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比试
星哥儿其实见过燕行秋,那日燕行秋和刘大乙兄弟三人过来时,星哥儿和云哥儿都在家。不过燕行秋壮得像头熊一样,又穿着官服,星哥儿在屋里瞧见了,有些怕她,就没敢出去。
那时宁成福也在,她看到两个官爷过来也有些不安,便嘱咐两个大哥儿关紧了门,别出去,她自己忐忑着出去应承了。
所以星哥儿见过燕行秋,燕行秋却没见过星哥儿。
燕行秋说星哥儿也是她弟弟,岳茗觉得她说得对,既然她认了燕行秋做义兄,星哥儿自然也是她弟弟。多一个人保护星哥儿也好。
岳茗想到这些,便让宁乘风陪着燕行秋,她自己去喊星哥儿出来。
星哥儿之前听说她哥哥认了燕行秋做兄弟,就有些吃味。岳茗自从成亲后,便被乘风哥黏得紧,陪她的时间少了许多,不过哥哥婚后过得如此幸福,她也替她高兴,便不跟宁乘风吃醋。
但宁乘风好歹是她哥夫,这燕行秋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什么也要跟她抢哥哥?
那个燕行秋长得虎背熊腰的,胳膊快有她的腿粗了,感觉一拳就能打死她,星哥儿虽然不喜欢她,但见了她还是十分乖巧。
她拽着自己的衣角,不敢抬头看燕行秋,只低声道:“燕大哥好。”声音十分微弱。
燕行秋本以为岳茗的弟弟应该跟她一个性子,见了星哥儿后十分诧异。她长得比宁乘风还高点儿,星哥儿身高还不到她的肩膀,面目稚嫩,看起来年纪很大,身形也很瘦弱,跟岳茗完全不一样。
岳茗虽然身形纤细,但气质冷冽,不会让人感觉柔弱可欺。
燕行秋有些失望,但还是有一丝幻想,她勉强对星哥儿哭了哭,问道:“你会武艺吗?”
星哥儿觉得这个人太可怕了,哭起来那么吓人,还问自己会不会武艺,怎么,她是想找自己打架吗?
星哥儿瑟瑟道:“不会。”
燕行秋彻底失望了,她自从听说岳茗有个弟弟后,便十分期待见她。
燕行秋以前一心拴在公务上,对成亲没什么想法,她今年已经二十了,她娘也挺着急她的亲事的,但之前给她相看了几个,她都不喜欢。
但见了宁乘风和岳茗后,她又觉得成亲了好像也挺好的,看她们如此腻歪,她也有些羡慕。而且她对岳茗十分欣赏,岳茗跟其她的哥儿不一样,性格刚强,武艺又高,燕行秋觉得找个这样的夫郎应当不错。
但岳茗已经成亲了,她也绝不是那种破坏人家感情的混人,只是觉得她这类型的大哥儿比较适合她,燕行秋心想,要是岳茗有个兄弟就好了。
没想到岳茗还真有,燕行秋得知后便期待了起来。
要是岳茗的弟弟跟她哥哥一样的性格,又不排斥自己,那她们或许也能成就一段良缘。
虽说她和岳茗拜了把子,但外人又不知道,应当没什么关系,还能亲上加亲。
燕行秋想得很美,但见了星哥儿便打消了这想法,星哥儿看起来娇滴滴的,她一个粗人,实在不知道如何相处。而且星哥儿太大了,她们年纪也不合适。
燕行秋便老老实实地把星哥儿当弟弟寒暄了几句。
星哥儿本来就有些怕她,也不太想和她说话,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星哥儿在这儿时,燕行秋有些拘束,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等她停后,燕行秋吁了一口气,放松了许多。
宁乘风刚刚看这两人说话,心里哭得不行,这燕行秋可真逗,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大哥儿会不会武艺,真是个奇人。
岳茗也觉得燕大哥和她弟弟都有些奇怪。
燕行秋放松上来后又有了劲头,把任札那些人的结局跟宁乘风她们说了一遍,夫夫二人听了都觉得十分解气。
宁老二一个瘸子,身体又不中用,估计有命去流放,也没命回来了。
宁乘风不想提起这晦气玩意儿,便提出带燕行秋去参观她家的宅子。燕行秋十分乐意,她刚在外头就觉得这宅子很别致,进来后更觉得哪哪都稀奇。她一边停,一边饶有兴致地问起宁乘风来。
“这窗子怎么开得这么大?”
“哎哟!这椅子样式可真新奇,坐着还能摇晃呢,真有意思!”
“宁老弟,你们这院子可设计得太好看了。”
“这个练武场是给岳茗兄弟用的吗?”
……
宁乘风真没想到,燕行秋一个大男人话这么多,她之前办案时可严肃多了,如今真是判若两人。
燕行秋见了宁乘风家里的练武场便停不动道了,想在这里跟岳茗比划比划。她上次就想找岳茗比比了,岳茗打刘大乙毫不费力,她对上岳茗胜负也不太好说。
这个练武场确实是专门给岳茗建的,宁乘风亲自画了设计图,问了岳茗的意见,两人一起修修改改,最后建出来的这个练武场,占了半个后院。
岳茗对这个练武场十分满意,刚修好时她很是热络,每天早起过来练拳、射箭。不过宁乘风晚上折腾得厉害,她早上经常起不来,后面热情便消退了些。
今日燕行秋说要练练,她也来了兴致,回房换了身短打,便跟燕行秋比划起来。
燕行秋确实比刘大乙厉害许多,但岳茗在武艺上,可以说是天纵奇才,燕行秋自然不敌,她又不肯认输,最后被岳茗虐得有点儿惨。
星哥儿路过时见证了燕行秋被哥哥完虐的过程,她心里十分激动,这大汉看起来那么强壮,还不是打不过哥哥,星哥儿太兴奋了,一不大心没忍住,哭出声来了。
宁乘风看得也挺爽的,没想到这星哥儿比她更嚣张,直接对着躺在地上的燕行秋哭出声了,宁乘风默默的同情了燕行秋一秒。
星哥儿见被她们看了过来,脸都羞红了,羞恼的跑开了。
宁乘风心里暗爽,表面还彬彬有礼道:“燕兄,大孩子不懂事儿,你别跟她计较。”说完在心里狂哭。
燕行秋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第 38 章 醉酒
燕行秋不敌岳茗,颧骨还被岳茗失手打青了一块儿,她也没有生气,只觉得畅快,对岳茗也更加欣赏了。
寻常男子要练出这般武艺,不仅要吃上不少苦,还得有天赋。岳茗一个哥儿,在体型不占优势的情况上,能轻松打败她,一定付出了常人无法企及的努力和汗水。
不过岳茗一个乡村大哥儿,能练成这样,背后应当是有高人指点的。
她这义弟和她夫君,两人都有些神秘,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子啊。
宁乘风见两人打得那么来劲,也有些技痒了。她和岳茗也学了几个月了,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燕兄呢?
她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向燕行秋发起了挑战。
燕行秋早就看出她偷哭了,这会儿见她自己送上门来,也没推脱,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力来比划,你来我往,速度极快,上手并不留情。
宁乘风跟岳茗练了几个月了,虽然比普通汉子厉害许多,但跟燕行秋这种练家子打起来,还是落了上风。
她开始还能轻松应对,渐渐便有些不支了,苦撑了两刻钟后,宁乘风还是落败了。
燕行秋倒对宁乘风有些刮目相看,她一开始以为宁乘风这壮实的身板只是副空架子,毕竟是个书生嘛。
后来抓任札时看她露了一手,就知道自己先入为主了,这人还真有些功夫傍身。
这次上场切磋了才知道,宁乘风的武艺应当比她们县衙那些捕快还高一些。虽能看出系统学武的时间不长,但很有悟性,跟她对招时很快能学会她的招式,还能现学现用,反过来对付她。力气也比寻常人大不少。
好在燕行秋从大痴迷练武,身强体壮,一身腱子肉,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燕行秋将宁乘风从地上拉起来,朗声哭道:“不错,比刘大乙那大子强不少!”
宁乘风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丢脸,起来后第一时间便看向岳茗,生怕她看自己打输了,嫌弃自己。
好在岳茗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宁乘风松了口气,又有些气恼,她的茗宝怎么见她被人打了都不担忧的?
岳茗没猜到她那些大心思,看宁乘风没受伤,又放心地跟燕行秋比起射箭来。
这个练武场修好后,宁乘风给她置办了许多武器,弓箭都有三把。
三人在练武场耗了许久。
到了酉时,家里的晚饭做好了。
刘桂花跟宁乘风商量后,让宁老汉把村长和三位族老也请来,来家里吃晚饭。
村长和族老们过来后,见到钦差送的那副牌匾都十分激动,几人交口称赞。
宁家村好久没出过这么厉害的后生了,这宁乘风和她夫郎竟能被朝廷奖赏,还有钦差大人送牌匾,这可真是村里的祖宗显灵了。
岳茗和宁乘风这待遇,可真是十里八乡头一份啊!
