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楚楚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缓缓从地上捡起木梳,道,“你还是去医舍找大夫瞧瞧吧,每日清晨都从梦魇中醒过来,你受得了,我们可受不了。“
她说话语气不佳,江眠月兀自换衣裳发着呆,兰钰小心的看了江眠月一眼,像是担心她会在意这话,赶紧轻声安慰道,“我还行,我睡得香。”
江眠月一愣,看向小心翼翼说话的兰钰,心中浮起暖意。
这么可爱的性子,能在宫中活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
“不过,楚楚说的对,你每日这样梦魇,自己也难受的紧,不如去看看大夫,吃些药调养调养,说不定会好些。”兰钰说。
“嗯。”江眠月点了点头。
同时间门,她无意看到镜子里的尹楚楚,她正在对镜梳头,可是在那镜中的女孩,却在悄悄看着江眠月。
二人目光在镜中对视,尹楚楚不自在的扭过头,却不慎扯着了自己的头发。
“嘶……”
“我今日就去医舍看看,谢谢你,楚楚。”江眠月朝着镜子里的姑娘浅浅笑了笑。
尹楚楚正在束发,听到“楚楚”这个叫法,手指一颤,头发哗啦全松了,遮住了她通红的耳垂。
“你,你谢什么谢,我话语间门明明说得那么……难听。”尹楚楚声音越来越小,为避免尴尬,她又重新开始束发,手指几乎要在脑袋上打结。
“还好有你们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江眠月起床换好衣裳,面色好看不少,眼中的惊慌之色也慢慢消散。
兰钰难得早起一次,她早已没了睡意,一骨碌爬起来,看着江眠月笑道,“对了,我小字玉儿,你们日后叫我玉儿吧,叫兰钰太生分了。”
“叫我眠眠吧。”江眠月说。
然后二人一道看向尹楚楚。
尹楚楚正在系绸带,手指一僵,头发再次散了下来。
她又有些羞涩又有些恼怒,无奈道,“你们不都叫过了吗!楚楚就楚楚吧。”
江眠月和兰钰都低头笑了起来。
天色刚亮,出了勤耘斋,广阔天地间门满是白雾,地上的草叶上也沾染了露水,湿漉漉的,在晨光下异常清新可爱。
今日早晨依旧不用去敬一亭,三人结伴用完早饭后,尹楚楚率先去了自己所在的崇志堂,江眠月却在分岔路口站定,看向敬一亭的方向。
“你还是要去吗?”兰钰看出她的犹豫,“眠眠,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做斋长?斋长的好处可不少,即便是卒业后,斋长的身份,也能有不少优待。”
“我再想想。”江眠月微微蹙眉,“你先去学堂吧。”
“好吧。”兰钰担忧地看了看她,转身离开。
要继续做斋长吗?还是再试一试?
江眠月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上踱步,那露水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衣角,她却浑然不觉,只皱眉沉思。
斋长的辛苦,她倒是不怕,问题在于祁云峥身上。
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提防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江眠月觉得祁云峥似乎总是有些故意针对她,不管是刚刚入学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可以忽略了第二次考验直接入学,还是司业大人亲自上门。
据她所知,只有祭酒大人有这么大的权力,而且第一次考到的成绩,全由祁云峥做主。
她虽然对自己的文章有自信,但却也有些自知之明,虽然好,却也没有好到令祁云峥这样的状元郎如此另眼相待的地步。
可他若是有上辈子的记忆,再看他这样的行为,便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后来的露台上点名,他仿佛有意无意的,名正言顺的,让她成为人群中特殊的那一个。
江眠月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便心中不安,不由得皱眉思忖,来回踱步。
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他是在演戏吗?
若他真记得一切,她不可能再继续做这个斋长,更不可能继续靠近他。
可是……可是他的一言一行,着实就是国子监祭酒,与当年首辅大人时的他,大相径庭。
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个程度吗?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试探出他的虚实?
江眠月想了许久,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她只好事先准备一幅说辞,打算先不做这斋长,再做进一步打算。
她快步去往敬一亭,可到了那熟悉的厢房门前,江眠月却吃了个闭门羹。
那门牢牢紧闭,外头上了锁,冰凉的露水凝结在那门锁之上,湿漉漉的,触之冰凉。
江眠月看了看敬一亭里头,似乎也是一片死寂,没有一个活人。
他人呢?
一般这个时候,他不是早就到了吗?
“江监生?”
