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小白持续养蛊
◎小师叔撞破了小白和大师兄的私情◎
牧白有被师尊的反应震惊到。
仔细想来, 自从上回逃跑被抓,师尊确实都没再碰过他了。
可能还是看在他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的情面上。
牧白从前还觉得,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个时候, 如今看来, 他当初太过武断。
有了这个孩子处处牵制着奚华,他的日子好过太多了。
他现在脚踏两条船, 再往后还会踏上第三条船。
也就苍玄风不好出现在山里,要不然牧白就该当一回时间管理大师, 合理分配三个人了。
为了减弱心虚感,牧白只能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重复, 师尊曾经对他的坏。
一遍遍地把师尊打他,骂他的场景, 在脑子里反复回放。
统子醒来后,也在牧白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奚华的坏话。
但与此同时, 奚华又一日比一日,待牧白好了起来,也不再索求无度了, 甚至连拥抱时, 有了反应,最多也只是让牧白用手帮帮他。
连牧白手酸了, 偶尔暗示自己可以用嘴,奚华也拒绝了, 还抓过他被磨得通红到发肿的小手, 放在唇边亲吻, 温声细语地说:“辛苦你了, 乖乖睡觉吧。”
统子每每这种时候, 基本上都在呼呼大睡,牧白有些庆幸,幸好统子不知道他和师尊这般亲密,要不然又该一顿罗里吧嗦的。
就这样,白天师尊只要不在,牧白就立马跑去找大师兄。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插科打诨,把大师兄逗得直笑,有时候笑到歪在床边,头都几乎要靠在了牧白的肩上。
大师兄想跟他亲近,已经开始不满足于每天仅仅见面了,牧白知道,他都知道。
可牧白的身子无比僵硬,满脑子想得都是,我和奚华有孩子了!
大师兄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就能自由下地走了,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左手也渐渐可以动了。
江玉言甚至帮他用了除疤很灵的药膏,那腕上狰狞的疤痕,一日比一日浅淡。
在恢复的日子里,师伯也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让林素秋复明,也用了许多灵丹妙药,但效果微乎其微。
期间,奚华还带着牧白还有江家兄弟和清泠师妹,至一片妖兽山脉之中野猎。
奚华修为高,下手又快准狠。
因此收获颇丰。
牧白完全就是跟过去凑热闹,顺便开开眼界的。他指哪里,师尊就打哪里,他指了哪头妖兽,哪头妖兽今日就必死无疑。
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尸骸遍野。
江家兄弟一人拎一个乾坤袋,一手拿一把匕首,跟在后面剖妖丹,累得脸红气喘。有时打到了妖兽老巢了,里面一堆宝贝,仙草灵芝之类的,多到堆成小山。
他俩就负责搬运,清泠负责挖掘一些灵草,打算带回山种植。
牧白原本想帮忙来着,但奚华寸步不移地带着他,在山脉林间游走。
惊得妖兽们四处逃窜。
因为师伯打算把此山脉,作为试炼的一处地点,遂让奚华过来清场,把一些厉害的,凶猛异常的妖兽,能杀就杀,杀不完就赶到别处。
奚华布下结界,在山脉中间圈出了一处围场,里面都是一些实力相对弱一些的妖兽。很适合各家的弟子们过来野猎。
奚华还给牧白寻了一些赤红的浆果,吃起来酸酸甜甜的,非常爽口。
师尊说,这些浆果吃了对修为大有裨益,还能淬炼根骨。一般来说,小宗门家族出身的弟子,根本无福享用。
小地方的家族,甚至从未见过。
“那岂不是很珍贵咯?”牧白低头看着师尊给他装了满满一兜子的浆果,问道,“那我一口气都吃完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奚华道:“怎么会呢?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比任何果子都珍贵。”
牧白眨了眨眼睛,统子在旁边大喊。
【醒醒,小白!你清醒一点!不要被大反派的糖|衣|炮|弹,轰炸得找不到家了!!!】
然而,统子却对着满兜的浆果垂涎不止。
在奚华的带领之下,此行收获颇丰。
奚华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分了不少好东西给江家兄弟,还有清泠。
三个人都高高兴兴地道了谢,带着东西各自下峰了。
大师兄伤好些后,也搬下了峰,他们也没理由在峰上多待。
牧白伸手向师尊讨要,哪知奚华却说:“这点三瓜两枣,你倒是惦记上了。”
“那师尊都给他们了,难道就想一兜子浆果打发我?”
奚华笑道:“师尊替你攒嫁妆,难道不好吗?”
一听说是攒嫁妆的,牧白就愣了下神,无缘无故有点难过。
他不可能跟师尊成亲的。
“你白日吃的那些浆果,灵气过盛,让你自行淬炼根骨,只怕你能把自己的骨头都淬断了,师尊帮一帮你,可好?”
牧白尚未回神,呆呆地点了点头。
结果——
奚华却抱着他,做了整整一夜!
是整整一夜啊!
愣是身体力行地把牧白吃下去的浆果的灵力,伴随着师尊浓郁的气息,完全游走过牧白全身!
将他从头到脚尽数包裹住,浑身的骨头,都被淬炼了好几遍!
短短一夜时间,牧白足足崩溃了七回,七回,七回!