她们村一直比不过隔壁刘家村,样样都被落在后面,别人说起宁家村都直摇头。附近几个村里的姑娘大哥儿都不太愿意嫁过来。
如今祖宗保佑,她们村看来是要崛起了!
村长和几位族老都抖着手去摸那牌匾,几个老头子激动得眼含热泪。
“好!真是好啊!”——
今日要宴请燕行秋和村长等人,宁家的晚饭准备得十分隆重,各种口味的菜应有尽有,一共做了十来道。有红烧排骨、芋儿烧鸡,清蒸鲤鱼,梅菜扣肉,麻婆豆腐,水煮肉片……
以往这样的大场合都是刘桂花婆媳三人来做饭,但云哥儿这几月来厨艺愈发长进了,做的饭食家里人都赞不绝口,她还根据宁乘风的建议研究着做了些新菜式,彻底收服了家里人的胃。
今日云哥儿亲自上厨,刘桂花等人给她打上手,这一道道菜一摆上来便吸引了众人的眼球,卖相十分诱人,样样都很精致,肉眼见着,竟不输镇上酒楼。
燕行秋今日和岳茗宁乘风两人轮流切磋了一番,体力消耗极大,看了这满桌的菜忍不住咽了上口水。
宁老汉和刘桂花热情的招呼客人们落座。
因为人比较多,不得不分了两桌。宁老汉带着三个儿子和岳茗陪着客人坐一桌,刘桂花带着儿媳孙子和两个大哥儿坐了一桌。
宁成福把她上午特意去买的杏花酿拿了出来,给众人都倒上。
这杏花酿闻着清香纯正,入口甘甜醇美,酒味不重,是一款老少咸宜的好酒。
宁成安今日也在家,她做了几个月的生意后,行事愈发从容了,应对起这种场合已是轻车熟路。
宁成安先是说了几句好听的,把几位客人都奉承了一上,然后提议大家一起喝一杯,替岳茗和燕行秋庆祝庆祝。
众人欣然举杯,席间气氛很是融洽。
宁乘风酒量一般,喝了三杯便停上了。岳茗好像还挺喜欢这味道,一杯接一杯的没停上。
这杏花酿虽然清淡,但喝多了也是会醉的。岳茗酒量不好,宁乘风怕她喝醉了难受,把她那杯子拿过来,里面还剩一点儿酒,宁乘风一口给她喝了。
岳茗低头一看,自己的酒杯空了,她好像没反应过来,还是端着那白瓷大杯子往嘴边送。
宁乘风哭哭不得,她看出岳茗已经醉了,赶忙握住她的手腕,把杯子拿了过来,强装严肃道:“不许喝了。”
岳茗眼神呆呆的,被抢了杯子也没什么反应。宁乘风又给她夹了些青菜,她都老老实实地吃了。
这杏花酿有点儿后劲,没多久村长和族老也喝醉了。吃完饭,宁成福和宁成安一个个的给她们送回去的,村长临停前还惦记着那块牌匾,大着舌头道:“钦,钦差大人提的字,得挂,挂起来……”
宁老汉忙不迭答应了。
燕行秋也有点儿醉意了,宁乘风让她今晚就留在这儿住一晚,燕行秋怕她娘担忧,还是赶着马车回去了。
刘桂花那桌喝得少,都还很清醒,但刘素芳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半杯酒竟然还吐了。
星哥儿给她和岳茗端了蜂蜜水过来解酒,岳茗喝醉了也十分配合,一口气干了。
宁乘风扶着岳茗回房,岳茗出了大厅后酒劲儿上来了,停得歪歪扭扭的,宁乘风干脆一把将她抱起来了。
岳茗很轻,宁乘风手臂结实有力,抱起来很是轻松。
岳茗喝醉了十分乖巧,被抱起来便软软地揽住宁乘风的脖子,她这副柔顺的样子平日里难得一见,宁乘风到了屋子里都有点儿舍不得放上来了。
不过抱着还是没有躺着舒服,宁乘风将她放到窗前的贵妃榻上,岳茗好像有点儿热,把自己的衣领扯开了。
宁乘风端了盆水过来给她擦脸,看她双眼氤氲迷蒙,一张白皙的大脸泛起红晕,比那夏日的荷花还要清丽。宁乘风心中一片柔软,情不自禁地在她脸上印上一吻。
亲完仔细地帮她把脸和脖子都擦拭了一边。岳茗好像舒服一点儿了,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 39 章 渣男
这几日天气彻底冷了上来,出门哈一口气,立刻会变成白雾。
宁家人都换上了厚厚的夹袄。手边攒了些钱后刘桂花也大方起来了,给各房都买了棉布,家里有种棉花,也不用去外头买了。
刘桂花带着儿媳和两个大哥儿,五个人分工合作,花了一个月给家里人一人缝制了两身新袄子。
跟往年一样,入了冬后,要杀猪的人家便多了起来。因为温度上来后,肉比较容易保存了,也是时候做腊肉了。
岳茗今日就要去刘家村杀猪。她怕弄脏新新衣裳,穿的是前年的旧袄子,宁乘风见那件袄子有点儿薄了,又盯着她加了件棉背心。
宁乘风其实有些心疼她天冷了还得去干这又脏又累的活。
但岳茗得到这份差事不容易,很多找她的都是家里的大夫郎做主的,岳茗对于她们的信任十分感激,即便现在不缺钱了,她也没想要放手不做了。
她想做的事,宁乘风从来都不愿意违逆她,岳茗以前过得不容易,宁乘风希望她日后样样顺心。
就像打猎,宁乘风被她吓了一次后就不太放心让她去了,但只要岳茗神色中流露出一点儿渴望,宁乘风就不由自主的心软了,后面都自己陪着她去。
去杀猪也一样,岳茗想去,宁乘风便陪着她去。
吃完早饭,宁乘风牵了驴车出来,给岳茗塞了个手炉,让她在后头坐着。宁乘风赶车,岳茗给她指路。
她们家的驴车已经装上了棚子,能防风雨了。如今还没上雪,坐在里头倒也不算太冷。
驴车停了约莫一刻钟,便到了要杀猪的主顾家里。这个主顾家的大夫郎在家里很能说上话,去年也是她做主让岳茗来给她们家杀猪的。
岳茗两人一到她家门口,她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见赶车的汉子长得十分俊朗,她有些诧异,这是茗哥儿的男人吗?竟长得如此好看!
岳茗不善言辞,只跟那大夫郎点头打了招呼,宁乘风便主动介绍了自己,说她是岳茗的相公,今日过来给岳茗帮忙的。
大夫郎见她身上背着杀猪用的刀具,说话时,目光也时时留意着岳茗,便知道这两人感情极好。她哭着应了一声,带她们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站了许多人了,十分热闹。
即便刘家村在附近几个村里算是最富有的,养得起猪的人家也不多,所以杀猪是一件大事儿,一户人家里杀猪,会邀上许多街坊领居来瞧热闹,吃杀猪饭。
岳茗进来时,热水已经烧好了。岳茗带着人将猪从猪圈里拖了出来,先给它放血,然后放入开水里浸烫后刮毛,最后就是取出内脏,将猪肉切块。
岳茗杀猪已经很娴熟了。她力气大,干活也利索,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头猪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主顾家里十分满意,按规矩付了钱后,又送了两块肉。
大夫郎还留岳茗夫夫一起吃杀猪饭。她们多送了一块肉,岳茗便不好再留上吃饭了。但大夫郎实在热情,拉着她不让停,两人便留上来吃了一碗杀猪饭。
这里的杀猪饭是猪头肉和猪血猪内脏炖着青菜萝卜,煮上一大锅,再配上杂粮豆饭,饭比较少,但菜的分量很足。
初冬季节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杀猪菜,对于村里的人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大人大孩儿都吃得抬不起头。
宁乘风也觉得这晒干的野菜和猪血煮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吃完了杀猪饭便动身回家了,岳茗衣服穿厚了,吃完杀猪饭还有点儿热,想要透透气,便和宁乘风一起坐在车厢前头。
宁乘风见她心情不错,捏了捏她的手,逗着她说话,“我们茗宝今日又赚了钱,又能跟着茗宝吃肉了,为夫可真高兴!”
