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傅澈临心情特别好,他来公寓的时候没让司机送,这会自己开着车在路上还很难得地打开了车载音乐。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么高兴,但总不能是因为明天中秋节能放三天假。
可也不好说是庆幸那枚戒指没丢,更不能说是因为闻人蓄字电话里那句我等你听得他身心舒畅。
三者相较,傅澈临觉得那就还是说中秋节假期好了。
不过说什么让闻人蓄在门口等着本来就是说的玩笑话,傅澈临就没当真过。
就算回家次数不多,但傅澈临都能大概摸透闻人蓄的作息,豌豆公主吃晚饭前会睡一会,要是醒不过来吃晚饭就不吃了,反正他夜里还有一顿加餐。
先前在电话里闻人蓄咳得那么厉害,肯定还没退烧,傅澈临都能笃定等自己到家的时候闻人蓄肯定又回房间去睡觉了。
傅澈临看了眼仍旧套在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心里有点痒,回去的一路上都在考虑要不要把闻人蓄叫醒,然后让他看看自己也把戒指套手上了。
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多蠢。
不管真相如何,人家闻人蓄都说了,这戒指是他在淮州随便买的,那自己戴上就已经算是给他脸了,怎么还能特意去提醒闻人蓄自己已经戴上了戒指?
这不成上赶着了嚒?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谁这么做谁傻逼。
傅澈临决定一会上楼就什么都不说,就等着闻人蓄醒了让他自己发现。
想想闻人蓄突然瞪大眼睛,双眸亮晶晶地说:“哎,你戴上戒指啦?”傅澈临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瞬间觉得很不错。小瘫子随时眼睛都死气沉沉地半阖着,偶尔瞪大了还蛮好看。
傅澈临就喜欢看闻人蓄一副没见识的样子,眼睛水汪汪的,比……比于玟的眼睛还好看些。
他算盘打得好,但万万没想到闻人蓄还真的在等他。
而且不是在门口,而是在地下停车场。
闻人蓄周围总有人陪着,不说乌泱泱一堆,但至少两个。加上他那台看起来就很笨重的轮椅,就这么坐在车位后的电梯口,傅澈临不想发现都难。
一直以来闻人蓄穿的衣服总是松松垮垮的,他喜欢穿浅色的毛衣,加上那蓬随时毛茸茸又软趴趴的头发和懒洋洋得到表情,就很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只不过猫咪的主人养得不太好,这只猫咪有点瘦。
因为后面闻人蓄看着,傅澈临停车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一些,像很多年前的毛头小子一样,单手扶着方向盘行云流水地将车塞进车位上。
等下车后又恢复成了冷着脸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走到闻人蓄面前。
“你在这干嘛?”
地下停车场连接着一梯一户的楼道电梯口,他慢慢走进,朝着光亮口进入闻人蓄眼中。
虽然冷着脸,但眼里亮亮的,就算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这副表情要是再别人脸上会显得有点凶,可傅澈临就是那么好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他独有的魅力。
他每走进来一点,楼道里投射到他身上的光亮就更多一点,闻人蓄眼底的笑意就更明显一点。
一直到傅澈临已经到了闻人蓄面前,轮椅上的闻人蓄都仍旧笑得特别好看。
然后,傅澈临就十分,手欠地伸手捏了一下闻人蓄的脸。
没办法,谁遇到一只这样毛茸茸的、眯着眼睛笑着的小猫都会忍不住揉揉他的毛、捏一捏他的脸。
他下手没轻重,闻人蓄吃痛地嘶了声,长长地抽了一口气,用先前带笑的眼神狠狠睨了眼傅澈临。
“你这狗爪子怎么永远都不安分呢?”
傅澈临气笑了,但心情说不出来的好也没和小瘫子计较。
他低着头笑了声,“在这干嘛呢?”
说归说,但手就没离开过闻人蓄的脸,只不过从捏着闻人蓄的脸变成了翻过手背蹭了几下。
豌豆公主这身行头也太他娘的正式了,一直套在他脚上的都是毛茸茸的拖鞋,现在都换成了一双软底的鞋子。
他腰肢无力地塌陷在轮椅中,但比平时看着精神一些,可能是身上那两根交叉的束缚带绑着的原因,坐得比平时稳一点,没那么病歪歪的。
傅澈临问:“发烧好了?”
闻人蓄点点头,早没烧了,只是发烧过后体内还留有点炎症,时不时会咳几声。
他仰着头,故作天真地回答道:“不是你说等你么?我掐着时间下来的,满意了么?”