待天亮时,已经累到昏厥过去了。
期间统子不断发出尖叫,好像也被师尊狠狠淬炼了。
牧白这一觉,就足足睡到了下午。
醒来时,师尊已经离开了,给他留了一封信,拆开一看,上面几行龙飞凤舞的字迹。
大概意思就是说,师尊有事要去办,晚上会回来晚一些,让他自己吃饭,他若是醒来无聊,可以自行下峰找江家兄弟玩,但不允许跑太远。
牧白坐起身来,稍微活动活动筋骨,可能是筋骨才被淬炼过的缘故,一夜七次竟再没有之前被土方车碾过的疼痛感,反而还神清气爽的。
见外头天色还大亮,想着大师兄一定还在等着他。
牧白便换了身衣服,急匆匆地下了峰,去大师兄的院子里寻了一圈,也没寻到人,拉过路遇的弟子一问,才知道大师兄在道场上。
如此,牧白便又急匆匆地寻到道场,寻了好久,才寻到大师兄。远远就看见一抹青影在海棠树下舞剑,午后阳光明媚,树影斑驳,凌厉的剑气震得海棠花簌簌落了下来。
师伯说,大师兄的手恢复得还不错,好生休养的话,假以时日能恢复到往日的七、八分。
想要完全恢复如初,短时间内绝无可能,若是将来有了什么机缘,或许可以。
牧白渐渐驻足,看着大师兄在花树下舞剑,身形无比飘逸,似又回到了最初相见。
只是大师兄的左眼,还无法复明,师伯说,会再想办法的。大师兄对此倒是没有过多的执念,反而还在牧白的面前说过,左眼永远无法复明,也没关系。
他只要有一只眼睛尚存,就足够看清楚牧白的脸了。
牧白当时还暗想,大师兄两只眼睛都看不清楚他皮囊之下的坏芯子,更别说现在只剩一只眼睛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大师兄被他骗得好惨好惨。
林素秋见到牧白显得非常高兴,立马收剑,背在身后,快走几步迎了上前,笑道:“我早上在房里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下峰,还以为你今日不会过来了。”
“昨日师尊带我们前往妖兽山脉野猎了,我累坏了,今日一觉醒来,就这个时辰了。”牧白眨了眨眼睛,看见大师兄的发间落了几朵海棠,下意识就抬手要为他捻下来。
哪知手才一抬起,就被大师兄一把握住了手腕。
牧白一怔,下意识左右环顾,好在这个时辰弟子们都回去休息了,这里又在道场旁边的偏僻之处,一般人也不会来。
他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了大师兄灼灼的目光。
“大……大师兄…?”
“阿白,我的左手现如今恢复了五成左右,假以时日,就能恢复到七、八分,左眼虽仍旧无法复明,但我已渐渐接受了现实。只要你不嫌弃大师兄,那么,大师兄也不会再因此而一蹶不振。”
牧白讷讷地道:“那……那很好啊,恭喜大师兄,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这段时日,多亏你陪在我身边鼓励我,安慰我,还陪着我一起康复,我才会恢复得这样快。谢谢你。”
林素秋依旧没有松开牧白手腕的意思,反而攥得更紧了,火热的目光烈烈如焚,以至于牧白都不敢同他对视,下意识就偏了偏脸,又急又恐之下,耳根子都有些烧红了。
这让他看起来含羞带怯,娇媚动人,好似个正陷情海的小姑娘。
“大师兄言重了,我其实也没帮上……”
话音戛然而止。
脸上一热,大师兄温热的手掌竟直接贴了上来。牧白愣愣地抬头望他,误以为大师兄只是不想听他客套。
哪知眼前一黑,大师兄竟直接吻了过来!!!
真就是直接吻了过来!
大师兄一手攥着牧白的手腕,禁锢他不许乱动,一手捂住了牧白的脸。
直接吻上了自己的手背!
也就是说,大师兄隔着自己的手掌,主动向牧白献吻!
牧白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惧感,瞬间蔓延至全身。他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其他人撞见!
否则若是闲言碎语传到了奚华的耳朵里,那么他和大师兄就得阴间再相逢!
不,以牧白对奚华的了解,奚华绝对不会成全他们的,势必会让他们生离死别!
哪怕是死,都不允许他们死在一起!
牧白吓死了,万万没想到,像大师兄这样含蓄内敛的人,竟会二话不说,就直接强|吻——准确来说,也没有吻到,中间还隔了一只手掌。
但但但,这对牧白来说,还是惊悚到无以复加!头皮都一阵发麻。
立马就要挣脱开来,恨不得一跳三丈开外,离大师兄越远越好。
哪知大师兄的手劲儿颇大,攥着他的手腕,牢牢将他禁锢在了原地。
远处又袭来一阵微风,海棠花簌簌飞来,在二人周身盘旋。
周围安静极了,四下空无一人。
只有一双幽蓝的眼眸,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慢慢睁开了,还将二人拥吻的画面,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正藏身在洞府中,运功疗伤的奚华,突感一阵心悸,竟当场面色一白,一大口黑血喷了出来。
额上冷汗淋漓,皮下流窜的灵力,让他的筋脉都狰狞且夸张地暴了出来。
喷血之后,奚华的面色更加苍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毒就宛如跗骨之蛆,明明他多次逼出体外,可只要有一丝余毒未清,很快就会再度繁衍,牢牢盘踞在他体内。
乱他心绪,吞噬他气海中的灵力。
奚华深呼口气,忽然两手结印,周围堆积成小山般的妖丹,簌簌飞了起来,盘旋在他左右,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他须得将这些妖丹炼化,转为自身养分,以此来提升修为。
这样下回再与苍玄风相见,他必定要让苍玄风死无葬身之地!
