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使团紧赶慢赶,终于在约定时间顺利进了宫。


    护送使团入京的五百飞燕军暂时归入玄麟卫,由摄政王统一管理,等待封赏。


    因这一路长途跋涉,昼夜疾行,使团入京时已是车马劳顿、风尘仆仆,为了能给大楚国君留下好印象,一行人事先在宫外落脚处修整,这才被燕如尘嫌弃太慢,把他们交给信得过的手下管理,自己先行进宫。


    楚懿见到他们时,使团已经修整完毕,看上去还算光鲜亮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信里夸了西泠太子长得好看,西泠国君派来的使团居然颜值颇高,每一个看上去都很顺眼,没有一颗歪瓜裂枣。


    在这种古代剧本中碰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多少有些新奇,但可惜他见过的帅哥太多了,使团这些人在他这里能称得上“顺眼”,却远远达不到“惊艳”。


    视线环顾一圈,没找到那位传说中的五皇子。


    人呢?


    使团代表向他道贺词,他是一句也没听懂,这西泠语写在纸上犹如鬼画符,念出来同样晦涩难懂。


    因为听不懂,更加不想听,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他立刻抬了抬手,问道:“你们五皇子呢?”


    台下,坐在左边首位的摄政王目光幽深了一点。


    两国译官翻译完毕,西泠使团回复说五皇子在路上晕车,现在形容憔悴,不好面见大楚天子,待三日后新年宴会上自当现身,并为楚君献上一份惊喜大礼。


    楚懿听完,瞬间没了兴致,心说这小皇子怎么还藏着掖着的,长得再美,不能给人看,那不是白瞎吗。


    见不到美人,他也不想干活了,把跟使团客套的工作甩给摄政王,然后冲坐在右手边的燕小将军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燕如尘来到他身侧,楚懿让阿福给他拿了坐垫,让他坐下,随后以手拢音,悄悄问道:“你护送五皇子过来的,肯定见过他吧,他长得怎么样?”


    燕如尘哼了一声:“什么怎么样,西泠人不都长那样。”


    “哪样?”


    “就是头发金光闪闪的,像我以前养的那匹汗血宝马的鬃毛,眼睛蓝汪汪的,像在玉阳关抬头看到的天,皮肤又白白的,跟……嗯,跟陛下您差不多。”


    楚懿自己皮肤就很白,带着一点病容,在阳光下时,更是白得近乎透明。


    这“小狗式”形容成功把楚懿逗乐了:“那不是挺好看吗。”


    “……哪里好看啊?”燕小将军估计这辈子也不可能承认有哪个西泠人长得好看,他十分不服气道,“依我看,他还没陛下您长得好看。”


    楚懿忍俊不禁。


    燕如尘说完这句,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他道:“陛下,梁上有人。”


    “嗯?”


    楚懿不着痕迹地往上方扫了一眼,没看到人,只捕捉到一片漆黑的衣角,他瞬间了然,也压低声音:“不妨事,那是朕的暗卫。”


    小十七居然蹲在梁上。


    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会刚才摄政王和燕小狗在房顶打架的时候,他就已经蹲在这里了吧?


    燕如尘皱了皱眉:“陛下,你这暗卫水平不行,这么容易就被臣发现。”


    楚懿心说你可是大楚战力排行榜榜首,这天底下能找得到不被你发现的暗卫吗?


    还好他们声音够低,十七应该听不见,不然的话,又要沮丧一阵了。


    *


    古代新年并不比现代新年轻松,尤其是皇帝,在过年这几天其实非常忙,又要祭祖,又要替百姓祈福,还得听大臣们歌功颂德——当然了,估计薛相是肯定不会歌颂他的,不弹劾他都不错了。


    楚懿最嫌麻烦,光是听听这几日的行程安排就头大,索性以身体抱恙为由,把一切工作全部甩给摄政王。


    他这番操作搞得系统都忍不住跳了出来,问他:[西泠使团还在呢,你就这么撂挑子,让他们怎么想?]


    楚懿:[没关系,反正都是要亡国的人了,早撂晚撂都是撂。]


    系统:[。]


    楚懿咸鱼瘫了三天,直到除夕宴会。


    丹鸾殿是专门用来举办大型宴会和接见使团的地方,这天晚上,大楚国君在此大摆筵席,宴请群臣,各国使者也将于此进献贺礼。


    工作上的事找不到楚懿,吃喝玩乐却永远少不了他,他早早在御座上坐好,接收着各种稀奇珍贵的贺礼——西泠带来了无数宝石珍珠,北戎进贡了楚地难以种植的水果,三千头牧羊和五百匹骏马,南照则带来了举世罕见的珍惜药材,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