傅澈临被噎了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本来就是玩笑话,捉摸不清闻人蓄是开玩笑还是真当真了。
他眯着眼睛上下扫视了一遍闻人蓄,但小瘫子眼神太干净,根本看不出来真假。
没办法,傅澈临吞了一下口水问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说完傅澈临就后悔了,因为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闻人蓄很自然地轻轻点了两下头,很干脆地承认:“对啊,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讨论过么?”
傅澈临头疼。
傅澈临觉得自己才是脑子有问题的那个。
闻人蓄看着傅澈临翻白眼又无语的样子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他继续问:“我就问你满意了吗?”
傅澈临下意识地点点头,刚要说满意时又很害怕以后回家都是这副阵仗,只能拧着眉反对道:“你以后别这么搞,我又不是皇帝微服私访,好别扭啊妈的。”
话音刚落,闻人蓄的那两根手指头又动了下,傅澈临发现闻人蓄开心的时候这两根手指头都会往里更蜷一点。
不同于他抽筋痉挛那种没有任何规律,只是狰狞地跳动,这种随着心情往掌心蜷动的样子更自然和舒服一点,好像就是跟着闻人蓄的心情,他肢体唯一可以动的地方在表达欣喜。
只是他指头有点肿,和平时的枯枝、鸡爪样不同,闻人蓄今天的指头肿得有点发红,指根处还有点儿明显的痕迹。
傅澈临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是闻人蓄那天“帮他”的时候,意乱情迷时他强硬地掰开闻人蓄的手指咬的。
当时闻人蓄喊了好几声疼,可说话声软绵绵的,一点没听出来有多难受,傅澈临就没多管。
没想到今天都还能看到齿痕。
这还不承认自己是豌豆公主?
想到那天晚上,傅澈临有点不好意思,只能装作没看到地将头偏过去。
“高兴就行了,那请我喝酸奶吧。”闻人蓄把傅澈临的那些小表情全都收在眼里,也不戳破,就执拗地将话题牵了回来。
楼道里的灯间歇性熄灭,傅澈临在熄灯的一瞬间听到这句话,低下头看向闻人蓄。
而专门来等着他的闻人蓄略微歪着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身后的护工拍了下手,楼道里的灯又亮了起来。
“你说什么??”傅澈临一脸疑惑加震惊。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闻人蓄的表情又太过理所应当,搞得自己问这句话反倒宛如智障。
闻人蓄眯着眼睛反问傅澈临:“不是吧?请个酸奶都不行?”
??
不是,这是主要的问题吗?
但显然闻人蓄一点没意识到傅澈临的存疑,侧过头用嘴巴咬着操纵杆往后退了一点,像是要给傅澈临腾出空间去按电梯开关。
他道电梯门口停下,侧过头扬了下下巴,满脸自豪地说:“那我请你吧,就去小区旁边那家超市买,上来刚好吃饭。”
傅澈临长到那么大,又不是没遇到别人请他吃东西的情况。
可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请他喝酸奶,还说得那么自豪又骄傲的,不知道的人听着还以为傅澈临没喝过酸奶。
愣神间护工已经帮他俩摁了电梯,倒着将闻人蓄推进电梯,傅澈临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傅澈临又低头看了一眼闻人蓄,终于意识到闻人蓄穿那么精神,不是为了等他才穿成这样,而是本来就想出门。
他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瞪着闻人蓄,“你是不是本来就计划好了要出门?就不是来等我回家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意识到这才有可能是真相时傅澈临觉得很不舒服。
还好闻人蓄否认了。
他微微仰着头,特正经地说:“本来就是下来等你的。”
随即又笑了下,软绵绵地补充道:“等你回来然后请我喝酸奶。”
傅澈临又被噎了一下,头疼的不行。
他板着脸眼睛朝下看向闻人蓄,“一会我把超市里所有的酸奶都买下来,你要是喝不完,我就捏着你的嘴灌进去。”
电梯到一楼停了下来,闻人蓄和傅澈临一起走了出去,身后的两个护工却没跟上,只是微微点了下身子就关了电梯往上走。
大厅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傅澈临扭头看了眼已经往上离去的电梯,疑惑地问闻人蓄:“不用人跟着你么?”
闻人蓄刚要咬住操纵杆往前,听到傅澈临的话停了下来,也疑惑地仰头看着傅澈临:“你不是人么?”