江眠月回头一看,却见司业大人双手互相揣在衣袖里,看着她,眼中露出疑惑,“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司业大人。”江眠月立刻附身行礼,然后道,“我想找祭酒大人。”
“那你来的不巧。”司业大人笑着说,“祭酒大人今日进宫面圣,恐怕要日落后才能回来,你若是不着急,便先回去听课,待晚上课业结束,再来敬一亭。”
也只能如此了。
江眠月本想速战速决,如此一来,她只得作罢,先回去上课。
阳光刺破浓雾,碧空如洗,京城的房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
宫中大道宽阔,气势恢宏。祁云峥一袭绯红官服,衣袂翻飞。那刺目的一抹绯红色极为灼人,明明官服制式统一,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总是更为惹人瞩目。
他看似气定神闲,气度非凡,可长腿迈开,步伐却不慢,很快便来到金銮殿旁的御书房门前。
“祭酒大人,您请稍后,待奴才进去通传一声。”门外的大太监王仲林朝着祁云峥颔首,面带笑意,“皇上近日正念叨您呢。”
“劳烦公公。”祁云峥垂眸颔首。
不过一会儿,御书房门大开,祁云峥跨门而入,刚进门,便听闻皇上的感慨声。
“祁云峥,祁恕之!可算是来看朕了。”皇上缓缓从御座上起身,面容中带着笑意,看向祁云峥,“怎么,入了国子监,竟如此繁忙。”
“皇上万岁。”祁云峥朝皇上行礼。
皇上笑着走下御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朕看了你弹劾和乐公主的奏疏,可真是……半句不带脏字,但是满篇皆是骂声,朕看得心情大悦,若不是顾及和乐的面子,朕真想嘉奖于你。”皇上笑着拍了拍祁云峥的肩膀,龙颜大悦。“你知道,我这宝贝女儿,朕都不敢开口说她半句。”
皇上年过半百,精神头还是不错,笑起来声音洪亮,衬得祁云峥在一旁倒是严肃谨慎,仿佛比皇上还要沉稳些。
“皇上说笑。”祁云峥语气淡淡。
皇上看似宽厚,龙颜大悦,可既说了“不敢开口说她半句”这等定论……
祁云峥眼眸沉沉,心知此事大抵如他所料,不能两全。
“和乐公主之事,臣只是据实所诉,请皇上定夺。”
“祁恕之。”皇上笑意仍挂在脸上,却是话题一转,“齐首辅已是耄耋之年,前几日与朕求得告老还乡。”
祁云峥沉眸不语。
皇上缓缓瞥了他一眼,回身坐上御座。
“首辅之位,朕给你留着。”皇上看着他的脸,缓缓一笑,“到那时,和乐公主若有冒犯,便是大罪,你自去护着国子监去,朕也不会管。”
“恕之不敢。”
皇上眼眸深深看着他,“恕之为何不肯坐这首辅的位置,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上位,你却甘愿去那国子监呆着,知道的说朕派你去历练,不知道的都以为朕不识英才。”
“皇上恕罪。”祁云峥睫毛微动,缓缓抬眸,正色应道,“恕之还需磨练。”
“多久?”皇上眯眼看着他。
“两年。”
“太久。”皇上道。
祁云峥沉默不语。
“但朕可以答应你。”皇上淡淡一笑,“而且,今年给国子监的款项,加倍,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干。”
祁云峥眉头微蹙。
“只是公主之事,传出去到底有损皇家颜面……”皇上暗示道。
“臣,明白。”祁云峥道。
“恕之,和乐公主之事,便到此为止,这次的事情,日后绝不会再发生。”皇上眸光定定看着他,作最后的安抚。
“是。“
“前阵子你有奏疏上说,国子监监生身体瘦弱的问题。”皇上立刻转了话题,不再提和乐公主一事,“朕看了你的革新案,不错,便按照恕之的办法行事,不过光在伙食、药材和习武方面下功夫,朕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皇上摸了摸下巴,“不如,办几次长跑赛之类的活动,活跃活跃国子监那死读书的气氛。”
“……”
“年轻人,死气沉沉的倒也极没意思。”皇上笑道。
“是。”祁云峥冷着脸应声。
“静安她……”皇上忽然开口问。
“静安公主一切安好。”祁云峥道。
“也好,不必太过照顾,多加磨练她那软糯的性子。”皇上道。
“是。”
话到如此,便也没什么可说的,祁云峥又报了些常规事项,说完之后,便告退离开。
他的身影刚御书房,御座侧面的龙凤屏风之后,便有一锦衣华服的女子走了出来,抱住了皇上的胳膊。
“父皇,您不是说这回不能护着我吗?”和乐笑得灿烂,倚在皇上身边,“您口是心非。”
“和乐啊和乐。”祁云峥走后,皇上顿时变了脸,骂道,“你去国子监瞎闹什么?”
