帝,一律沿袭秦始皇的衣着风格,以玄墨为主,玄上纁下,日月星辰十二章,且冠旒冕。
远远望去,底下的人看不清云锦绣的面容,却让人感受到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底下的臣子也皆是一般无二的衣着,只是在纹理间略有不同。
由之而见,王申与范长生居于上,显露出这两位的地位,至于阮英,也不过居于他们之下而已。
登基匆忙的云锦绣并没有急于规定官制,一切暂随晋制。至于后续要不要变,该怎么变,那就是以后再考虑的问题。
此时此刻面对来者不善的使臣,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愿意给他好脸色。
但是要说为难使臣吧,那也不至于,只不过必须要让这位使臣感受到,他们大熙朝廷同心协力,绝不是任何人能够离间的。
“我朝皇帝是想和娘子啊,不,是想和陛下叙一叙父女旧情。”这句话倒也没有错,毕竟一开始他们打的就是和云锦绣讨论父女情分的主意,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登基称帝的既然会是云锦绣,由此让使臣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帝跟皇帝那这地位可就是对等的,尤其在云锦绣明显强盛于云承的情况下。云承总不会还希望云锦绣拱手相让于所夺的城池,而且对他俯首称臣吧。
就算云锦绣当真愿意,云锦绣身边的这些臣子又怎么可能答应!
“父女情分?”高高在上的云锦绣,轻挑眉头,冷笑讥讽的问。
这位后魏使臣瞬间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看云锦绣这反应,哪里像是跟云承有多深厚感情的态度?
一时之间自告奋勇以为前来和云锦绣结交,或许能够趁此机会平步青云的人,立刻察觉不对。
“或许你可以回去问问你们那位皇帝陛下,他与我之间有多少父女感情。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该问问他,从小到大他对我这个女儿所知几何?他可曾记得我长得什么模样?但凡他要是能画得出我幼时的模样,再让他跟我说所谓的父女情分。”云锦绣神色之间充满了嘲讽,毫不掩饰对云承的不屑。
后魏使臣再一次感受到浓浓的恶意,不过也让他寻到把柄,抬起头与云锦绣对视问:“陛下这是对我们皇上心存怨恨吗?”
谁能听不出来,这是有人想给云锦绣挖坑呢?
“那倒不至于,毕竟一个生平不过见过寥寥数面的人,还不值得我对他心存怨恨。只不过,从前那些年我们不过见了几面,往后也不用急着日日见面对吧?”云锦绣风轻云淡的接过话,神色之间都是对见不见云承不以为然的态度。
听到云锦绣如此回应,哪怕后魏使臣不相信云锦绣对云承没有恨意,但又揪不出半点把柄,还能如何?
“两国相交,诸位有什么想法,只管畅所欲言,也好让我们这位使臣听一听咱们的态度。”云锦绣并不愿意跟这一位使臣继续围绕着云承作为话题。
国与国之间的相交,该怎么办,也不是云锦绣一个人说了算,对不对?
“天下一统,众望所归。江南之地,偏安一隅,自不可取也,不如使臣回去禀告那位由你们世族推举成为皇帝的皇帝,让他趁早归顺如何?”阮英这一位毒舌立刻站了出来,丝毫不留情面的捅破云承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帝的原因。
后魏使臣想张口,可惜阮英已经再一次开口道:“要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毕竟我们陛下拿下了这么多城池。也不在乎凭武力征服江南。”
听着如此嚣张无比的话,偏偏后魏使臣却无可反驳。
云锦绣有没有本事,或者是云锦绣手底下的人有没有本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
江南的人谁要是不服,大可以放手来跟云锦绣斗上一斗,只怕人心不齐的江南军队只会溃不成军。根本没有任何能跟云锦绣抗衡的余地。
“说的不错,天下一统,众望所归。那一位作为傀儡皇帝被推了上去,未必有那本事管得住你们江南这些世族。
“与其由着你们继续独大,不如归了我们熙朝,从今以后踏踏实实做事,再也别出什么歪主意,也算是你们于国有功。”
一统天下可是所有人刻入骨子里的想法,因此面对来者不善的人,他们也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后魏的使臣如何也想不到,云承在南边登基称帝,云锦绣既然也在众望所归的情况下成为了皇帝。
而且,云锦绣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人。听听他们一个个开口说话的内容,便已经可想而知,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志在天下的人如何也不能允许有人分割天下。
“难道为了天下,陛下就不曾顾念父女的情分吗?”后魏使臣那叫一个聪明,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认怂的,尤其得抓住父女这一点,让云锦绣必须只能退一步,而不是永远凌驾于他们之上。
“天下并非是陛下一人的天下。再者你们那位皇上既然做不了主,也无法救天下于危难之际,更应该退位,让我们陛下来。”宣和这个时候站了出来,适时的表明他们在场所有人一般无二的态度。
说起父女的情分,难道只需要云锦绣顾及吗?有位当父亲的人当初既然没办法救云锦绣于难,更没有能力救国救民,怎么就能在这个时候让云锦绣放弃自己千辛万苦打下的大好河山?
无论按照什么样的说法,都不该有云锦绣退而求其次。恰恰相反,该是云承自觉些才对。
后魏使臣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明显云锦绣和手底下的人都是油盐不进的主儿。目标明确的大熙朝上下的臣子,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齐心协力的守护这大好河山,也要让云锦绣当好这个皇帝,而不允许任何人取而代之。
“既然诸位都是一般无二的心思,那么就由我回去禀告我们皇上,由我们皇上裁决。”后魏使臣既然无从下手,那就只能败退。
至于这场面上的话,话里话外都是以云承为主,却是引得满堂嗤笑。
“不送。”云锦绣高高在上,只丢出这么两个字来,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后魏使臣本以为这会是扬名立万,促成天下一统的大好机会,如何也想不到这北边登基称帝的竟然会是云锦绣。
而且看情况,云锦绣根本不会因为和云承之间的父女情分,愿意将这大好河山拱手相让。
事情麻烦了啊!
送走了后魏的使臣,立刻有人出面道:“还请陛下速速派人前往豫州,面见曹耀将军。”
打着后魏旗号的人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拉拢曹耀。
曹耀手中可是有着近10万兵马,这10万兵马在手,再加上曹耀又是会打仗的人,如果曹耀归顺后魏,对云锦绣这一方来说并不是好事。
“无需多此一举。”云锦绣既然选择了登基成为皇帝,早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一步一步把原本支持她的人,变成完全站在她这一边的人。
自家的外祖父是何等人物,云锦绣岂不知。
想必在权衡利弊之后,曹耀必然会选择云锦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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