——
牧白一口气逃出了好远,一直到筋疲力尽,才堪堪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开大师兄的,也顾不得看大师兄脸上是什么表情,仓惶之下,撒腿就跑。
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错的事情,错到离谱。
错到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了。
牧白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再一抬头,就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很偏僻的一处庭院里。
刚要转身离开,就忽听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几乎将牧白吓得魂不附体,立马跳开多远,厉声呵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我的名讳,也要报给你听么?”奉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庭院里,仿佛风一般,悄无声息的。
牧白赶紧拱手行礼,还赔罪道:“请师伯恕罪,弟子只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对么?”奉微浅笑道,“你尽管放心,山中有结界防御,那个盲修绝对进不来的。”
牧白心道,他无法下山,苍玄风又上不了山,这对他来说,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又何谈放心?
不过,师伯的修为真是莫测高深,方才牧白压根就没察觉到,庭院里竟然还有其他人在。
“你师尊近日做什么去了?总也见不到他的人。”
牧白惊愕抬头:“师伯竟也不知?”
奉微摇头:“不知,所以才会问你。”
“师尊只说他有事要处理,并不允许弟子多问。”
牧白心里暗生疑虑,本以为是师伯吩咐师尊做什么事了,如今看来,奚华最近一阵子都行踪不定,非常可疑。
“罢了,试炼大会在即,我已经召你小师叔出关了,算算时间,他这会儿已经出关了。”
奉微一提到小师弟,语气更温柔了,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双幽蓝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
“对了,上回你说的蝴|蝶|刀,我已帮你锻造出来了,你瞧瞧,可还喜欢?”
奉微随手一挥,一抹亮光就飞向了牧白。
牧白抬手一抓,触手冰冷坚硬,忙低头一瞧,见此刀通体金光灿灿,流光溢彩,漂亮得很,他又顺势在指尖盘旋一番。
刀刃微弯,流畅如燕尾,闪烁着清寒的光芒,竟隔空断了牧白一缕头发。刀柄和刀身之间的间隙和平衡也非常适中,在牧白的掌心运转自如。
他“啪”的一下收刀,抱拳道:“弟子非常喜欢,多谢师伯!”
“你喜欢便好,你师尊说你适合用剑,我便为你又锻造了一把命剑,还须一些时日,方可出剑炉。你可想好,要给命剑起什么名字?”
牧白愕然,起身道:“还要起名字啊?”
奉微点头:“一般是要取的。”
“那我师尊的命剑叫什么名字?”牧白下意识问。
奉微道:“坤灵。取之于据坤灵之宝势,承苍昊天纯殷。”他见牧白挺迷茫的样子,便笑道,“也就是你脚下立着的这片苍茫大地。”
牧白恍然大悟,然后便说:“那就扶摇好了,扶摇直上九万里。”他不过是阵穿堂风,纵是坤灵也留不住。
“也好,不过你倒是对你师尊,毫不关心,连他的命剑之名,都说不上来。”奉微话锋一转,笑容都浅了几分。
牧白道:“我以前或许是知道的,但我现在不是失忆了吗?况且——”他小声嘟囔,“师尊他也未必就关心我。”
“你讨厌风雪,喜欢晴天,但又不喜欢烈日当空,爱吃甜食,厌辛辣,怕酸,但又爱吃酸甜的东西,譬如冰糖葫芦和蜜饯。不吃熟的胡萝卜,只吃生的。喜欢吃鱼,但又不吃母鱼,因为你不吃鱼籽,但你又只吃母鸡,你不吃内脏,却会吃母鸡肚子里未生出的蛋……”
“师伯怎么知道?”牧白懵了。
“是你师尊说的。”奉微笑道,“他可能连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说不上来,但对你的喜恶,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你现在还认为他不关心你么?”
牧白顿时就哑口无言了。
“好了,看你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若是被你师尊瞧见了,他该埋怨我这个当师伯的欺负你了。”奉微笑道,“时辰还早,寻玉书一同下山玩去罢。”
“我可以下山?”牧白抬头惊问,“可是,师尊说了,不让我下山。”
“他是担心你在外遇险。”奉微笑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为了试炼大会如期举行,我已派人在方圆几里严加防守,你早去早回,莫贪玩便是了。”
“可若是师尊知道了……”
“那便让他过来寻我讨说法。”
如此,牧白可太放心了,能正大光明地拿师伯当挡箭牌了。他或许还可以趁此机会,约苍玄风出来一见。
大师兄这边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该攻略苍玄风了。
牧白拱手告退,这边才一走,奉微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了许多,淡淡道:“你出关了。”
身后蓦然出现一个穿着玄色道袍的青年。
“师兄召我出关,我岂敢不应。”顿了顿,青年望向牧白的身影,幽蓝的眼眸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出关时,看见阿宓拥着此人亲|吻。好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师尊:我还活着,没死。
102 ☪ 小白无形中招惹了很多人
◎小师叔撞破江玉书对小白的强|吻现场◎
有了师伯的撑腰, 牧白光明正大地跑去寻了江玉书。
江玉书本来正在练剑,听见此话显得非常高兴,立马收剑。
牧白便问, 要不要跟江玉言说一声, 问问他去不去,毕竟江家兄弟一向形影不离的, 而且,私底下又是那种关系, 他多少有点怕江玉言误会。
江玉书摆了摆手,甚无所谓地道:“不用问了, 我哥最近忙得热火朝天的,根本没空出去玩。”
牧白估摸着, 又是为了试炼大会之事,大师兄重伤初愈,奚华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伯寻不得奚华的行踪,都跑来问牧白了。
谁知道奚华又偷什么鸡, 摸什么狗了?
