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妈妈瞧着若芯脸上的红印子，一时不忿，冲紫嫣埋怨道：“我说你们二爷也太狠了，你瞧瞧把人给我弄的，我好容易教出来的人，这会子又跟刚进府似的，一句话也不肯说了，这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紫嫣也直叹气：“妈妈别恼了，这二爷定也不是故意的，许是二人起了争执，二爷一恼下来，手上没轻重，姑娘娇弱，这才看着吓人。”
“你好生盯着，我瞧若芯有些不对劲，别叫她出什么事儿，我去回了太太。”
康氏听了禀报，气得饭都顾不上吃，让人叫了刘钰进来。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非得动起手来，你也是官家太子面前有头脸的人，打女人传出去有脸吗？”
刘钰一脑门官司，烦躁地应付他母亲：“母亲，那女的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敢给爷脸子瞧，还反了她了。”
“她在我这儿好好的，怎么到了你手里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还不知道你，从小的混世魔王，一句话不对就翻脸的主儿，她性子别扭，且扭不过来的，她既不去惹你，你怎么反倒去招惹她？”
刘钰心里也觉出不对，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
大丫头淳儿坐在暖阁倩纱窗前的炕上，正在吃饭后的果子，她凝神听着窗外动静，再伸手时，却摸了个空，盘子里的果子已被她吃了个干净。
淳儿擦了擦手，一边收盘子一边嘟囔道：“若芯姑娘今儿怎么沐浴了这么久，还不回来？”
小丫头等得不耐烦，便去了钟毓馆的后院查看。
浴室的灯正亮着，从里头透出袅袅热气，光看就让人觉得舒适非常。
淳儿刚想过去敲门，就见晴儿从那边廊上走了过来。
她诧异问道：“你怎么没在里边陪着姑娘？”
“姑娘不叫我陪。”
“姑娘今儿怎么洗了这么久？”
“瞧这时候也差不多了，进去问问。”
二人便一起过去敲浴室的门，可敲了好半天都无人应声。
淳儿：“糟了，里边热气这么重，姑娘又待了这半天…”
说着，她一把推开晴儿，抬脚揣上了门。
门从里上了锁，淳儿卯着劲当当踹了好几脚，才将那门踹开，果然里头若芯姑娘头靠着浴池边儿，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姑娘。”
两个丫头吓得尖叫，忙把若芯从水里捞出来，又七手八脚抱进了卧室。
这边紫嫣刚到家，就被若芯晕浴的消息给惊得趔趄，她顾不上跟家里人打招呼，又一径回了府。
钟毓馆西暖阁，紫嫣脸色吓人：“怎么没人陪着姑娘沐浴？”
晴儿怯怯上前：“姑娘，姑娘不让人陪着，前几天沐浴还好好的，今儿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
紫嫣端茶的手抖个不停，心说，该不是想不开了要寻短吧，若是这样，只怕上头不好交代，刘钰必会发怒，太太之前嘱咐过，说若芯这两天不对劲，让她好生看着，如今真出了事，她第一个难辞其咎。
正想着，就听淳儿道：“紫嫣姐姐，我觉的是因为今儿浴房的水烧得太热了，姑娘白天没怎么吃东西，身子虚这才被热气熏晕的，方才我给姑娘服了冰糖雪梨水，姑娘立时就好了。”
紫嫣又问：“水烧那样热做什么？”
烧水的厨娘一听要派她的不是，忙跪下辩白道：“紫嫣姑娘明鉴，是晴姑娘说若芯姑娘嫌水不够热，让我们烧的。”
紫嫣又瞪回了晴儿，想说这外头来的丫头，可真不让人省心，若是她手里头的人，此刻非得发落了她给旁人立规矩不可。
她只又前后查看了一番，才去内室看若芯：“姑娘这会子觉得怎么样了？要不，要不我们还是请大夫进来看一看吧。”
若芯确有晕浴怕水的毛病，沐浴的时候多待了会儿，这才晕了，她原都要睡了，见紫嫣这么晚了竟还回来，只得挪起身子，擦擦脸上的泪，同她解释道：“我没事，方才就是被热气熏着了。”
“那我让丫头伺候姑娘吃些东西吧，这两天也没吃好，身子太虚了些。”
“这么晚了，还劳动你从家里回来看我，你且放心，我没想不开，就是今儿身上不受用，可巧泡的时候长了些，这才晕的，你快回去歇着吧，不必告诉太太了，白叫她担心。”
“姑娘说的什么话，出了这样的事，怎么能不告诉太太呢。”
“那你就说是我不小心热晕的，与旁人无关。”
紫嫣点点头：“那姑娘好生歇着，我先出去了。”
转身出卧室时，紫嫣抬手用帕子抹了抹眼，她在刘府做管事女使多年，一直是个冷心冷面的人，不知怎么，今天晚上竟可怜起了屋中女孩。
从钟毓馆出来后，她没回家，先是转到了刘钰外书房，又沿着回廊，绕到了小厮们住的耳房。
里边常胜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出来：“大晚上的敲什么敲，催命来了。”
常胜半敞着怀从里边走了出来，身上竟还带着个女人肚兜，见这么晚了竟是紫嫣来了，忙转了个神色，恭敬道：“原来是紫嫣姐姐，你瞧我，哎，我这张嘴没个把门的，我…屋里…我就不请姐姐进去了…我…”
紫嫣嫌恶地瞪了他一眼，问：“二爷在哪？”
常胜：“二爷今儿就没家来过。”
紫嫣：“这才来问你常大管事，你赶紧动动腿吧，家里出事了。”
常胜闻言一惊，忙问：“出什么事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二爷在哪？”
“今儿上午是我跟二爷来着，说是要同淮阴侯家的小侯爷一起去吃酒，这会子应该去了勾栏院，不然就在苏小娘那儿。”
紫嫣听着这些花花绿绿的所在，愈发气不顺，心说，家里这个都快死了，还只顾在外取乐，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去告诉二爷，若芯姑娘将自己锁在浴房里沐浴，等丫头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晕过去了，救了好一会子才救回来。”
常胜听得云里雾里，见紫嫣要走，忙拦住她，又问：“姐姐的意思是，若芯姑娘想不开？”
紫嫣故意说得含糊不清：“不告诉你了么，晕过去了，现下已经救回来了。”
常胜还是没听明白那位姑娘到底怎么了，一时心里起急，拦着紫嫣又问：“好姐姐，好姐姐，看在我素日里孝敬姐姐的份上，姐姐疼疼我，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吧。”
紫嫣：“你先这么回着，事儿就是这么个事，二爷若摸不清，自会亲自回来查问的。”
“我的姐姐哟，咱们二爷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我跟了二爷这么久，又不是头一回办差，你可别哄我了，我要这么含糊着回话，二爷打死我都是轻的。”
紫嫣被他缠不下，知道刘钰身边没一个好打发的，这才道：“若芯姑娘沐浴时被热气熏晕了。”
“那跟着的人呢？”
“她不让人跟着，将自己锁在那屋里，众人把浴室门踹开了才发现她晕在了里头，这才赶紧捞了出来，迟了，只怕要溺死里边了。”
常胜紧了紧怀里的衣裳，眼睛滴溜一通乱转，又问：“姐姐给我痛快句话，不是想不开吧？”
紫嫣撇撇嘴：“那谁知道。”
说完甩手回了后院，留下常胜独个在那儿抓耳挠腮地琢磨。
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如果若芯姑娘不小心熏着了，横竖救过来了，二爷连知道都不用知道，若是想不开要自尽，那可就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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