对比起傅澈临的疑惑和一点难以察觉的局促,闻人蓄显得非常自然和放松,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他漫不经心地将头偏过去,在咬住操作杆前,他懒懒地开口:“走吧,又不是多远,还不准我自己待会儿么?”
——
超市就在小区门口,甚至这个小区的住户都不用跨出小区大门,直接从侧门进去就行。
一个以贵出名的会员制精品超市,人少到闻人蓄觉得自己包场了一样。
闻人蓄对这些公众场合的感情很复杂,就像傅澈临听到他要出门买酸奶一样,他真的很少出门。
准确来说若非必要,他在淮州的时候连房间都不怎么出。
不是不喜欢,是太麻烦了。不光麻烦自己,别人也很麻烦。不然怎么会连下楼等傅澈临都要两个人跟着。
可他又实在喜欢和傅澈临独处的状态。
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可从那天一起看了电影以后,这种状态对闻人蓄来说就像上瘾一样。
不要有人来跟着,就暂时放下他需要照顾这件事,只专心地和傅澈临讲讲话。
所以闻人蓄此时此刻是真的开心,开心到可以忽略掉超市里伶仃几个顾客朝他投来的目光和他本应该听得见的窃窃私语。
只是嘴巴要一直控制着轮椅,一点没有办法开口讲话。
而本来就话多的傅澈临现在竟然也一句话都没有,就静静在旁边跟着。
闻人蓄有点烦躁,像尽快到乳制品区,这样就可以在选酸奶的时候和傅澈临搭几句话。
因为突然加速,傅澈临愣神间闻人蓄突然窜了出去,等傅澈临神游天外回过神来闻人蓄已经窜出去了好大一截。
傅澈临长腿迈开,一把抓住轮椅后面的把手,往后拉了一把。
惯性之下闻人蓄的脚掉下脚踏,要不是束缚带绑着,估计他整个人都能摔下去。
两个人在惊慌下同时开口低吼道:“干嘛呢!”
傅澈临始终要快一点,语速快,反应也快。
他拧着眉特别生气地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嘛?你干嘛呢?窜那么快!很危险知不知道?”
他指着就在边上的玻璃货架,不解气地屈指敲了敲锋利的边角,“你他妈撞上去怎么办?”
这个速度不算快,只是当时傅澈临自己字发愣。闻人蓄心里有谱,反倒是被傅澈临往后拉住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心里也存着气,可傅澈临问出的这些话又都是出于关心,这么一来闻人蓄就不占理了。
只能垂着眼睛不打算解释,更不想怼回去了。
掉下去的脚小幅度地颤抖了几下,原本只是脚尖点地,这会快整个脚背都蹭在了地上。闻人蓄本来就穿着一双白色的鞋子,一直干净如新的鞋面立马蹭了片暗色。
傅澈临的烦躁一瞬间拉满,又一瞬间被浇灭,只能哑着嗓子骂道:“再敢窜出去我就不管你了。”
说着半蹲下去捏住闻人蓄的脚腕帮他把脚重新放回脚踏上。心里存着气,他手下了点儿狠劲儿,重重地捏了下闻人蓄的脚踝。
还算好痉挛程度不严重,没一小会傅澈临就感觉被他握着的脚踝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松开手痉挛果然止住了。小瘫子两只脚内八字地点在脚踏上,他自己没放好,还有半个脚掌在脚踏之外,略微往下垂着。
站起来之前他抬眼看了下闻人蓄,豌豆公主的眼睫也垂着,倒也不是满脸歉意,但兴致确实没先前高了,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因为牵扯,他坐得也没刚刚正了,往下滑了很多。那两根为了安全考虑绑在他身上的带子现在紧紧地勒着他,都卡到了他脖颈底下。
傅澈临想帮他,但又生气,只能板着脸问他:“知道错了没?”
小瘫子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瘪着嘴巴点了点头,小声地同傅澈临说对不起。
满脸的委屈,可怜到傅澈临差点开始反思刚刚自己是不是真的凶过头了。
傅澈临叹了口气,眉毛拧得比先前还禁,烦躁又不太熟练地解开了闻人蓄胸前的带子,双手穿过闻人蓄的腋下将他抱正坐好。
他不敢再让闻人蓄自己咬着操纵杆移动,只能在后面推着闻人蓄。没想到这架笨重的轮椅推起来还算灵巧,花不了多少力气。
先前他凶闻人蓄的时候声音有些大,超市里不多的客人本来就好奇,现在更是频频回头看向她们两个。傅澈临头一次被臊得不想说话,虽然比先前专注很多,但比先前还要沉默。
转过过道,趁着人少的时候,傅澈临没忍住啐了句:“我真是……下次你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回家算了。”
一直垂着眼睛的闻人蓄猛地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傅澈临,神情比先前还要委屈。
可傅澈临又不说话了,闻人蓄仰着头艰难地看着轮椅后的傅澈临,然后慢慢地将头垂了下去,再没抬起来过。
走到乳制品区傅澈临开口问闻人蓄:“你要喝什么?”