横竖也干不出半点好事儿来。
如此, 江玉言身为宗主的亲传弟子,凡事亲力亲为, 也理所应当。
只是让牧白有些惊愕的是,江玉书为何看起来这般清闲。
“还能为啥?我哥心疼我呗, 大事小事他全包了, 让我这段时间好好修炼, 今年试炼大会, 我必要赢得桂冠!”
江玉书说这话时, 正抓着牧白的手臂,带他御剑下山。
山外不同山内,寒风簌簌,还卷杂着晶莹剔透的雪花,牧白下意识就眯了眯眼睛,但可能还是因为师尊为他淬骨的缘故吧。
虽然只穿了弟子服,但也不觉得冷。
江玉书对此毫不知情,还一直伸臂替他挡风。
“江师兄看起来真是势在必得啊,那我就预祝你马到功成。”
“你这么相信我啊?”江玉书略偏过头来,眼睛突然亮晶晶的,“牧白,你知道吗?我把同样的话,说给我哥听了,他就对我说了一句话。”
牧白:“什么话?”
“没睡醒的话,就滚回去接着睡。”
“……”牧白暗道,不愧是亲兄弟,互相拆台怎么不算是一种情深呢?他道,“江师兄必定是同你说笑的,他一向很在意你。”
江玉书:“他在意我是应该的,毕竟我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我与他又是双生子,打娘胎时,就脐带缠着脐带,血脉相连,若是他死,我亦是不能活。”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你不一样了,牧白,你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又那么地相信他。
牧白心说,那是当然,自己要是和江玉书有血缘关系,岂不就是他弟弟了?
“牧白,其实我……”江玉书话未说完,牧白突然瞧见了脚下坐落的镇子,忙道,“江师兄,我看见镇子!好多人啊!”
江玉书到嘴的话,又默默收了回去,带着牧白落地,收剑。
此镇距离师门甚近,名唤玉枫镇。试炼大会在即,已经有不少从五湖四海前来的修士,在此镇落脚了。
很显然江玉书并不是头一回来此镇,还从旁给牧白推荐一家有格调的酒肆,说里头卖的桂花酒十分不错。
牧白穿书前还是个清纯男高,由于未成年,所以很少喝酒,但也喝过红酒,鸡尾酒之类的,不过每次只敢喝一点点。从来没敢喝醉过。
倒从未喝过修真界的桂花酒,听江玉书一直从旁描述,说酒味如何如何醇香,入口如何如何香浓,喝了又如何如何身心舒坦,他就有点意动了。
想着他也吃了一阵子素了,师尊近几日也已经松了口,准他吃一些荤腥,偶尔,还会让人做一碗酥山给他吃。
就是先取一些碎冰铺底,再把酥油和奶油融化,然后淋成山峦的形状,放在冰窖里冻着,用樱桃汁染成漂亮的红色,还用海棠点缀。
口味的话跟冰淇淋差不多,吃起来冰甜爽口,牧白每次都能一口气吃完,还意犹未尽。
曾经好几次撒娇,让师尊一次给他两碗酥山吃,可是师尊很小气的,一直借口说,孩子受不得寒。
为了这个孩子,奚华可谓是煞费苦心,生怕做得太狠,伤了孩子。自从回山之后,除了昨夜给牧白淬骨,就没再碰过牧白。
现在又为了孩子,让他饮食清淡,连他想多吃点酥山,这点子小小的请求,都被奚华无情拒绝了。
在奚华的心目中,孩子似乎还挺重要的,对比之下,牧白的喜好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算了,师尊不让我喝酒,还是不买了吧。”牧白有点闷闷不乐的,为了这个孩子,他牺牲了很多。
“为什么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师叔作甚连你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管着?”
江玉书显得非常惊讶,也不理解当师尊的,为何事无巨细,处处管着牧白,毕竟自己的师尊,还有亲哥都没这样管过他。
“再说了,我们下山得了我师尊的允许,是下来玩的,又不是下来办事的,凭什么不让喝酒啊?就是亲爹也不能这么管着你!走走,我带你去买,现在就买!”
都不待牧白拒绝,江玉书就挟着他的胳膊,将人连拖带拽的,硬生生拉到了酒肆里,因为时间紧迫,不好坐在酒肆里喝,遂直接买了三小坛,他和牧白一人一坛,给江玉言带一坛。
出了酒肆之后,江玉书就打开塞子,仰头就喝,无比舒畅地笑道:“好喝,还是从前那个味道!”
