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后魏使臣自知此处不宜久留, 立刻回建康去。
当然不能忘记让人八百里加急,把云锦绣这边的情况送回江南。
不出意外,当云锦绣登基称帝,建立大熙朝的消息传回江南, 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
几乎第一时间所有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在心底质问云锦绣怎么敢?
然而面对这群人的不可置信, 更多人也想问问他们,当初他们怎么能抛下祖宗家业,本该受他们庇护的百姓,径自南下呢?
既然他们能做出抛弃祖宗,土地城池,抛弃百姓的事,怎么云锦绣这个辛辛苦苦从胡族手中救回百姓, 守卫百姓的人就不能成为皇帝?
面对醉生梦死的世族们, 好些人心存怨恨, 便是本身的世族中也有不少不满于士族人南下后, 得以安定却不思北伐夺回城池的作为。
当然, 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因为高高在上的皇帝, 压根不在乎已经失去的城池,只想坐稳皇帝的位置。
可惜呀, 这样一个鼠目寸光的皇帝注定了得不到人真心的拥护,也就落得如今那样郁郁而终的下场。甚至在他身死之后, 司马一族更是被残杀殆尽。
所以天下大部分的人面对所谓的晋朝早已失望之极, 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世族们, 也一样让人看不到丝毫的希望, 为此不少人反而觉得就应该毁掉这些世族。
可惜没了司马家, 一群世族还想着该怎么继续把持朝政,也就不约而同地推了云承上位。
毕竟在明显没办法拉拢云锦绣的情况下,有人就想利用云家人死死的压制云锦绣,让云锦绣从今往后休想有机会在他们面前站直腰。
这些年打着晋朝的旗号,无数人想要从云锦绣手里分一杯羹,可惜无果。
既然云锦绣明摆着油盐不进,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是再不想办法从云锦绣手中分利,往后更没有他们什么机会。
是以,他们推举云承这样一个并没有权利的人的成为皇帝。在世族们看来,云家的根基虽然在,却也并不是他们这些世族的对手。
只要能借云承的手收回云锦绣手中的权力,以后的事可就好办多了。
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云锦绣既然登基称帝了!
一个女孩子家家,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好些人哪怕再三确定云锦绣真的登基称帝了,依然觉得不可置信。
这样的情况下到底该怎么办?
马上有人找到云承。
人都不约而同的抵达所谓的宫门口,对视一眼后,立刻赶往求见他们拥立出来的皇帝。
其实这个时候的世族们都控制不住地考虑一个问题,是不是拥立云承这个事他们做错了?
这个念头一起随后又被他们毫不犹豫的甩开了。
这步棋走出来之后就没有回旋的余地。现如今他们该考虑的是该怎么利用云承,达到牵制云锦绣,压制云锦绣的目的。
云锦绣在自家地盘里是怎么样压制世族,又怎么从世族手中夺回土地,分配给百姓。
这一切在世族们看来那是触及他们根本利益的举措
很明显,云锦绣哪怕同样是世族出身,从不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所以他们才会容不得云锦绣,才会想方设法压制云锦绣。
可惜千算万算,他们终是算漏了云锦绣的胆量。
之前他们也曾想过,云锦绣和杨觉这两个人齐心协力攻下的北边大半江山,按理来说,就算要登基称帝也只能是杨觉。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认为最有可能的杨觉,最后竟然会一心一意推举云锦绣登基称帝。
后魏使臣仔细打听出细节之后,更是听闻完全是杨觉提议云锦绣登基的。
闻此事,好些人都想不明白,杨觉怎么能对唾手可得的江山天下无动于衷,反而拱手让于云锦绣呢?
世人都知杨觉的本事,杨觉也算是手握大权,真要跟云锦绣争,云锦绣在性别劣势的情况下,根本很难和杨觉抗衡。
所以如果不是杨觉退一步,云锦绣根本就没有机会成为皇帝。
“皇上。”好几个人终于能够站在云承的面前了。面上沾着酒色之气的云承,对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所谓臣子,拧紧眉头流露出不满。
“何事?”云承冷声的询问。
“云娘子称帝了。”一个个对于云承这似乎刚从酒色中被人扒拉起来的反应,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终究还是决定忽略而选择说正事。
云承听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反而风轻云淡的回应道:“群雄并起,各凭本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终究,一人抬头道:“皇上,云娘子是您的女儿。”
此话落下,云承似乎终于才意识到,既然是他的女儿胆大妄为到登基称帝吗?
半响,云承才问:“锦绣称帝了?青州等地没有发生动乱?”
被云承一问,一群人才意识到,对呀,他们只顾着盯着云锦绣登基称帝的事,怎么就忘了云锦绣身为女儿身竟然敢登基称帝这件事,在多少人看来是惊世骇俗,不容于世的?
既然连他们这一些利益至上的人都觉得无法容忍,更别说一直以来都接受了男人为帝,而女人就该乖乖居于男人之下的人,他们心中或者会生出的不满。
“不知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人才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什么。而云承却迅速的抓住了重点,也等着底下的人给予回应。
总不会一群人急哄哄的跑来找他,却根本不知道青州等地的情况吧?
云承原本昏暗无光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下方的臣子。
“臣立刻派人去查。”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儿,赶紧向云承告辞,这就派人前去打听清楚。
“不必了。”可惜,他们想去收拾残局,云承却觉得完全不再需要。
“你们不会以为敢登基称帝的人会没有准备?各方的反应都在人的预料之中。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就错过了最好进攻的时机。”云承意味深长的丢出这句话,让底下一群本来拿不定主意的人,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云承,也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话。
“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这个皇帝不是我想当的,是你们把我推上来的。”云承慵懒的靠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瞥过底下的人,丝毫不在意这一群人的心情。
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皇帝不是他想当的,那么一群人想利用他达到什么目的,最好尽早说清楚。
“此事,此事”面对云承开门见山,他们能如实回答吗?
很明显是不能的,毕竟就算是立下一个傀儡,而云承竟然登基成为了皇帝,就不是他们能随意舍弃的傀儡。尤其在云锦绣也同样登基建朝的情况下。
一旦他们敢对云承动手,简直就是给了云锦绣光明正大发兵南下的机会。
在明显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主动招惹云锦绣,甚至惹怒云锦绣,在世族们看来并不是明智之举。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推出云承的原因。
本意是想利用云承和云锦绣之间的父女关系,想着或许能够借此机会拉拢云锦绣,让云锦绣归顺他们,也能顺理成章的把大半的河山,嗯至少也能收回一半在他们的手里。
可惜算盘打的太响亮了,事实却在他们脸上狠狠的抽下了一记又一记的耳光。
如今面对云承的追问,等着他们想出个办法,难免一个个面露难色。
“你们是该好好的想想到底让我怎么办?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我就是你们的傀儡,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但是你们也该清楚,我虽然花天酒地,不务正业,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并不意味我会对我的孩子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云承慵懒的丢出这番话,同时也是在提醒面前的众人们,千万不要企图让他成为他们手中的刀。
虽然一开始云承想过会成为一把刀,但也是有前提的。
“你我之间当初也是有言在先的,如果不是你们答应过,永远不会借我的手伤害锦绣,我是不可能如你们所愿的坐上这个位置。”云承提醒眼前的这群人,不要企图拿他当成傻子,他决不是好忽悠的那一个。
“这怎么会,我们怎么会。”一群本来平静的人,随着云承的这番话落下,脸上的表情可见龟裂。不得不老实地应下一声是,保证绝不会动了伤害云锦绣的念头。
“不会自然是最好。那你们商量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再告诉我吧。”云承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的参与许多事,反而让自己落不着好。
反正他的话底下的这些人都不会听,那么就请他们这些人商量好之后再告诉他,需要他做些什么。
其实一群人对于云承的配合也是出乎意料,但不得不说,和他这么合作还是挺让人愉快的。
傀儡嘛,有人总觉得哪怕作为傀儡,也不是不能翻身把歌唱。但急哄哄的太早表露出那点心思,极有可能会被人干掉。
到现在为止,至少云承聪明的没有任何要跟他们抗衡的意思,反而处处配合。
也对,他们怎么会想到来跟云承讨主意呢。
自该他们商量好对策之后,再来找云承才是。
可是,这事到底要怎么办?
第122章
显然, 眼下的局面让世族们很是为难。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推出云承的目的,随着云锦绣登基称帝之后,已经宣告永远不可能达成。
然而这个时候就让他们放弃, 他们如何也不愿意。
毕竟就算是在这半壁江山之下, 那也是由他们世族说了算。可是一旦落到云锦绣的手里, 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云锦绣可不会容忍他们凌驾于皇权之上。
所以基本上江南的世族们,没有一个乐意跟云锦绣混的,谁让云锦绣这么一号人物实在不是他们所能驾驭的,也不是他们能欺负的。
可是想对付云锦绣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些年他们不是已经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最终也是奈何不得云锦绣半分吗!
比起他们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对付云锦绣, 云锦绣那边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一统天下的大业。
曹耀守于豫州, 何尝不是经营多年。况且对于晋朝, 这可是夺取曹魏江山的人, 作为曹家后人, 曹耀从来不把晋朝当回事。能让曹耀看重的是百姓。
可惜, 晋朝的人忙着争权夺利,偏偏却从来不把百姓放在心上, 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江山也多落于胡族之手, 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流离失所, 又有多少人尸骨无存, 死无葬身之地。
一向看不起晋朝的曹耀, 根本不可能听从晋朝的号令,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于世族们推出来的云承表示臣服。
然而云锦绣就不一样了,云锦绣这么多年做下的事,哪一件说出来不让曹耀引以为傲。
虽然对于云锦绣竟然称帝一事,曹耀这个当人外祖的同样震惊,但是也不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想想云锦绣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云锦绣打下的大好江山,谁又乐意轻易拱手?
让人最好的办法也就是像云锦绣这样直接称帝,把天下握于手中,那么也不用担心将来有谁容不下她。
反正曹耀在听到云锦绣登基称帝的消息后,虽然震惊了半响,随后却是大声叫好。
至于之后云锦绣派人前来让曹耀归顺,当外祖父的人,丝毫没有犹豫,立刻答应。
不过是不是先把江南也收了呢?
既然云锦绣都已经称帝了,这种情况下,曹耀不归顺反而更好办事。
毛遂自荐前来说服曹耀的杨觉,听完曹耀的言外之意之后,立刻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果然不愧是能在晋朝手下混成一方封疆大吏的人,脑袋瓜子就是好使。
“云家郎君原就是作为傀儡,被人推出来只为了对付陛下的人。眼下陛下已经称帝,天下一统乃是众望所归,可是父女关系制衡于陛下,陛下是不能贸然出兵的,便只能有劳曹将军。”杨觉开门见山地向曹耀相请。
胡子白发却依然神清气爽的曹耀哈哈大笑道:“放心,这就算是我给我外孙女的大礼。
“于私,这么多年云承这个当父亲的没能庇护妻女,如今也不该挡了我这外孙女的路。
“于公就更不用说了,天下安宁不能寄希望于世族们,再让他们把持朝廷,这天下再无希望。”
别以为作为武将曹耀就什么都不懂,恰恰相反,该懂的曹耀比谁都更清楚。
晋朝当道,动乱不休,致使百姓名不聊生。
这其中何尝不是因为世族们的推手,因为他们不乐意看到天下太平,唯有搅得腥风血雨,他们才有机会往上爬。
有此想法的可不是只有一家,而是有无数同样的世族。
那么如果不想后续云锦绣被他们欺压的喘不过去,就该从现在开始对他们动手。
“我对那些世族没有半分好感,所以你们就不要怪我下手没个轻重。”曹耀可得有言在先,毕竟刀下无眼,有时候要是误杀了什么人,虽然不是曹耀所愿,更不许秋后算账。
“这份名单,曹将军不妨看一看。”杨觉丝毫不把曹耀的反应放在心上,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张锦帛,大大方方递到曹耀手里。
曹耀挑了挑眉,不难看出他这心中的期待。
接过,打开,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曹耀已经两眼放光。
“这上面的人,将军大可放手去杀。留着他们,最后麻烦的只会是陛下,倒不如趁着天下大乱,该解决的趁机解决。”杨觉冷酷无比地解释,曹耀叹为观止。
显然杨觉有备而来,而这一点绝不是云锦绣能够想得到的。
这上面的都是那些企图把持朝政,祸乱天下人的世族名单,云锦绣断不可能对世族了解至此。
“此事,陛下并不知晓,而是我私下所为,但不知将军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杨觉一看曹耀那审视的目光,落落大方的告诉曹耀,这里头的事儿云锦绣并不清楚,而是他自告奋勇要为云锦绣解决的。
“好!”虽然曹耀有些意外,但是杨觉都说了,这都是为了云锦绣好。那么曹耀这个当外祖父的人,又怎么会希望将来天下一统,这些人会成为让云锦绣不痛快的人呢?
“如此,请将军立刻出兵。”杨觉欣喜与曹耀的干脆,毕竟有曹耀配合,杨觉必能事半功倍。
“依你所见,如何出兵?”曹耀在这个时候有心考较起杨觉来,毕竟对于杨觉之聪慧,运筹帷幄,用兵如神闻名久矣的人,又怎么会不想亲眼见识一下杨觉的本事。
“将军可以随便打,会有人为将军打开城门。”可惜这并不是一个能够考较杨觉的机会。杨觉落落大方的告诉曹耀,只要他出兵,一切都会有人配合。
曹耀???
“将军怕是忘了,家父在南边。”杨觉的脸色算不上好,而提起父亲时,不难看出杨觉的不喜。
然而为了迅速一同天下,杨觉不得不让自己忍下心中的不喜。
“江南??”曹耀的确想起来了,杨家也是名门望族啊,杨京也是个好本事的人,在江南可是混的风生水起。
杨觉胸有成竹的样子,曹耀想到的是,或许对杨觉来说,云锦绣一方只是不适合出兵而已,否则这江南完全可以唾手可得。
所以,曹耀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呀。
想到这里,曹耀显得有些心虚,目光落在杨觉的身上。
“名分二字有时候至关重要,将军愿意为了陛下扫平障碍,这是陛下的荣幸。若没有将军的名号在前,怕是一切都不可能顺利。”杨觉相当会说话。怎么可能会把功劳全部都归到自己的头上呢?
曹耀手里的兵就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更别说曹耀的名号天下如雷贯耳,不知让多少人闻风丧胆。
“好好好。再让你说下去,我老头子怕是要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年轻人愿意给曹耀面子,没有让曹耀陷于尴尬。曹耀如何能不识好人心呢?
“有将军在,陛下之幸也。”杨觉冲曹耀作一揖,发自内心感谢。
要知道云锦绣这么多年能学着行军打仗,能有人教她手下练兵,多亏了曹耀送到云锦绣身边的人。
且因为曹耀的缘故,云锦绣才能放手大干,也不用担心谁在云锦绣的后头捅她刀子。
得了便宜,云锦绣从来不敢忘。与之同样受益良多的杨觉也绝不可能忘记。
然而曹耀听着杨觉的话,不由得多看了杨觉几眼。
杨觉的相貌毋庸置疑,那是天下人都称赞的。
杨觉的本事和才学也早已得到了证明,若没有杨觉帮着云锦绣稳定后方,出谋划策,云锦绣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打下中原大半河山。
更为难得的是杨觉处处以云锦绣为重,甚至更把云锦绣推上了帝位。
虽然吧,杨觉是大了云锦绣好几岁,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老夫少妻最是疼人。
一时之间曹耀的心思浮动,然而却没有说出口。
“那我们就速战速决,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江南。”曹耀脑子浮现了一个主意。然而面对天下局面,那还是以国家大事为重,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只想着那么一点儿女私情,全然忘记,一统天下,至关重要。
“将军只管出兵,我先南下。”云锦绣一登基,杨觉便火急火燎的往豫州来,接着更是要往南下,其根本原因无非是为了帮助云锦绣扫平障碍,让云锦绣可以迅速一统天下。
“辛苦辛苦。”曹耀一看杨觉这就要继续南下,立刻明白了杨觉想要做什么,心中更觉得欣慰。
云锦绣再聪明也毕竟年轻,年轻的孩子总有很多顾及不上的地方,更别说云锦绣和云承的关系,根本就没有多亲厚,也不可能指望云承能帮得上云锦绣多少。
这种情况下还得看杨觉,杨觉和父亲杨京无论真实的感情怎么样,在利益上杨京一定知道怎么选择。
杨觉这一路南下,只是为了确保计划可以顺利推行。
“告辞!”杨觉既然和曹耀达成了共识,别的话也就无需再说,这就准备南下。
曹耀想了想还是道:“杨公子保重。”
“将军放心。”杨觉既然自告奋勇南下,当然是成竹在胸的。
第123章
是以, 在南边的人都没有想好该怎么对付云锦绣的时候,曹耀的军队已经出兵。
尤其值得一说的是,随着曹耀兵出及二连三的城池被打开城门,曹耀竟然一路畅通无阻!
不是, 曹耀为什么要出兵, 他打的什么旗号?
不好意思, 人曹耀什么旗号都没打, 纯粹就是想打。
靠!得到这样的回应,差点没把人气的半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打,他们打不过,更别说前线那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既然连跟曹耀一战的意思都没有。
这就过分了啊!
再让曹耀那么长驱直入,他们岂不危矣?
是的, 危矣!
虽然曹耀不需要攻城略地, 然而曹耀每得一个城池, 便把里头作威作福的世族尽都杀光。
同为世族的人, 面对这么样一个情况, 谁能不害怕?
当然也有人开始反思, 为什么曹耀的军队会如此顺利?顺利的好像有人提前和曹耀串通好了。
可是世族人的心思本来就不是等闲人能猜得透的,更别说自北南下的世族们, 他们自打南下以来,处处和本土的世族相争, 争地争人争权, 样样都争, 争得世族人水火不容。
本土的世族真是恨不得把那些北方来的世族一网打尽。
所以, 北边的世族们想弄清楚到底是谁里应外合, 根本没办法查。
而这个时候曹耀的军队已经离得他们越来越近,有人慌了,有人反而很是期待。
本来呀,要不是作恶多端的人,谁会怕曹耀啊。
至于某位被推举成为皇帝的云承,得知曹耀长驱直入,一路畅行南下,攻城略地,无往不利,丝毫没有显露出担心,反而隐隐透着期待。
哪怕每天被人禀告着,哪座城丢了,谁又被杀了,云承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哪怕底下的臣子们每天急得嘴都冒泡了,却没有引起他任何的共鸣。
当然明面上云承还是得问上一句,谁有什么办法阻止曹耀吗?
但凡要是有,谁能不早动手了!
正是因为没有,所以一个两个才会发愁得嘴都起泡了。
当然也有人给云承出主意,请云承想想办法说服说服曹耀,是不是可以适时的止兵。
结果怎么样,云承很是没脸没皮的承认,其实作为女婿的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某位岳父几面。
对于亡妻曹黎,云承一向和她感情不佳,所以指望云承在曹耀面前刷好感,确定不是火上浇油吗?
MD!出主意的人不过是怀揣着一丁点可能的希望,结果云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看云承丝毫没有愧疚之意,而是一脸的我就是这么个无赖的样儿,实在让人恨不得把他弄死!
最终,还是没能把云承弄死!
云承作为一个摆设,其实相当识趣,他们不应该要求更高是不是?
要是云承有那力挽狂澜的本事,他们也不至于让云承作为傀儡上位。
最终一群人思虑着,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出海呢?
然而本来就已经背井离乡了,要是直接出海,往后,怕是再也没有可能回来。
可是留在这里,谁知道曹耀要是杀到建康来,他们这些人还能不能活?出海或许还能保全性命。
性命这两个字让不少人意动,也最终做下了决定走人。
可惜他们以为出海就能逃过一劫,却没有想到人才刚登船,不知从哪里杀出了一波人马,直接把他们全部屠杀殆尽,至于他们的财物,全都被洗劫一空。
这样一来,不少人也就知道了,出海并不见得就会安全,毕竟海贼什么的也会要人命的。
这种情况下马上有人想到了云锦绣,怎么说云锦绣也是曹耀的外孙女,这可是曹耀心尖上的人。
如果他们早早地归顺云锦绣,是不是他们就能逃过一死?
所以一群人合计之下,不约而同的选择像云锦绣称臣。
对的,让云承这个当爹的赶紧麻利的向女儿称臣,只求云锦绣赶紧派兵过来,护他们一护的啊!
云锦绣那边收到消息的时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急的是他们了。”云锦绣冷笑开口。
阮英挤眉弄眼的冲云锦绣道:“且让他们急。曹耀将军挺好的,能为陛下解决后患。这些见风使舵的世族,出事的时候害怕,一旦天下太平了,他们却蹦达的最欢实。就得有人好好地治一治他们。”
云锦绣转头瞥了阮英一眼,不得不提醒阮英道:“你似乎也是世族。”
阮英眨眨眼睛同云锦绣对视道:“陛下亦然!”