    收完贺礼,道完贺词,宴席正式开始,丹鸾殿灯火通明,美酒飘香,好不热闹。


    负责献舞的舞娘鱼贯而入,楚懿惊讶地发现这些舞娘竟是西泠人,虽然她们都戴着面纱,但他还是一眼看出这些全都是绝世美人,尤其是为首的那一个,一双眼睛碧蓝无暇,犹如雨后洁净如洗的天空。


    她柔顺的金发微微打卷,半透明的面纱将她的面容掩映得朦胧又暧|昧,颈间金饰随着她的舞步轻轻晃动,衬得那对漂亮的锁骨更加优美动人。


    她赤着脚,白皙纤细的脚腕上缠着红绳,红绳上系挂着几颗金色的铃铛,随舞步发出清脆声响,忽然她足尖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腕上红绸在空中旋转翩飞,她随着飘落的红绸一并落在楚懿面前,轻盈身姿有如仙女。


    楚懿撑着下巴看她,对方抬起手腕,红绸遮住小半张脸,用那双蔚蓝天空般的剔透眼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转身,旋步而走。


    好一个肤如凝脂,目似秋水。


    不过……


    他怎么觉得这舞娘是个男人?


    那张脸生得实在是雌雄莫辨,再加上戴着面纱,他难以光凭眉眼分辨出这人是男是女,如果从身形来判断……倒是比其他舞娘个子稍高一些,刚刚转身时,显出肩背略宽,更像是少年,而不是少女。


    等等。


    西泠使臣说要献给他一份大礼,该不会……


    该不会这就是五皇子吧!


    让皇子亲自给他献舞,西泠国君怎么想的?


    算了,他也不指望这位国君能做出什么正常事了,都能答应把儿子给他当男宠,献个舞貌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冷的天气,五皇子赤着脚给他献舞,白皙的脚掌都冻得通红,终于他再次上前,手中红绸攒成一朵花,捧到楚懿面前。


    楚懿挑挑眉:“嗯?”


    五皇子双手捧“花”,纤细的手指将它包住,再打开时,红绸竟自己动了——原本空无一物的“花心”里竟钻出一只雪白的鸟,它奋力振翅,扑棱棱飞到空中。


    台下观舞的群臣发出喝彩,而楚懿脸上的惊讶还没消去,他离得最近,自然看得最清楚,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居然没看清这只鸟是怎么变出来的,五皇子身上的衣服全是半透明的轻纱,根本不像能藏下一只鸟。


    这叫什么,古代版的魔术?


    白鸟在殿内飞了一圈,又重新落回五皇子手腕上,五皇子将这只鸟放在了楚懿案头,它竟也不飞,老老实实蜷成一团。


    楚懿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白鸟,分明就是一只雪鸮!


    但又和他见过的雪鸮不太一样,这只雪鸮有两撮支棱起来的耳毛,体型也更小一些,更显得憨态可掬。


    可再怎么说,这也是猛禽。


    他看向五皇子:“送给朕?”


    五皇子冲他一揖,轻盈跳走,再度回到舞场之中。


    楚懿伸手戳了戳猫头鹰的肚子,羽毛柔软极了,他轻轻一戳,指尖便陷了进去,在它肚子上留下一个小坑。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小声叫自己,回头一看,是燕如尘。


    小将军直直盯着停在他案头的雪鸮,面色严肃,神情戒备,连连冲他摇头,意思是这礼物不能收。


    隔这么远,楚懿也没法跟他交谈,索性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搬过来坐。


    燕如尘来到他身边,低声道:“陛下,西泠人善驯鸮,鸮时常和他们一起作战,他们送一只鸮给您,明显是不安好心。”


    “这有什么,不就是一只鸟?”楚懿又摸了摸那只猫头鹰,摸歪了它一边耳羽,猫头鹰却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昏昏欲睡地打起了哈欠。


    燕如尘警惕得浑身紧绷,楚懿只好让阿福拿来鸟笼,暂时把猫头鹰关了进去。


    这只猫头鹰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所处的环境究竟是西泠还是大楚,是楚懿的案头又或是金丝鸟笼,被放在哪,就在哪缩成一团,呼呼大睡。


    燕小将军单方面地跟这只“猛禽”对峙半天,确定它真的是个随遇而安的懒货,没有伤人的意思,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一舞终了,西泠舞娘鱼贯退出,只剩五皇子留了下来,他摘下面纱,来到御座前,正式拜谒大楚天子。


    虽然楚懿已早有准备,但当他摘下面纱的刹那,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惊艳到了。


    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他现在相信西泠太子打仗要戴面具“遮美”的传闻是真的了。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五皇子还没搭腔,燕如尘率先开了口,他似乎十分不服一个西泠人也能坐到楚懿身边,哼了一声:“陛下别问了,他又不会说汉话。”


    五皇子才刚入座,听见这一句,瞬间羞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为自己争辩道:“腻……腻怎智窝补毁,窝毁!窝知使说嘚补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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