他见牧白两手捧着酒坛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就是不喝,便催促道:“快喝啊,咱们边喝边逛,前面还有一家烤全羊铺子,我带你去吃,保管你一口咬下去,流满嘴的油。”
牧白素了太多天了,就跟当和尚似的,嘴里早就素得长草了,一听说有烤全羊可以吃,顿时就心花怒放。
但转念又想起师尊,他就很怅然地摇了摇头,特别违心地道:“江师兄,我最近怕荤油,吃不得那个……”
“那你作甚还要流口水?”
牧白大惊失色,赶紧抬袖就擦,面色都有些涨红了。
“行了,看你这怯生生的可怜样子,到底在师叔的峰头,受了多大委屈啊?”
牧白摇头:“我没有受委屈。”
“那你是不是做错事了,师叔在罚你?”
牧白还是摇头:“我很安分守己的。”
“那做什么天天让你吃草?咱们玉霄宗是正儿八经的修真门派,又不是什么和尚庙,尼姑庵,天天让你吃草做什么?我瞧你最近似乎都瘦了点——”江玉书垂眸盯着他,又道,“虽然气色看起来还挺好。”
江玉书不管不顾的,又硬拽着牧白去吃他说的那家味道特别好的烤全羊。
离得老远就看见铺子门庭若市,排起了长龙。江玉书站过去排队,见牧白只敢掀开一点点酒塞子,凑近闻个酒香,愣是一滴都不敢喝。
索性就趁无人注意,将人拉了过来,二话不说就钳着他的后颈,迫他仰起头来。
“江……江师兄,你干嘛,啊,放开我……唔……”
咕噜咕噜。
江玉书直接将自己喝的只剩半坛子的酒,趁着牧白张嘴嚷嚷的空档,就直接往他嘴里灌。
牧白先是俊脸涨红,随即在尝到桂花酒的滋味后,慢慢就安静下来了。
酒水一点都不辛辣,尝着非常清甜,一股子桂花香,感觉口感有点像酒酿。总而言之,度数应该蛮低的。
喝两口对孩子应该没什么影响。
“怎么样?好不好喝?”
江玉书见他终于安静下来,便松了手,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笑道:“你啊,和小时候就是两个极端!小时候太顽劣不驯,心比天高,惹人生厌,现在就太乖了,都多大了啊,连口酒都不敢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能喝一斗酒,都不会醉。”
牧白心道,我这不是乖,纯属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但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唇角残留的桂花酒。更用力地抱紧怀里的酒坛子,心道,这么好喝的桂花酒,定要拿回去给师尊,还有统子尝尝。
可转念又想,那自己岂不是要露馅了?
只拿给统子尝尝好了。
江玉书突然又笑道:“不过,牧白,刚刚你跟我同喝了一坛酒。”
牧白郁闷,抬头道:“这有什么问题吗?”刚刚是隔空倒他嘴里的,又没有嘴对着嘴喝。
而且,江玉书自己喝的时候,也没有嘴唇贴着坛口,牧白又不瞎。
江师兄该不会在暗示他,他俩间接接|吻了罢?
应该不会罢,都和自己的亲哥哥搞骨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在外勾搭别人?
江玉言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活活打断他弟弟的腿?
“没……没什么问题。你不嫌弃我就行。”江玉书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正好也排到他了,他就去买烤羊肉了。
牧白嫌铺子里人多拥挤,就站在外面,抱着酒坛子等他。忽察觉有道阴恻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猛然转身去瞧。
就远远看见人群拥挤的街道上,站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青年。
因为距离过远,五官有些许模糊,只隐约可见此人生了双幽蓝色的眸子,在微微暗下来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显。
唇角似乎也带着点似有似无的冷笑。
牧白不认识他,也从来没见过他,更不知道此人站在那里盯着看了多久。
可能把刚刚江玉书挟着他灌酒的画面,尽收眼底了。牧白隐隐觉得,此人似乎认识江玉书,也认识自己的。
因为他的目光望过去时,玄衣青年脸上的冷笑更甚了,就好像抓到他们的把柄了一样。
牧白的心,无缘无故就往下沉了沉,刚要上前几步,开口问一问,你是不是认识我。
肩膀就被人从后拍了一下,他一转头,就看见江玉书手里拿着两根很大的烤羊腿。
他看了一眼,又飞快转回头。但方才那个站在街头,冲着他冷笑的玄衣青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仿佛刚刚只是牧白眼花了。
“你在看什么?”江玉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好一个叫卖冰糖葫芦的小商贩经过,他问,“你想吃冰糖葫芦是罢?那你等等。”
他说完就又冲过去,把插满了整个草垛子的冰糖葫芦都买了下来,一手拿两只烤羊腿,一手扛着草垛子。
一路走来,吸引了很多过路人的目光。
牧白也顾不得管那个玄衣青年了,满脸震惊地问:“江师兄,你觉得我是猪,还是你是猪?怎么可能吃这么多?”