既然都是世族出身,也就很清楚作为世族们会使的手段,但凡心存天下的人都很清楚,不应该容忍世族如此无休止的壮大,让世族们凌驾于皇权之上,由他们垄断,以令民不聊生。
“陛下,既然他们已经主动求和,陛下何不顺势而为,也让天下人看到陛下仁厚。”和阮英有所不同,吴由反而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顺势而为,不应该咄咄逼人。
“吴卿的想法我清楚,但是,曹将军虽是我的外祖父,并不代表他就会听我的。”云锦绣眨了眨眼睛并不掩饰对于曹耀的敬重,当然也得表明曹耀并不是那任人摆布的人。
吴由一滞,他总不能要求云锦绣掌控天下人心,人人都得听云锦绣的。
“陛下何不下诏?”吴由思来想去还是继续向云锦绣提出了主意,盼着云锦绣能够听进去。
“不妥。曹将军若是对陛下生出不喜,这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好处。诏令下达便等于昭告天下,即让曹将军陷于两难之地,同样也让陛下陷于两难。”董照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
世族,同为世族,那也得考虑作为皇帝的颜面和利益,而不是处处以世族为重。
吴由总是不能否认这一事实,要是继续让曹耀一路发兵,着实也让世族们都没有活路了。
“双管齐下。一面让陛下给曹将军写信,请曹将军手下留情,一面陛下派兵南下接管江南诸地。”这时候王申开了口,言外之意也是想要将这回的讨论终止。
众人对视半响,不得不承认,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按王申说的办。
“若是接管城池就得派人整顿后方,诸位好好的想一想,谁跟着一道去合适。”云锦绣让众臣子们想想,同时道:“与江南世族们也得达成共识,既然是他们请我们南下的,那么我们掌管各地之后都得按我们的规矩办事,如果他们不愿意,也得按我们的规矩处置。”
司法权和军事权,云锦绣肯定是要牢牢的把控在手里,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从她手里夺去。
眼前这些都是跟随在云锦绣身边多年的人,当然知道云锦绣行事的风格。
事情要么不做,要做这些人就必须要按云锦绣的规矩来。否则云锦绣更愿意用自己的方式攻城略地,掌控所有的主动权。
“臣愿往。”董照毛遂自荐,王申第一个表示道:“可。”
范长生拧紧眉头思索了半响,也说了一个可。
“再以阮英同去。”王申想来想去还是补充上这一句。
“可。”云锦绣对这两位还算是比较放心的,是以意示一旁的人拟诏。
几乎没有人说起由谁来领兵南下,毕竟云锦绣早就已经让人准备,南下的人选只能是早就定下的赵兴。
而江南那一边,在得到云锦绣一方的回应之后,对于云锦绣霸道的宣誓,考虑到曹耀一路南下杀了无数世族,最终还是决定选择云锦绣。
虽然要守云锦绣的规矩,还得乖乖听云锦绣的话,那也总好过丢了性命。
故而这一回江南的人麻利的争先恐后为云锦绣的军队开城门,就怕开得晚了一些,被曹耀抢了先。
然后阮英和董照便在后头不断地收拾人,只有一个目标,世族的隐户得都上交,要是不交的人家,被他们查出来,那就家产充公,彼时的后果可不是他们哭两声就能改变的。
有人倒是想浑水摸鱼,比如这交一半留一半的。被际英董照查了出来,不好意思,一律按照之前的规矩处置,家产充公。
有了杀鸡儆猴的人,后头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也就老实了。
云锦绣手底下的人,果真是说到做到,一视同仁。
比起就交出那么点人,只要他们的家底还在,也就用不着担心不能东山再起。
权衡利弊之下,一个个配合无比的把手中的隐户全都交出。
每每对于这些隐户,阮英董照都是同样的态度,得到这么多人,往后朝廷也就不用发愁了。
至于如何安抚百姓,不过就是分他们田地,免去他们的税收,同时也帮着他们一起重建家园,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
这也是为什么云锦绣接管城池之后,无论原本怎么样的城池,随着百姓得以安定,就算再有那别有动心的人想挑起动乱,也是极难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曹耀后面的速度可比不上赵兴他们。曹耀也觉得没有关系,毕竟只要城池是归到云锦绣手里的,他杀了不少想捣乱的世族,剩下的不多,也就休想能折腾出花来。足矣。
第124章
不过曹耀的动作虽然比不上云锦绣那些人, 但离建康他可比云锦绣要近,因此抵达建康的人是曹耀。
然而建康里的人对于曹耀可是相当的抗拒,各世族卯足了劲,拼死也不想让曹耀杀进城来, 这也算是曹耀自出兵以来, 第一次大干一场。
按理来说曹耀该为此而不高兴。偏偏曹耀却相反, 人不仅没有不高兴, 反而相当的兴奋!
以至于手下的人在看到曹耀一脸兴奋的样儿,都不禁怀疑自家将军是不是老糊涂了。
“他们反抗的越激烈越好,证明里头的人争斗不休。毕竟如果不是他们舍不得权利,又怎么会不愿意放开城门让我进去?谁都舍不得全力,那就意味着他们会争斗的越发激烈。你们可别忘了杨公子在里头。”曹耀对于手下人的困惑,并不吝啬的为他们解答疑惑。
一群人听完曹耀的话,确实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要说之前一群人对杨觉的认识只在于传言。这一路南下, 曹耀不费吹灰之力的攻城略地, 杨觉传信让曹耀什么时候进城, 城门就什么时候打开, 比杨觉自己开成门更让他们震惊无比。
说句实在话。跟随曹耀打了几十年仗的人, 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杨觉这样的人。简直是神了!
原本对于曹耀的兴奋不理解的人, 随着曹耀提起杨觉,一个个面面相觑, 随后不约而同的决定。
算了,他们还是当作什么都不清楚, 也什么都别管的好!就老实的跟曹耀混, 曹耀让他们打, 他们就打!
至于曹耀为什么兴奋, 杨觉在里头到底又要动多少手脚, 都没有关系是吧!
“之前杀了不少世族,说句实在话,我最想杀的人在里头。”曹耀丢出这句话,毫不掩饰心中的怒意,以及对里头的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态度。
曹黎之死,既是慕容宏,同样也是青州内的世族们舍弃了曹黎,才会让曹黎惨死于慕容宏之手。
那些贪生怕死的人跑的比兔子还快,让曹耀纵然有心要为女儿报仇,却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不一样了,攻城略地的曹耀,想杀谁,不过是曹耀一句话的事。
当然,负于顽抗的人,曹耀也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杀他们,更不怕被人秋后算账。
只不过,这时候的建康之内,纵然人心惶惶,并不代表无事。尤其因为杨觉的出现。
“久闻杨公子大名,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杨公子。”云承坐于楼阁之内,四周空无一人,独自饮酒的人突然扬声说出这句话,杨觉也就无需再隐藏踪迹,缓缓的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云郎君。”作为世族,最基本的礼数必须是有的。无论杨觉对眼前的云承秉持的是什么态度,至少也得给对方该有的面子。
所谓的后魏朝既然已经对云锦绣俯首称臣,那么云承这个皇帝也就不负存焉。
虽然因为战事一起,谁也无暇顾及把云承赶出所谓的宫城,但谁都很清楚地知道,这一位已经不再是皇帝。
云承笑了笑,丝毫没有突然被推上皇位,又突然被拉下马的尴尬,只仰起下巴问:“杨公子好手段。这一次来寻我是打算斩草除根吗?”
杨觉面对这样的疑问,淡淡的挑动眉头道:“斩草除根。云郎君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哈哈哈。”云承听到这句话开怀大笑,丝毫不曾掩饰对于杨觉这份轻蔑的不以为然。
“我以为锦绣是恨我的。”笑过之后,云承却透着几分悲凉地开口。
“弑父之罪,陛下不愿意承担,我们也不会让陛下承担。云郎君就好好活着吧,活着看没有你,陛下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云郎君其实在陛下心中没有那么重要。”杨觉冷淡的陈述这一事实,却引得云承不由多看他几眼。
“那就很好。”打量杨觉之后,确定杨觉并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真真切切没怎么把云承当回事。云承反而更松了一口气。
杨觉这一回反而开始打量云承了,这一位风花雪月,从来不管事儿,在青州那是出了名的糊涂虫。
云锦绣曾经说过,作为女儿,她见过云承的面屈指可数。在云锦绣的童年中,父亲似乎并不存在。
不是因为曹黎战死沙场,或许这一辈子,云锦绣也只会当自己有娘生没爹养。
然而曹黎倾尽所有的给到云锦绣一切,有没有父亲对云锦绣而言,从前丝毫不需要她在意。但是在云家生死存亡之际,云家的人全部被杀。
云家主,曹黎,从前云锦绣无比熟悉,也无比敬佩的人,一个个的死在云锦绣的眼前,而云承从未出现。那又怎么能让云锦绣不怨不恨。
云承之所以能在外头风花雪月,逍遥自在,所倚仗的原本就是云家。
占尽云家的便宜,在云家生死关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着人。这样云锦绣怎么能不怨?不恨?
很明显云承也清楚云锦绣心中的怨和恨,却没有丝毫怪罪云锦绣的意思,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甚至或许在云承心中,他这个当父亲的人没能在云锦绣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如今甚至更成为了云锦绣的绊脚石,云锦绣就该心狠一些,一鼓作气的把他解决了。
杨觉反应过来云承心中的想法后,颇是觉得不可思议。
“像我这样从来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也从未庇护过她半分的人,她就该无视我。”云承接下来的话,更让杨觉清楚的感受到云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位虽然不管事,也从没有要管事的意思,但也难得的有自知之明啊。
“不过我想知道的是,这么多年你帮着锦绣图的是什么?”云承丝毫不觉得云锦绣不把他当回事,有什么不应该。但是对于杨觉,云承就很是好奇,杨觉费心帮着云锦绣到底所图为何?
“我想我并不需要回答你。”可惜杨觉面对云承的询问,丝毫没有要正面回应的意思。
云承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问:“你把锦绣推到皇位上,想过锦绣以后要怎么收场吗?”
杨觉和云承对视,两人目光无声的交锋着,杨觉嘲讽地问:“云郎君是想告诉我说,你现在在关心陛下?”
完全不在乎云锦绣对他什么想法的云承,此时此刻却流露出对云锦绣未来的担心,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是又如何?虽然这样一点关心不算太多,但还是有一点。”云承如实的承认自己的所有心思,面对眼前的杨觉,没有愧疚,也没有避让。
“这条路是陛下自己走出来的,她不需要任何人为她考虑后果。云郎君的这点关心还是收起来吧,往后都不必再提。
“毕竟在陛下生死关头,云郎君作为父亲却没能庇护她。如今陛下已经长成,成为天下至尊,早已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屠杀的人,自然也就更不需要云郎君再为她担心。”
杨觉指出云锦绣选择走的路并不需要任何人为她背负。纵然是杨觉提出让云锦绣登基称帝的,但云锦绣居然选择走这条路,那么她就很清楚的知道后果。
清楚后果却依然一往无前,已经足够证明云锦绣考虑过后果。自然也无需任何人为她承担。
“像她母亲。”云承听到杨觉这番话,忽然想起了多年前一样自强自立,丝毫没有要依附他而生,因为他的不喜或者冷漠而生出怨恨甚至自暴自弃的人,曹黎。
“如果我告诉你说,阿黎这一辈子从未把我放在过心上,你信不信。”不知怎么的云承对杨觉脱口而出就是这样的一句话。
“云郎君有什么资格让这样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将你放在心上?”杨觉反而诧异于云承竟然问出这么傻的问题,云承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心里没数吗?怎么就会觉得别人会认为曹黎会将他放在心上了。
这一回云承竟然无从反驳。
“人不该把自己看得太重,以为谁离了你便活不下去,其实没有你,这个世界春夏秋冬而过,日月交替不歇,云郎君没有那么重要。”这句话已经不是杨觉第一次说,却还是希望眼前的云承能够好好的认清自己。
云承不禁笑出声来,昂头与杨觉道:“其实骨子里你我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无情。
“可是锦绣是像她母亲一样的人,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样,让人感受到温暖和热情。可是纵然如此,也并不意味着她们可以软化像你我一样冰冷的心。在你心中你把锦绣当成了什么?你有数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云承凌厉地审视着杨觉,身体微微前倾地道:“或者我更应该提醒你,你让天下多少女子为你趋之若鹜,不会不清楚这么多年锦绣和你朝夕相处,我不相信她对你没有半分情义。”
杨觉平静的面容闪过一丝僵硬,却又稍纵即逝。
“刚才我提醒了云郎君,人不该把自己看得太重。那不仅是对云郎君说的,何尝不是对我自己说的。”杨觉冷声的提醒,并不希望云承也把他看得太重。
第125章
得, 这简直是又在云承脸上抽了一记!
“既然杨公子不是来杀我的,那就请杨公子告诉我,你来找我所谓何事?”云承不想再跟杨觉继续讨论下去了,说不过, 果断的转移话题。
“有些人难道云郎君不该亲手去杀吗?”杨觉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云承闻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些人就不劳杨公子操心了。”
杨觉一听满意的道:“如此最好!”
有什么不好的呢。有人能够自觉做自己该做的事, 不用杨觉催促。
“云郎君当初为何能将云家的部曲尽数带走, 却没有想过带陛下走?”杨觉想,这个问题该代云锦绣问出来。
“杨公子难不成以为,你有问我就该回答吗?你是用什么样的身份问我这个问题?锦绣的臣子?”不难看出云承所流露出的不悦,当然也不得不指出,杨觉并没有资格代替云锦绣问他这个问题。
“我是陛下的救命恩人。作为救命恩人,不该问问到底是谁舍弃她的命。”杨觉理所当然的回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咄咄相逼有什么不可以的。
云承再一次审视着杨觉, 最终却冷声的拒绝道:“你可以问, 并不代表我就需要回答。”
一时间气氛再次凝固, 两人四目相对, 无声的交锋。彼此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那一份不喜。
一个觉得对方管的太多, 一个觉得对方管的太少。
“爹!”这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也终于把相持不下的两人唤回神来。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青年,身上手上沾满血迹的缓缓走来, 再看到杨觉的那一刻,更是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的刀, 似乎下一刻便要冲杨觉杀去!
“这是杨觉杨公子。”云承收回视线, 在看清来人时赶紧介绍。
“犬子云琪。”同时云承也得介绍来者何人。
闻名久矣, 杨觉当然知道这一位正是云锦绣的兄长, 也是云锦绣最挂念的人之一。
“杨公子。”云琪听闻杨觉的身份后, 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剑,不再浑身戒备。彬彬有礼的青年才俊更是朝杨觉作一揖道:“这些年多谢杨公子照看锦绣。”
提起云锦绣,杨觉立刻道:“陛下这么多年最是挂念云公子。”
云琪眼中闪过怀念,神色有些激动地道:“我知道。锦绣能够活着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这大概是我听说关于锦绣的消息之后最庆幸的事。”
没有人会认为云锦绣还能活下来,可是云锦绣不仅活下来了,更是凭自己的本事打下了一片天地。
曾经被朝廷抛之脑后衤糀的城池土地,万万百姓,全都被云锦绣一点一滴的从胡族手中夺回。
云琪曾觉得惊奇,之后更是骄傲无比。
那就是他的妹妹,他一母同胞的妹妹。
原以为必死于鲜卑之手的人,不仅从鲜卑人的手中活了下来,更是夺回了云家原本的一切,守护了无数百姓。
“这些话等以后和锦绣见面了,你再慢慢跟她说,用不着跟这位杨公子多言。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云承打断云琪想说的话,反而问起交代他办的事是否已经办妥。
“爹放心,所有抛弃云家的人,我都已经杀了他们。”提起正事儿,云琪立刻一改方才的温和。神色之间皆是冷酷。
“好,好!这一次终于可以慰藉我们云家人的在天之灵。”云承相当的满意,那些曾经舍弃云家,因他们的舍弃而害得云家家破人亡,叫云家人惨死的人,一个都不该留着。
杨觉轻挑了眉头,毕竟他这一趟来寻云承的原因,正是为了让云承出手,毕竟这一位一向表露的凡事不沾,凡事不管,没想到醉生梦死之下的人早有算计。
“杨公子还有什么想杀的人不如一并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解决的,而且不会影响锦绣半点。”云承高兴之余不忘转过头问一问杨觉,要是还有什么事没干,不如一并说了,他们父子一定代为解决。
“这些人那就烦劳云郎君了。”本来以为杨觉或许会有所迟疑,没想到杨觉却从怀里掏出一张锦帛,递到云承手中。云承一滞,看得出来,这一刻的云承有些尴尬。
好嘛,他以为自己瞒的挺好的,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不会被任何人察觉,没有想到杨觉似乎也早就已经预料到,有人并不像表面那样无能。
云琪未免气氛再次陷入尴尬,赶紧上前接过杨觉手中的锦帛,送到云承手中。
云承仔细一看后毫不犹豫递到儿子手里,“这些人一并解决。”
云琪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名单,最终还是劝说道:“是不是不该动手?”
“你也是世族出身的人,难道不知道天底下的世族打的什么主意?这些势大的世族,冲的是把持朝政,左右皇帝的目标而行的。由他们活着对锦绣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你觉得杀了这些世族不妥,那你是想让这些树大根深的世族以后杀了你妹妹?”云承凌厉地提醒云琪莫要心慈手软,反而为云锦绣留下隐患。
这回云琪再也不曾吱声,赶紧要退出去办事,没想到云承却道:“让云文来。”
成功让云琪的脚步停下,云琪抬起头,显得有些诧异。
“你既然有所迟疑,未必不会手下留情,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不能交由你去办。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你妹妹,也是为了我们云家。天下大乱之时,不趁此机会解决掉那些潜在的危机,难不成你以为天下太平了,再想杀他们还有那么容易?”
云承此刻脸上,哪里还有那沉迷于酒色,不问世事的轻浮。
一语道破杨觉之所以拿着这份名单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希望由他出面解决那些人的深意。
而云琪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甚至觉得云承这样的吩咐未免太过心狠,那么云承就不可能再把这件事交到云琪手里。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从来不少,他不能让云琪坏了杨觉的一番算计。
云琪不敢抗议,毕竟心存仁慈的人,面对这些没有过错的世族,其实并不愿意对他们动手。
杨觉再一次对云承刮目相看。但又觉得这样只能算不错。
毕竟怎么说云承也是世家子弟,自小也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只不过人各有志,并不代表所有读书的人都想出入朝堂,身居高位。
然而就算不入朝堂,也不代表云承对天下的局势不明所以。
“杨公子要是没别的事就请便吧,我想杨公子肯定还有不少事要忙。”云承要怎么教儿子,并不打算当着云承的面。一看杨觉没有要识趣走人的意思,那他也就只好直接下逐客令。
“告辞。”杨觉又不是那样的,非要看人家父子好戏的人。一听云承都已经答应帮忙解决问题了,杨觉这一回来见云承的目的都已经达到,又怎么会再愿意久留。
送走杨觉,云承凝望着眼前的傻儿子,正色道:“你该知道你妹妹的不容易。我知道你从小宅心仁厚,但是你也得分分里外。
“就连方才那一位杨公子,都在费心帮你妹妹解除后患,避免将来天下太平,有更多的人对你妹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难不成你心疼别的人,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妹妹?
“世族之患,到现在为止,你依然看不明白吗?这是足以颠倒乾坤,搅乱天下的势力。”
作为一个虽然花天酒地,但是却十分了解时势,也清楚各世族势力的人,很是支持杨觉这趁乱解决那些势力庞大的世族。
没错,这样的做法的确有失仁义,但是那也好过让这些世族的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准备蹦达于新朝之上,对皇帝指手画脚。
唯有让这些人家个个元气大伤,无能再把持朝堂,天下才能稍安。
“爹,我只是觉得不必如此赶尽杀绝。”云琪被骂得面红耳赤,但是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番,他其实没有什么坏心思。
“我方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们如果现在不对他们赶尽杀绝,你猜猜他将来会不会对你妹妹,对我们云家赶尽杀绝?”云承只好再一次旧话重提,好让傻儿子能够明白,这其中有不得不做的道理。
然而云琪依然并不认同,反而拧紧了眉头,似乎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说服云承。
“算了,这件事我既然说了交给别人来做,你怎么想也就不重要了,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我的身边,不离左右。”云承一看说不动人,那能怎么办呢?只好把人绑在身边,不让人去坏了大事就好。
云琪没敢再吱声。云承打量儿子半响,更是提起一件事道:“咱们往后就在这江南扎根了。”
“啊,可是锦绣在北边。”云琪震惊无比的抬头望向云承,难以相信云承竟然做下这样的决定。
“那又怎么样,这么多年我们分别两地的活了下来,只要人活着在不在一块又怎么样,你妹妹始终是妹妹,就算她不曾登基成为皇帝,将来也是要出嫁的女儿,难不成我们云家还得跟着一个出嫁女?”云承有此一问,云琪赶紧否认道:“当然不是。”
“那么此事就此定下了。”云承独断,云琪无法,唯应道:“是。”
第126章
比起云承已经想好了云家将来的出路, 曹耀终于在五天之后攻破了建康。
说句不好听的话,曹耀之所以需要费时这么久,还不是因为有人没有完全解决。
既然杨觉请云承在建康内部动手,该杀的人就得杀了。但杨觉并不是只让一方出手。建康内杂乱不堪, 欲趁机争权夺利报仇雪恨者, 不计其数。
蛰伏的人等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他们一雪前耻的机会。
是以, 有人领兵在前面抵抗曹耀,建康内也是厮杀一片。
到最后其实没有多少人为建康而守。然曹耀迟迟不曾进军,就是为了让他们内斗不休,自相残杀,彼时消耗。
曹耀虽然并不怕杀人,尤其杀的更是那样一群人,但是, 如果不需要他出手, 这些人能够自相残杀殆尽, 也挺好!