愣神的又变成了闻人蓄,他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傅澈临没多喜欢这些东西,他血液里流淌着浓浓的美式,乳制品对他来说只有偶尔早餐时的那杯纯奶。
货架上各式各样的酸奶看得他眼花缭乱,他随意地从保鲜柜上拿了一盒贴到闻人蓄脸上。冰凉的触感瞬间激醒了闻人蓄,将他从愣怔中拉了回来。
闻人蓄抬起脸来,傅澈临还没来得及问他这个口味的行不行他就抢着开口。
只是不同于平时软绵绵的声音,此时此刻闻人蓄的声音听着都快哭出来了。
他问傅澈临:“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可以出来了?”
傅澈临怔了下,瞬间意识到先前自己那句话的潜台词让闻人蓄误会了。
又或者他本来的想法就是如此。
可又不是他的本意。
就算他傅澈临真被说是太子爷,可说到底有什么资格限制别人的行动。
况且……闻人蓄本来也没多少机会出门。
天天在家缩着,难得出来一趟兴奋一点也算情有可原?
傅澈临突然间有点觉得口干舌燥,砸吧了好几下嘴巴才堪堪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出来随时都可以啊。我要真不让你出来,我也不会跟着你了。”
他不太会抱闻人蓄,刚刚帮闻人蓄重新坐好实际也没帮他调整好坐姿,导致闻人蓄身形有点佝偻,下巴缩在高领毛衣里,脸显得更小一些,只剩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挂在脸上。
傅澈临伸手把闻人蓄的领口往下拉了些,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好了,不是高高兴兴出来买酸奶嚒?都给你买了嚒不是,怎么反倒还哭起来了。”
他又多拿了几盒酸奶,都扔到了闻人蓄的腿上,又拉起他的手护着那些酸奶。
“够了吗?”
闻人蓄点点头,抿着嘴巴又小声地讲了句抱歉,“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傅澈临不知道闻人蓄到底多爱喝酸奶,只是下意识地想着得哄哄闻人蓄,总不能让闻人蓄回去了还这副样子,所以又往货架上拿了好几盒下来。
他一边看着配料表,一边问道:“你觉得我生气了?”
“嗯。”闻人蓄没否认,都看得出来傅澈临气得不轻。
配料表还算干净,傅澈临又拿了同品牌的几个不同口味的酸奶扔到闻人蓄腿上,一直到已经放不下。
六七盒酸奶在闻人蓄细瘦的腿上放着,傅澈临怀疑一会轮椅动起来这酸奶怕是要全掉下去。
他有点后悔刚刚应该拿个购物篮的。
傅澈临关上保鲜柜的门,转过身来,他弯着腰两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一张英俊的脸凑到闻人蓄面前。
他问:“那你觉得我为什么生气?”