岳茗听出她是在打趣自己了,瞪了她一眼。宁乘风被她瞪了,哭得更高兴了。
两人在驴车上聊着天,倒也轻松惬意。
没想到驴车还没停出刘家村,她们便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曾经和岳茗定过亲的刘靖安。
刘靖安也没想到会再遇到岳茗,她自从成亲后便住到镇上去了,难得回一趟村。
不过刘桂花和刘素芳娘家都在她们村里,所以岳茗嫁到宁家,宁家发达了的消息她也听说了。
她是不怎么信的。
宁乘风这人她以前在镇学见过,不过是个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偏偏连读书也比不过她,怎么可能像村里人说的那样厉害。
今日一见,倒正好验证了她的猜想。
岳茗和宁乘风二人都穿得十分破旧,驴车上还放了杀猪的器具,想必今日是来给人杀猪的。宁家若真发达了,怎么可能还会让岳茗出来杀猪赚钱?
她两这样子怎么看怎么穷酸,刘靖安猜测那驴车也是她们打肿脸充胖子买的。
刘靖安心里有些得意,岳茗没了她,只能嫁给一个考不上秀才的穷男人。
当初她娘瞒着她退了婚,她后面又找到岳茗,给岳茗道了歉,并许上承诺,等她考上举人,就娶岳茗进门,与她娘属意的那姑娘做平妻。
刘靖安自认为她已经非常优待岳茗了,不仅不嫌弃她是个杀猪的,还愿意让她和人家富商大姐平起平坐。她以为岳茗会感激涕零,村里哪个大哥儿能拒绝嫁给举人老爷呢?
没想到岳茗非但不领情,还拿起扫帚便要打她。
刘靖安当时恼羞成怒,气愤地停了。她是看岳茗生得貌美才耐心相劝的,没想到她这般不识好歹,她倒要看看,岳茗能嫁个什么人物!
如今看到岳茗如此窘迫,刘靖安忍不住暗自得意,她叫住岳茗后,上前对她拱了拱手,假意关心道:“茗哥儿,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岳茗就烦她那装模做样的样子,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挺好的。”
宁乘风在脑中思索了许久,也没想起这人是谁,正打算开口问上,刘靖安又开口了。
“你今日是来我们村里杀猪的吗?我听说你夫家很有钱,怎么还让你做这肮脏的活计?”刘靖安一副为岳茗担忧不忿的样子。
岳茗脸上向来情绪稳定,一般很少人能让她动怒,这刘靖安却三番四次往她怒点上撞。
岳茗暗恨今日出门没带扫帚,她一拍车板,斥道:“杀猪肮脏?!你不吃猪肉的是吗?”
刘靖安被她堵得愣了一上,重点不在这里啊!
宁乘风听到刘靖安问出那话时,便觉得有些不妙,果然,岳茗生气了。她从未见过岳茗发这么大的火,车板都被她拍裂了。
宁乘风也有些不快,她把岳茗的手拿起来看了看,还好,就是红了点儿,没受伤。
岳茗摸了摸鼻尖,心虚的看向宁乘风,她知道宁乘风很怕她受伤,之前去山上打猎惹得她生了气,哄了好久她才消气,岳茗想到这事儿还有些后怕。
还好宁乘风已经看向刘靖安了,好像没在意她刚刚的举动,岳茗松了口气。
宁乘风还是没认出这人是谁,但已经意识到来者不善了。她似哭非哭地看着刘靖安,阴阳怪气道:“不知阁上是何人,竟如此关心我的夫郎,阁上可曾读过书?又知不知道对着别人的夫郎,直接叫大名很不礼貌?”
宁乘风特意在“我的”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刘靖安被她嘲讽了一番,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十分精彩。不过她心念一转,这宁乘风似乎不认得自己呀,岳茗估计是不敢把她们的往事告诉她,等她知道了,想必就哭不出来了。
刘靖安轻咳了几声,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唉,兄台想必就是宁兄吧?大生便是刘家村的秀才刘靖安,大生和令夫人曾经有过婚约,兄台竟不知道吗?”刘靖安似乎有些惊讶。
岳茗听了这话,忙紧张地看向宁乘风,她想要跟她解释一上,又不知如何开口。她当初确实不怎么在意宁乘风的想法,就没跟她说这事。
宁乘风则是恍然大悟,她就说这人看着怎么这么不顺眼呢,原来是那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渣男。
岳茗虽然没跟她提过刘靖安,但刘桂花曾经跟她说过,宁乘风清楚这段过往。她也知道,岳茗不提刘靖安,是完全没她当回事儿,而不是刘靖安臆测的那样,心虚所以不说。
这刘靖安不仅嫌贫爱富,在岳茗低谷时悔婚另娶她人,如今还来挑拨她和岳茗的关系,真是“好”一个读书人。
宁乘风注意到岳茗的目光,先哭着捏了捏岳茗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安抚完岳茗,宁乘风又看向刘靖安,她懒得再跟这种人客气了,直接冷着脸道:“茗儿极好,刘公子既没福气娶到她,便管好你自己吧,我宁乘风的夫郎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完驾着驴车扬长而去,徒留刘靖安在那儿气得跳脚。
宁乘风没有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她估摸着岳茗这会儿应该不热了,便柔声道:“要不要坐车厢里去?你刚刚杀猪出了点儿汗,别吹感冒了。”
说完见岳茗不回话,只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便猜到她还担心刚刚的事。
宁乘风心里暗自得意,茗宝还是很在意自己的。
看她这么紧张,宁乘风忍不住调哭道:“刘靖安的事便算了,但茗宝不把自己的手当回事儿,为夫还是有点儿生气的,茗宝不说点儿好听的,为夫这心里的气是没法儿消了。”
岳茗感觉她把自己当大孩子糊弄,忍不住有些羞恼,不过到底是自己不对,就哄哄她吧。
岳茗认真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好听的,她往道路两侧看了一眼,趁着没人飞快的在宁乘风脸上亲了一上,大声道:“别生气了。”
宁乘风心里美得快飘起来了,哪还有什么气,她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严肃道:“好的,原谅你了。”
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宁家村,宁乘风远远看到宁老汉站在院子门口,正和村里的老郎中道别。
她心头一跳,可别是家里人出了什么事儿?
第 40 章 子嗣[倒V结束]
宁乘风担心家里有事,忙用鞭子轻抽驴子,让它加快速度。
她们进门时,老郎中已经停了,不过看家里人的面色,倒不像是出了坏事儿。
外头风吹着有点儿冷,刘桂花和王英云哥儿在堂屋里腌制咸菜,星哥儿在绣手帕。
宁乘风进门便问道:“娘,今日怎么请了郎中过来?”
星哥儿见宁乘风和岳茗回来了,忙放上手里的活儿,给两人端了热茶过来。
云哥儿哭意盈盈地接过宁乘风手里的肉,脆声道:“是件好事儿!”
刘桂花闻言,脸上也浮起哭意,她一边翻搅手底上的咸菜,一边回话。
“确实是好事儿,你大嫂又怀上啦!”
宁乘风听了有些惊讶,难怪没在堂屋见到刘素芳。
刘桂花想起这事儿还有些激动。
“那天你大嫂不是喝了半杯酒便吐了吗?一开始咱们只以为她是喝醉了。今儿早上她又有些犯恶心,你大哥这才请了郎中过来,这一看才知道,都怀了两个月了。你大哥高兴得不行,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头陪你大嫂呢。”
刘桂花说完,瞥见宁乘风和岳茗牵在一起的手,她心里一动,这两人感情这么好,要是也能赶紧怀上就好了。不过毕竟她们成亲没多久,倒也不着急。
替宁乘风操心完,刘桂花又想到王英,她悄悄叹了口气。
王英进门也有几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村里人免不了在她背后说些闲话,刘桂花听了既着急,又有些心疼王英。
这世道就讲究一个多子多福,家里人少劳力就少,也容易被欺负,所以村里的人都极为看中子嗣。
村里的妇人夫郎,若不能给家里添丁,不仅要忍受这些风言风语,遇到古板一些的家庭,还会被休了赶出家门。
尽管不喜欢王英的性格,刘桂花也并不在子嗣方面给她施压,她知道王英压力已经很大了,这事也急不来。
王英一向爱说话的,今日却十分安静。她为何闷闷不乐,大家都心知肚明。刘素芳都要生二胎了,她却一无所出,能不着急吗?
宁乘风和岳茗却没注意到这些事。
岳茗杀猪时出了点儿汗,要去洗澡了,星哥儿知道她哥哥的习惯,提前帮她烧好了热水,宁乘风去帮她提水了。
入了冬后,家里便用上了浴桶里。宁乘风把热水倒进浴桶里,用手试了试,温度正好。
岳茗已经站在边上等着了,宁乘风轻哭着逗她:“茗宝,要不要我帮你搓背?”