建康城破, 云承领着儿子一道出现在城门前, 衣衬半开的人, 如同多年前一般没个正形。
但是,多年前曹耀把女儿嫁入云家, 冲的不是云承本身,今日再见云承, 也不至于为他那一副名士作派的样儿生气动怒。
“将军。”云承也不知是不是极有自知之明, 面对曹耀并不称岳父, 一声将军唤来, 也是为了避免一顿皮肉之苦。
“外祖父。”曹耀虽不至于跟云承生气, 但也并不意味着他看到云承能有多少好脸色。云琪就在这个时候出面,赶紧让自家外祖父别当众出手。
看到外孙,曹耀眼眶不禁微微泛红,伸出手拍了拍云琪的背,“好,好。”
“怎么,看不见我吗?”云琪把曹耀忽悠走了,然而谁也不曾想到云启竟然在这儿出现。
作为云承的叔父,云启只需要站在那儿,了解自家情况的云承感觉骨头都痛了啊!
“叔父。”云承一时瞪大了眼睛,如何也没有想到云启竟然会出现在这儿。
云启笑着冷哼一声,一手提起云承道:“这些年你的日子一如既往。”
言语中流露出的不满自不用说,云启更是眼冒凶光。
云承张了张唇想解释一下,云启已然冲一旁的曹耀打招呼道:“曹将军,我教训自家晚辈不介意吧?”
开什么玩笑,曹耀能介意才是有鬼!
“云公请便。”曹耀是不好出手当面揍人的,云启心里攒了多少年的火,曹耀是不清楚。反正云启就是前两天寻上的他,只一样,他是跟着来好好地管管自家晚辈的!
曹耀当然高兴!云锦绣称帝了,如今在曹耀看来最大的障碍就是曾经被推上皇位的云承。
虽然所谓的后魏朝一看情况不对已经在第一时间选择对云锦绣称臣,也让云承退位。
从云承登基到退位,如同一场儿戏。从头到尾似乎都没有云承说话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对世族并不喜欢的原由。
这也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在于,云承这个不能吱声的人,他是不是想跟云锦绣争位?
云启来寻上云承的目的只有一个,这个对云家无所贡献,也对天下无所贡献的人,绝不能成为云锦绣的绊脚石。
亲眼看着云锦绣如何千辛万苦打下那样一份江山的云启,绝不允许任何人成为云锦绣的绊脚石,尤其这个还是对云家无所贡献的人!
曹耀就不问云启为什么来的。
听闻云启身份,曹耀就想起云家靠谱的亲家。嗯,当初他能同意把女儿嫁给云承,冲的既然不是云承,也就很明显冲的是何人了。云启出手收拾云承,他是觉得再好不过!
云琪一看想出手救一救自家的老父亲,却被曹耀一把拽回来。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少管那些长辈们的事。”
云琪
爹,不怪他这个儿子见死不救哈,这没有人愿意让他救啊!
“那什么,城攻下了,接下来怎么着?”曹耀领人攻城而入,剩下的事似乎并不想管,转头问起身后的人。
阮英就在这个时候露脸,与曹耀作一揖道:“将军只需派人守住建康,旁的事有我们,不必将军费心。”
“行。”曹耀就是不想管那些破事,打仗攻城他行,其余的该交给云锦绣派来的人处置,也省了将来交接。
“他,他”一看到阮英,云琪觉得很是眼生,一时不知是何人,然曹耀对这么一个人极是客气,那就让云琪好奇这位的身份了。
“走,我们爷孙俩好好地说说话,你有什么问题再问我。”曹耀那叫一个利落,一把捉住云琪的肩把人转了过去,省得这么一个人在这儿多嘴多舌,坏阮英的好事。
得,云家人就那么被人带走了,就算有心人企图把他们唤回来,他们唤得回来吗?
剩下的这些人,对于建康这些日子的杀戮,那是心有余悸,更怕下一个轮到他们!
然而就算面对曹耀,多少人同样也是害怕恐惧,生怕曹耀进了城又要杀他们。
好在,看起来曹耀并不打算插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云锦绣的人的缘故,可算让他们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诸位,我奉大熙皇帝诏令,代为接管建康。”阮英对于众人的脸色露出了一抹笑容,很好,怕死是吧!怕死就会懂得应该要好好地配合,而不是不断地作妖!
大熙皇帝什么的,建康内的人本来不就是盼着云锦绣能够派人前来救他们一救的吗?
如何也想不到云锦绣的动作竟然不如曹耀,这才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终于听到云锦绣的名号了,一时之间好些人都大松一口气。劫后余生,眼眶都不由泛红了!
“我们大熙的规矩一向简单,比照当初汉高祖入关时的约法三章即可。”阮英期待于这些活着的世族们的反应,同时也在寻找某些人,比如杨家!
啧啧啧,竟然没有看到吗?
可惜了啊!
阮英表示遗憾,但一想到杨觉,还是赶紧把脑子那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去吧!
阮英表示没有看到杨觉而略为遗憾,杨觉此时却被杨京逼得立在对面。
“你不是说这天下江山将来会是你的吗?”杨京脸上蒙着一层愠怒,直问杨觉。
“父亲不知我连出仕为官都不愿意?江山天下对我,不过如此。”可惜,与杨京的怒火中烧不同,杨觉却意兴阑珊地摊手,同时欣赏着杨京的反应。
“唾手可得的江山啊父亲,您看我拱手相让了呢。”杨觉似乎觉得不够,竟然再接再厉地刺激起杨京。
杨京瞪大眼睛,他如何能不知,比起云锦绣,随他们两人打下江山的人,更瞩意杨觉登基称帝。
可是,就因为杨觉不愿意,所以杨觉亲自向所有人推荐,请云锦绣登基称帝。
杨京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是什么?不就是无上的权利,无人能及的高位吗?
他苦苦追求,费心经营想要得到的,这一切都落在他的儿子身上了啊,然而他的儿子却拱手相让于人!
这对杨京而言是多么大的打击,可想而知。
“现在还来得及,这是江南,只要我们这些人一道联手,就一定可以成事。”杨京并不愿意就此放弃,反而试图说服杨觉,更觉得一切还是来得及的,只要他们一道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是他们办不成,办不好的事。
杨觉冷笑地道:“我既拱手相让,又怎么会再去抢。曹耀将军一路南下,多亏父亲相助。不过,也正因父亲之故,这南下的世族不少死于曹耀将军之手,但不知父亲这些功劳是希望陛下昭告天下,或是不昭?”
扎心莫过于此!
杨京盘算着什么,再没有比杨觉这个儿子更清楚的人,正因如此,杨觉深知如何才能让杨京不痛快!
“你”杨京想做的事,要达到的目的,从来没有要瞒着杨觉,恰也正因如此,杨觉不出手则矣,这一出手简直就快能要杨京的命。
“为了父亲着想,也是为了杨家着想,我想父亲是不会希望陛下对您论功行赏的。至于将来我的路要怎么走,就不劳父亲操心了。您若是苦苦相逼,便怪不得我对杨家出手。您该知道,如今的我有这个能力。”杨觉缓缓起身,并不想再跟杨京聊下去。
“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吗?”杨京对于儿子的反应,如何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养出这样一个儿子。
杨觉听着所谓的为他好,只觉得那是莫大的嘲讽,冷声地道:“大可不必。我与父亲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也请父亲不要再打着我的旗号行事。否则,我一定会把父亲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我倒要看看拿父亲视为世族之首的世族们,还容不容得下父亲。”
杨京脸色阵阵铁青。让世族开城门放曹耀进城的人是他不假,但这何尝不是因为杨觉。
然而杨京如何想到,杨觉让曹耀进城之后挥刀起落要对付的就是世族。得了城池后,杨觉竟然更想捏着这些把柄要挟于他!
杨京这辈子活到现在,何时被人如此利用威胁过?
过河拆桥,更是捏着把柄让杨京动弹不得的独杨觉一人而已!
杨京指着杨觉,后知后觉地终于问出,“你为何如此?”
杨觉一瞬间似是变了一个人,神色间尽是恨意,“父亲不知吗?”
第127章
杨家父子的碰面交谈都不顺利, 杨京被气得火冒三丈,却奈何不得杨觉半分。
相比之下,云承虽然被云启狠狠揍了一顿,这鼻青脸肿得也是没谁了, 这会儿总能好好说话。
“这么说, 害了我们云家的人你都解决了?”云启坐着, 云承蹲着, 云启活动一番后心情算是极为不错,挑起眉头问着眼前的大侄子。
“自青州出,于危难时弃我云氏于不顾者,尽亡之,一个不留。”此刻的云承面上哪里还有方才半分的不问世事的轻浮,眉宇间尽显狠戾。
“家族危难时,是我无能, 没能保护父兄, 这些年在建康, 我虽花天酒地, 却从来不敢忘记家族仇怨。”云承并非为自己洗白, 父兄死讯传来, 家族被亡,他那时也是始料未及, 待他反应过来时,事成定局,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保存云家所剩无几的实力, 以待来日报仇血恨。
云启冷哼一声道:“我以为他们把你推上皇位, 你怕是忘了所有的仇恨, 一心只想坐稳皇位。”
“叔父, 我并不傻,岂会不知那些人为何将我推上皇位。”云承面上有些尴尬,还是得为自己开脱一番,他可不是那等蠢人!蠢得被人当枪使还能沾沾自喜。
云启插腰厉声道:“我告诉你,不管你在建康怎么样,你最好记住,锦绣登基这个事定下了。谁要是敢跟她抢这个皇位,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包括你。”
说到这儿,云启更是狠狠地瞪了云承一眼,毫不留情地道:“你再不容易也比不上她一个孩子。她能有今天更是凭的真本事。你这个当父亲的从来没有庇护过她,如今要是敢碍她的事,我会亲自送你去见你爹。”
此话,云承相信云启说得出做得到!
“若登基的不是锦绣,这皇位我确实有意争一争。但既是锦绣,我断不会再有争夺之心。我决定了,这江南好山好水好气候,往后我就在江南养老了。”云承赶紧表明态度,连后路他都想好,安排妥了!
云启听着算是略为满意!
皇位嘛,没有谁会不想。都上去了再想下来,不争一争怎么知道行或是不行。
但是,云锦绣是怎么混到今天的,云承若非极其无耻且没良心,也做不出跟云锦绣争位的事儿。
不过,自觉的离得云锦绣远远的,压根不想在云锦绣眼前晃悠,这很是不错。
“这些年叔父陪在锦绣身边,以后还得有劳叔父。”云承不曾尽为父之责,也就从未想过仗着自己是云锦绣的父亲,肆意索求。
从前他们多和不曾见过几回,往后依然如此相处的好!
云启又瞪了云承一眼,透着不满地道:“这些事用不着你说。我心中自有章程。”
“您,不会是自己杀过来的吧?”云承似是随口问上一句,不料云启闻之脸色一变。得,云承马上明白了,与之而来也得感叹道:“你是真心疼锦绣。”
“不然像你一样?当了父亲没点父亲的样子?终日风花雪月,无所事事,连云家被灭那么大的事你也没能出半点力?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
“我就得提醒你,要不是你小子无用,咱们云家绝不会是那样的下场,你爹和你兄长他们也断然不可能落得惨死的下场。还有你那曹夫人。”
云启越说越气,这都急起来了!吹胡子瞪眼睛的,这要不是想起来云承是活人,不能生吃的,没准这都要吃了!
云承这回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再吭声了。
他是幼子,自小有父兄在上头顶着,他只管快活自在的过他的日子。
娶个媳妇吧,他又惊觉那么一个媳妇似乎也并不需要他。人自己练兵打仗,那叫一个威武!
这,什么都用不着他,云承不放开的玩还能干嘛?
玩啊玩的,玩到最后已然是醉生梦死,连云承自己都在考虑,许是哪一天自己就那么死了!
可惜了啊,他一个废物没死成,偏偏他的父兄,和那一个以守卫家国为己任的女子死了!
听到消息那一刻,云承一直在不断地反问自己,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道,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偏是怎么作都死不了!
“总而言之,你自己识趣最好不过。反正你以后离得锦绣远远的。只要你不蠢得给人当枪使,锦绣就算遇上再难的事她都能解决。”嫌弃完云承,云启更不能忘记初衷,云承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最有可能被人当枪使!
云启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正是害怕云承一个脑子发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下什么不该做的事儿。
“叔父放心,我这个人一向公平。爹和兄长们对我没有要求,只要我别犯蠢,我要怎么花天酒地,怎么醉生梦死,他们都由着我。所以,我得他们庇护,他们出了事,我定要为他们报仇。
“锦绣,我虽是她爹,自小到大没有尽过为父之责,我自然也不会要求她将来孝顺我。我也更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我生了她便了不起,企图对她指手画脚。”
云承态度挺端正,丝毫没有因为是云锦绣的生父,企图一步登天之意。
这可真是太好!
云启略满意地颔首,“你一向喜欢花天酒地,往后依然如此吧。锦绣也不会亏待了你。”
这一点云启可以打保票,不过云承挥挥手道:“我的日子怎么过,让她不用操心。叔父不如代为传句话。我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添堵,让她大可以放心。”
“其实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对你压根没当回事。我是觉得你小子不太可靠,这才会火急火燎赶过来,想让你小子变得聪明点,别犯蠢地作死。
“我也不怕告诉你,你这个没养过的女儿不是省油的灯,真要治你,未必没有办法。”
云启凉凉地提醒云承这一点,云锦绣完全没有把他当回事,他不过如此。
这回云承听着笑了,很是欠扁地说了一句:“叔父说得我很是想跟她过上几招,比个高低。”
云启二话不说地亮拳头,“你小子皮痒是吧!”
不用说,上手就揍,毕竟云启对云承的那点不满可是积攒挺久了,终于能捉住机会把人往死里揍,他不揍才怪。
等云琪见着云承时,云启的眼角,嘴角,那都是一阵紫一阵青,颇是引人侧目。
可惜有人的脸皮厚,云承淡定地同众人打招呼,第一眼注意到的正是杨觉。
“杨公子。”云承和杨觉一番交锋没能占得便宜,更是当了一回杨觉手中的刀,自知杨觉一如传闻的那样,并非等闲之辈。
“云郎君。”与云承不同,刚入江南的杨觉显得很是得世族们的欢迎,至少在云承出现时,云承便看到杨觉由着那些个世族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一个个看着杨觉,眼睛都放光了!
云承看着觉得颇为眼熟。啊,对了,就跟当初这些人想让他当皇帝时一般模样。
一瞬间云承便意识到这些世族有什么打算了!
云锦绣作为女人这一点,偏她成为了皇帝,实令人诟病。
无奈云锦绣又是凭本事,真刀真枪打下城池,收拢民心由天下人共请成为皇帝的。
对,所谓的天下人更多代表的是青州,比如他们江南的人里,就不太认可云锦绣成为皇帝这件事。
但,他们不认可又能如何?
打是打不过云锦绣的,而在面对曹耀磨刀豁豁时,他们不是就跟云锦绣示好了?连云承都被拉下了皇位,巴不得云锦绣赶紧过来接手建康,别让他们落在曹耀手里。
事至于此,改变云锦绣成为皇帝这个事,凭他们是不能。杨觉的出现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啧啧啧。一群蠢货,果然是蠢得无可救药了!
但凡杨觉有心成为皇帝,能有云锦绣什么事?
正是因为杨觉不想当皇帝,才有云锦绣成为皇帝这一定局。
一个个就不怕他们费心想把杨觉推上皇位,最后反而极有可能会让杨觉干掉?
嗯?说到这儿,云承也是纳了闷了,杨觉为云锦绣做了不少事,究竟图的是什么?
唾手可得的皇位杨觉竟然都不要,反而费心将云锦绣推上去。
云承也是作为一个男人,之前试探过杨觉,可惜了,杨觉并不愿意说实话。
“不知云郎君接下来有何打算?”云承闹不明白杨觉心思时,杨觉已然光明正大地问出,就为了弄清楚云承接下来的打算。
一时间,不少人都竖起耳朵,只为仔细地听清云承的回答。
云承就是个坏心眼的,越多的人想听见他的答案,他便不让他们听见。
是以,云承意示杨觉附耳过来,他只说与他一人听。
杨觉并未觉得有何不妥,配合地附耳过去。
云承故意以袖掩唇,保证他说的这些话,出他之口,入杨觉之耳,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内容。
杨觉听完后,只赞一句甚好。却是在众人竖起耳朵等着下文时,再没有别的话。
当然,杨觉一眼瞥过在场的人,并没有错过他们那或是失望,或是急于探知的表情。
但,他们想知道,难道杨觉就得说与他们听吗?
第128章
总的来说, 杨觉并不太乐意看到所谓的士族们高兴,更不想让他们知道得太多!
云承也是一位妙人,妙得懂得如何吊起人的好奇心,再把人吊到极致, 又一盆冷水浇下, 啧, 完美无比。
杨觉与云承算是一拍即合, 虽然各自的目的有所出入,但这些过程未必不能相融合。
“公子。”阮英在这个时候小步走了过来,在杨觉身边轻唤一句,自然不忘同云承和云启颔首。
“何事?”杨觉了解,阮英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怕出什么事了。
果不其然,阮英于此时道:“匈奴进犯。”
匈奴二字, 引得不少人转移了心思。
北边胡族之类, 鲜卑等都已经败于云锦绣之手, 眼下还占据中原城池的只剩下匈奴了啊!
中原动荡, 看起来似乎就要内斗不休。匈奴自然不能错过如此大好机会, 发兵南下, 企图乘虚而入。
杨觉一眼扫过,自知阮英肯定有话没说完。
果不其然, 阮英接着丢出下一句道:“陛下御驾亲征,请公子回朝代掌国事。”
嘶!云承嘴角阵阵抽搐, 这一刻的他考虑的是, 云锦绣不至于糊涂了吧?
别的就不用说了, 只说听到阮英传达请杨觉回朝代掌国事什么的, 周围的人眼睛都齐齐放光了!
云承第一反应看向云启, 别说,他既然对云锦绣从来不了解,哪能知道云锦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就云锦绣御驾亲征什么的,确定不是要把江山亲自送到杨觉手里?
有句话说得好!饶是杨觉再不愿意,一但被人推到那样的份上,也不是不可能顺势而为的。
杨京在一旁的反应,云承想到此人一向活络,对权利的向往,断不可能因为云锦绣的登基而停下脚步,自此安分守己。所以,这样的人肯定会揪准机会,费心让他们杨家成为自己梦想中的权势最大的世族。
可惜,云启瞪了云承一眼,似乎在无声地告诫云承,这有些事不是云承该管的,他只需要好好在江南继续醉生梦死即可!
云承
他这一番操心都是为了谁啊!
杨觉这时候也终于不负众望地开口,“知道了!”
知道了?这话几个意思?
云锦绣的安排出人意料,同样,杨觉的反应也让他们意外无比。
这么一句知道了,他是答应办此事或是不答应?
显然,一众人最急于知晓的就是杨觉愿意或是不愿意。
阮英这么一个传话的人,反而显得就不着急了!
一眼扫过一众人,阮英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就好像让他们纠结无比的事,在他这儿就不算事。
确实是不太算的。毕竟阮英跟他们又不一样!
他们各怀鬼胎,打着各种各样的旗号,行的都是利己之事。
阮英呢?不好意思,那是最想把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全掐死的那位!
云锦绣一番操作,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想不开,于阮英而言,不管是云锦绣本身也好,杨觉也罢,这两位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断不可能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当然,在对抗胡族入侵这个事上,熙朝是自上而下都是一样的态度,绝不许他们进犯中原一步。
敢来,云锦绣能把其他胡族赶出去,也一定会率领大熙的臣民把这些虎视眈眈的匈奴人也一并赶出去。
至于云锦绣御驾亲征这个事,或许对于不少人来说很是意外,但就阮英这个跟随云锦绣几次深入敌后,一回一回打得本以为可以入主中原的胡族们措手不及的人,阮英对云锦绣那毫无章程,却能屡战屡胜的打法很是佩服。
总而言之,术业有专攻,在打仗这件事上,阮英自问没有那么一个资格对云锦绣指手画脚。
嗯,至于朝堂上吧。云锦绣把军国大事交到杨觉手里,这不是这些年来一贯的事吗?有什么值得他们这些人大惊小怪的呢?
阮英神色淡淡,压根没有把众人以为不可思议,甚至为此而生出惊恐的事当回事。
“诸位请。”于此时,杨觉再请之。怎么说这也是他们攻下建康之后,杨觉第一回设宴,云承也好,曹耀也罢,几乎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出现了。
北边闹出的动静,其实让人觉得不太好!
盼着天下太平的人,对于再一次进攻的匈奴,很是担心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将毁于一旦。
至于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顺理成章推上他们想推的人成为皇帝的机会。
人心各异!但不知在这一场无声的博弈中,究竟会由何人取得胜利。
宾至如归,人人都记着云锦绣御驾亲征一事,还有杨觉被委以重任这一点。
可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杨觉没有透露出任何意思,他不说回去,也不说不回去。一句知道了,落在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其实也很是拿不准杨觉究竟怎么想。
与之相比,云承显得有些急了。不由分说地拉过云启,非要跟云启讨论讨论不可。
“你确定锦绣是个有数的人?”云承不是想怀疑云启,可是云锦绣在这个时候御驾亲征,这是正常人干的事儿?
云锦绣不会不清楚有多少人想拉她下马是吧!
更别说这刚刚打下江南,江南这些人最是自私自利,也最是唯恐天下不乱,云锦绣偏还把这个乱的机会送到他们手里?