闻人蓄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嗫嚅回答道:“因为我突然窜出去。”
傅澈临散漫地点了点头,“继续。”
“因为后面别人一直在看我,连带着也看你,有点丢人。”闻人蓄老实地交代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其实照他想的,傅澈临更生气是因为后面这条。只不过没敢直接说出来。
这种情绪别人没办法体会到,连闻人蓄自己都头一遭体验到。
他确实不喜欢出门,但先前所有的不喜欢都局限在觉得麻烦。
对于身体残疾这件事的羞耻感早停留在腼腆的少年时期,距离现在都过去了十多年了。现在的他早接受了这些事情,身边人待久了,也早接受了。所以下意识地也忽略了傅澈临的情绪。
傅澈临还没接受,又或者说,本来傅澈临也不该接受这些事。
这么长时间下来,一直都是闻人蓄还有旁的人不管不顾地将这件事硬塞给傅澈临。
傅澈临没说反对,闻人蓄就理所应当地以为傅澈临接受了。
这一瞬间,抱歉、内疚、自责,还有已经离他很远很远的羞耻感全都奔涌上来。不仅仅是难过,更多是真心实意的抱歉。
歉疚到闻人蓄觉得以后要不就真的像傅澈临说的那样,就乖乖在家呆着就好。
又或者,傅澈临想把他送还给淮州都可以。
哪不知傅澈临突然笑了下,他摇摇头。
“我确实生气了,刚刚那几个人看我俩的时候我也觉得臊得慌。”傅澈临没否认,他姿势没变,仍旧离闻人蓄很近,“可我觉得臊得慌的那会还是在帮你推轮椅,就代表这不是我最生气的点,不然我会扭头就走。”
傅澈临说得认真,闻人蓄看着他的眼睛,从那些情绪里稍微抽离出来一点。
并且觉得傅澈临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豌豆公主刚刚估计是真想哭了,虽然眼泪没掉下来,但这会真吸了吸鼻子。
傅澈临有点哭笑不得。
他长长地嗯了一声,然后沉声给出自己的解释:“我真正生气的原因其实是第一点。”
“我还没有真的和你单独出行过,上次看电影也算是定定坐着,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这次不一样,真的会有磕碰到的危险。如果真的在我眼皮子底下磕到了,那我多不负责?”
有些事情傅澈临还捉摸不透,但回过神来看到闻人蓄的轮椅向着货架的方向窜出去的时候他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被吓到了。
多生气就有多担心。
那些捉摸不透的情绪捉摸不透就先不想,可眼下他就希望闻人蓄平安无事。最起码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要受到任何伤害,没病没灾。
他直起身来,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不然你受伤了,你爷爷我爷爷问起来我要怎么说?两位老爷子不得砍了我?”
说得煞有其事,闻人蓄都要被唬了过去,连连点了几下头,“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旁边正好有店员推着一摞购物篮经过,闻人蓄的模样实在太过显眼,店员没忍住也偏着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次傅澈临脸色如常,反而还朝着店员招了招手,拎了一个购物篮过来将闻人蓄腿上的酸奶放进购物篮里。
有了放置商品的东西,傅澈临又往篮子里扔了几罐酸奶。
他顿了下,突然意识到什么,然后低下头邀功一样问闻人蓄:“给你买了那么多,都换不来你一个笑?”
闻人蓄愣怔着看着满满一购物篮的酸奶,明明眼睛里还带着点湿意却突然笑了起来。大概是自己也不好意思,又因为傅澈临话里的暖意,他笑得特别难看,有一种几近于笨拙的可爱。
“哪……哪吃得完那么多……吃多了,要拉肚子的。”
“那一起吃。”
闻人蓄抿着嘴没继续说话,嘴角挂着笑,眼里全是站在他旁边继续往购物篮里扔酸奶的傅澈临。
倏然间他看到傅澈临拎着购物篮的那只手,修长的指节上多了一个饰物,在保鲜柜灯光的映衬下玫瑰金缠绕着铂金泛着好看的光泽。
闻人蓄笑容愈大。
先前那些消极的情绪被保鲜柜吹来的冷风全都吹散了,有点冷,又不冷。
这一排的保鲜柜都是酸奶,傅澈临仗着自己不差钱,几乎每一个味道都拿了一罐。
真的做到了他在电梯里说的那句话。
——“一会我把超市里所有的酸奶都买下来”
他已经离闻人蓄有点距离了,突然听到闻人蓄叫他的名字。
还带着鼻音,但语气和先前大不一样。又变得软绵绵的,像一片羽毛。
傅澈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闻人蓄还像只小猫一样呆在原地,白白的,软软的。
小猫眯着眼睛,又喊了他一声。
“怎么?”
三个保鲜柜的距离大概六米,不同包装的酸奶背靠冷光变成了五光十色的独特风景线。
闻人蓄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看过的所有电影画面都比不上现在。
那些耗费巨资挑选的场景,构建的角度,制作的特效……都比不上现在。
万千所见,皆是浮云。
千万飞鸟、彩蝶、白云皆化作傅澈临站在六米开外向他投射过来的那温柔一眼。
所有汹涌的潮汐从心上顺着脉络冲到唇齿之间,又在那一眼里褪去,化作岸边细腻柔软的白沙。
傅澈临看到闻人蓄不怎么明显的喉结上下动了下,像是要说什么。
可过了很久,闻人蓄都没开口。
他拎着好多酸奶,购物篮被装得满满当当,压得他手酸。
可又觉得还好,毕竟闻人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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