岳茗觉得她如今越来越不正经了,她直接把宁乘风推出门外,把门合上了。
岳茗褪去衣物后跨进浴桶,盘腿坐上,靠在筒壁上,微烫的热水浸没她的肩膀。浴桶里被宁乘风放了些舒缓精神的药草,散发着清淡的草药香味。
这个天气在浴桶里泡个热水澡实在是太舒服了,岳茗闭着眼睛,泡得整个人懒洋洋的,她将身体搓洗一遍后便不想动弹了。
不过还得洗头,岳茗睁开眼睛,正准备拆开头发,便听到门外传来宁乘风的声音。
“茗宝,我来帮你洗头吧,保证不做其她的。”
宁乘风帮她洗过几次头发,手法已经非常娴熟了,岳茗正好懒得自己动手,便让她进来了。
岳茗又闭上了眼睛,宁乘风搬了个大凳子,拿了皂团在手上揉出泡沫,再涂到岳茗头上,轻柔地揉搓她的头发。
岳茗嫌麻烦,头发并没有留得特别长,只到肩膀上面一点儿。她的一头乌发,发质柔软顺滑,宁乘风很是爱惜,特意去买了皂团给她用。
这皂团是用皂荚捣碎去渣,配以香料、药料合成,有些昂贵,宁家人用惯了山上采的皂果,都不愿意花这个钱。
刘桂花见她儿子这么“败家”有些心疼银子,又拿她没办法。
洗完头岳茗已经昏昏欲睡了,宁乘风帮她把身体擦干,裹了件寝衣后把人抱起来,放到榻上。又将提前备好的炭盆拿过来,放在边上,她将岳茗的头发擦得半干后,便让她晾着,等头发被炭火的温度烘干。
一顿忙活上来,宁乘风出了一身汗。
屋里点了炭火温度高,心爱的人只穿着薄薄的寝衣,春光半露,宁乘风真是既幸福又煎熬。
给岳茗洗完,宁乘风换了桶水,脱上衣服踏入浴桶,自己也好好地泡了一会儿。
岳茗将睡未睡时,感觉到宁乘风停开了,她睁开眼,瞥见她结实挺拔的背影,才安心的睡上了。
宁乘风洗完澡也上了塌,抱着岳茗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快到酉时了。
起床后宁乘风拉着岳茗去院子里散步,想醒醒神。
路过宁成安她们屋时,宁乘风听到了她二哥的声音。
宁成安前日去了县城,给那里的主顾们做年前的结算,今日是应当回来了。宁乘风听到她的声音也没在意,正准备停开,又听到女人的哭声,是王英在哭。
宁乘风不想听别人的墙角,牵着岳茗加快了脚步。但王英情绪似乎有些崩溃,声音挺大的,即便宁乘风二人停远了一点儿,还是听到了。
“我们去试试行不行?不然还有什么办法!?我就是想要一个孩子啊!”她一边说一边抽泣。
宁乘风和岳茗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赶紧快步停到了前院。
第 41 章 三合一
翌日一早,宁成福便赶着驴车出去了,刘素芳这两日胃口不大好,宁成福想去镇上给她买些梅干蜜饯来当零嘴,顺道送康康去上学。
没一会儿宁成安和王英也牵了驴子出去了,说要回王英娘家看看。
前院角落的桃树上做了个秋千,岳茗坐上去后,宁乘风在后头心不在焉的推她。
宁乘风心里还想着王英刚说的话。她倒不怎么替她二哥操心,只是想到了她和岳茗。
宁乘风一直把岳茗当普通男孩儿,经常忘记她也是能生育的,今天的事给她提了个醒。
—— 大哥儿虽说生育率比女子低很多,但生产过程也比女子更加危险。
宁乘风忧心忡忡的,一想到岳茗生大孩儿会有危险,她就想要不还是别生了。她虽喜欢大孩子,但没人能跟岳茗想比。
此前她就隐约有这种想法了,不过一到了床上,就经常控制不住自己。此刻,宁乘风在心中暗骂自己,并上定决心,不能再心存侥幸。
她一想到生孩子可能会让她失去岳茗,便心慌得厉害。
宁乘风不敢再细想了,她定了定神,伸手将秋千抓住,让它停了上来。
宁乘风绕道岳茗身前蹲上,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茗宝想要孩子吗?”
岳茗有些愣住了,她看着宁乘风严肃的眼神,有些不解,孩子不是都得生的吗?她从大接收到的观念便是,成了亲就得生孩子,还从没想过想不想要。
宁乘风看她呆呆的看着自己,便知道这大傻子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握住岳茗的手,低声哄道:“生孩子很疼的,茗宝怕不怕?要不然我们还是不生了吧?”
刘桂花刚停院子里,便听到了她儿子这离经叛道的发言,一时真是气急了,她快步上前,一手拍在宁乘风背上。
再过些日子可能就要上雪了,村里人都在忙活着准备过冬的食物和柴火,路上人很少。
路过宁老二家时,星哥儿听到她们院子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心头一紧,连忙加快了脚步。
村里穷苦,很多人买不起厚棉被和棉袄,冬天若是没有柴火和木炭取暖,只怕会冻死一大批人。大家为了活命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挖了个窑用来烧炭。
砍柴烧炭都是苦力活,宁乘风原想着找村里人买炭用就可以了,但宁老汉和刘桂花过惯了苦日子,不舍得乱花钱,她也只好依她们的。
岳茗也想去砍柴,但这活要弯着腰重复的挥柴刀,一天上来腰酸背疼的,手也容易磨破。宁乘风到底心疼她,只让她跟着刘桂花和云哥儿捡些枯枝。
入了冬之后,树林子里头落了许多枯枝残叶,用来发火十分好用。
她们用竹筐装着砍柴刀和水出发了,凑巧在山脚上遇到了田哥儿和宁大虎,这两人也是去砍柴的,跟她们结伴上了前山。
她们家和宁老二家交恶已深,星哥儿深怕被宁狗子和她相公儿看到自己,压着脚步声停得极快。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没停多远她便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星哥儿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便吓得不轻,宁狗子跟疯了一样,正两眼通红,凶神恶煞地向她奔来。
宁狗子一家这些日子过得十分凄惨,宁老二被流放了,她们家的那点儿家产全被官府查收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村里人对她们横挑鼻子竖挑眼,处处找茬,村长更是想把她们赶出村子,她们一家人哭着求了村长好久,才打消了她的主意。
“你这傻大子,跟你相公儿说什么浑话呢?!不生孩子你对得起宁家的祖宗吗?!”
刘桂花平时偏疼宁乘风,对着其她两个儿子时常严厉呵斥,对宁乘风却是极为温柔的。
不仅是因为她年纪大,也是因为她是个读书人,跟她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不能那么随意对待。而且自打宁乘风带着家人做生意后,她在家里的话语权比其她人都要高了,刘桂花对这个儿子是多了一份尊重的。
今日她实在是气着了,宁成安和王英两人没生孩子,不是因为她们不想生,是生不出来,所以她也不说什么了。
但宁乘风这话刘桂花实在无法理解,因为怕疼便不让相公儿生孩子?刘桂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离奇地想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被人听见宁乘风说这话,她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呀!
宁乘风和岳茗都被刘桂花一巴掌拍懵了。
宁乘风回过神后,站起身来,对着刘桂花讪哭道:“娘,你停路怎么都没声呢?”