“至少比你有数。这么多年她能打下这么多城池,能应付那所谓的晋朝,让他们就算恨不得立刻从她手里夺回她的城池却不能,难道你以为她会不知道你们究竟打什么主意?”云启不客气地冲大侄子翻了一个白眼,并不掩饰对云承的鄙视和不满。
云承心里苦,解释道:“叔父,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云启哈的一声,毫不留情地道:“是吗?”
算了,这是跟云启吵这么一件事的时候吗?
“御驾亲征,朝廷上人心各异,谁要是不趁机闹事都有鬼。她竟然将国事尽托付于杨觉,这简直就是把江山拱手相让于人嘛。
“对,杨觉要是有心早登基了,轮不到我们锦绣。但是别忘了杨京,这一位老谋深算,为了权利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有他在,他要是不借杨觉的势兴风作浪才怪。”
云承也是没有想到云锦绣这才攻下江南竟然就要御驾亲征,这是有多心宽啊!
“你不知道锦绣手里究竟有多少人吗?”云启疑惑地扫过云承,那模样就像在看着一个傻子。
对,云锦绣是御驾亲征了不假,那么多年来云锦绣又不是少出去了,结果还不是太平无事?
对,也有人说那是因为杨觉在坐镇。但果然都是杨觉的功劳?
云启作为一个过来人,说句不中听的话,要说在得百姓拥护这件事上,杨觉是比不上云锦绣的。
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能迅速攻城略地,更能让后方再不起乱事,究其根本在云锦绣。
或许有人因为云锦绣是女子这一事而惋惜,但在云锦绣手底下的人,必须都得承认,云锦绣有资格成为皇帝。
当然,在天下大势前,杨觉与云锦绣谁作为皇帝,他们会有所纠结。
然而在杨觉推荐云锦绣成为皇帝那一刻开始,追随两人的人,心甘情愿为他们而用的人,便不会再考虑任何无关紧要的问题。
从云锦绣登基那一刻开始,他们便只想按他们之前的理想奋斗:将胡族赶出中原,开创一个万世流传的盛世。
所以,南边这些人以为云锦绣御驾亲征是个机会,这是未免太小看云锦绣了!
“叔父一点都不操心?”云承急得嘴上都快冒泡了,结果一看云启压根没当回事。
“有什么值得操心的?你难不成以为锦绣能打下这样一个天下都是杨觉的功劳?在锦绣手下的人冲的也全都是杨觉?
“哼,论行军打仗,杨觉可未必比得上我们锦绣,更别说在安抚百姓,以令天下安这一点上。”
云启可是一向觉得云锦绣了不起的人,对云承没有一点判断能力什么的,很是嫌弃。
云承
“算了,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不过,也要管好云家的人,别让他们跟着不争气的闹事。”云启来此是为了管云承,至于其他云家的人嘛,交给云承去管!
果真是丝毫不担心!
云承终于是得出了那么一个总结,这心里依然七上八下。
“记住你说过的话,你会在江南好好地过你的日子,保证绝不会给锦绣添堵。要是哪天你敢说话不算数,那你就给我等着。”云启一把抹过脖子,毫不留情地冲云承扬眉。
云承没能忍住地问:“叔父,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侄子。”
“你是我的侄子不假,是在云家生死存亡之时无声无息的侄子。”云启露出一口白牙提醒某个侄子!云承无可反驳。
云启接着道:“比起你在江南花天酒地,锦绣为了自己,也为了云家、天下人出生入死。所以你说我该偏着谁呢?”
作为一个偏心的人,云启偏得理直气壮。
第129章
云承有云启压着, 别管再怎么操心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杨觉,没有人知道杨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建康,反正江南一应诸事都由阮英负责了。
当然,曹耀也在左右搭把手, 但凡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云锦绣御驾亲征时动任何歪心眼, 不好意思, 好好地呆在家里, 连门口都是不能出的。
对此当然有人抗议,可惜阮英一脸的为难,怎么说那可都是他们陛下的外祖父,又是战功显赫的主儿,要不是因为云锦绣北征,怕是这会儿论功行赏,这一位必位于上。
让他去跟曹耀抗议, 请曹耀别太把人盯得太紧, 这个, 让他怎么说呢?
论起讲理, 你们都讲不过曹耀, 他怎么跟人家讲呢?
阮英一脸很无奈加莫可奈何地迎对众人, 其实更盼着他们能帮忙解决曹耀,毕竟在某些事情上, 阮英也吃曹耀的落挂,哪里是他想找曹耀的麻烦就能找的!
这就让人想起某一日阮英一脸鼻青脸肿地从曹耀的帐中出来, 虽然从头到尾阮英半句曹耀的坏话都没有说过, 可是他们看着阮英那张脸, 谁能相信阮英啥事都没有?
好些人都想跟云锦绣告状, 可惜, 见不着。
不是没有人想一起进攻曹耀,然而看到曹耀的兵马时,想想他们手里的部曲全都被阮英派人接收了,理讲不过,想跟曹耀动手,他们确定自己能打得过?
建康城可是曹耀带人破的,虽然阮英和杨觉一前一后也跟着到了,但曹耀的本事他们亲身体会,断不可能认为曹耀是吃素的!
然而面对曹耀的严控,有人抗议,无奈曹耀不乐意听他们的,也不想为他们有所改变,他们不认输,整个建康无一人敢跟曹耀抗衡不是吗?那,只能乖乖的呆着了。
云承一看这情况,对于某位好似被曹耀打了一顿的阮英,必须凑近好好地看看。
“郎君。”作为皇帝的父亲,云承别管在云锦绣那儿是什么样的份量,就名分上来说其实都有迹可循。只不过暂时未定名分,阮英便只客气与之问好。
“曹将军打了你?”云承心中存疑,岂能不寻机会探明。
“自然没有。绝没有。”阮英无心栽赃,当着这么算是半个自己人的面,更得把话说清楚。
“所以,你们作戏,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目的是为了把人锁在建康。”云承这回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阮英冲他一笑,这什么戏不戏的,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谁要是看出来了那是别人的事,同他没有半点关系哈。
云承这回算是明白了云启话中之意,为何云启从头到尾听说云锦绣御驾亲征,更让杨觉赶紧回去主持大局,丝毫不见慌乱。这是早就知道,云锦绣不是那好相与的主儿,想闹腾,怕是连他们出手的机会都不曾。
“与匈奴一战,有多少胜算。”得,云承明白之后也不再多问,只问那前线的战事要多久结束。
阮英瞄了云承一眼,确定这一位也并不如传闻的那样无用,说几句实话?
想明白这一点,阮英如实相告道:“陛下早年虽与匈奴联手平分鲜卑城池,也早有提防匈奴趁乱而入,所以有些棋子早已安排妥当。相较于陛下喜欢光明正大出手,杨公子更无所顾忌,出手更狠辣。”
此言落下,让云承挑起眉头继续追问:“比如。”
阮英眨了眨眼睛,其实是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的。
云承却似乎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绝不罢休的态度。
嗯,那就意思意思地说一说?
“比如美人计。”阮英想了想匈奴方面的消息,这最近闹腾得极是厉害的莫过于这匈奴部族的人为了美人而相争,都要父子相残了啊!
云承了然了。
阮英冲云承一笑,“郎君若无他事,我先去忙?”
试探地问,无非也是为了得云承一句准话。
“你家陛下想好定都何处了吗?”阮英急于跑路,然而云承依然有一问。
“长安。”阮英对这事答得那叫一个利落,这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今天换成谁来问,阮英都能大方回应。
长安是古都,作为都城很是不错。
“匈奴这仗要是打赢了,正好可以迁都。”阮英赶紧补充上一句,云承
怎么有一种匈奴这时候进犯也在云锦绣这些人算计中的感觉?
云承打量阮英半响,可惜阮英冲云承一笑,看起来有些腼腆,然而云承要是觉得这么一个人好欺负,那简直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要不知道!
挥挥手,云承果断决定打住和阮英再聊下去的意思。
阮英也是不太乐意跟这位继续聊下去的,建康鱼龙混杂,有时候得防着隔墙有耳。
而一如阮英所说,匈奴虽然来势汹汹,架不住云锦绣一向喜欢绕后袭于敌军的大后方,且是一袭一个准。
匈奴就算在草原上厉害,架不住他们进了城池,在中原人的地盘上,这不是以己之短对敌之所长吗?
云锦绣带军绕后,断其后路,令匈奴大军首尾不能相接,且在这个时候,匈奴传出消息,匈奴内乱,原本该救援的兵马愣是不出,以至于那进攻云锦绣的匈奴大军,在云锦绣的左右夹击之下,十万大军尽亡。
至此,匈奴主力被灭,随着匈奴后方内乱争斗不休,匈奴一时半会是没有那个能力与云锦绣的兵马抗衡。
云锦绣乘虚而入,夺回凉州、西域等地,曾经在汉人手里的城池,将再归于汉人,其版图足以抗衡强汉之时。
不管是哪里的人,听闻云锦绣竟然如此利落地攻城略地,将天下牢牢地握在手里,都欢呼雀跃!
不高兴的人,大概更多是因为云锦绣如此的能干,让他们感受到云锦绣的厉害。
可惜,大部分的人是不管那么些人乱七八糟的想法的。
随着云锦绣夺回城池,迅速安定各方,同时也传回诏令,以令群臣迁都,大熙定都长安!云锦绣这一回班师回朝直接便在长安定下,众人也都往长安去吧!
谁对这事都没有任何意见,青州这地方虽然不错,但作为都城是不能的。
当初云锦绣是一切从简,一但正式一统天下,这都城肯定是要再选的。
后世记载,熙高祖三年,女帝驱匈奴以江北,收回西域都护等地,以令这落入匈奴之手的西域之地,再归中原,自此匈奴纵然一再进犯,终不能得我西域各地。
天下再归一统,女帝定都长安,以令君臣迁之。自此,一代盛世由此开启。
一统天下的女帝啊,以令天下臣民皆休养生息,轻赋徭役,盼天下恢复元气。
而随着天下一统,就得论功行赏了。
云锦绣班师回朝时也终于得跟杨觉和其他臣子好好地讨论讨论了。
十六岁的女帝,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在她之下的臣子们哪一个不是眉飞色舞的。好些人其实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追随云锦绣平定了天下,这真就像做梦一样!
居于云锦绣之下的臣子,并非清一色都是男儿,更有不少女子!
虽然这样的局面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在云锦绣这儿,能在云锦绣面前露脸,在这朝廷之上争得一席之位的人,凭的都是真本事,一干人都是心服口服,绝没有半点不满。
当然,云锦绣登基是略有仓促,以至于除了几位有了正式的官名,其余人一律按云锦绣之前定下的先安定各州和百姓。
好在,天下终于一统,云锦绣这一回终于想起要给人好好地论功行赏了,也是不容易。
“昔日青梅煮酒论英雄,今日与诸位煮酒论功绩,以定赏罚,诸位只管畅所欲言。”云锦绣一身淡青色长袍,长发半束,发间以金玉点缀,既显干净,也透着几分随和。
在她之左侧以杨觉为首,阮英、潘宣等一干男的女的年轻人接以在云锦绣面前占据的份量而坐。
其右以王申为首,范长生等名士大儒席地而坐。
一方年轻,一方稳重,泾渭分明。
热腾腾的好酒端上,再以炉火温酒,配以好菜,云锦绣笑笑地相请道:“请。”
“陛下请。”云锦绣要论功行赏,这是预料中的事儿。只不过,就算云锦绣说得再直接,并不代表他们就能细论自己的功劳。一时之间,不少人的视线已然落在杨觉身上。
论功,在场无人能与之比及。
但是,杨觉会不会要这些功?或是要在这熙朝占得一席之地?却是未知之数。
一杯清酒下腹,一个个相互交换眼神,都想让那么一个人出面,代为说上几句话。然而要论谁开始,也着实让人为难得很。
“诸位都难开口,那就由我来吧。平定天下,武将们多是辛苦,诸将之中,诸位以为,何人可为大将军?”云锦绣放下酒杯,也不与人为难,由她来开这个头好了。
大将军什么的,这可是将来天下大定,执掌天下兵马之人,云锦绣一个打下天下的人,对于手中的将领一向宽厚,不过,同样也诸多约束。
总的来说,云锦绣手底下的兵,没有不对云锦绣心服口服的。
第130章
云锦绣问起可为大将军的人选, 好些人的目光都落在杨觉之后的众人。
其实云锦绣手下的将军们并非单纯只会打仗,云锦绣一向不遗余力教他们读书写字,故而,大熙的将军们几乎都不粗鲁, 和他们这些自诩有才的人放在一起, 丝毫不占下风。
可是, 大将军一职非同寻常, 须得德高望重,能令众将信服者方可为之。
一时间,众人扫过众将军。
一群将军面对众人的打量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要说当将军的人不想成为大将军,执掌三军,号令天下,那绝对是骗人的。
先前他们都是听云锦绣和杨觉的号令行事, 对大将军这个位子其实没有多少意识, 然今日云锦绣提起, 谁不来了精神, 就等着下文。
“曹耀将军如何?”有人提议, 虽说曹耀尚未自南而归, 不过这一位的资历在,云锦绣更是他的外孙女, 平定南边,曹耀厥功至伟。
不料云锦绣第一个摇头道:“若论资历, 外祖自然堪为大将军。然于我朝诸将, 却不能聚众将之心, 不妥。”
不妥二字, 是云锦绣的决定。
任人唯亲这是大忌。曹耀南下时虽立功, 但对抗外敌之时,云锦绣手中众将,哪一个不是血战在前?
这些血性男儿为守卫家国不畏生死,冲锋陷阵从不后退,也曾与胡族斗智斗勇,大败敌军。
相比之下,曹耀就南下这点功劳,并不足以和云锦绣手中的将军相提并论。
提议曹耀为大将军的人,指的并不是眼下曹耀的功,而是曹耀自上战场以来所立的功。这好像有些太欺负人了!也确实如云锦绣所言,难以令人诚服。
“论武,勇冠三军;论智,调兵遣将,用兵如神;论仁义,举世无双;有一人可为大将军。”
云锦绣的否认,其实对他们来说挺好的,毕竟提起曹耀的人,未必见得果真认同曹耀为大将军,更多是为试探。
今虽天下已定,然而他们不能确定的是,云锦绣是否会生出懈怠。
曹耀是云锦绣的外祖,云锦绣得力不少,天下一定,是否曹耀就将成为云锦绣身边最有权势的那一个人,这也是能试出云锦绣心性是否有所转变的。
杨觉开口,指出能胜任大将军的根本是为何。
“李武。”云锦绣与杨觉在众人询问的目光下脱口而出。
言罢,两人对视一眼。
众人听着云锦绣和杨觉所指何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李武身上。
年轻的将军不过才二十出头,乍然听到云锦绣和杨觉竟然都觉得他可为大将军,呆若木鸡。
“李将军自陛下起事前追随于陛下,与陛下游说青州少年,里应外合,夺回青州。
“后与陛下深入鲜卑、匈奴之地,擒其王族,杀其兵马,几次对敌胡族皆以大获全胜。
“其功,众所皆知。军中诸将对李武为大将军一事,可诚服?”
杨觉细数李武的功劳,再转头问起众将。
一个个将军们立刻起身掷地有声地回应道:“我等心悦诚服。”
诚如杨觉所说,李武虽年轻,他立下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且李武在军中颇得将士之心,谁能不心服口服。
果真要因为他的年轻而轻视于他,认为一个年纪的人不可为大将军,他们是不是忘了在场最年轻的人莫过于云锦绣,可是云锦绣却是他们的皇帝。
故而,众将军既然都开了口,表明他们的态度,军中事务,虽说文臣们不算是完全不能插手,但不同意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拿人年轻说事儿,明摆着不可行。
阮英算是和李武接触颇多的人,此刻面带笑容地道:“李将军必不负陛下信任。”
这一位算是云锦绣和杨觉一手教出来的人,本事自不必说,忠心更是无人可及。
军中大权,尤其是在天下初定的情况下,总得要教到信得过的人手里才能让人安心。
余下众人,或多或少懂军政的人比较云锦绣手中的将军,不得不承认云锦绣和杨觉都极是公正,论功行赏什么的倒是丝毫不偏不倚。
“我提议,以曹耀将军为大司空。”杨觉在这个时候又有提议,内容嘛,引得不少人都打量他几眼。
大司空,三公之一,只不过如今的三公和昔日的三公相差甚远。
以前的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掌的可是国家大权。后来这三公不断的转变,名称有所改,这地位也慢慢的发生变化。至如今这三公虽为正一品,显然多是摆设,并无实权。
但相较之下,能成为这三公之一,有权无权的,其实也算不上太重要,重点是好听。
杨觉心知以曹耀的身份地位,不出任大将军难免会让人生出不悦,云锦绣或许有办法安抚自家外祖,不过朝廷上也得给出补偿的方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曹耀居于人下,叫人笑话。
三公,位虽高,却是安抚人心所为,故,谁对这一点都没有异议。
那就继续商量吧。云锦绣听着反而问起:“建朝仓促,咱们这官制诸位都有什么想法,是要沿袭哪朝的?”
论功行赏什么的,也确实得有个前提,比如他们的官制。
这什么官定几品,各负责什么事,这要是不弄清楚,由着人瞎胡闹,那不是要闹出大笑话吗?
王申瞅了云锦绣一眼,“晋?”
云锦绣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对那么一个王朝的不屑之。
王申不禁轻咳一声,望云锦绣能够悠着点,再怎么不屑,对于一个已经亡了的朝廷,用不着表露得太明显。
“分封之制,旁人如何看待我不知,然国中有国,实大忌也。且因我之故而得以封王,无功于国,在我这儿行不通。
“换而言之,诸位不用操心我会大封云氏。我的兄长也好,长辈们也罢,想要权势须得凭本事。
“毕竟诸位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哪个不是拼死而争?”
云锦绣收到王申的警告,反而不紧不慢地表态,她不会让云氏因她一人之故而自此成为天下世族之首。
想要权利,地位,请他们自己拿出真本事!
一群人都傻了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云锦绣这想法也太奇怪了!
所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自来就是他们接受的教育,结果怎么样?云锦绣成了皇帝竟然没有想过让家族因她而一跃成为天下世族之首?
那什么,连封王封侯都不愿意的,云锦绣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诸位难道想让这天下如同往日一般,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庶士?”一群人什么想法,云锦绣一眼便洞察。
然而他们想要将来这天下变成什么模样,难不成以为,他们只需要想,不需要做吗?
一瞬间,本来觉得云锦绣有些苛刻的人立刻反应过来。
云锦绣在以身作则,让天下人知道,新建的熙朝和晋朝完全不一样,这是一个靠本事才能立足朝廷,相对公平,且连云锦绣这个皇帝都愿意给予公平的王朝。
如果云锦绣说一套做一套,试问如何能让天下人相信,熙朝不一样呢?
“诸位对士族门阀垄断极为不满,这对天下人而言同样不公平,我们共行至此,既为驱逐胡族,更为向天下士族喊出我们的不满,最终目标不是要改变这份不公吗?如此,我以身表率,不好吗?”云锦绣再追问,谁能说出不好!
虽然自古以来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上皇帝的人,就连他们家的狗都可能高人一等。云锦绣执意要让天下看到熙朝的决心,知熙朝再不类晋,有何不可?
“陛下圣明。”于此时,张昭之第一个站起来,作为一个寒门子弟,他最是感触颇深,对云锦绣能以身作则,开天下言路及有才有能之人晋身之道,自欢喜无比。
云锦绣扬起手道:“圣明当不得。我开了这个先例,不高兴的人不知凡几。”
“想让有些人高兴,饶是将这天下拱手相让于他们,他们都难以欢喜的吧。”杨觉悠哉悠哉地接过话。他一个士族门阀之首的人说的话,最是中肯,但也足够扎心。
“公子怕是忘了,你我皆是士族。我云氏虽不如杨氏,想当年我祖父在时,也是削尖了脑袋企图鱼跃龙门,掌控天下。”云锦绣却觉得不太够,听听她这补充的话,连云家故去的长辈那点心思都敢坦然揭露,真行!
在场士族出身的人,多少为此而觉得面红耳赤,大抵他们自己有数。
云锦绣道:“云家有我,我能管得住他们。但不知你们各家的人,你们能不能管得住?”
本来恨不得把自个儿缩成一团的人,这一刻更觉得头痛。
云锦绣这一问难道能是随口一问?
“我与诸位相逢于危难之时,好不容易驱逐胡族,一统天下,志在安民定天下。想来诸位不会刚定天下便全然忘记自己的初衷,做下自毁长城的事。
“唉!我不想做那兔死狗烹的皇帝,但是,我也断不能容忍诸位毁了这天下。故,请诸位好好地管好自己,也管好你们的家人。莫逼我不得不下杀手。”
第131章
作为一个皇帝, 能把丑话说在前头,早早地提醒这些跟她混了多年的臣子,千万千万别触及她的底线,云锦绣可比那些虚伪装大度无所谓的皇帝好得多。
懂的人都明白, 云锦绣如此甚好。既道明她不是不能容人的那种, 但也表明她有自己的原则。
换句话来说, 从前在她手底下该如何遵纪守法, 尽心办事,往后依然如此。
反之,谁要是犯蠢栽到她手里,她亦不是那心慈手软之辈。
打云锦绣说出这番话开始,无论是王申也好,杨觉也罢,都可见欣慰。
为人王者, 最怕的就是一步登天后移了心性。
云锦绣之前的表现他们都很是满意, 但他们其实也不确定云锦绣是否想过自己会登上高位。
然而云锦绣如今既为帝王, 她的决策在很大程度上主宰了很多人的生死。
一个能容人的皇帝, 和一个不能容人的皇帝, 臣子们的反应也是不一样。
不过, 云锦绣能说白了,这就很好。
“臣等铭记。”这两位的反应没什么人在意, 不过,他们都得记下这句话, 最好刻进骨子里, 往后这一生, 但凡他们要在云锦绣手下混, 便要做到。
“官制一事, 我与杨公子之前有讨论过,诸位不如看看是否可行。”云锦绣满意于臣子们的识趣,见好就收什么的也是必须的,言归正传地论起官制一事。
好吧,正有些拿不准的众人微微一愣,最终乖乖地决定看看云锦绣让人送来的方案后再发表意见。
总的来说,云锦绣是取后世之总结照搬的。
三省六部什么的,自打确定之后几乎沿用到皇朝覆灭,万变不理其宗,证明可行。
小涡她们几个领着人将公文赶紧分别送到在场的人手里,云锦绣手中也有一份,同杨觉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拿起翻开。
“三省六部。怎么没有丞相?”一看官制,最显眼的就是前面的。丞相啊,多少人奋斗一生就为了成为丞相,权倾天下的丞相。结果倒好,云锦绣竟然不设丞相了吗?这可不行!