“吃不完就带回去,跟其他师兄弟们分一分嘛,反正又不贵。来,烤羊腿凉了就不好吃了,你我一人一根,吃完差不多天就黑透了,我俩再回山。”
江玉书说着,硬塞了一根烤羊腿给牧白,然后就直接站在街头啃起了烤羊腿。看着他这副豪爽的样子,牧白也不矫情了,也抱着羊腿直接啃。
果真和江玉书说的一样,肉质非常鲜嫩,虽然油大,但一点点都不腻。
牧白吃素了那么久,现如今抱着羊腿啃得十分满足。
他俩一路闲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非常爽快。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桥边,天色已沉,许多人在河边放莲花灯,密密麻麻铺满了河道,漂亮得很。
牧白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心里琢磨着,自己要不要点个莲花灯,看看能不能漂到苍玄风手里。冷不丁就听见江玉书在喊他。
“什么?”牧白啃着羊腿,含糊不清地问,“我没听清。”
“其实也没什么。”江玉书今夜有点奇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牧白道:“江师兄,你今日陪我出来玩,还给我买了这么多好吃的,若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尽管开口便是了。”
“当真没什么的。”江玉书微微垂了垂眸,说完之后,又抬头看他,“不过,既然你让我问了,那我就问了?”
“你问啊。”
“牧白,你……你是不是喜欢大师兄啊?”
牧白眨了眨眼睛,打起了太极:“喜欢啊,山上的师兄师弟,还有师姐师妹,包括每一位师长,我都很喜欢的。”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哎,我怎么跟你说啊!”江玉书拍了拍额头,一副非常烦躁的样子。
其实,牧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问他,是不是对大师兄有那方面的心思。
但就是有,牧白暂时也不会承认的。
否则,奚华真的会活活折磨死他和大师兄的。
“牧白,你觉不觉得,其实我长得也还可以,而且,对你也挺好的?”
牧白神情复杂起来,忍不住道:“可你已经有你哥了。”你俩亲兄弟在一起搞骨就算了,能不能别拉上可怜的他?
“我哥是我哥,你是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尝试着,喜欢一下我?”江玉书说到此处,脸色爆红,十分难为情的样子,结结巴巴地继续道,“我……我不是在强迫你什么,就是想和大师兄公平竞争,行……行吗?”
废话!
别问,问就是不行!
牧白吓坏了,万万没想到江玉书居然跟他表白了!顿时嘴里的羊肉都不香了,整个人非常错愕地僵在当场。
心里不断反省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他也没有招惹过江玉书啊?
“牧白,我……我……”
江玉书俊脸通红无比,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又见牧白站在他面前,夜色朦胧,晚风轻拂,身后的河道里,铺满了莲花灯。灯火通明,显得牧白的面容越发俊美。
他实在忍不住,竟抬腿上前,一手勾着牧白的后颈,作势就要低头吻上去。
牧白终于如梦初醒,在即将被亲到的一瞬间,猛地将人推开,就跟看见鬼一样,一边后退,一边大喊:“不行,不可以!”
然后调头就跑。
“牧白!”
江玉书慌忙喊他,正要追过去,忽觉有些不对劲儿,猛地转身,就瞧见桥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玄衣青年,正冷冷地盯着他。
并且已经不知道站那里多久了,又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江玉书的脸色骤然无比惨白,刚要开口,那青年已经瞬移至他面前,一掌将他打飞到了河道里,惊得岸边的路人纷纷起身逃窜。
“没出息的东西!你师尊素日是这样教导你的么?”玄衣青年冷冷道,“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竟学着强|吻别人!”
“小……小师叔。”江玉书都被打懵了,整个人非常错愕地跌坐在河水里。
“滚起来,去把牧白找回来,再敢对他动手动脚——”玄衣青年声音愈冷,“你就别活了。”
——
牧白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一口气跑出了很远很远。
直到跑进了一条长巷里,才渐渐停下,剧烈喘气。
身后的江玉书竟还没有追上来,牧白很佩服自己的是,他跑得这样急,腰间悬挂的酒坛子竟一滴没洒,就连啃了一大半的羊腿,还好生生地在手里握着。
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乖,一点都没让他难受。
牧白心慌意乱,突然有些不能正视江玉书了,这样一来,往后的日子只怕就不太好过了。
他得想点法子,好好平衡一下,自己和师门诸人之间的关系,否则,只怕还没攻略完苍玄风,他就得中道崩殂了。
谁料,他想谁,谁就立马出现。
下一刻,就听一声轻笑,从巷子最深处蔓延而来。
“真难得,你竟还知道下山。”
牧白猛地转身一瞧,就见一袭白影从黑暗中行来,手里还拄着盲杖,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只是短短一瞬间,牧白就已经思考完毕。
几乎是一个飞扑,就直接滑跪在了苍玄风面前,抱着他的大腿,话一出口,就带了点哭腔。
“师父!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苍玄风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牧白滑跪得如此之快,神情都有些错愕。
左手缓缓摸索着,抚上了牧白的脸,当即眉头就蹙了起来。
“你倒是清减了许多。”
“自从与师父上回分开之后,我就一直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牧白越发哽咽起来,“那个恶人对我甚差,那日抓到我时,险些活活把我打死,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山上养伤,也就今日才堪堪能下地走走。”
作者有话说:
小师叔:师兄,好消息,牧白对阿宓不是真心的。
奉微(大松口气)。
小师叔:坏消息,牧白对奚华师兄也不是真心的。
奉微(面色凝重)。
小师叔:还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你的徒儿也爱上了牧白。
奉微:……
——————————
奚华:我只是藏起来疗伤了而已,并不是死了。
103 ☪ 小白知道自己没怀孩子了
◎苍玄风吩咐小白设计散了奚华的修为◎
“这样可怜么?”