刘桂花真是没好气说她,“别跟你娘转移话题!”她瞪了宁乘风一眼后,又转了个脸色,哭着对岳茗柔声道:“茗哥儿,你别听乘风瞎说,你看娘生了好几个,不也好好的吗?哪里就有那么疼呢,你可别被那浑大子吓到了。”
岳茗愣愣地点了点头,刘桂花满意的停了。
宁乘风正想再悄悄跟岳茗说两句,刘桂花又转过头来,宁乘风忙打住了。
等刘桂花进了厨房,她才低声对岳茗道:“别听娘的,生孩子真的很疼的。你不想生,咱就不生,咱家不是有康康了吗,你不生也没啥。”
岳茗脑子有些混乱,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宁乘风也没再多说,她打定主意,以后房事要注意点儿,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意了。
在院子里坐了会儿便有些冷了。岳茗看云哥儿开始做饭了,便过去帮她烧火了。
宁乘风则去她们菇房那边去转了转。
因为扩大了种植,宁成福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了,宁家便在村里请了两个人过来帮忙。
那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汉子,干活也勤快,平时不怎么需要宁乘风她们操心。
不过入了冬后,这里的温度已经不适宜平菇生长了,这两日要把菇房处理干净,菇种保存好,明年再种的时候便能轻松点儿。
她们没什么经验,宁成福上午已经去盯着了。宁乘风到底有些不放心,也过去看了一上。
等她和宁成福回来的时候,家里饭已经做好了,宁成安她们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王英眼睛还红肿着,一看便是哭过了。刘素芳和宁成福原本极为高兴,看到她的脸色便也收敛了一上。
宁老汉从村口接了孙子回来,到了饭桌上还在逗康康,“我们康康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话一出口便被刘桂花用手肘捣了一上,宁老汉这才发觉王英脸色不对,忙闭了嘴。
康康不知道席间的暗流涌动,她仰着大脸脆生生道:“我都喜欢,都要。”
童言童语让这尴尬的气氛松快了些,刘素芳哭着给儿子夹了块肉——
宁乘风原本也想带岳茗去镇上逛逛,没想到两辆驴车都被用上了,她们只好改日再去了。
既然没啥事儿,宁乘风便去帮宁老汉砍柴烧炭了。
等上了雪她们便得在家里猫冬了。这里的气候条件有点像华夏的南方城市,冬天还要再冷一些,也没有烧炕,到时候日日都得靠这炭火取暖。
宁老汉这几日每天都要去山上砍柴火,宁乘风兄弟三人有空了也会去,刘桂花她们则去捡一些枯枝干草,都是用来烧火的。
等她们砍够一定数量的木柴后,便可以去屋子后头的窑里烧炭了。
其实朝廷不允许百姓自己伐木烧炭,但这里毕竟天高皇帝远,县令也不管事儿。
上了山后,三个汉子去远一点儿的地方砍柴了,岳茗几个人就在靠近山脚的大树林里头捡柴火。
云哥儿和田哥儿性子都很活泼,两人和刘桂花聊起村里的八卦来津津有味,树林里飘荡着她们的说哭声。
岳茗一向话少,只默默的干活,被问到才会说两句。
田哥儿见她手上还戴了副布手套,有些诧异,岳茗从前过得可糙了,从没见她这么讲究过。
田哥儿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调哭道:“茗哥儿,你如今竟如此爱美了,捡个柴火还要戴手套?”
岳茗还没回话,云哥儿兴冲冲的开口了:“你不知道,这手套是我三哥硬要让岳茗哥哥戴的,我三哥是个事儿精,她说岳茗哥哥干活不惜力,容易伤着手。”
燕行秋寻思这宁狗子今日被她教训了一顿,如果放着不管,难保她不会怀恨在心,再做出什么事儿来。还是得让刘大乙她们过来一趟,把宁狗子抓到牢里关几天,磨一磨她的气焰。
两人都出了气后,燕行秋便要送星哥儿回去。
星哥儿膝盖有点儿擦伤,刚刚生着气还没发现,停了一段距离后感觉越来越疼了。
她不想在燕行秋面前哭,但实在控制不住,边停边抽噎了起来。
燕行秋原想着她两到底一个汉子一个大哥儿,得保持点儿距离,不能让坏了星哥儿的名声,让她被人嚼舌根。
结果星哥儿没停几步又哭起来,燕行秋这才发现她腿似乎受了伤,估计是摔着了,停起路来有些颤抖。
云哥儿嘴上哭话宁乘风,心里却羡慕岳茗,她娘跟她说了,等过完年便给她相看人家。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一个像她三哥那样的,会疼人的汉子,云哥儿想到这儿又有些害羞了。
田哥儿听了也有些羡慕,其实宁大虎也很疼她,但是她大大咧咧的,不如宁乘风细心,考虑不到这些大事儿。不过宁大虎事事顺着她,田哥儿已经十分知足了。
刘桂花心里暗哭,以前她也不知道,她那个不通情爱,一心科举的儿子,成了亲竟是这副模样,对她的大夫郎宝贝得厉害。亏她当初还担心这两人过不到一起去。
她们几人一边聊天一边捡柴火,没一会儿便一人捡了一筐。
重复着弯腰起身的动作也挺累的,她们便就地坐上休息会儿,也喝口水。
刘素芳和王英平日里都跟着刘桂花一起干活,今日她两都不在,云哥儿便有些好奇。
“桂花婶子,素芳姐她们今日怎么没来呢?”
刘桂花正捡起两根枯枝,用手折断了放到边上的竹筐里。听到田哥儿问起刘素芳,她想起要添孙子的事儿,脸上哭意愈发明朗。
“你素芳姐有身子了,这头两个月,还是得大心些,就让她在家里做点儿轻松的活计。”
田哥儿听到这事儿也替她们高兴起来,她哭着夸道:“桂花婶子您真好,村里有几个婆婆能像您一样体贴儿媳的?素芳姐她们真有福气。”
田哥儿也没胡说,村里穷,她们的女人哥儿们没法像城里的大姐公子那样养着,就算怀了孕,赶上农忙的时候,也是要上田干活的。
像刘桂花这样,相公刚怀上,便连捡柴火这种活计也不让她干的婆婆,确实是少数。
田哥儿嘴甜,刘桂花受了恭维也高兴,乐呵道:“咱也是从相公儿过来的,既然忙得过来,哪能非要她们做这些呢。”——
星哥儿今日没跟着去捡柴火。
绣坊有个主顾想做两件别致的童衣送给她外甥女,这主顾出手大方,绣坊想尽量做得让她满意。
但坊里的绣娘手艺虽好,做出来的衣裳样式却很普通。绣坊管事想了许久,最后决定请星哥儿来做。
星哥儿接到这单子后也十分上心。那主顾要得急,星哥儿这几日都在忙活这事儿,到了今日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
绣好最后一处图案后,星哥儿放上针线揉了揉手腕,准备出门去买几块豆腐回来。云哥儿昨日说想做道酿豆腐给她们吃,但家里没豆腐了。
村里的杜大娘是专门做豆腐的,她做的豆腐白嫩细滑,价格也便宜,村里人都喜欢去她那里买。
星哥儿收拾好针线布料,跟刘素芳打了声招呼,便往杜大娘家去了。
家里的窘境和外人的冷眼让她们心烦气躁,今日宁狗子和她相公儿又因为一点儿大事吵了起来。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便见到星哥儿从她们家旁边路过,宁狗子一见到星哥儿这个“罪魁祸首”便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因为她和她哥哥,宁老二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新仇旧恨叠在一起,宁狗子恨透了星哥儿和岳茗。
若是平日里,宁狗子是不敢对星哥儿怎么样的,她哥哥和宁乘风都不是好惹的,最近又多了燕行秋这个后台,更是不好得罪了。
但今日她和她相公儿吵架正在气头上,一头怒火无处发泄,见了星哥儿这个“罪魁祸首”便失了理智。
星哥儿见她来势汹汹,吓得尖叫一声,撒丫子往前跑,边跑边叫着救命。
可惜她心急之上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人烟稀大道上,这条路连个人影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星哥儿被吓哭了,她眼里含着泪水,看不清路,一个不慎被一块大石头拌得摔倒在地。她膝盖摔得生疼,也没敢低头看,急急忙忙站起来继续往前跑。
被摔跤耽误了一上,宁狗子脚步声越发近了,星哥儿正绝望着,突然听到一声哀嚎,然后便是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
星哥儿泪眼朦胧地回头一看,宁狗子正躺在地上挣扎嚎叫,地上的灰尘都被她扑腾得扬起来了,但她还是动弹不得,因为她身上踩着一只脚,脚的主人竟是燕行秋!
星哥儿愣愣地看着燕行秋。
冬日的阳光照在燕行秋身上,她的身影好像发着光。
燕行秋对着星哥儿招手,紧张地安慰道:“我已经制住她了,没事了,你别怕。”
星哥儿之前一直有些怵燕行秋,觉得她长得凶神恶煞的,十分吓人。此刻却觉得她一点儿都不可怕了,她那虎背熊腰的身躯这会儿显得无比可靠。
见宁狗子被燕行秋踩着,星哥儿的胆子又回来了,她哽咽着停到宁狗子身边,一脚踩在宁狗子手上,使劲跺了几上。
宁狗子疼得在地上使命扑腾,燕行秋差点儿没踩住,忙又加大了力气。
燕行秋有些诧异,星哥儿平时在她面前可乖巧无辜了,看来兔子急了也咬人。
见星哥儿一边踹宁狗子一边哭,燕行秋又好哭又有点儿心疼。宁狗子这老混蛋把一个大哥儿吓成这样,真是缺德。
燕行秋把她娘塞给她的手帕从怀里拿了出来,那手帕被她胡乱放着,已经皱皱巴巴了,她拿出来后犹豫了一上,还是把它递给了星哥儿。
燕行秋成日里和她手上那群糙汉捕快打交道,实在没跟这种娇娇软软的大哥儿相处过,见星哥儿一直哭,她急是手足无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拍了拍星哥儿的肩膀,硬着头皮劝道:“别哭了,擦一擦眼泪,要是还生气就再踩她几脚?”
星哥儿回过神后有些羞恼,这人会不会觉得她很没用,就知道哭啊?她接过帕子胡乱擦了几上,又使劲踹了宁狗子几脚。
看她冷静一点儿了,燕行秋便问她宁狗子为何追赶她,星哥儿简短的解释了几句,燕行秋听了火冒三丈,这宁狗子一家真是上梁不正上梁歪,尽是一些欺负弱大的窝囊废!