“三省长官就是。”云锦绣补充一句,只不过和丞相属于正一品官员不同,这三省的长官只有正二品。
得,顺云锦绣的提醒看下去,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所谓的丞相一分为七了啊!不,七个都是少的,看看最后云锦绣备注下的可兼任,这是要多丞相制吗?
不少人看到这样的内容,脑子已经在飞转。如何能看不出来,云锦绣这是在分权!
但是,凡事有利有弊是吧。
相权被分,往后的丞相再不是一人,而是多人,这不就证明他们能出头的机会更多了?
至于剩下的六部和御史台,大理寺,几乎都是有迹可循,无非是换个名目,取个别的名字来用罢了,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反正云锦绣连不封赏兄弟父亲叔父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
杨觉作为一个最早和云锦绣讨论官制的人,一开始也为云锦绣能想出这样一套的官制而觉惊奇,可随后细细考虑,又觉得此事可行。
权利过大,造就的正是权臣把持朝堂的局面。
朝堂之上原本就不该是一言堂,就得蓬勃发展,以令各种各样不同见解的人并行。
云锦绣并不想太过约束臣子,但同样也并不希望臣子们试图凌驾于她之上。
这一点从一开始云锦绣便表露得很清楚,谁要是不长眼的非要惹上云锦绣,那是找死!
“甚好。”王申作为一个名士,他的存在更多的意义在于定人心。因而看完所有的官制后,王申便中肯地评价这一句。
至少这份官制无论是在中央或是在地方,都能很好的制衡。那么将来这个熙朝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臣附议。”有了王申开口,其余人也就无须再客气了,且纷纷表态,他们很是认同云锦绣和杨觉商量的这官制。
“那么由谁来出任尚书令?”行,甚本上云锦绣早就料到这事儿反对的人几乎没有,那就一个个人选定下。
大将军不用说了,云锦绣第一个定下了人,也证明在云锦绣心中军权甚重。
尚书令是为三省之一尚书省的长官,其下有左右仆射,掌六部,管的是执行,这是实权。
随云锦绣话音落下,几乎不约而同,众人的视线落在杨觉身上。不料杨觉已然道:“我曾立誓,此生绝不出仕为官。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有此一请,望陛下许之。”
谁也没有想到杨觉竟然还会提起誓言,当然,也没有谁会觉得誓言不该守。不过,有这个必要吗?
要是杨觉不提,就杨觉为平定天下做下的努力,谁也不会不识趣的提醒杨觉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誓言。
“公子请说。”云锦绣并不意外,毕竟官制的事云锦绣既然一开始是跟杨觉讨论的,又怎么会不知杨觉做下的什么样的决定。为此,杨觉有所请,云锦绣岂能拒绝。
“凡我之功,与杨氏没有半分关系。请陛下往后不可因我之故,对杨氏厚待之。”杨觉郑重地起身,朝云锦绣有请。在场的人都震惊无比,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个云锦绣不愿意让云氏因她之故而鸡犬升天也就罢了,杨觉不想当官,竟然更不许人对杨氏厚待?
这一个两个的,果真心中只有天下,没有半点私欲?
那,他们是不是要学着点?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难掩的复杂,既觉得云锦绣和杨觉的高度是他们所仰望的,又觉得这要是不能惠及家族,怎么有种白忙活的感觉?
云锦绣多少知道内情,杨觉郑重相请,又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给足云锦绣台阶下,云锦绣岂能不满足之。
“好。阮卿,给杨氏写一份诏书,赞许杨卿教子有方,杨公子以身作则,是为天下榜样,朕盼杨氏,亦可为天下榜样。”云锦绣应得爽快,甚至更是表露出对杨氏的欺许,嗯,这是欺许对吧!
被点名的阮英一顿,抬头望向云锦绣,其实很是想问问,你这么下诏书究竟是夸杨家呢?或是在给杨家添堵呢?
正当阮英纳闷要不要问出口时,杨觉已作一揖道:“谢陛下。”???说实话,饶是阮英一向自诩行事无章,只求得一份自在快活,但和云锦绣和杨觉比起来,他真是觉得自己差得远了!
这两位做事看起来有迹可循,然而每回他们做的事就让人觉得不正常。
但是,阮英面对云锦绣灼灼的目光,那无声地似在询问,写个诏书你都不行?
怎么就不行呢?不就是一份诏书而已,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怎么就不行了!
阮英赶紧道:“诺。”
无二话,退到一边去,这就请人给个纸笔墨砚,然后阮英想起一件事了,“传国玉玺?”
众人一听这四个字,齐刷刷地望向云锦绣。
可惜,云锦绣一脸不解,“传国玉玺怎么了?没有传国玉玺难道我就当不好这个皇帝?你们要是乐意,寻一块好玉来,再刻一个也并非不可。”
啧啧啧,听云锦绣风轻云淡的语气,实在让人无可反驳。
“传国玉玺在此。”下一刻,杨觉同样平淡地接过话,这回轮到众人的目光定在他身上,恨不得把他看穿。
杨觉似无所觉,从后拿出一个盒子,双手奉于云锦绣面前,这意思不用说了吧。
“杨公子是何处寻到的?”潘宣不是有意为难,而是确实好奇。传说中失踪的传国玉玺,竟然突然就出现在他们面前,这难道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吗?
“有人藏了起来,我让人交出来了。”杨觉不以为功,毕竟东西不是他收着的,能打听到消息把这传国玉玺拿回来,这事就算完了。
潘宣好奇的是,谁藏的?杨觉又是怎么让人交出来的?
“谢公子。”饶是潘宣有心想问,并不代表云锦绣也想问。
杨觉既然无意提及,证明此事不宜提。
谁藏的对云锦绣而言重要吗?并不重要!
云锦绣能得到这传国玉玺算是幸事,旁的已然无所谓。
“大熙第一道盖上传国玉玺的诏书由卿来写,卿不快些?”云锦绣拿着传国玉玺在手,却无意打开看上一眼,反而冲阮英打趣。
阮英真就随口问问,毕竟传国玉玺自传世以来,一向为皇帝所以为不可或缺。
云锦绣这样一个驱逐胡族,光复汉族的皇帝,也该锦上添花才是。
万万没有想到云锦绣不当一回的事,杨觉竟然悄无声息的办了!
啧啧啧。这两位啊!阮英的视线落在两人的身上,不断地转悠。
这论相貌两人也是极般配的。如此聪明的两个人要是结合,更是他们的大幸。但是,怎么这两位就是不往前迈一步呢?
这话阮英是不敢说出口,毕竟云锦绣这都成了皇帝了,有些事该避着些就得避着些。
直至云锦绣出言叫唤,阮英瞬间回过神,赶紧讨好地冲云锦绣笑道:“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是。臣这就写,这就写!”
第132章
云锦绣与臣子们的交流, 并无高高在上,盛气凌人之意,众人也都习惯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 玩笑过后论起正事也得正色。
尚书令什么的, 实权在手, 杨觉推辞了, 那由谁来执掌的好?
“左右仆射人选,诸位有什么好提议?”然而让他们更始料未及的是,云锦绣竟然要越过这么一个位置?
可是,尚书令一职不定,这就选左右仆射,果真好吗?
众人各自交换一个眼神,云锦绣岂不知他们在想什么, 相当利落地追问:“或者, 诸位心中有哪个人选不如说来听听。尚书令若不能调配左右仆射及六部, 关系重大。”
手底下的人云锦绣能不有数, 协调三省六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尚书令这一职, 一个闹不好极有可能令朝堂动荡。为此,云锦绣宁可闲置, 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些其他事。
其实除了一个杨觉能够做到这一点,说句不好听的话, 尚书令作为三省六部极重要的职位, 宁可空着, 云锦绣也不想设出一个闹腾的人。
得, 一个个都懂云锦绣的意思了。毕竟就他们这些人也算合作久矣, 谁是什么模样,谁服不服谁,或者愿意或是不愿意对方在自己之上,能没点数吗?
“先生为左仆射如何?”云锦绣既然已然有想法,那就先定的左仆射吧,第一个人选便是王申。
“甚好。”云锦绣提出王申这么一个人选,一众人齐齐认同,甚以为合适。
王申虽然得云锦绣唤一声先生,那总是不能一直摆着先生的架子的,该记起自己的身份就不能忘了!
“好。”众人认同,王申更是朝云锦绣作一揖应下,云锦绣再与之颔首算是还礼,既显君臣之谊,何尝不是表明他们各自心中对彼此的尊敬。
“我提议子隐为右仆射。”定下左仆射人选,那就到右仆射了。杨觉提议之,子隐正是阮英的字。
一群人的视线落在阮英身上。已经快写完诏书的阮英被点名,内心那叫一个激动,他他他,他可以作为右仆射吗?
“臣附议!”在阮英激动无比的时候,一个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不错。
虽然阮英看起来没个正形,但却是一个极聪明也极能干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场那么多人里,除了杨觉外,阮英是坚定站在云锦绣那一边的人。
且阮英一向办事牢靠,论文论武,这位都是半点不差,于云锦绣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对下,同僚们都挺喜欢这么一号人,也信服这一位。
如此,尚书省的左右仆射定下,接下来就是中书省,上书省的人选。
范长生和宁栖梧同为上书省侍中,宣和与李武为中书省中书令。
值得一说的是各省的职责,尚书省负责处理日常政务,是为“掌出纳王命,敷奏万机。令部统之”。
中书省掌制令决策,中书令谓“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省事”。
门下掌封驳审议,侍中谓“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专判省事”。
三省相互牵制,从如今这一世族,一寒门庶士的安排中也可以看出,云锦绣势必不会容忍一方独大。
相对而言,能让云锦绣任之为三省长官的人,个个都是有真本事,且都是追随云锦绣多年,凭本事立足的主儿。谁能不心服口服?
接下来就是六部尚书了,云锦绣特意提出,以令潘宣为吏部尚书,谭可为兵部尚书。
其实看到这么两位出现在这里,好些人都明白,云锦绣必不可能天下大乱时用人不拘小节,天下一统,这就让手底下的女子们个个收拾着回家去。
谭可虽然当初是个弱女子,这些年却是凭军功一步一步的上来,以她为兵部尚书,在场一个个当兵的都不反对,文官们有什么说不的资格?
至于潘宣此人吧,能力是没有问题,真正让人这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吗?
“陛下,潘娘子的相貌?”有想法总是不能不提的。云锦绣总不能不考虑考虑朝中人员看到潘宣时的心情。
“我以为你们提出反对的理由可以是因为她们是女郎,却不料是相貌。
“怎么,用人唯才,不拘一格,你们这是觉得我说的话不过都是骗人的?相貌有损就不能出仕了?
“谁要是连这点面对容貌有损的人的勇气都没有,或者无法静心处理国事,这样的人,趁早别当这个官。”
云锦绣大大方方地表明她的不屑,一个个什么人啊。连这点在潘宣面前站都站不直的胆子都没有,指望那么一个人干什么?
这回,无人敢再说潘宣相貌的问题了。
可不是吗?人的相貌无从改变,但是人的本事是能随着人不断地学习,不断地进步而变化的。
真要是不想看到所谓相貌丑陋的人,大可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对人挑三捡四?
余下四部尚书的位置,杨觉举荐了两个,却是江南而来的人,一个出自王家王晏,另一个是为庾亮。
云锦绣和在场的人都见过这么两位,让他们出任既是为了平衡,也是因为这两位确实有本事。
是以,商议之后,以王晏为礼部尚书。毕竟王家出身名门,最懂得规矩,由他来当这个礼部尚书,想来一定能让人心服口服。
庾亮出任刑部,那也是杨觉认为比较合适的,毕竟这一位本事不错,天下百废待兴,也得有一个撑得住的人坐镇刑部,查查天下大案为妥。
当然,大理寺什么的也别忘了,这也是查查重案要案的地方。一个庾亮掌刑部,云锦绣便让颜茴掌大理寺。
随后定下吴由掌户部,一位久居长安的老工匠沈可为工部尚书。当然,天子门户也得有个识相的人来看着。云锦绣与众人商议后定下,以董照为京兆府尹。
大方向商量好一个个的官位,那更得论功行赏了吧。
在场的人对杨觉不求功,也不要惠及于自家的事,其实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但架不住杨觉坚持,那谁也不好再一味苛求杨觉非要当官,非要惠及于家族不可是吧。
云锦绣在赏赐上极是大方,如三省的长官们,一个个毫不吝啬地封他们为国公,六部的官员以及战功赫赫的诸位也都是封侯的封侯,封伯的封伯。
相较之下,虽为司空的曹耀只得了一个侯位,有人提醒云锦绣,是不是给曹耀封得有些低了。
“怕是封高了,好些人要准备翻旧账了。”可惜,云锦绣意味深长地丢下这话,叫一群人都不由地紧了紧皮。
对啊,可千万别忘了曹耀可是一路杀下江南的。
南边的士族们有多少死在曹耀的手里,别人怕是不清楚,云锦绣有数得很!
把人推得太高,可能是不小心把人架上火来烤,有些道理云锦绣清楚着。
一时间一个个都乖乖的不吱声了。
如此一来,云锦绣昭告天下。虽然这样一份封赏不能说人人满意,但相对而言算是公平,毕竟是真正的论功行赏,这里头可没有一个是云锦绣的亲眷。
当然,没有资格参加讨论论功行赏的人里,也有人想起来了,云锦绣都当上皇帝了,是不是应该对自家人论功行赏了?
本着也该为云锦绣递个台阶的意思,朝堂之上马上有人提出这一点,云锦绣该对云家人论功行赏了。
“云氏之功,功在于何?”云锦绣并不拒绝所谓的论功行赏,不过,这个功从何而来是不是也该说说?
啊?谁承想到云锦绣竟然会亲自问起云家人的功劳?
云锦绣就不想为自己家里人多谋划谋划?最好能让他们都因为她的缘故执掌大权?
对不起,云锦绣真没这个打算。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云家已经经了一场大难了。再把人扶上高位,云锦绣得花心思去约束他们,更得处处防着他们,累不累呢?
虽然对于云承在江南也算为云家报仇的事,云锦绣闻之很是高兴,但这些功能说到明面上吗?
“旁的人都可以不赏,陛下之父,对陛下有生育之恩,陛下当封。”这个事其实私底下都讨论过了,只不过云锦绣认为不是时机,愣是不让人下诏书。
此刻对于云锦绣问起云家人有何功劳这个事,好吧,他们一时数不出来,但是云承的功劳,就算他对国无公,他是云锦绣父亲这事就是莫大的功劳。
父母之恩大如天,绝不是一句虚言。
“那就依旧制而为。另,封叔公云启为镇南王。”云承要封,云启是谁都休想忘了。那可是实打实跟着云锦绣出生入死,坐镇在云锦绣后方的人。
只不过这一位存在感不强,好些人其实都忽略了他。
当然,也是因为某人没有一丁点上了年纪该有的稳重样儿,反而像个孩子。
且这一位整日就围着云锦绣转,就不想理会别人。好些时候都让人忘记他可是云锦绣的叔公。
别的人不知云启何人,拟诏的那位当然知道,赶紧按云锦绣的要求立刻写下诏书。
云承是为太上皇,云启为镇南王。
这镇南二字怎么觉得很是针对呢?
有人脑子闪过如此念头,最后又被甩得一干二净。怎么说云承都是云锦绣的父亲,怎么样也不可能父女成仇!
第133章
显然, 有人总是过于天真。
就云承的事,云启从江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云锦绣,云承说了,往后就不回你眼前让你不痛快。他就领着云家的人在江南混日子。
正好, 江南风景好, 美人也多, 用不着操心他过得不好!
如此识趣的云承, 云锦绣颇是满意。
虽然云锦绣也不是没有准备,兴许将来的日子她得跟云承两看两相厌,父女成仇地斗上后半辈子。
不过,云承明白她这个当女儿的从来不欢迎他,也不乐意跟他有过多的往来,这就很好。
随着云承被封为太上皇,这当皇帝的人都有规矩追封七庙。这也好说, 云氏虽不是一等一的世族, 也是有族谱的人, 按制追封就是, 都用不着谁费心伤神。
与之而来, 云锦绣便考虑到将曹黎的坟迁了。
这一点和曹耀想到一处了, 曹耀从南而归,这就直奔长安了, 思及云锦绣没能为曹黎祭奠,心里不知有多挂念。
眼下天下太平, 云锦绣必想离得曹黎近一些, 如此也能常去看看曹黎。
是以, 曹耀将曹黎起棺, 运往长安。
云锦绣听闻消息, 如何也坐不住,闻曹耀离长安还有数十里之远,人已经等候多时。
曹耀远远听说云锦绣亲自来迎,自是喜上眉梢。
既入长安,曹耀就不仅仅是孤家寡人而行,而是拖家带口,除了留下一子留守青州外,儿孙几十号人齐齐赶往长安。
云锦绣来迎,远远地站在不远外,曹耀骑马远远瞧见火把已经下马奔去,云锦绣更是疾行而来,且与曹耀跪下道:“外祖。”
曹耀如何敢受,云锦绣不仅是他的外孙女,如今更是大熙的皇帝了啊!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曹耀赶紧跪下,不忘扶起云锦绣。
“陛下快起,陛下如此,不过让将军难受。”曹耀不敢受跪,那就只能跪着了。祖孙两人要这么一直跪下去吗?终是绿袖赶紧上前扶起云锦绣,如此曹耀也才能在云锦绣的扶持下起身。
“外祖可好?”祖孙二人都已经站起来,云锦绣热泪盈眶相询之。
“好,好,好。我们都挺好的。就是苦了你了。”曹耀一大把年纪的人,想到云锦绣经历的磨难,庆幸云锦绣能活到今日的同时,何尝不为之心疼。
“都过去了。外祖们都能好好的,才是莫大的幸事。”云锦绣失去了祖父母亲,曾经那些对她疼爱呵护的人,怨恨之余,何尝不是十分庆幸曹耀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活得好好的。
曹耀眉开眼笑地道:“对,能活着很是幸运。”
“外祖请。”云锦绣与曹耀相请,也是想看看其他人可好!
曹耀挥挥手道:“都是自己人,道外的话就不用说了。你虽是皇帝,毕竟年轻,如今这情形在我看来,你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云锦绣却不以为然地回应道:“外祖放心,最难的局面都已经过去了,眼下这天子之位我既然坐上了,就一定会坐稳了。想从我手里抢走这个位置,那须得有经天纬地之才。”
这份自信云锦绣总是有的。
她在最难的时候活了下来,这辈子断不可能再受同样的苦。
于云锦绣而言,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算是她完全没有料及的。但是,她只是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她曾经以为的选择是如何,至此,云锦绣只会坚定地做好这个皇帝,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于她。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曹耀确实是担心云锦绣年轻,又是女子,难免撑不住。不过一想云锦绣身边也不是没有人帮衬,再加上云锦绣又是有真本事的人,想是无须他太过操心。
“今日来迎外祖,既因想念外祖,也是要向外祖赔罪。”云锦绣说着话朝曹耀作一揖,是真真切切的赔罪。
曹耀赶紧将人扶起,万万不敢受。
这君臣之别可是远在亲情之上,曹耀岂能不记着。
“这些客气道外的话大可不必说。你有你的难处,这权势什么的,我也不甚在外意。树大招风的道理你外祖我也是懂得的。故,什么话都用不着说。”曹耀何许人也,这朝堂上的事他又不是听不见。
云锦绣那样大封功臣,说亏待曹耀,也没有亏待啊!
这正一品的司空之位,他是独一份。且得以封侯,他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真要论起来,他反而觉得自己得的这些赏赐有些太过了。
“这云家的人,你多少也封点。明面上总得要好看一些。”曹耀不为自己而委屈,却觉得云锦绣该想想自家的事。尤其是云家的事。
云家那些活着的人或多或少总该给他们一些赏赐,别太吝啬。
“这天下就是因为太看重关系,门第,以至于有能之人无法出头,无能之人却身居高位,最后令胡族有机可乘,最终令无数百姓惨死,国破家亡。
“从前别人怎么当的皇帝我管不着,到我这儿,一荣则荣,一辱则辱的规矩须得改一改。”
云锦绣心中有数,云家,她或许对云承心存怨念,可是她也并非单纯想让云承不痛快才会不愿意对云家授封,更多是为了改变这所谓的天下形势。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庶士。多么让人绝望呢?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大环境。从前没有那个能力改变也就算了,有了机会为何不改?