“儿臣没有瞎闹,儿臣也是为了父皇的寿辰做准备呀,顺便去看看三妹,她隐姓埋名去国子监念书,着实辛苦。”
“日后少去。”皇上沉沉道,“祁云峥此次算是留有余地,不然按照他的行事,如今早已是满城风雨,他若是联合百官上书,朕骑虎难下,保你也保不住。”
“父皇顾及那祁云峥作甚!”和乐不满道,“不过是个从三品祭酒罢了,他若是这般一呼百应,便不该留他在朝中,待日后位高权重,岂不是功高震主!”
“说得轻巧,如今百废待兴,朝中无人,朕都快累死了,你倒是给朕找出几个能人试试?”皇上反问。
“那国子监不一堆……”和乐说到此,像是想明白什么,忽然说不下去了。
“你知道就好!”皇上没好气道,“此事你有错在先,玩闹可以,别糟蹋了朕的好苗子。”
“罚十天的禁闭。”
“父皇!”
……
国子监的大槐树下,司业大人与张怀宁博士正坐在石凳上,一人手持黑子,一人手持白子。
秋风吹拂,二人静静看着棋盘,手指微动。
槐树叶落在棋盘上,司业大人的手轻轻伸过去,捻起那片树叶,可一不小心,小拇指却碰到了张怀宁博士的白子。
“欸!你这个鬼灵精,怎么动我的棋子。”张怀宁博士气怒不已,“快还原。”
“啧,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司业大人用手轻轻拨了拨那个白子。
“不是这儿,刚刚这个白子明明在此处。”
“我记得就是这里,你别动,诶诶诶诶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皮,张博士啊……“
“你还说我,你这个老东西……”
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谁也不肯低头。
“司业大人。”忽然,一旁传来一个温和地声音。
“哟,祭酒大人回来了。”司业大人立刻起身上前,张博士也立刻与他颔首。
司业大人一看祁云峥此时的模样,只见他一幅高森莫测的模样,一时间门猜不透他的心情,不禁问道,“怎么,皇上不给银两吗?”
“给了双倍。”祁云峥语气平静。
“双倍!”司业大人惊愕地看着祁云峥,脸上的笑意都隐藏不住,“双倍!皇上此次真是大方极了!还得是祭酒您亲自出马,若是往年,别说双倍了,就是连原本要给的也没有啊!学生的膏火银子都发不出来,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的。”
祁云峥看着司业大人惊喜的面容,淡淡一笑,转身去往敬一亭。
司业大人扔了手上的棋子,丢下张博士一人,跟上了祁云峥的脚步。
“那祭酒大人,和乐公主的事情呢?”司业大人忍不住问。
“配合她。”祁云峥道。
“啊?”司业大人倒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却是另外一个结果,“祭酒大人,您不是说您会处理……”
“没有此事,司业大人觉得,皇上会给国子监双倍银两?”祁云峥勾起唇角,“和乐公主,雪中送炭。”
司业大人看着祁云峥的笑,顿觉毛骨悚然。
原来他的目的在此?
“她踏入国子监的门,便已经输了。”祁云峥侧眸看向司业,“寿宁节我等本就要献礼,如今不用费功夫,让她去操心。”
“……”司业大人瞠目结舌。
是啊,和乐公主操心献礼之事,用的是国子监的人,无论献礼好坏,最后可能都讨不到好处。
毕竟她有错在先,国子监众监生又是“受害者”,祁云峥掌握着话语权,看似被动,实则主动……
等和乐公主反应过来,恐怕要气死。
祁云峥进了敬一亭,低头整理桌上批阅过的题纸,却忽然听司业大人说,“对了,祭酒大人。”
司业大人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今日清晨,那位江监生来找您,说是有话要说。”
“哦?”祁云峥手指一顿,眉眼微动,“她有何事?”
“似乎并不着急,我让她晚上再来。”司业大人道。
……
傍晚,江眠月独自一人前往医舍。
一路上,她垂头丧气,心事重重。
她还是没想到如何试探祁云峥,直接问是不可能的,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知不觉的显露出来?
若他真的没有记忆,即便是继续做斋长,她也可以放心一些。
药舍是一座单独的小院,就位于几个学堂的附近,十分方便监生们出入。
江眠月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来到门口,敲了敲门,问,“有人吗?”
“在呢。”里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江眠月推门而入,却见一个长相爽朗的女人坐在院子里,正在收拾院子里的药草,她看似三十岁的年纪,头发微乱,目光柔和,笑道,“小姑娘,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请问,如何称呼您?”江眠月朝她行了个礼。
“叫我刘大夫便是,医舍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位王大夫,是男子,我二人平日里都在此值守。”刘大夫笑道,“我看你面红目赤,似有心焦火旺之症,夜晚是否盗汗虚乏,多有梦魇?”