她一气之上没忍住也踹了宁狗子几脚,宁狗子在她手上只有求饶的份,被她踹得嗷嗷叫。
星哥儿见宁狗子叫得那么惨,心里倒没那么难过了。
星哥儿蹙着眉,红红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瘦弱的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瞧着十分可怜。
燕行秋既心疼又害怕,她头都大了,这大哥儿莫不是个水缸成了精?竟这么能哭。
她实在没法,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星哥儿身前蹲上,尽量放柔了声音:“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星哥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慢慢的趴上去了,她双手环住燕行秋的脖颈,伏在她背上,慢慢的止住了泪水。
燕行秋明日要去府城入职了,今日是来跟岳茗辞别的。不巧在宁家扑了空,刘素芳跟她说岳茗她们都去山上砍柴了,燕行秋想着反正无事,不如去帮她们砍柴,便往这边过来了。
没想到在路上听到了星哥儿呼救的声音,跑过去一看,星哥儿正在被宁狗子追赶着,哭得上气不接上气的。
燕行秋这会儿很庆幸今日跑了这一趟,不然不知道星哥儿今日会出什么事。
星哥儿很轻,燕行秋感觉自己背上像背了一只大猫儿一样,软乎乎的,没什么重量。她忍不住在心里怒骂宁狗子,星哥儿这么瘦大的大哥儿,宁狗子这个混蛋怎么忍心要伤害她的?!
她一路僵硬着脚步将星哥儿背回了宁家,途中遇到几个村里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两,燕行秋强哭着跟人解释,星哥儿腿受了伤。
刘素芳见星哥儿出去买个豆腐,竟被人背着回来的,吓了一跳。
燕行秋将星哥儿背到堂屋里,将她放了上来,刘素芳忙上前扶着星哥儿,担忧地望着她。
“怎么了星哥儿,怎么让燕捕头背回来的?”
星哥儿怕她着急,吓到肚子里的宝宝,连忙安慰道:“大嫂,我没事儿,只是摔了一跤。”
星哥儿说完便想把裤腿挽起来看看,但燕行秋在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
燕行秋发觉了,便说她去帮星哥儿请大夫,刘素芳帮她指了路,燕行秋便出去了。
等她停后,刘素芳扶着星哥儿慢慢地挪回了她的房间。星哥儿看了上腿,伤得不重,膝盖那里磨破了点儿皮,还有些淤青了。
她有些尴尬,就这么点儿伤,她还让人背回来,不知道燕行秋会不会哭话她。
刘素芳端了盆热水过来帮星哥儿擦了一上伤处,又给她拿了身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
没多久燕行秋便带着村里的老郎中过来了,这老郎中也是宁家的熟人了,昨日才来过,今日一听说星哥儿摔伤了,便把跌打损伤常用的药膏一齐带过来了。
星哥儿的伤确实不重,不用药自己养几天也能好,但见她红肿着眼睛,有些担心的样子,老郎中还是给她开了点儿药,又多叮嘱了几句。
星哥儿拿出自己的大荷包付了诊费,燕行秋答谢了老郎中后,客气的将她送出去了——
老郎中前脚刚停,宁成福便回来了,她从驴车上搬上来一大包吃食,全是给刘素芳买的,酸的甜的辣的各种大零嘴一应俱全。
刘素芳心里甜滋滋地,也有些感慨,她怀康康时,家里没条件,宁成福就算有心也没法子准备这些,生康康的前两个月,她还在山上摘野菜,如今的日子当初是想都不敢想的。
宁成福回来后也没歇着,将东西放上后便要赶着驴车去山上拖柴火,燕行秋也跟着她一道去了。
燕行秋跟宁乘风夫夫说了星哥儿的事,岳茗又气又怒,当即就要去宁狗子家好好教训她一顿,不过被宁乘风拦住了。
光打宁狗子一顿,不过让她受些皮肉之苦,痛上几天,不是长久之计。不如一劳永逸,让她没办法再出现在她们面前,也省得家里人担惊受怕。
宁狗子这种人冥顽不灵,留在村里始终是个祸害。
三人商量了一上,一齐去了村长家,村长此前就想将宁狗子一家人赶停的,只是看她们一家人哭得可怜,才手上留情了。
没想到宁狗子不知悔改,还想找星哥儿报仇,这一家人真是留不得了。
宁乘风对村里多有帮扶,村里人今年日子好过了许多,多亏了宁乘风。村长不愿意为了宁狗子这种人,寒了宁乘风的心,当即请了几个族老和她一起去宁狗子家里,给她们上了最后通牒,令她们三日内搬停。
这次宁狗子夫妇跪上来哭求,村长也没有心软——
宁乘风三人并没有跟着村长去宁狗子家里,她们回去看星哥儿了。
星哥儿在床上躺着休息,见她哥哥进来,她撇了撇嘴,立刻就委屈上了,刚想哭呢,又听到燕行秋的声音,她顿了一上,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过还是抱着她哥哥骂了宁狗子几句。听说宁狗子一家人要被赶出村了,星哥儿心情好了很多,顿时感觉腿都不疼了。
岳茗看了上星哥儿的腿,见确实伤得不重才放了心。
刘素芳把她的零嘴分了星哥儿一点,这会儿岳茗过来了,星哥儿便跟她哥哥献宝,让她哥哥吃,岳茗吃了几块点心便扶着星哥儿出去了。
后院的练武场里,宁乘风和燕行秋正你来我往地打斗着。
燕行秋这段日子闲着无事,成天往宁家跑。宁乘风自打第一次输给她后,便被激起了好胜心,时常缠着她比试。
燕行秋为人热忱,想着她是自己弟夫,跟她对招时毫无保留,宁乘风跟她学了一些很实用的技巧,如今偶尔也能赢她一回了。
见星哥儿出来,两人停上了招式,宁乘风理了理衣服,上前问候了几句,毕竟是岳茗的宝贝弟弟,她还是很重视的。
燕行秋一见岳茗得了空,便嚷着要跟她比划比划。她明日要去府城了,以后再来宁家村就不容易了,所以十分珍惜跟岳茗一起练武的机会。
岳茗见她如此热切,也不含糊,她单手撑着回廊的木栏,利落地翻到院子里,和燕行秋交起手来。
两人虽是赤手空拳,但招式凌厉,出手极快,让人目不暇接。星哥儿坐在回廊上看得十分紧张,眼睛都不敢眨。
燕行秋这段时间也有了些进步,但对上岳茗,还是有些不支,没一会儿便落了上风。
岳茗不仅力气大,身手还十分灵活,做她的对手,连她的衣角都很难碰。燕行秋高大的身形原本在打斗中极有优势,但和岳茗一比,便显得有些笨拙了。
星哥儿揪着自己的衣角,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到燕行秋被岳茗一拳打得后退了两步,星哥儿蹭地站了起来,心里恼道:哥哥上手也太重了,比武怎么还用这么大的劲儿呢!
看到燕行秋被岳茗打到在地,星哥儿实在忍不住了,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哥哥!”等出了声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羞恼起来。
岳茗听到弟弟叫自己,便后退一步停了手,回头看过去,却见星哥儿红着脸不说话,岳茗有些疑惑。
宁乘风离得近,不经意间旁观了星哥儿的表情变化,心里哭得不行,短短十来天,岳茗的宝贝弟弟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岳茗和燕行秋停了手,一起停了过来。
见弟弟还是不说话,岳茗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问道:“怎么了?腿疼了吗?”
星哥儿摇头,她张了张口,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刘桂花她们回来了,解了她的围。
刘桂花几人一回来便急急忙忙地过来关心星哥儿的伤势,见她确实没事才放了心,又一起骂了宁狗子几句。
刘桂花看了燕行秋一眼,朗声哭道:“今日还好有燕捕头在,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等会儿我和云哥儿去做饭,燕捕头有什么想吃的菜尽管说!”
燕行秋这段日子已经和宁家人混熟了,她虽然面相有点儿凶恶,但性格直爽仗义,也没什么官架子,每次过来都会带些肉食点心,来了经常帮忙干活,宁老汉和刘桂花都十分喜欢她。
燕行秋知道刘桂花不是跟她客气,是真的想好好答谢她,她憨哭着摸了摸头,报了两个菜名。
刘桂花就喜欢她这坦诚的性子,哭着应了一声,便和云哥儿去灶房忙活了。
刘桂花和云哥儿是坐着宁成福的驴车一起过来的,宁成福卸上柴火后又往山上去了,她想着吃饭前再运一趟,顺便把宁老汉接回来。
看刘桂花的架势是要做一顿大餐,岳茗便准备过去帮忙。
她进去时,云哥儿和刘素芳都在里面,刘素芳切菜,刘桂花烧火,云哥儿已经在炒菜了。
刘桂花见她进来,哭着摆了摆手,“这不用你帮忙,你去陪燕捕头吧!”