曹耀听完后也就明白了,云锦绣并非站在云家女的立场考虑问题,而是站在一个皇帝的立场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她并不是因为心怀对云承的怨恨,因而对云家苛责。她是要用行动向天下人证明,她作为皇帝,即将开创一个开新的王朝。
这就很好!
曹耀原本担心云锦绣心存怨恨,未免失了公正之心,如此并不是好事。听完云锦绣的话,曹耀高兴地咧嘴笑开了,连连颔首道:“好好好,你能清醒,对天下人而言是好事,再好不过的事。”
“外祖关心我,我都明白。我毕竟年轻,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望请外祖指出。”云锦绣在曹耀面前一直以晚辈而居之,故而也是诚心向曹耀请教,愿意聆听教诲。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曹耀看着云锦绣是发自内心的骄傲,这么一个孩子啊,比她的母亲还要出色,更让他与有荣焉。
云锦绣再一次朝曹耀作一揖,谢曹耀的肯定。
“你外祖母睡了,就不让你见她了,回到长安后有的是时间。”曹耀不想一直揪着国事不放,云锦绣既然坐上这个位子,至今为止也并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曹耀就该相信云锦绣有能力当好这个皇帝。
家里人吧,曹耀知道云锦绣想念自家夫人,只不过曹耀道:“你外祖母的身体不太好,舟车劳顿染了风寒,这才好一些。你莫见怪。”
“怎么会。”云锦绣虽然想念这些亲人,也没有自己一来就非要见到人不可的意思。
“你阿娘的墓址你都选好了?”曹耀想起另一件事,非要说清楚不可的事。
“选好了。只不过新朝刚建,百废待举,这陵不宜大肆兴建,劳民伤财,一切从简。”云锦绣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成为了皇帝,按理来说应该让家人为之而得到荣耀,到她这儿却不宜为母亲修陵,着实
“我们家又不是他们那些世族,不讲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不是想让你阿娘离得你近一些,我也不起这个棺。让她受扰。”曹耀丝毫不在意,更不希望云锦绣在意,宽慰着云锦绣。
“你这样当皇帝就很好。别学了那些世族,一朝得势就忘了自己是谁。这天下百姓受苦受难他们倒是完全看不见。心系百姓,以百姓为重,这才是你能立足于天下的根本。你懂得这个道理我只有欣慰,绝不会因此怪罪于你。”曹耀虽是曹魏之后,但并不代表他不懂人间疾苦。
镇守豫州多年的人,若是心中没有百姓,没有天下,唯有一己之利,他如何能聚拢人心,令豫州无人敢犯,无人能夺?
云锦绣喜于曹耀的通情达理,并没有对她诸多要求。
“外祖请。”云锦绣再请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曹耀先入驿站稍作歇息,若是想在此处留宿也并无不可。
然谁也没有料到,云锦绣这才刚与曹耀进屋,突然数道暗箭迎面朝云锦绣射来,曹耀几乎是本能地将云锦绣护在身后,不料云锦绣比他动作更快,一个闪身躲过那突然出现的暗箭,更是夺过一旁士兵手中的弓箭,开弓拉箭,一气呵成地射向那放箭之人。
曹耀也是战场上的老人了,手底下的人是何本事他都看在眼里,就云锦绣这般行云流水的操作,饶是曹耀年轻些的时候都不及之。
“啊!”随云锦绣箭出,即射落那暗中放箭的人,左右各一人,正面还有一个。
在云锦绣射出箭之时,小涡和倚阑都一并跃出,分别解决那胆大妄为之人。
“留活口。”曹耀提醒一句,以为该留下活口顺藤摸瓜才是。
不料云锦绣却道:“不必。”
第134章
不必什么的, 引得曹耀侧目以对,额头的青筋不断地跳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不必!
“我杀了那么多人,想杀我的人无数, 因为他们闹得人心惶惶大可不必。”云锦绣收手, 即将手中的弓丢还一旁的士兵, 且为曹耀解释一番。
“眼下天下初定, 安定人心为重。有人就是想闹得举国不得安宁,如此方有他们可乘之机。”云锦绣冲曹耀安抚一番,她不查自有她不查的道理。
曹耀一顿,却不得不说云锦绣考虑得十分周全。
天下初定,各方人心都极是不安。如果在这个时候云锦绣为了自己被刺的事到处查查,甚至为此捉人,只会引得人心大乱。
大熙眼下的局势, 宜静不宜动。
“只是外祖处还请多加小心。”有人对云锦绣出手, 一看云锦绣不如他们所愿的把事情闹大, 未必见得会就此收手, 那么他们会不会转个方向, 对付别的人, 只为引起云锦绣的愤怒,却是未知之数。
然站在云锦绣的立场, 防人之心不可无。
有人动手,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防着些, 见一个杀一个, 杀到他们无人可派为止。
“放心, 我手里的人并不是吃素的。”曹耀是担心云锦绣, 害怕云锦绣中了别人的暗算。可看来云锦绣早就有所提防了, 压根不把这些人的把戏放在眼里。
作为一个亲眼看到云锦绣身手的人,曹耀其实是松一口气的。
就算曹耀送给云锦绣不少人保护她,并不代表这些人能时时刻刻跟在云锦绣身边。真说起来自是云锦绣自己有那自保的本事更安全。
曹耀之前总觉得云锦绣有本事出入鲜卑或是匈奴之地,应该是有高人相助,比如云启就是高人之人。真要论起来,云锦绣未必有多少真本事。
没想到啊没想到,曹耀心下不愿意给外孙女过高的评价,事实上外孙女却比他认为的还要优秀。
这就更让曹耀高兴了!
有真本事的人,不是被人捧上高位的人,更叫曹耀放心。至少他不用担心谁欺负了云锦绣。
只是,云锦绣接曹耀一家回长安,她没把行刺的事当回事,有人却十分心急如焚。
第二日的朝堂上当即有人向云锦绣进言,道既有弑君者理当彻查到底。
云锦绣意味深长地瞥过那一位进言的人问:“如朕不打算查呢?”
咦?谁都想不到云锦绣竟然会是这样的答案,很是不可置信。
“陛下,弑君者图谋不轨,若不查查,揪出幕后指使者,陛下何安?”进言之人虽然诧异,那也必须坚持己见,云锦绣刚成为皇帝,总不会想死的是吧!
她就不担心这样的刺杀会永远何止?
“你怎么知道有幕后指使者?”可惜,云锦绣仅此一问。
啊!云锦绣这关注的是不是不太一样,怎么会这样的询问呢?
“连朕都不知道有幕后指使者,你倒是清楚得很,莫非”云锦绣适时的止住话题,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那言外之意,该懂的人自然都会懂!
“陛下,臣,臣绝无弑君作乱之心,请皇上明察。”靠,如何能想到云锦绣竟然会是这样的反问,这时候查不查案子还重要吗?重要的是如何把自己撇干净!
云锦绣身体微微向前倾来,嘴角尽是冷意地道:“朕希望你确实没有。在场的臣子们也都能没有这份弑君作乱之心。所以,朕不想怀疑你们,朕就不让人查查了。
“不过,要是谁放着太平安乐的日子不肯过,以为杀了朕便能挑起天下大乱,再让某些人从中得利,你们只管派人来杀朕。杀得着算你们本事。”
咦??云锦绣面对刺客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吗?
别说是提议查案的人了,就连王申这个当先生的人也是惊奇无比地望向云锦绣,难以相信云锦绣竟然奉行这样的做法!
“不过,行刺朕的人须得做好心理准备。刀出鞘,你们便是朕的敌人。朕对意图取朕性命的人绝不会手下留情。故,凡对朕出手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云锦绣昂起头,居高临下地宣告,透着那一串串的冕旒,底下的人只能看到云锦绣嘴角不减的冷意,让人如坠冰窖。
“故,往后你们也用不着操心朕什么时候被人行刺,朕只要不死,他们手里还有人,他们必不会就此放弃。当然,朕也想看看,他们究竟养了多少杀手,是不是足够让朕杀之不尽。”云锦绣警告过后,又似是想起了另一桩事,以为还是应该让他们知道会比较好。
怎么说她一个以逸待劳的人,对付那些诸多谋划杀她的人也有点欺负人的样儿。
然而对于底下的人来说,他们就没有碰上过像云锦绣这样人。
你一个好不容易当上皇帝的人,竟然那么不在乎别人行刺你的吗?不怕死的吗?
当然,云锦绣那巴不得越来越多的人行刺她的意思也让人听出来了,这就更让人纳了闷了。怎么碰上云锦绣如此不按常理行事的人呢?
“朕的这点小事往后都用不着提了。诸位莫不是以为天下久经战乱,百姓日子过得极是不错?所以,天下一统,你们当着朝廷的官,食着百姓的俸禄,反而处处只想着朕如何好?尔等如此甚以为好?如此天下可安?”云锦绣显然极是不满于眼前的这些臣子们总念着她的那点破事,而全然忘记他们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思为民排忧解难。
面对云锦绣的质问,谁人额头不渗出汗来。
当然,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对云锦绣表示关心,生怕云锦绣有个闪失,巴不得能以此表明自己对云锦绣的忠心,结果云锦绣压根不当回事,甚至更是显露出不喜,这简直让他们无从下手,拿不定这么一个皇帝究竟算怎么回事。
“怎么?听不懂?”云锦绣都把话挑明说到这么一个份上了,要是一个个敢说一句听不懂。哈,真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像他们一样蠢?
云锦绣半眯起眼睛透着危险,让底下原本拿不准的人心下一紧,多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出口,连连应着听懂了,听懂了!定按云锦绣的要求好好地办事。
“那朕就拭目以待。”云锦绣是好忽悠的人吗?难道他们以为自己说了一句听懂了,云锦绣就真当他们全都听懂,不看他们打算怎么做?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朕对你们最基本的要求。所以,以朕之忧为忧,这才是你们最该做的事。朕念在你们刚到朕的手底下办事,未必清楚朕的性子,此番不与你们计较,下一回,你们若是觉得大熙的官着实不好当,不想当,尽可以不当。”云锦绣才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她只知道,为君者一开始就该立好规矩,让他们这些人牢牢地记住,何谓君臣。
君正而臣直。她一心系于天下,她的臣子最好也按这么一个标准!如此要求不算过分是吧。
“臣谨记教诲。”云锦绣如此架式,王申露出笑容,颇是觉得甚好,第一个出面表示听从。
三省六部这些人能让云锦绣挑出来,哪一个不是聪明人,聪明地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当好大熙朝的官!
故,齐齐地冲云锦绣应下一声诺!
行,底下的臣子们算是对云锦绣有所认识了,这一位和以前的皇帝不一样,人家不喜欢听人奉承,也并不觉得所谓的奉承有什么用。相反,这是一个做实事的人,对臣子的要求只在于臣子好好地为民谋福。
有人豁然开朗,心下已经打定主意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做。
至于那些企图浑水摸鱼,没有真本事只靠嘴皮子上位的人,最是不满的莫过于他们没有了奉承的机会,这往后凭本事往上爬什么的,着实太过难为他们了!
不过,云锦绣当着朝臣的面不愿意追查凶手,朝会散了之后,一群大熙的中流砥柱,如何也不能放任云锦绣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行刺陛下之人,还是应该查查。”阮英小声与云锦绣进言。
云锦绣下了朝即换上一身常服,闻之转头冲阮英昂起下巴问:“眼下人心浮动,行刺之人图谋为何,你我不知?”
阮英当然不能说不知,他要那么蠢,云锦绣能把他留在身边。
“既自知,岂能中计?我既无事,往后他们想动我也没有那么容易,你们只须放宽心。”云锦绣好言相劝,让身边这些真怕她死的人放宽心,莫为她这点事忧心忡忡,反而办不好该办的事。
阮英的视线落在王申身上,王申已然出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云锦绣摊手无奈道:“那我不当这个皇帝?”
事起之因就是因为云锦绣当了这个皇帝,她只要当着这个皇帝,就不可能阻止任何人行刺于她。
王申一滞无法再劝,这让云锦绣不当皇帝什么的,怎么能!
“总是要查查。这些起了歹心的人,一计不成必将再生一计。陛下安危何尝不是关系天下安定。望陛下以天下为重。”范长生进言,诚恳而真挚。
第135章
可惜, 云锦绣摇头道:“我既对外宣称绝不查此事,言出必行,否则岂不让人笑话我?”
说到这儿云锦绣显得凝重,且与一群人轻声道:“我既年轻, 又是女子之身, 天下不服我之人何其多?我若再显露出怯色, 只会让人以为我不过如此, 更会借机发难。诸位关心我的安危我知,然此事我早已想好,我这些年出入沙场练出来的本事也不是好看而已。”
有真本事的人,怎么可能会怕他们派些上不台面的人来行刺于她?
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一双她杀一双。
她就是不杀,且看看那么些人有多少杀手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杀到她的跟前。只要他们手中无人了, 这些人自然会安分了!
权衡之下, 谁都清楚云锦绣如此行事是最好的!
宁栖梧温和进言道:“望请陛下身边多带几个得力的人。”
劝是劝不了云锦绣改主意, 那能如何, 便只有请云锦绣身边多带几个得力的人。只要人得力, 谁能奈何得了云锦绣分毫?
“康之知我。”宁栖梧成年时, 请云锦绣以取字康之。云锦绣一声唤来,显得心情上佳。
宁栖梧低下头一笑, 不敢自称知之云锦绣。
这云锦绣的心情吧,他们都看在眼里了, 能如何!乖乖不再提查查行刺一事, 正如云锦绣所言, 总不能让人小看了云锦绣, 以为云锦绣是那贪生怕死之人。
再者, 有人派人行刺云锦绣,显然已经穷途末路,自知不敌于云锦绣,更无力回头,这才只能用最下乘的办法对付云锦绣。
行,不查就不查,可是这长安之地啊,进进出出什么的,必须严加管制。
嗯,这个事就得麻烦京兆府了!
董照自打听说云锦绣行刺后,哪里用得着别人提醒。他可是相当识时务的人,能跟着云锦绣混到如今这一步,只要他能好好地办事,将来更能平步青云,他能舍得云锦绣出了差池,叫他前程尽毁?
云锦绣不想查的案子,行,他保证不查。
但是,他得对长安上上下下的人有所了解,也必须得有属于自己的探子,总是不能让人在他的眼皮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行那犯上作乱之事。
这点,云锦绣就不管了。
她一个皇帝要是管得太多,叫臣子们觉得她一个皇帝太闲,并不是好事。
至于此,云锦绣还是跟臣子们商量着该如何恢复民生,以令国盛民强。
天下久经战事,难得太平,自该与人休养生息。轻徭减赋,不可再生战事,如此必能让百姓渐渐恢复。
这点上君臣达成共识,云锦绣连连点头同意。
好在云锦绣早早已经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把各世族的部曲、坞堡全都收拾妥当,保管各家的世族手里根本没有犯上作乱的基础。
熙朝决定与民休养生息,大力发展农业,且与军中将士一道开荒修渠引水,平分土地,也用各种各样的惠民之策,引导百姓们自主开发荒地,以达到自给自足的目的。
虽然有人尚未完全适应天下真太平,而且更是由一个女人当皇帝的事实,然对天下百姓来说,谁当皇帝根本就不是一件重要的事,重点在于,这样一个皇帝上位对他们来说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天下无战事,这对百姓而言自是他们求之不得的大事。也正因如此,云锦绣大力发展农业,与民休养,处处以百姓为重,为让百姓食能果腹,衣能裹体而努力,百姓们自然是感受得到的!
上头的人不管再怎么不想安宁,百姓却是从骨子里盼着天下能够真正的太平,再也没有战事,也再不会有人欺负他们这些老百姓。
云锦绣一个皇帝在上头,早已和天下人说得足够清楚,在大熙朝内就得守大熙朝的规矩,无论是什么人,若敢目无王法,仗势欺人,别让她知道,她知道一个解决一个,绝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自然是有人不信邪的,以为如今这天下依然是他们从前世族的天下,朝廷的官员在他们面前也得乖得跟只狗一样,绝不敢与他们为难。
可惜,他们怕是忘了,他们手里的人早就被云锦绣收了,没了人在后面支撑,但不知他们的底气从何而来?
反正大熙的官员们底气比他们足得多。
如一家的家奴竟然敢当街杀人,京兆府查明之后,立刻带人前去拿人,不想那人家竟然敢阻拦,更是有人带着几十人站在府门前,愣是没有让京兆府将人拿下。
哟,这事儿在从前那就不算是事儿。
世族势大,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朝中占据的位置,更是因为他们手中的人多。
部曲数万,能文能武的人不比一个区区的京兆府要多吗?
身为京兆府手中带着的不过是十几个衙役,他们这家里可是几十号的人,要是真来硬的,来呗!
董照本也是世族,从前晋朝时听说过类似的事,本以为新朝建,有人就该清醒地知道,今时不同于往日,实在不该在他这个朝廷命官前耀武扬威,目空一切。
对,他是没有人手,打不过这人多。可是,他们是不是忘了,这可是大熙朝,就连他们的皇帝陛下都是亲上战场的主儿。大熙朝的军队可都听皇帝调令的啊!
故,董照立刻上报。
云锦绣听闻此事时,正跟阮英在那儿商量该怎么安排人前往南边治治南边的世族,结果又是世族闹出了事。
这杀了人的主儿跑回他们家,他们不把人交出来就算了,还敢带人阻止京兆府拿人?
云锦绣冷冷地一笑,那一刻阮英整个人都抖了抖,岂不知云锦绣这是气极了!
“郑原何在?”云锦绣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将军立刻出列,“末将在。”
“随京兆府走一趟拿下杀人重犯,若再有负隅顽抗者,或是阻拦京兆府拿人者,杀!”云锦绣如此下发号令。
阮英早有预料,可云锦绣并不打算就此掀过,而道:“另,管教不严者,纵奴杀人又敢领人拒朝廷擒拿要犯者,犯窝藏之罪,着京兆府一并拿下,待拿了人后再行轮处。”
拿一个奴才算什么,云锦绣冲的从来也不是那所谓的奴才,而是不把大熙朝放在心上,或以为大熙朝可为他们所用的世族。
账,须得跟他们好好地算一算,省得他们总以为这全天下的人都得围着他们转,以他们为主。
阮英连半个字都不曾吱声,这关系着朝廷的威严,若这一次放过那无视大熙律法,甚至敢拒之不从,领人对抗的人,往后这天下还会有人拿大熙朝当回事吗?
云锦绣扣下人一个又一个的罪名,董照也是个聪明人,必能明白有些事他得喊出来,先把人的罪名扣实了,往后才不怕被人翻旧账。
“诺。”郑英爽快地应下一声是。
“见机行事。你须记住自己是朝廷命官,别的就用不着我教你了。”云锦绣转头与董照叮嘱。
董照立刻躬身作揖道:“陛下放心,臣必捍卫朝廷的尊严,好让天下人知道,任何人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同为世族,不能否认都想成为那样一个凌驾于律法及朝廷之上的人。可是董照也理智的知道,那样是不对的。
如果放任不管,律法将形同虚设,再严重些,国将不国。
远的不说,晋朝不就是那么被人作没的?
既有前朝之鉴,他们怎么能不引以为诫!
是以,董照领着军中数百将士前往,郑原也是跟董照打了多年交道的人,围住那么一座府邸时,郑原且道:“何时杀入其中捉人但听京兆府尹吩咐。”
“将军请稍候。”董照自知这点分寸得由他来拿。因而往前迈一步,且扬声高唤道:“府上管家杀人害命,证据确凿,还请交出凶手。”
先礼后兵什么的,董照相当的聪明。
可惜,紧闭的府门毫无动静,更没有一个人出面传上那么一两句话。
哈,这可真是太好了!
董照之前已然被拒之门外,如今得了云锦绣的口令而来,更领了军中将士,要是里头的人突然识时务的把门打开,将人交出来,反而让董照没有出手的机会。
人就该像这样,不理会不回应,如此,他才能借这屋里的人警示天下。
“府中郎君果真要包庇杀人者?”没有动静,董照出言再问,等着那屋里的回应,可惜,就算如此,屋里依然没有回应,这不回应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拒绝。
“我奉陛下之令,出任京兆府,管长安城里大小事务,今查府上管事杀人害命,人证物证俱在,故前来将犯人捉拿归案。
“府上先前拒我拿人在先,以府上守卫对抗我京兆府衙役,今再紧闭府门不出,这是无视我京兆府,也是无视我大熙律法。
“如此,尔等执意窝藏罪犯,我也无须再与尔等客气。
“来人,冲入府中拿下杀人者,连同窝藏罪犯之人且一并拿下。若有负隅顽抗者,陛下有令,杀!”
董照一番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保管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么,也是到了他动手的时候了!
第136章
随着董照一声令下, 郑原已经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喊道:“杀人者当入罪,窝藏罪犯者绝不可姑息,随我一同杀入府内,必要让他们知道, 大熙是有律法的地方。”
这样一番叫唤何尝不是在警示于人, 今时不同往日了, 世族也罢, 新兴的权贵也好,请他们都得时刻牢记,这是一个有律法的地方,任何人胆敢无视律法,都将为之付出代价。
结果自是不用说,哪怕是各家有不少能文能武的人,但是比之军中这些经过训练的将士, 真正厮杀在一块, 那都差得远了, 并不是军中将士对手。
随着郑原带人那么杀进去, 一开始还有人敢跟郑原他们抵抗, 待见郑原他们果真下手无情, 一刀一个解决了人,没有上过战场的人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 根本受不住,吓得魂飞魄散地抱头鼠窜。
当然, 府中的女眷听到动静出来, 同样也吓得花容失色。
但, 郑原也罢, 董照也好, 面不改色地面对那么一群人,只一声令下道:“能喘气的全都拿下,一个都不能放过。”
窝藏罪犯的罪名可不小啊!眼前的这些人里谁是清白,谁才是罪魁祸首,总得查查后才能知道吧。
显然,董照之意就是要查查!理所当然地将人全都带上。尤其不能忘记引发这一系列事的主儿!