苍玄风慢慢将手放下了, 鼻子微微耸了耸,就嗅到了浓郁的荤香,还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酒香。
牧白点头道:“是的, 可怜死了,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 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你胃口倒是不错,还喝酒了。”
“偶尔而已, ”牧白不慌不乱,继续握着没啃完的烤羊腿, 故意把牙齿咬得咯噔作响,“自从回山之后, 那个恶人对我便越发苛刻,明面上说是为了我好,将我带到峰上住着, 实际上就是变相地将我囚|禁起来了。每天给我吃的东西,狗都不吃!”
顿了顿,他还趁机啃了一口羊肉, 在嘴里嚼了嚼, 含糊不清地道:“师父,你都不知道。我在峰上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可能是为了报复我小时候太过顽劣不驯, 说了许多难听话的缘故吧。那个大坏蛋对我非打即骂不说,夜里……夜里……”
他把嘴里的羊肉吞咽下去, 抱着苍玄风的腿, 失声痛哭。
“夜里他睡觉, 就让我跪在床边守夜。若是我胆敢打个盹儿, 他就跟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一样, 立马就会察觉,二话不说翻身就给我一巴掌!”
苍玄风听得眉头紧蹙,沉声道:“他竟这般歹毒无情?”
“还不止呢,师父!”
牧白顺势把满嘴的荤油,往苍玄风雪白干净的衣袍上,一阵乱擦。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一直可怜兮兮地擦眼泪。
眼泪倒是一滴没掉,但哽咽声听起来委实凄楚又可怜。再加上他富有感情地诉苦,但凡有点良心的人,听了都会忍不住心生几分怜悯。
“拽着我的头发扇耳光算什么呢?这都是轻的,师父……他好坏,好可怕,你知不知道?他打我就跟打狗没区别,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鞭子!”
“他竟这样打你?都没有人管一管么?”
“他都是背着人打我,人前对我似有千般好,人后就发了疯一样折磨我,折磨得我苦不堪言,我每每都被他毒打到瘫软在地,爬都爬不起来的地步。”
牧白说得跟真的一样,抱着苍玄风的腿,死不撒手,还直接跪坐在地。
这让他看起来跟在外饱受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了亲人一样。
让苍玄风第一次产生一种,被牧白依赖孺慕的感觉。
他甚至有一种,如果将来他在跟奚华博弈的过程中,不幸惨败身陨,那么,牧白一定是最伤心的那个人。
即便,他对牧白一直以来,都是利用,除了利用之外,没有一丝真情,甚至还亲手操纵了牧白,灭了牧家满门。
苍玄风至今为止,还依稀记得牧白浑身鲜血,死人一样地倒在冰天雪地里。
那时,苍玄风以为,牧白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谁曾想,这孩子竟然这般命硬,不仅活下来了,还失去了最痛苦的记忆。
不过——苍玄风还是不能完全信任牧白。
在这个世间,他只信他自己。
“你先起来。”苍玄风低声道。
“师父……我……我腿疼,起不来。”牧白假模假样地哭,把额头抵着苍玄风的腿,带着哭腔地道,“那个恶人还罚我跪钉板,真的太疼了啊。”
此话一出,苍玄风当场震惊了,“眼睛”下意识就往下瞥去,但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只是用手摸索着,试图想摸一摸牧白口中所说的“伤”。
然而,牧白是非常机灵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胡说八道。
“我本来也想向宗主等人告状,揭露奚华的恶行,谁知每次他打罚我之后,就给我用药。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药,对外伤有奇效。我很多次不肯用药,他就掐着我的脖子,狂扇我巴掌,把我打得口鼻齐齐喷血……我太疼了呀,师父!”
牧白话到此处,更加用力地抱紧苍玄风的腿,浑身抖得跟秋风中卷杂的落叶一样。
“你竟受了这等委屈?当真是苦了你了。”苍玄风吃了一惊,摸索着,抓住牧白的手臂,单手将牧白拉了起来。
牧白顺势又抱住他的手臂,几乎是踉踉跄跄,晃晃悠悠,跟骨头被人打断了一般,非常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眼瞅着苍玄风抬手要替他擦眼泪,立马往后退了退,自己抬衣袖胡乱抹了几下,衣料和皮肤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师父,我脸脏的,别弄脏了师父的手。”
苍玄风抬起的手,便落了个空,疼惜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不得不说,牧白刚刚说的那些,确实是奚华的行事作风。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君子面,恶人骨。
他只是没想到,牧白现如今竟这般能隐忍。若是换作从前的牧白,今夜就该逃跑了。
哪里还吃得下肉,喝得下酒?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苍玄风的面色突然发冷,抬眸“凝视”着牧白。
就听见牧白不紧不慢,还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说:“师父,我每次疼得快不行了,就特别想死,真的。有好多次我疼得迷迷糊糊的,看见柱子真想一头撞上去,一死了之。”
苍玄风微微抿唇,一言不发。
“可我只要一想到,我在这个世间并不是孤家寡人,我还有师父,就什么痛苦都能忍受了。”
苍玄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轻声唤了句:“小白……”
“我知道,师尊一直以来,也都是一个人。若是我死了,师父就连唯一的徒儿也失去了。我……我不忍心师父独自一个人在世间受苦,就想着,我多受点罪没关系,能再见师父就很高兴了。”
牧白低了低头,看着自己腰间悬挂的酒坛子,心里琢磨着,说得口干舌燥的,能不能喝两口润润喉咙?