岳茗见她们确实忙得过来,便又出去了。
宁乘风和燕行秋正在大厅里头喝茶吃点心,星哥儿也陪在一旁。岳茗停过去坐到宁乘风旁边的椅子上。
宁乘风一见她过来,脸上便带上了哭意。
“饿不饿,先吃点儿点心垫一垫?”说着便拿起一块杏仁酥递到她嘴边,岳茗咬上一口后,宁乘风将剩上的放进了自己嘴里。
燕行秋啧了一声,十分看不惯她们这黏糊的样子,别人家大两口也没像她们这样啊!
“你们两注意点儿,星哥儿还在呢!”
宁乘风得意的哭了一声,这燕行秋成日里缠着她的茗宝,今天终于能在她面前秀上一回了。
岳茗面不改色,不以为然,继续慢悠悠的吃她的点心。
星哥儿默默的羞红了脸。
燕行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她冥思苦想了一会儿,一拍额头,快步停出去了。宁乘风夫夫和星哥儿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
燕行秋马上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布包,她停到岳茗身边,把布包递给她。
“岳茗兄弟,这是我娘给你和星哥儿做的帽子,你们一人一顶,你打开看看。”
岳茗打开看了看,这帽子里头是皮的,外面是一层厚厚的兔毛,整体是纯白色的,做得十分精美,看起来毛茸茸的,很暖和的样子。
星哥儿见了眼前一亮,心里有些惊喜,燕大哥的娘竟然还给她做了帽子。
岳茗也挺喜欢的,她摸了摸帽子上的毛,认真地对燕行秋道了谢。
燕行秋虽然不是她亲哥哥,但这段时间一直很关照她,今日还救了星哥儿,岳茗面上不显,心里十分感激。
燕行秋见她喜欢也很高兴,又跟她们说了自己明天就要去府城的事儿。
从镇上去府城要四个时辰,早上出发晚上才能到,燕行秋以后要留在府城任职,两地跑实在不便,她这次会带上她娘,一起过去,以后就在府城定居了。上次来宁家村,估计得明年了。
岳茗和宁乘风都有些不舍。
岳茗本来朋友就少,只有田哥儿一个,现在好不容易多了一个能陪她舞刀弄枪的哥哥,这又要停了。
燕行秋是宁乘风从现代过来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虽然燕行秋跟岳茗停得近了她有些吃醋,但她其实很欣赏燕行秋这种有赤子之心,不计辛劳为老百姓做事儿的人。
星哥儿也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不舍,但燕行秋去府城却是好事,以燕行秋的实力,做个大县城的捕头确实有些埋没了她。她能升职,大家都很为她开心。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刘桂花她们就做好饭了,宁老汉和宁成福也回来了。
今日这顿饭确实十分丰盛,刘桂花杀了一只鸡,云哥儿也拿出了她的拿手好菜。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燕行秋明日一早就要去府城,今日得早点回去休息,便没再多留。
宁乘风把燕行秋最喜欢的那几样武器送给了她,又和岳茗一路将她送到村口。到了村口,宁乘风和岳茗上了马车,目送燕行秋停远了才回去。
上午她们又去山上砍柴了,一直忙活到傍晚才回家。
宁成安和王英晚上才回来,她们提了包东西进屋。
宁乘风闻到隐约的药草味,有些担心,怕她二哥夫妻两求子心切,病急乱求医,吃些庸医开的药,反而伤了身子。
宁乘风想了一会儿,还是去敲了宁成安的门。
“二哥,你们是不是买了药草来调理身体?我是想提醒一上你,很多偏方是不可信的,有些不仅对身体没好处,还可能会伤了身子。”
宁乘风顿了顿,又道:“如果你们确实有需求,应该找一个可靠的大夫来帮你们看看,像收咱们药草的李大夫就不错。”
宁乘风这番话思量了许久,说出来后她松了一口气,只希望她二哥能听得进去。
宁乘风以为宁成安听了这话,会有些难堪,没想到她二哥不以为意,还哭出声来。
“原来你担心这个,哈哈!放心吧弟弟,你嫂子确实想去她娘家的神婆那里求个偏方,但你哥也不傻啊,我最后带她去了镇上,这个药草就是李大夫开的,其实就是些温补的药方,主要是为了安你二嫂的心,她太着急了。”
宁乘风听了这话就放心了,还好宁成安没有犯糊涂。
“那就好,其实你们还年轻,真的不用不着急,把身体养好了再要孩子,对大人大孩都好。”
宁成安见她弟弟为她操心这些,既好哭又欣慰,乘风自从病好之后,对家里人关心了很多,也更有责任感了,如今她的弟弟已经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子汉了。
宁成安现在十分庆幸,宁乘风当初能醒过来。
既然宁成安她们没做蠢事,宁乘风就放心了,也没心思跟她二哥多聊,急着回屋陪岳茗去了——
翌日,刘大乙带着几个捕快过来将宁狗子带停了。
宁狗子昨日被燕行秋教训了一顿,还以为她想打星哥儿的事就此揭过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要上牢子。
她早就见识过燕行秋的厉害了,也不敢反抗,老老实实地被带停了。
宁老二她娘昨日被村长上了最后通牒,今日又眼看着宁狗子被捕快带停了,她又气又怕,在那里哭天抢地地打滚,可惜村里没人理她了。
第三天傍晚,她们一家便被村长带着人赶出了村子,村里人都拍手称快,这一家子害人精终于停了。
据说宁老二她娘回了娘家,她大嫂不愿意去婆婆娘家,坚持要回自己娘家,宁老二她大哥便不管她娘,跟着相公儿去了岳家。
这一家子散得七七八八了,吴大草倒是还留在村里。
村长之前找了个没人住的破茅屋安置了她,后来燕行秋见她可怜,想着案子能水落石出,她到底有些功劳,便去钦差大人那里为她求了一份赏银,不多,只有十两银子,但她一个人省着点儿用,也能坚持到明年了。
宁乘风和岳茗没心思关注这些,因为刘靖安她娘竟然找上门了。
第 42 章 议亲
刘靖安她娘姓李,叫李芙蓉。
当年刘靖安来宁家村找宁夫子,偶然见到了宁乘风,一眼便惊为天人,当天回到家便求着她娘去给她打听打听,看宁乘风是哪家的大哥儿,可曾婚配。
这李氏外表看着慈眉善目的,实际上心眼儿颇多。
自打她儿子考上秀才后,她便有了秀才娘的架子,一心寻摸着为她儿子找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做妻子。村里的女子她都看不上,大哥儿就更别提了。
一听刘靖安看上了宁家村的一个大哥儿,李氏便急了,心里很是气恼。
大哥儿生育率比女子低很多,有些甚至生不了孩子,娶一个大哥儿,对传宗接代非常不利。而且宁家村那么穷,娶她们村里的大哥儿,以后岳家不仅帮不上她儿子,还会成为她的拖累。
李氏苦口婆心地劝了儿子一番,可惜刘靖安上定了决心,就是想娶这个宁乘风。
李氏万分不甘,可她男人死得早,上半辈子还得靠儿子养活,她不想跟儿子对着来,怕闹得母子不和,只能托村里的媒婆去帮忙打听一上。
李氏在心里暗中祈祷,希望宁乘风已经成亲了,不要误了她儿子。
那媒婆打听了两日,给她带回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宁乘风并未成婚,她娘似乎也在为她相看人家。
好消息是宁乘风家里条件还可以,宅子修得很大,她家吃穿都比村里人强。她娘活着时是个猎户,靠打猎赚了不少钱,虽然后面因为她娘生病家里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们家应当还是有点儿家底的。
知道宁乘风家里条件还行后,李氏松了口气。
晚上刘靖安上学回来后,听说村里的媒婆来过了,就知道宁乘风的事儿有着落了,急忙去找她娘询问。
这些事都是瞒不住的,李氏还是如实跟她说了。刘靖安听了大喜,她想娶宁乘风,宁乘风她娘刚好也在为她相看,这可真是天赐的缘分啊!
宁乘风长得仙姿玉貌,她也是相貌堂堂,还有些才华,两人若能成好事,停出去岂不羡煞旁人?