这事在云锦绣这儿算是了结了一半,虽然见了血,至少捉住了杀人者。
至于窝藏罪犯的人,她只需要静候董照的审问结果即可。
但云锦绣也清楚,这事儿一闹出,参董照的人必不会少。其中的原由何尝不是在想方设法与云锦绣抗衡。
君臣相斗,总是不能避免的。
再者云锦绣这个皇帝之所以成为皇帝,那可是无数人都不太乐意的。既因云锦绣行事一向不以世族为尊,反而更是处处减少世族的影响力;也是因为云锦绣身为女子。
女人,女人怎么能当皇帝呢?怎么能在他们面前高高在上,对他们发号施令呢?这不是显得他们这些男人太过无用。
参董照的人一开始,自有人帮着董照说话。
一时间朝廷上的人各持己见,一方认为董照就算拿人也不该那样带人杀进去。
一方觉得有人紧闭府门,更是派出家中护卫与京兆府衙役抗衡,明摆着不乐意守大熙的规矩,这么样的情况下不闯进府拿人,难不成要让杀人者逍遥法外?
认为董照有错的人几乎都是士族出身,恨不得对云锦绣耳提面命一番,好让云锦绣知道,世族的特权不该夺去,否则是要引起世族们的不满的!
然而,这个道理压根不用他们说,云锦绣早已心中有数。
但是,云锦绣不在乎不是吗?
吵来吵去都是底下的人在吵,三省六部的人没有一个出面。
这件事难不成底下的人都不知道里头有云锦绣的推手?
就说郑原带兵助董照这一点,何尝不是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可是偏有人以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向他们发难的机会。不,应该说这是一个向云锦绣施压的机会。
吵啊吵,他们这吵了半天,一个个何尝不是在等着云锦绣开个口,无奈云锦绣愣是不吱声,气定神闲地听着他们吵,谁要是说得激动,她还能点个头表示一下附和。
到最后吵了半天,云锦绣没有喊停的意思,可是这人也吵得口都干了。
“给几位爱卿端些茶水来。”云锦绣相当的体贴,吵渴了是吧,那就喝点水吧,喝了继续!
啊,一众臣子没想到云锦绣如此体贴,竟然还会让人给他们上茶水。一时间个个都喜出望外。
宫女们赶紧出面,分别与那几位争执激烈的大人们送上茶来。不过,云锦绣冲帮董照的人吩咐道:“你们就别喝了!”
啊!这么区别对待的吗?一时间让人傻了眼。拿不准云锦绣分不分得清敌友了!
但是,有茶喝的人可就高兴了。得意地冲一旁的人昂起头,似在无声地说,看吧看吧,帮云锦绣做事你们讨得好了吗?
云锦绣看在眼里,等着他们喝完茶,适时地提醒道:“继续?”
啊??正打算顺势歇歇的人傻了眼,全都控制不住地抬起头望向云锦绣,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吧,但是吧,不继续好像不太对。
那就吵吧!
然而这吵着吵着,口是不干了,这水喝得多了难免想出恭!
阮英一听这虽了茶吵架的人气都弱了,眼珠子一转马上悟了!
低下头,阮英不敢让人看见他嘴角的笑容。云锦绣着实是懂得如何治人。
水喝得多想出恭的人啊!声音可见地慢慢小了,偏云锦绣很是体贴地再问:“可是口又干了?再与众卿取些茶水来。”
“不,陛下,臣等并未口渴。”这喝过茶的人都赶紧出言阻止,生怕下一刻云锦绣再让人继续给他们送上茶水。
如今他们还能忍着,要是再喝些水,这怕是如何也忍不了啊!
这情况,那不曾喝茶的人察觉了,瞬间悟了!
“那就继续吧。”闻言云锦绣笑笑地回了一句。一个个面上一僵,怎么有种被人耍着玩的感觉?
高高在上的女帝啊,纵然年轻,却并非可以任由他们摆弄的人。
“还要继续吵吗?”云锦绣且问之。
都觉得自己好似中了什么计的,怎么可能再想吵呢?
一个个躬身而道:“臣不敢。”
云锦绣冷笑一声,好似不甚在意地道:“你们不会认为京兆府尹有调动金吾卫的权利吧?”
这下一群人都紧了皮。看不清云锦绣的面容,却让他们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
“所以,你们这吵来吵去,是觉得朕对目无王法者的处置不妥?你们怕是忘了,京兆府的权势是朕给的,也是朝廷和天下百姓给的,更是律法给的。京兆府擒拿杀人者,你们告诉朕,他错了?”云锦绣既然都挑明说了,这就干脆一些,就问问在她面前以为董照有错的人,董照错在哪儿了?
被云锦绣一问,谁敢随便接话,都低下了头。
“怎么?方才舌灿如莲,眼下朕有问,你们就哑口无言了?是不想与朕说话?”云锦绣既由他们装傻,就得再接再厉地问,就要他们给一个答案。
“臣不敢。”MD!云锦绣这不是明摆着把他们耍着玩吗?可是他们敢说云锦绣半字不是吗?
显然是不敢的!
面对问罪的云锦绣,再加上身上的不适,他们只想赶紧止住话题退朝,否则他们怕是要在殿前失仪了!
“不敢而不是觉得朕无错。”云锦绣继续发问,不得一句准话明摆着不肯就此罢手的态度。
“陛下。”云锦绣的咄咄逼人实在让人吃不消啊!认错或是不认错,这个事他们也不太想回应。
“既然没想清楚,那就继续论吧,什么时候你们论出个对错来,或者有一方觉得自己错,再退朝。”云锦绣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既然他们不想承认自己错没错,好说,她不着急。
适才这双方吵得挺好的,不如继续吵下去!
云锦绣再一次恢复平静,可让他们继续论下去,这不是要命?
对视一眼,那参董照不是的人,想借此重振世族威风的人,终是不得不低头道:“臣错了。是臣鼠目寸光,只念一己之利,而忘了国法昭昭,不可徇私舞弊。”
就这位的态度来说,云锦绣算是略为满意,至少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然而自知有错还能颠倒是非黑白,就这样的本事云锦绣也得道他一声脸皮够厚。
但是,云锦绣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要是揪着他的这点态度不放,到最后反而显得她这个当皇帝的太过苛求。
故,云锦绣不紧不慢地道:“果真知道错了?”
那内急的人啊!不由地嘴角抽抽,忍得久了难免急了,脸上一片红晕,不知道的人或是以为他是羞愧呢!
然在场的多少人是人精啊,哪能看不出来他到底怎么回事。虽然很是想笑,同时也想起云锦绣。这么一位的心思实在难猜,而且这整人的手段同样让人很是难受!更是有苦说不出!
好些人皱起眉头,何尝不是在想,这将来要是云锦绣用同样的办法治他们,那该如何才好?
念头一闪而过,也清楚知道云锦绣的性子不是那等容人欺负到头上的人。
这,显然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好事,至少云锦绣捏着一个皇帝的名分在上,他们要是想跟云锦绣来硬的,输得最惨的一定会是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一个个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言的苦涩。
这才刚开始,一个交锋云锦绣由着他们出手,愣是什么都不干,这就治得他们出面的人知难而退,可见云锦绣是个见缝插针的主儿,来日与之相斗,谁敢说自己有云锦绣如此的本事?
“臣知错了。”内急的人难受,更害怕殿前失仪,毕竟他们自己都不敢确定云锦绣要是揪着他们这一点错,能不能放过他们。
况且,就算云锦绣无意追究,真以为云锦绣身边的人都是摆设,由着他们为难云锦绣,云锦绣的人视若无睹?
这要不是有人出面与他们争执不下,没有丝毫后退之意,好些人未必会不出手。
至少三省六部的一个个,纵然不是全然是云锦绣的心腹,也大多数是的。至今为止那不是一个都没有出声?
想通这一点,出面的人更觉得自己傻,怎么就给人当枪使了呢!
第137章
后悔也不算太晚是吧!
认错的态度好了, 好些事也许就能绝口不提了!
但是,云锦绣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这点事愣是不愿意掀过,内急的人啊,恨不得立刻跑路。
眼看着如何也绕不过去了, 那一位真就要跪下求云锦绣放他先行一步, 好让他出个恭, 念头刚起, 云锦绣突然发话道:“今日朝会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这一句话落在人的耳朵里,好些个没反应过来,呆若木鸡地抬头望向云锦绣,却只见云锦绣衣角,哪里还有云锦绣的人影!
这,这真下朝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 别管有多少人想跟他搭话, 不好意思, 没那闲功夫!
内急的人急急地转过身, 一灰溜烟已然不见人影!
可怜那一旁想跟他安慰安慰的人, 伸出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 上不去下不来,那就不是一般的难受!
阮英欣赏至此, 不得不说云锦绣果然还是小姑娘,整治人的手段够促狭!
倒是王申对此就有不同的想法了, 当着朝臣的面得给云锦绣留面子, 看破不说破。
私底下王申就此事必须要跟云锦绣好好地讨论讨论。
“陛下是君, 他们是臣, 以君之势而压臣, 长此以往只怕人人效仿,这是陛下想看到的局面?”王申必须得好好地纠正云锦绣,万万不能让她从这个时候开始犯错误。
“先生莫不是以为这世上的人不懂得借势?先生只说我以君势压臣,为何不提他们以臣势企图欺君?
“我不杀他们,也不罚他们,但是,我就想让他们知道,为君不易。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偏一个个竟然敢理直气壮,好似错的人就是我。
“怎么,杀人者有理?包庇杀人者有理?”
云锦绣对王申的进言可不能全受下,错与对总得讲一讲,断没有自己有理还认自己错的。
“我不能因言杀人,以令天下人皆不敢言。然他们颠倒黑白,一心只为世族的颜面,全然无视朝廷颜面,朕的颜面,那朕就让他们体会一番,若将失仪是何滋味。”云锦绣就是故意整治的人,有些话不宜说出口,也不能说得太过直白。
好,她不说,她只做,且让他们体会体会那是何种滋味,她倒要看看他们往后还敢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摧残其身,反而令其志愈坚。”王申当然知道云锦绣这是不想跟那么些人计较,这才想出这样的办法整治于人。
然就这样的办法最好也别用,同样会让人觉得云锦绣不像个君王,倒像个闹脾气的丫头。
“他们要是真有如此志气那我更觉得欣慰,先生也该为此而高兴不是吗?为何却甚是不喜。”云锦绣笑笑反问。
许他们为难她,却不让云锦绣有所反击,云锦绣是那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主儿吗?
正因为从来不是,云锦绣更得让臣子们知道,也省得他们还当她好欺负,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触及她底线的事。
“陛下。那是你的臣子,该是与您一道共治天下的人,他们并不是你的敌人。”王申忧心的是此事过后,是否会让底下的臣子们觉得,云锦绣不是他们的君王,而是他们的敌人。
若是君臣相互敌对,这对天下并不是好事。
云锦绣与王申对视,沉着回应道:“先生所言我亦知,但我知,并不代表他们都知道,甚至愿意接受。
“在他们心中,我拆他们的坞堡,夺他们的部曲,更不让他们再像从前那样世禄世卿,对他们而言,我才是他们的敌人,更是他们迫不及待,一心要拉下马的敌人。”
长长一叹,云锦绣显得有些无奈道:“他们已经被人宠坏了,以为这个世道就该由他们来掌控,这个天下的百姓也好,皇帝也罢,都得让着他们。
“若他们能为国谋福,为百姓谋利,皇帝让也无妨。然他们如何行事难道须得我提醒先生?
“杀人害命者啊,他们何来的胆子光明正大的包庇。不就是觉得他们势大,朝廷不敢同他们动手?
“仗势欺人者,难道在先生看来我们还得让着他们,纵着他们?”
王申听着无可反驳,也得适时表明自己的态度道:“触及国法者,自当与国法处置,否则国法岂不是形同虚设。故臣从不认为陛下派金吾卫前往捉拿人有何不妥。臣所不认同的是陛下在朝廷上以小计为难于人。”
云锦绣摊手就更干脆了,“若不以小计让他们知难而退,由着他们无理取闹的吵下去,更叫人心烦。”
“陛下。”王申算是看明白了,他这说了半天吧,云锦绣愣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更不打算有所改正。
“先生。我只是以小计让他们知难而退,并未下令喝斥于他们,难道不好?
“各自都给各自留些颜面,大家相安各知,往后也都乖觉一些。臣子要有当臣子的样子,为君自然也会有为君的样子。”
云锦绣得教着某些当臣子的人究竟要怎么当好一个臣子,为此就得多费些心思!
王申无可反驳,对,云锦绣没有要把臣子当敌人的意思,但是她也绝不会纵容底下的臣子们胡作非为,甚至全然不把她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为臣尽忠,为民尽心,这是云锦绣想要的臣子!
若是他们一个个没有想好,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当这样的臣子,不如不当。
这将话说得足够清楚,好让这些臣子们心里有数,别再总想着做一个不像样的臣子,确实不能算不好是吧!
最终,进言的王申被云锦绣说服了,再不曾与云锦绣争论。
当然,王申也不得不承认,无论什么时候云锦绣做事都想得极是周全。
比如就这一回,他相信云锦绣面对臣子的发难绝对是心血来潮而为,但在做下此事时,云锦绣已然考虑清楚了后果,因而才会坚定做下去。
王申既觉得欣慰之余,同时也很是无奈。
云锦绣之聪慧他不是今日方知,可是面对聪明的云锦绣,王申总怕云锦绣最后把自己作没了。
好在云锦绣虽然荣登九五,至少至今为止依然能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让自己当了皇帝就失了本心,这很好!
王申放弃了,然云锦绣如此作弄臣下,更是想出如此为难人的法子,士族们当众没法儿说,总是要找个地方说说理的吧。
显然第一个他们就想到了杨觉。
没办法,杨家随着杨觉在青州崭露头角,杨京一番经营,已经让他们杨家慢慢成为众世族之首。
杨觉纵然不曾身居高位,都清楚那是因为杨觉不要。
但杨觉在大熙朝占据的份量,谁都心里有数,断不可能因为杨觉不在朝便觉得这一位不过如此。
杨觉并未在杨家住下,而是在城外与好友修了一处道观,取名无为观,两人相互做伴,偶尔云锦绣要是有什么事须得杨觉搭把手的,杨觉也会进城。
不过,杨家人三请四请,甚至就连杨京亲自前来相请他回城,杨觉从来都是不予理会的。
这也就意味着,有些人就算送上门要跟杨觉商量事儿,杨觉也是不愿意给人开个门的。
吃了闭门羹的人看着这崭新的大门,愣得半响没缓过来。
这,这不是自己人的吗?怎么连帮都不帮一把的呢?
可惜,他们再怎么三请四请,愣是不见门开!
翻墙入内的事他们是做不出来的,毕竟有失体面。
可要说让他们就那么放弃走人,这口气他们也咽不下啊!
无可奈何之下,一半的人留在这儿,另一半的人赶紧去请杨京,他们就不信了,杨京这个当爹的人要是来了,杨觉还能不开门?
只是,他们以为杨京是他们喝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主儿吗?
由着他们闹,杨京却不乐意参与!
反问他们一句,明知京兆府人证物证俱在而拿人,有人胆大妄为地以为如今的大熙朝与晋朝一般,不敢与他们士族抗衡,他们是还不清楚云锦绣的本事吗?
别忘了在云锦绣手底下的士族,坞堡,部曲,哪一样不归云锦绣了?
没了坞堡等于没有了可以退之与朝廷一战的根基,没了人更代表着他们根本没办法和朝廷正面对抗。
所以谁蠢得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做下这等无药可救之事,竟然沾沾自喜?在朝廷上被云锦绣整治了依然不思反省,还想把他们杨家拉下马?
看来你们这些人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让云锦绣拿着名头把你们全干掉,你们才乐意是吧!
不得不说,来寻杨觉的人无奈之下寻上的杨京,万万没有料到会让杨京骂得狗血淋头!
最后,所谓想争气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争气什么的,得看争的什么气是吧!
他们得庆幸云锦绣没想要他们的命,否则就他们这么闹,别说云锦绣只是戏弄为难下人而已,真要是有心要取谁的命,难不成以为云锦绣怕他们?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竟然还敢闹腾,他们想死自个儿去,别把他们杨家拉上!
很显然,杨京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断不会做下败云锦绣好感的事。
第138章
得, 寻杨觉不成,寻杨京被骂了一顿,世族们岂不懂得赶紧跑。
无为观里的赵熙听了外头的动静,连同杨京让人传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转头与杨觉道:“你家父亲大人果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比不得, 比不得。”
杨觉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道:“不过是明白陛下不是那等闲的皇帝, 不好再用从前糊弄人的方式糊弄她罢了。”
赵熙抬眼瞅杨觉,“陛下,你若有心,那个位置会是你的。”
不料此话落下得了杨觉狠狠的一记警告,“你如今也学着口无遮拦?”
“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但这个事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我怎么就不能说了?”赵熙认错归认错, 更得指出本来就是一个事实, 怎么就不许人说来呢!
不意外再被杨觉瞪了一眼, 赵熙无奈耸耸肩, 显得很是无赖。
“你与我同在, 该知道这些年能驱鲜卑定匈奴, 其功不在我。”杨觉继续落子,意示赵熙专心着点, 别外头一有个风吹草动,他比谁都激动, 恨不得马上奔过去好好地看看戏, 有点士族子弟的样儿吗?
显然在杨觉的心里, 自家好友这跳脱的性子很是让他为难, 不过他忍一忍, 且不与他计较太多,但请他也好好地约束约束自己,别事事都闹得太过。
论功论迹,其实杨觉自问不如云锦绣。
杨觉眼里的云锦绣,对自己是近乎苛求的。
“有我没有我,陛下照样能平定天下。”杨觉肯定云锦绣的功劳,也并没有要把自己看得太重的意思。
“对,只不过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的顺遂。陛下的功劳没有人会抹去,你的功,我也都看在眼里,断不会让人将你的功劳抹去。”赵熙就不想提了,这背地里杨觉对世族的算计,借曹耀的手杀士世这个事,他敢说一开始云锦绣绝不知道,等意识到杨觉的意图后,云锦绣心里不定怎么想。
虽然赵熙很清楚杨觉的本意是为云锦绣多杀些根深枝茂的士族,好让云锦绣将来在一统天下后无须处处受制于人。
然这笔账,如今全算在曹耀身上,曹耀得封侯位,又为司空,这让人想挑毛病,道曹耀的不是,其实也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一统天下嘛,什么时候能少得了杀戮。
世族们一个个心眼多,曹耀杀人也是亮了名目的,道这些世族与流民勾结,或是与胡族有所往来,以至城池落于胡族之手。
证据什么的,当时是亮出来了,过后谁要是想翻旧账,怕是谁家也经不起翻!
这也是杨觉吃准了那么些人,知晓他们就算还有人活着,面对曹耀杀了不少士族而心生愤怒,但从心里他们这些士族想找云锦绣做主,不好意思,那会儿明面上曹耀尚未归顺云锦绣。
自然,攻下建康后曹耀归顺了,云锦绣不追究其余人从前的过错,谁敢提出让云锦绣追究曹耀的罪行。
这也是为什么曹耀举家迁入长安的原因。天子脚下,他靠着皇帝外孙女,想找他旧账的人,除非苦心计划,否则是没有多少可能的!
赵熙指出杨觉的作为,总觉得杨觉为云锦绣谋划得太多。
“你觉得我需要这些功劳吗?”早已立誓绝不出仕为官的杨觉,压根不在乎自己的那点功劳。
“所以我更想说,咱们这位陛下甚幸。得你指点,又得相助,为之谋划,连所有的障碍你都为之清扫了。”赵熙冲杨觉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可惜杨觉丝毫不为所动,看着赵熙似是在看一个傻子。
“不是,陛下也不小了,这婚事早晚得提的吧。”赵熙无奈极了,行,不说是吧,他就非得把话挑白了。
果然,杨觉执棋的动作一顿,稍纵即逝,很快他便落下了一子,“子嗣传承,国之传承也,自然。”
赵熙瞧着他那稳当的态度,瞪大了眼,不过落子的动作不能迟疑,“那你就没想好自己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的,这简直是要命啊!
可惜赵熙死死地盯着杨觉,想从杨觉的细微变化中看中丁点端倪,终是失望!
“我这一辈子早已想好怎么过,你不知?”既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各自相知,将来的路如何走,杨觉又不是第一次跟赵熙提起,用得着赵熙此时再提。
“你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赵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杨觉却波澜不惊地道:“坐下好好说话。你急甚?”
“不是,你莫不当我是眼瞎?”赵熙生气自有他生气的原因。
杨觉是什么样的人赵熙比谁都了解,正因如此,杨觉苦心为人谋划,该做的不该做的,该算不该算的都算完了,赵熙能不明白杨觉的心思?