“正是!”江眠月觉得自己可算是找对人了,急切问道,“可以调理吗?梦魇着实难受。”
“当然。”刘大夫笑着伸手,为她把脉后,抓了几服药过来,递给她,“一日三副,吃五日便是。”
“多谢刘大夫。”江眠月感激不已。
“放松些,切勿思虑过多。”刘大夫笑了笑,“监生刚到此,难免紧张,身体为重,学业慢慢来便是,不要着急。”
“您说的是。”江眠月缓缓叹了口气。
她这几日确实着急上火,做什么都是火急火燎的,凡事脑子就没消停过,即便是夜晚梦里,也不得消停。
“这些你拿去。”刘大夫多给了她一个纸袋,江眠月打开一看,竟是几个红彤彤的柿子。
“这是……”江眠月一愣。
“秋日里干燥,少吃一些,对身体不错。我这儿的太多,再放就要坏了,你拿去分给小姐妹们吃吧。”刘大夫笑道。
“多谢刘大夫!”江眠月脑子里仿佛有一股火烧了起来,她抱着药,与刘大夫告辞后,转身就跑。
有办法了!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刘大夫这次解决了她的大麻烦。
江眠月托尹楚楚将自己的药先带回勤耘斋,自己则抱着柿子去了敬一亭。
柿子的清香气时不时的飘进她的鼻尖,她一面往敬一亭快步走去,一面想起上辈子的事情。
那还是自己被锁在庭院中的第一年,也是个秋日。
当时天干物燥,丹朱从外头买了雪梨和柿子,然后将雪梨炖了,柿子则摆在屋子里。
江眠月喜欢吃甜的,对柿子情有独钟,偶尔便拿一个剥了吃,吃得嘴角都是柿子的汁水。
正巧,祁云峥便是在此时到了。
江眠月急忙用手帕擦拭嘴角,却被他擒住了手腕。
他眼眸深邃,俯视她的眉眼,低头俯身,咬住了她的唇,温热席卷她的唇齿之间门,风卷残雪,几乎将她整个吞噬殆尽。
可变故便是自此而生。
不过半个时辰以后,祁云峥手臂上便冒出了红疹,似乎极为难受,当晚他便离开了小院,直到三日后才恢复如常。
从那之后,祁云峥再不碰柿子,江眠月那处,也再也没有柿子这种秋日里清甜降热的果子。
若按照时间门推算,如今的祁云峥,应当并不知道自己吃柿子会起红疹。
江眠月抱着怀中的柿子,深吸一口气,敲了敲敬一亭的门。
“进。”
江眠月小心翼翼的抱着柿子走了进去。
祁云峥正在看书,他甚至并未抬头,只缓缓道,“何事。”
“祭酒大人。”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心中紧张不已。
他会吃吗?
若真吃了,吃多了不会出事吧?
江眠月还记得当时他便只是……通过自己吃到了一些,便有了极大的反应,她从未见过他那副模样,极能忍耐的一个人,喘息不止,眉头蹙起,似乎非常难受。
江眠月低头看着柿子,有些犹豫。
要这么做吗?他若真吃了,会死吧?
他若真死了……
不行,若是他准备吃,自己便上前夺下来,反正只是借助柿子试探一下罢了。
祁云峥若是有记忆,应当是不会碰这个东西的。
祁云峥眼眸余光,便看着她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犹豫什么。
江眠月心中没底,有些忐忑道,“昨日学生回去细细想了一夜,祭酒大人事务如此繁忙,还帮助学生温习工课,着实令学生受益良多,学生心中十分感激,看天气干燥……这里是一些降火的清甜果子,不成敬意。”
祁云峥未抬眸,面色平静,“不必多礼,学会了便是好事,回去自学了吗?”
“学了。”江眠月老老实实道。
“嗯。”祁云峥继续看书。
“祭酒大人。”江眠月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从纸袋中拿出一个柿子来,放在他的面前,“祭酒大人尝一个吧,这个柿子真的很甜。”
祁云峥听到“柿子”两个字,手指微微一顿,目光便落在那橙红色、圆滚滚的柿子身上。
他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江眠月,目光略显平静,可平静之下却隐隐可见暗潮。
江眠月顿时紧张起来,她眼眸不自然的眨了眨,露出一双期盼的眼神。
那眼神灿若星子,惹人怜爱。
“这是学生……一片心意。”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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