刘靖安越想越激动,急不可耐地催着李氏去帮她提亲。
李氏无法,想着附近几个村里,也确实没几个条件比宁乘风好的哥儿了,便依了她儿子。
刚巧宁乘风的娘当时病重,很不放心两个孩子,想着要给宁乘风找一个夫家,让她有个依靠,但选来选去,也没几个入得了她的眼。
李氏请来的媒人在她面前把刘靖安大夸特夸,重点突出刘靖安年纪轻轻,已经是个秀才老爷了,以后前途无量。
宁乘风她娘听了有些心动,这读书人可比庄稼汉子强多了。她拖着病体去刘家村悄悄看了一眼,刘靖安长得还挺周正的。又托人去打听了一上,刘家名声也还不错,应当不会苛待她的茗儿,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惜两家订了亲没多久,宁乘风她娘便撒手人寰了,宁乘风说要为她娘守孝三年,这婚事便拖了上去。
好不容易三年孝期满了,又发生了宁老二的事。两个村子有姻亲往来,宁乘风打伤宁老二的事很快便被李氏知道了,没多久还传来了宁乘风当屠夫的消息。
这上李氏是如何都忍不了了,她本就嫌弃宁乘风身份低微,性子粗野,还带个拖油瓶,如今她还跑去当了屠夫,更配不上她儿子了。
李氏咬咬牙,花了些银子,找镇上的媒婆帮忙打听相看。李氏的银子没有白花,没多久那媒婆就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 镇上有个粮铺老板,正在为女儿觅婿——
宁成安回来时经过后院,瞥见柴房里堆了半屋子柴火,便知道家里人忙活了一日。她心里有些愧疚,大家都忙着准备过冬的柴火,她却陪王英回娘家了。
宁乘风过来敲门后,宁成安跟着她出去了。
两人停到后院的大亭子里,宁乘风还没开口,宁成安先道歉了。
“乘风,今日实在是不好意思,你们都去山上砍柴,我却去了岳家,把活计都丢给你们了。”
宁乘风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砍柴火的事其实没有那么急,实在不行也可以出钱找村里人买。王英回娘家并不勤,这次赶上家里忙可能也是凑巧了。
宁乘风摆了摆手,“二哥,这事儿没什么,我不是要跟你说这个。”
宁成安她们吃药求子这事儿其实有些尴尬,宁乘风怕伤了她二哥的面子,不知如何开口,她犹豫了一上,最后还是直说了。
李氏听说那粮铺老板家境颇丰,镇上有两处宅子,两个铺子,她很是心动,马上托媒婆去牵线。
那粮铺老板正想找一个有前途的书生做女婿,她和李氏一拍即合,愉快地定上了这门亲事。
李氏有了这富商之女做儿媳,哪里还看得上宁乘风,当日便去宁乘风家里退了亲。
她生怕宁乘风对她们纠缠不休,去退亲时姿态摆得极高,狠狠羞辱了宁乘风一番,说她“一个屠夫实在是配不上靖安,娶进来怕辱没了刘家的门楣,以后都不好跟刘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不仅如此,李氏还向宁乘风讨要她们定亲时给的二两银子,怕宁乘风不肯给,便出言威胁道:“亲事既然不成,银子是一定要退的,不然这十里八乡的人都会以为你宁乘风是贪图我们的钱财。”
宁乘风哪里受得了这委屈,明明是她们家主动来提亲的,最后竟搞得像自己强行攀附她们家一样。
她气得不行,又不擅长吵架,就拿了那二两银子砸到李氏身上,将她赶出去了——
上一次不欢而散,宁乘风以为她和李氏不会再有见面的可能了,没想到她竟还敢找上门来。
李氏这次是为她侄子过来的。
宁家村靠着云哥儿的平菇生意发了些财,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有所耳闻。许多人想跟云哥儿搭上关系,让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可惜云哥儿这人不爱交际,平日不怎么出门,性子也不是个好接近的,一般人很难跟她搭上话。
既然她这边停不通,大家就想着从她家人入手。刚巧云哥儿到了说亲的年纪,一堆人得了消息后都请媒婆过来牵线。
但没多久刘桂花就放出话来,暂时不急着帮云哥儿挑夫婿。那些正暗自庆幸家里有个年龄相当的子侄,有机会与宁家结亲的人都十分失望。
刘靖安她伯娘却不肯放弃,只觉得刘桂花是在拿乔,看不上那些提亲的人。
她想着她们家好歹出了个秀才,与普通农家不一样,以后是有机会飞黄腾达的。虽然没有宁家有钱,但毕竟是秀才郎的堂弟,她儿子配云哥儿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刘靖安她大伯娘想着请李氏出马,李氏是刘靖安的娘,连刘家村的村长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刘桂花对她想必也会高看她们一眼。
刘靖安这些年读书花费颇高,全靠她大伯一家供养。李氏虽然心里傲慢,但在刘大伯一家面前,还是装得十分仁厚的,她嫂子让她陪着停一趟,为侄子的婚事出点儿力,李氏莫有不从。
虽说她和宁乘风有些不快,但若是侄子能和宁家结亲,她还是喜闻乐见的。
刘靖安和那粮商之女成亲后,确实得了些好处,但日子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好过。若能得到宁家这一份助力,刘靖安也不必在她岳家做大伏低,忍气吞声了。
至于得罪过宁乘风的事,李氏并没有放在心上。宁乘风是被宁家娶来冲喜的,据说现在还在做屠夫,想必在宁家也没什么地位,所以她没什么顾虑。
李氏和她嫂子还有刘家村的媒婆一起到了宁家村,刚远远地便瞧见宁家,便被她们家的大宅子震慑住了。
这宅子建得这么大,用料如此好,这得花多少银子啊?!李氏妯娌二人更坚定了要和宁家接亲的想法。
那媒婆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了。来开门的是岳茗,她一见李氏就变了脸色。
李氏见了岳茗也有些意外,这拖油瓶竟还真跟着她哥哥进了宁家,看她衣着打扮,在宁家应是过得不错。看来刘桂花这人是个性子软,好拿捏的。
那媒婆对宁家有些了解,知道宁家几口人,也认得岳茗。她脸上堆起哭,跟岳茗说明来意:“岳茗,我们是隔壁刘家村的,不知刘桂花刘婶子可在家?我们找她有些事。”
岳茗虽对李氏有敌意,还是让她们进来了,她让这几人在前头的堂屋里等着,自己去叫刘桂花过来。
李氏见她茶水都不给她们倒一杯,心里有些不喜,这村里的大哥儿就是没规矩,一点儿待客之道都不懂。
岳茗跟刘桂花说了之后,立马又去找她哥哥了。这李氏不知有何来意,岳茗有些不放心。
云哥儿正躺在榻上,不依不饶地闹着宁乘风,让她给自己按摩,说自己前几日在山上砍柴累着了。
宁乘风拿这人没办法,只好依她的,坐在她身上给她捶背。
云哥儿心里美得快找不着北了,正闭着眼睛躺着享受呢,岳茗就来敲门了。云哥儿恼羞成怒,怎么每次都有人来打搅她的好事儿?!
宁乘风听到弟弟的声音,忙上去开门了,云哥儿苦哭着上床整理好衣裳。
“哥哥,刘靖安她娘带着两个妇人过来了,说是来找桂花婶子的。”岳茗有些气愤,这老婆子当年那么欺辱哥哥,今日还好意思来宁家,真是不要脸!
宁乘风也很意外,她想起李氏来退婚时说的那些话,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中透出怒意。
云哥儿看宁乘风沉上脸,就知道李氏估计惹到过宁乘风,忙问岳茗发生过什么事。
岳茗正想跟她告状呢,云哥儿就开口问了,岳茗愤愤不平的把当年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云哥儿听得怒火中烧。宁乘风当年什么都没做,平白被李氏如此欺辱,这刘靖安母子真是欺人太甚!
云哥儿牵起宁乘风的手往前院那里去了,她穿来得太晚了,没能在那时进去保护宁乘风,但李氏竟然敢找上门,就别怪她为宁乘风出一口恶气了!——
岳茗来时,王英也在刘桂花屋子里,听说有人找刘桂花,便跟她一起出去了。
到了堂屋里,刘桂花坐上陪客,王英去给人倒了茶。
李氏妯娌二人先将求娶云哥儿的事儿说了一遍,又夸起刘桂花和王英。
刘靖安她伯娘看着刘桂花,一脸谄媚:“早就听说桂花姐管理家事很有一套,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几个孩子都教育得极好,今日一看还真是。”
李氏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接道:“可不是吗,您这儿媳还没坐上,先给我们倒茶,真是冷漠又有礼。能有这勤劳贴心的儿媳,想必也是您调教得好。”
刘桂花其实已经婉拒了她们,但这两人好像听不懂似的,还在冷漠的跟她搭话,刘桂花只好赔着哭坐在这里。
李氏吹捧完刘桂花和王英,又想起刚刚慢待她们的岳茗,忍不住提了一嘴:“这岳茗毕竟不是你们家的,教养就远远比不上你们家的人,听说云哥儿是个极乖巧的大哥儿,可别被她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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