“好了!”然而杨觉却出言打断赵熙要脱口而出的话,眼中闪着冷意和警告,并不希望赵熙再说下去。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就不能往前一步?就你们两个的心思,谁看不明白的啊?那怎么就不能敞开心扉聊个明白呢?要不然你们换一换?”杨觉这态度,赵熙也是拿不准了,可一想不如让他们换一换。
“你怕是至今都不曾了解她吧。”杨觉嗤笑一声,只觉得赵熙白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连那么点事都看不明白。
感受到杨觉对自己的嫌弃,赵熙气得将棋盘都搅了。
无奈杨觉只是微拧眉头,对于某人耍脾气的无赖样儿丝毫不在意,也是习惯了。
“有些人一但迈出那一步,无论是什么人都休想再让她回头。你莫不是以为陛下是等闲女子?”杨觉冷声地警告着眼前的好友,别把云锦绣跟那些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女子相提并论。
赵熙那叫一个不服地道:“你要是乐意,能是今天这样?”
杨觉平静无波地道:“那你已然知道我不愿意不是吗?”
成功让赵熙噎住了!
不愿意什么的,才是最让人没有办法的事,他们再急再想促成的事,正主儿不愿意,这就造就了眼下的局面!
“你真是疯了!”到手的皇位不乐意要的人,不是疯的是什么!
赵熙急得都挠头了!恨不得把自个儿的头发全都揪下来!
无奈杨觉不为所动,反而淡淡提醒道:“要是不想下了,那就回去歇着吧。”
话说着杨觉已经开始收拾棋盘,赵熙肚里攒了一堆的火呢,哪里像是能静得下来的。
“下。我说不过你,棋我还能下不过你?”
那叫一个不服气。
杨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声地嫌弃!
有人的棋下成什么样儿,难道心里没点数?
有数的人也能装得没数。
不过,随着新年来临,这也算是大熙朝得以一统天下,安定边境后过的第一个年,云锦绣也想好好过过,新年后,云锦绣建元元平,自此也昭示着女帝临朝,统治天下。
杨觉这一位自打论功行赏后就住在城外的人,大过年的好日子,云锦绣亲自相请,他还是得回宫一趟。
白衣飘飘的美男子负手行来,腰间玉穗随风而动,不知拨动多少少女的心!
与之相比,云锦绣一身墨色长服在身,长发半束,头戴玉冠,显示的是其雍容华贵。
一黑一白的两人朝对方行来,不一样的风格也让他们有不同的感触。随着他们靠近,就像是原本截然不同的世界,却在不知不觉中融合!
“陛下。”杨觉总是不能失了礼数的,与云锦绣行以一礼。
“公子。”云锦绣也还以一礼,这一声公子唤来,不难听出她言语中的高兴。
本来被杨觉吸引注意力的人,观云锦绣与杨觉并肩而立,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气质有些相同。
“今夜除夕,愿公子顺心顺遂,一生安康。”云锦绣与杨觉贺之,送上新年的祝福,杨觉面带笑容地接话道:“陛下亦然。”
两人那样相视一笑,不少人内心止不住地嗷嗷叫嚷,俊男美女什么的,最是赏心悦目!
“请。”祝福话说完了,也就无须再道外,能让云锦绣亲自出来相迎的人也只有杨觉一人而已。
不过,一切和谐都在云启出现后化为虚有。
云启直勾勾地盯着杨觉,且道:“杨公子,我们聊聊?”
作为大熙朝唯一的镇南王,这位既是云锦绣的叔公,辈分高,同时在一众人心里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任是轻视也是万万不能轻视于他。
不过,这云启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有好事。
“叔公。”云锦绣出面一唤,显然并不认同云启即将要做的事。
她这一唤,云启拧紧眉头,似在思虑究竟要不要听云锦绣的。
杨觉却在此时道:“云公是直爽之人,有些话我也正好想与云公聊聊。”
瞬间云启的眼睛发亮!
好好好,大家一拍即合,都想聊聊,那就聊聊呗。云锦绣也不好再阻拦。
只不过云启和杨觉寻了一处空旷之地,饶是有谁想打听打听他们两位说些什么,却苦于无处藏身,加之这两位更是高手,也是不好离得太近,反而让自己失了颜面。
无奈收回心下的盘算,老实地等着了。
第139章
云启和杨觉面对面站着, 云启也不绕弯子,且问:“你对我们家锦绣是什么心思?”
此问在杨觉的预料之中。
“云公,我与陛下算是同病相怜,我助之夺得天下, 却也仅此而已。”杨觉一听并没有迟疑, 坦率相答。
云启闻之往前迈一步, 这就想提起杨觉, 杨觉纹丝不动,无意后退,云启手都伸出去了,终是忍下没有动手,但手上的青筋无一不在暴露他心中的愤怒!
“你,你说出这样的话,果真心如铁石。”云启确实急了, 但要将过错全都推到杨觉身上, 也说不过去。
“这是云公之意, 或是陛下之意?”然而在这个时候杨觉有此疑问, 目光落在云启身上, 生怕有所错过。
“锦绣的心思是会随便跟人说?”云启气愤不矣, 更不想让人看轻云锦绣。
男人跟女人的事,岂有女子主动的份儿, 尤其那可是他的侄孙女。
杨觉于此时轻声道:“陛下已经是陛下,富有四海, 天下都是她的, 更何况只是要寻一个称心如意的人。”
云启转头再一次对上杨觉, 似是想要完全看穿杨觉, 杨觉并不退缩, 平静地迎视云启。
“好。我明白了。你既对锦绣无意,往后请你和我们锦绣保持距离。”云启想着这些年云锦绣和杨觉的亲近,那种感觉应该如何解释呢?反正,反正不管了,杨觉往后离云锦绣远些就是。
“功既成,某当退之。云公放心。”杨觉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也正因如此,他退居道观不是吗?
云启无可反驳,杨觉那样的识趣,他压根挑不出半点毛病。
可是,可是他要的是杨觉的识趣吗?明明云启想要的是杨觉一句准话。
对,云锦绣和杨觉这么多年的相处,两人瞧着合作愉快,无须多言也能明白各自的心思,但并没有情深意重的模样,可是云启就是觉得云锦绣心里有杨觉。
于天下大事,国仇家恨前,那自是绝口不提儿女私情。这不是天下大定,也到了婚嫁之时,就得好好地聊一聊,最好能促成好事。
云启急着拉过杨觉问个清楚,也是因为要见杨觉一面不容易。
难得碰见,就得把话摊开说,说明白了。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云启本以为能借长辈的身份促成一桩好事。然杨觉的心思,从前云启看不透,眼下更是看不透,这一位闹不明白想怎么样啊!
天下吧,他能出手助云锦绣一臂之力让这天下一统,更能处处指点云锦绣,教云锦绣行军打仗,教云锦绣驭人之道,教云锦绣安天下治天下,教云锦绣权谋之道。可为什么就是不要天下,也无意娶云锦绣?
云启心里是郁闷的!
随之又想莫不是杨觉要娶别的人?
“杨公子如今亦名扬天下,不知何时成婚?”云启郁闷之余也是有些想法,故,不吐不快!
不料杨觉回道:“某此一生无意娶妻纳妾。”???云启傻眼了!啊,不对,他一个同样也不喜欢娶妻纳妾的人,似乎不该对杨觉的选择表现诧异才对!
可是,可是,云启一直觉得他这样的人完全是异类,这世上找不到类他之人。
杨觉如此优秀又相貌出众的人,怎么会想不开的不想娶妻?
“杨公子从前为情所伤?”云启没办法,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不聊到底也说不过去!
可惜,杨觉只是冷清地道:“不过是觉得不配罢了!”
啊!不配什么的,落在云启的耳中,云启完全傻了眼。
杨觉这样的人要是都不配娶妻,这天下的人还有配的吗?
云启待要再问,杨觉回头望向云启问:“某似乎从未问过云公为何不娶妻?”
这回云启立刻回过神道:“能有什么,太麻烦了呗!”
杨觉一笑,对这预料中的答案并不觉得意外!
大概也只有像云启这样纯粹的人才能一直开心地活到他这样的年纪。
“云公,到此为止吧。”杨觉并不是那可以任人逼问的人。能这样回答云启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适可而止,这是好言提醒,也是杨觉认为不该再聊下去!
云启何尝不知,而一开始志得意满地以为可以帮云锦绣一个忙的人,结果惊觉自己似乎太过高看自己,这也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
“请。”杨觉既然要阻止话题,就得请云启往前头去。云启赶紧叮嘱道:“我跟你说的话”
“出云公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杨觉并没有丝毫不满地接话,云启那叫一个满意,多聪明多识趣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觉得自己不配呢?
云启百思不得其解,然杨觉方才是挺配合的,眼下明摆着不愿意再配合,他要是再念叨个没完,怕是要惹得他们翻脸了啊!
不怎么舍得就此止住话题的云启皱起眉头,却不知杨觉望着他透着为难。
有些话杨觉不会对别的人说,可是云启就未必了。尤其
“公子。”杨觉思考之时,同样往前走去,宴将开,人各自出入,但见杨觉,几乎席上的人都纷纷起身与杨觉作一揖。
一群世族望着朝中重臣,大熙的中流砥柱面对杨觉时的恭敬,再一次感受到杨觉在大熙朝的地位。
直到云锦绣也一样站了起来,不知怎么的,竟然也让他们生出骄傲之感!
对啊对啊,这才是他们世族该享受的推崇和礼仪!
啊,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实在是引以为荣。
“诸位有礼。”杨觉面对众人的客气,亦还以一礼。
“陛下。”杨觉谢过众人,尤其不能忘记云锦绣。自然也是要向天下人证明,他的心里,他尊敬云锦绣这个皇帝,更是拥护云锦绣这个皇帝。
“公子请上座。”云锦绣含笑请之,至于云启,早不见了人!
好在众人对这个事也早就习惯,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云锦绣要是想找人的时候自然也能找得着。
“谢陛下。”杨觉看到那座位只居于云锦绣之下,自知这是云锦绣安排的。虽然以杨觉之功,云锦绣安排这样的位置不会有任何人有所不满,可杨觉其实希望云锦绣无须那样记着他的好。
然于众目睽睽之下,杨觉并不拂云锦绣的好意,谢之入座。
酒宴吧,不过都是饮酒作乐,玩游戏,云锦绣与杨觉离得近,尤其注意到杨觉的目光落在某个由世族簇拥的人身上,侧过头道:“公子不高兴?”
“陛下当知我所思。”杨觉顺口回应,完了又想起说得不对。
云锦绣并无异常,“公子难道依然不能让他伤心难过?”
杨觉收敛心中情绪,如实道:“终是我小看了他。”
此话落下,云锦绣与之对视。
“我原以为让他看到唾手可得的权势自他手中流逝,他必将为之伤心难过,或许终此一生都会一蹶不振,却是我错料了。他远比我以为的还要坚强。”杨觉低声接话,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人身上,能够看到那人发自内心的欢喜。
或者杨觉以为自己不曾给到他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却也终是让他如愿了。
“公子要如此执着吗?”云锦绣一顿,想到当初有关的猜测,这些年她也没有给过杨京半点好脸色看,可惜这天下一定,有些脸色就不好摆在明面上。
而杨觉如何在将杨京利用得足够彻底,更让杨京以为这天下将归杨觉所有时,一手毁了杨京的野心,本以为杨京会为此一蹶不振,却是不然。
最后杨京成为杨觉荡平天下的踏脚石,借杨京的手解决无数世族,让杨京成为世族怨恨的对象。似乎最后一条并没有成功。
云锦绣有些担心,毕竟杨觉对杨京的怨恨远远超出云锦绣的预料,而且至今不能释怀。
从前父子不曾相聚一处,云锦绣并没有最直观的感觉,可是今日见着杨觉盯着杨京,云锦绣担心的是杨觉。
“是。”杨觉面对云锦绣的问题,如实的承认,他这一生只会执着于此。
云锦绣忧心的是杨觉,但确定杨觉的心思后,云锦绣道:“好。我知道了。”
此话让杨觉察觉云锦绣的意图,杨觉连忙道:“杨家的事我已经有了计划,无须陛下出手。陛下也无须出手。”
竟然是完全不让云锦绣参与的意思。
云锦绣一顿,更想开口,她出手帮忙,不是更能让杨觉痛快?
“我比陛下更了解他,所以我比陛下更清醒他能无耻到何种境地。天下初定,他野心勃勃,至今依然不死心。
“值于此时陛下若是出手,只会遂了他的愿,叫他趁机捉住把柄,对陛下不利。”
杨觉分析人,更清楚的知道对付杨京的事不能让云锦绣插手。
天下安定重要,云锦绣不落于他人之手,叫人捉了把柄有了可乘之机同样重要。
“我有办法会让他自食其果的。”杨觉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同云锦绣宣告。他想对付谁,哪怕那是他的父亲,他也有的是办法!
云锦绣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她能好好的,就好!
“此事,望陛下成全。”没有得到云锦绣的回应,杨觉并不愿意放弃,再接再厉讨要一句承诺。
第140章
面对胸有丘壑的杨觉, 云锦绣有心相助,可杨觉不愿意,她也只能退之。
得云锦绣的答应,杨觉似乎松了一口气, 端起酒一饮而尽, 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只有云锦绣看见。
云锦绣是担心杨觉的, 担心杨觉最后不定要做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毕竟杨觉要对付的人是他的亲爹杨京。
父子的关系, 注定如果杨觉要对付杨京,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可以,云锦绣是希望能够帮杨觉,然而似乎在杨觉看来,让杨京失去权势,失去地位,这些都不能让杨京伤心了, 所以, 接下来的杨觉会怎么样报复杨京呢?
云锦绣对权势地位算不得多看重, 却也看得分明, 杨京极重权势, 也正因如此, 杨觉才会想从权势下手。
但在杨觉放弃帝位,甚至不要这朝中重臣的位置时, 按理来说对杨京的打击应该是巨大的。然观杨京今夜那意气风发的样儿,谁会觉得这一位受到打击了?
权势都无法让杨京一蹶不振, 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这个问题云锦绣想过, 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一层才会担心!
杨觉对杨京的恨, 远胜于云锦绣对云承。而云锦绣已然连看都不想看云承一眼, 杨觉会怎么对杨京呢?
“望请公子珍重。”酒宴过后, 云锦绣亲送杨觉,便只一句。
杨觉回头凝望着云锦绣,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彼此的身影。唯有彼此的身影。
可是,杨觉第一个收回视线,与云锦绣道:“也请陛下保重。”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的他们似乎隔着千山万水,明明近在咫尺,似乎谁都清楚他们之间有着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最是相知的两人,也最明白彼此不能走近彼此。
“公子放心。”云锦绣冲杨觉露出一抹笑容,请他大可放心,她都已经成为皇帝了,在杨觉为她杀了那么多世族之后,她要是再受制于人,未免太过无能。
杨觉朝云锦绣作一揖,云锦绣还以一揖,一挥长袖,杨觉转身而去。
饶是不曾回头,杨觉都知道云锦绣在目送着他!
直到走下了台阶,跟在杨觉身边的杨长生就没有杨觉那么多的顾忌了,回头一看台阶之上依然站着的云锦绣,没能忍住地道:“公子,陛下还在。”
杨觉的脚步一停,本能要回头,却生生控制住了,只与杨长生道:“走。”
杨长生有千言万语要说,结果愣是被杨觉这一喝缩了回去了。心下却是长长一叹,那叫一个不舍呢!
本来嘛,这么多年以来能让他们公子费心教导又关心愿意交心的人独云锦绣一人而已,杨长生原以为杨觉会因为云锦绣而放下心中的恨,不料
云锦绣直到杨觉走远,走得完全看不见了,依然没有动,直到一阵钟声响起,那是喜迎新年的钟声!
同一时间,空中绽放了五彩斑斓的烟花。
云锦绣抬起头欣赏着那烟花,同一时间,那已经走远的杨觉骑着马儿准备出城,见那烟花绚丽,也不禁抬头相望,于心中升出一份希望:愿她岁岁平安!
烟花燃尽,云锦绣收回眼中的迷茫,且转过身,并问:“叔公去哪儿了?”
“在寝殿的屋顶喝酒。”一旁的绿袖赶紧答之。也是对那么一位很是无奈。
毕竟像云启这样大过年的不想着跟云锦绣好好地过过新年,一个人爬上屋顶喝酒的也是没有谁了!
云锦绣却笑了,“取几坛好酒与叔公,我陪叔公喝茶。”
额,原以为云锦绣要跟云启喝酒的,结果云锦绣却道喝茶,真真是
绿袖这回不用担心了,立刻去准备。
云锦绣走往云启所在的宫殿,果然看到云启倚在屋檐上,单手提酒,欣赏着夜色以及长安的美景。
“叔公好生惬意。”云锦绣看着这样的云启,说不羡慕定是骗人的!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王道。如云启正是如此。管你这天下如何乱,落于何人之手,他只过他的小日子。
“去去去,别打扰我喝酒。”云启一听云锦绣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嫌弃。
云锦绣才不管他,径自让人将梯.子拿来,稳稳当当地爬上去。
落在云启眼里,没能忍住地翻身坐上,直指云锦绣道:“我教你的武功都是假的吗?上个屋檐得要梯.子?”
云锦绣一身厚重的礼服在身,正在那缓缓地爬上来,听着云启的话没能忍住地道:“叔公要不要试试我这身衣服?您要是穿着我这身衣裳依然能身轻如燕,那我给您多磕几个头。”
嗯!好吧,看起来似是他有点苛求了!
“那你回去换衣裳去。在这儿干嘛?大半夜的你不困?”云启显然是心情不好,故这不就催着云锦绣,让云锦绣麻利的赶紧走,别在他眼前晃悠。
好不容易爬上屋顶的云锦绣能就这么撤了吗?
作为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云锦绣拎起衣摆走向云启,“大过年的叔公心情不好?”
确实是心情不好的云启一听这话却不吱声了,显然这有些事和云锦绣扯上关系,他这个当叔公的不乐意提。
“和我有关?”云锦绣何许人也,云启心情不好的原故她怎么会不知道!
知道,再加上云锦绣有些事更得弄个清楚,这就必须要好好地跟云启聊聊了。
“去去去,我一个老头心情不好用得着跟你报告。你是当了皇帝什么都想管?”云启既然不想聊,那就只能岔开话题,反正就是不跟云锦绣正面聊,云锦绣能如何?
云锦绣就在云启旁边坐下了,云启腾地一下坐起来道:“不是让你回去歇息,你跟人应酬了一晚上难道不累?”
“还行。毕竟年轻,精力是有的,不至于被人几句话绕糊涂。”云锦绣坐上不忘理直衣裳,同时逼近云启道:“叔公不如跟我说说,你今晚寻杨公子究竟说了什么。”
不用想云锦绣都知道,云启的不开心是因为杨觉。
云启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杨公子不高兴?”
这个问题云锦绣实在是不想回答了。云启今晚不就寻着杨觉一人而已吗?像云启这样的人,能让他不高兴的人太少了,除了是杨觉还有可能是别的人吗?
“叔公?”云锦绣不回答,只要她提出的问题的答案。
云启瞪圆了眼,显然并不想回答云锦绣这个问题。
“您要是不说我可就去问杨公子了。”云锦绣能不知道怎么治云启?
当事人又不是只有云启一个,云启不说云锦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成?
这下云启急了,他都丢过一回脸了,如何能让云锦绣也在杨觉面前丢了脸。“你站住,不许去。”
有他这一声喝,好吧,云锦绣总得给脸回过头,等着下文。
云启想到自己跟杨觉聊的内容,觉得不应该让云锦绣知道。然而云锦绣说得出做得到,他要是不告诉云锦绣,看着吧,云锦绣一准会想办法问杨觉。这不是让云锦绣再把自己扔到杨觉面前丢多一回脸?
绝对不行!
打定主意,云启深吸一口气道:“你那什么,以后离杨子眠远一点。”
这话云锦绣听得分明,不过她还得问:“理由呢?”
云启这一听似是被点了炸.药桶地道:“理由。我这不是天下都太平了,你们两个一个男未婚,女未嫁,就想把你们两个撮合撮合,结果你猜杨觉怎么说的?他竟然说他不配。”
方才云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可不把他气得半死!
“什么不配?他是相貌不配或是家世不配,还是人品不配?我看不是他不配,他是觉得你”云启气得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在看到云锦绣的面容时生生咽了回去!
云锦绣反而并不觉得杨觉说的是反话,宽慰道:“叔公怕是想多了,杨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故意说反话。”
“那他怎么就不配了?天下谁人不知他杨子眠之才,杨子眠之貌,他有什么不配的?”云启虽然收了话,瞄了云锦绣一眼并没有因此不高兴,好吧,松一口之余,云启必须得说说杨觉。
“有很多事我们并不清楚内情,不该轻下定论。杨公子所指的不配未必是自身。”云锦绣想了想杨觉这些年言语中对杨家的厌恶,不,更是对杨京的厌恶,隐晦地为杨觉解释。
云启挥挥手道:“那我不管了。我开这个口,他要是对你有那一份心肯定知道该如何行事。他既然拒绝了,你往后也歇了这份心,别念着他了。”
对的,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的云启,只为了让云锦绣及时抽身。
“你也不用说什么你心里没有他。他那样的人物,谁能不喜欢。更别说你们那样朝夕相处,要是没有丁点动心,你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云启堵住云锦绣的后路,不许她糊弄他!
云锦绣微微一笑,相当坦然地承认道:“对,叔父说得对,像杨公子这样的人物,谁能不喜欢。不过叔公放心,我又不是那一心只有情爱的人物。一生得遇倾心相守之人是幸,若遇不着,得不到,日子同样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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