苍玄风的心尖颤了颤,忍不住又动了动手指,想摸一摸牧白的头。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心里暗暗告诫自己,面前这个少年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报复奚华的工具而已。
不值得怜惜。
深呼口气,苍玄风的心绪渐渐平复,又恢复了往日的自若,语气淡然地道:“奚华是你师尊,动手管教你,也是应当的。”
此话一出,牧白差点平地摔。
心里愕然,暗道,苍玄风委实不是个好东西啊,在听见徒儿受了这么多委屈后,竟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种话!
看来,委实没有把自己这个徒儿放在心里了。
攻略任务目前来看,还是相当任重而道远。
但牧白从不轻易言败,只要是他下定决心做成的事情,迄今为止,还没有做不成的。
“知道了,师父,徒儿什么都听您的。”牧白特别乖顺,好像顺毛小狗一样,说完这句之后,还祈求师父的怜爱,“只要师父心里有一点点徒儿的位置就行了。”
苍玄风的心尖,再度发颤,哪怕牧白向他发点脾气,任性地破口大骂,他都能下点狠手,控制牧白替他做事。
可牧白是这样的乖顺,好似一点点都不生师父的气,还很依赖他的样子,甚至还——
“师父,你可不可以抱抱我?不不不,摸一摸我的头发就可以了。”
纵然苍玄风冷血无情,但奈何,他终究不是草木。
当即就张开双臂,作势要抱,牧白见状,非常鄙夷地瞥过去一眼,心道,你的冷血无情呢,薄情寡义呢,铁石心肠呢?
这么轻易就对人伸开双臂,好廉价的。
啊,呸!
牧白还当他有多冷硬的心肠呢,原也不过如此。但既然苍玄风都伸开双臂了,那么,牧白就假模假样地扑过去,虚虚地抱了一下。
都不等苍玄风回抱住他,牧白立马撤身了,还编了个很好的理由。
“我身上穿的是玉霄宗亲传弟子的弟子服,穿这身皮,不配和师父相拥。”牧白还假模假样地自我厌弃,“我讨厌这身衣服,讨厌现在的身份!”
苍玄风有些失落地放下手臂,闻言,温声道:“好了,待来日事成之后,你便能重回师父的身边了。”顿了顿,他的神情严肃了许多,“眼下,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办,而且,只有你能办得到。”
“什么事?”
“我要你助我破了奚华的功,让他一身修为,尽数溃散。”
——————
待江玉书扛着草垛子寻来时,牧白已经坐在巷子口,等候多时了。
见他终于来了,还笑着打了声招呼,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询问江玉书何时回山。
江玉书先是微微一愣,看了看牧白脚边啃得非常干净的羊腿,还有倒在一旁的空酒坛子。
又看了看牧白脸上异样的潮|红,惊问道:“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没有啊,没喝醉。”牧白摇头,说着说着,还打了个酒嗝,冲着江玉书一直笑。
江玉书懊恼道:“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吓着你了,你也不至于喝醉!”他忙要把草垛子丢了,想把牧白背回山。
哪知牧白醉虽醉了,还能自己站起来走路。顺手就抓了一根冰糖葫芦,张嘴咬下一颗山楂,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江师兄,其实我还是有点渴。”
“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江玉书忙道,“师叔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活活打死我的,走走,我带你去喝点醒酒汤,反正时辰晚都晚了,也不在乎再晚一点!”
他见牧白爱吃冰糖葫芦,也不舍得把草垛子丢了,索性就扛着草垛子,半拽半拖,将人引来一间卖糖水的铺子里。
让人去熬醒酒汤来,期间牧白嗅到糖水的清甜,还喝了两大碗,等醒酒汤端上来时,无论如何也喝不下了。
江玉书就差跪下来求他了,好不容易连求带哄,让牧白喝了小半碗醒酒汤,天色已经很晚了。
见牧白当真喜欢这家的甜水,纵然时辰再晚,江玉书还是让人装了几小罐带回山。
好不容易回到山里,迎面就在道场上遇见了江玉言。
江玉言先是看了几眼牧白,然后才望向弟弟。
“你是不是在外闯祸了?师尊传唤你过去问话。”
江玉书估摸着是小师叔在师尊面前告状了,并不情愿过去,索性就道:“可我现在要送牧白回峰。”
“这个时辰,没有师叔的允许,你敢上峰?”
江玉言仅仅一句话,就立马打消了弟弟送牧白回去的念头。
牧白挺清醒的,听罢就摆了摆手:“我腿又没断,我自行上峰就好。”
“那你把这些东西拿着。”
江玉书把扎满冰糖葫芦的草垛子,还有手里提的一串瓦罐装的糖水,往他手边送。
牧白只拿了两串冰糖葫芦,以及两小罐糖水,然后就挥了挥手,向江家兄弟告别。
回峰的路上,一直在回想着苍玄风嘱咐他办的事。
牧白愁容满面,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心里十分抗拒,但又知道,想要取得苍玄风的信任,就必须要做。
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喝醉了,也许,还能短暂地忘记忧愁。在行到半峰时,竟迎面遇见了清泠。
“牧师兄。”清泠率先打了声招呼,向他解释道,“我是来峰上送药的,在殿里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你,原来你今日竟下了峰。”
牧白面露歉意道:“我下午和江师兄一同下山了,劳烦你过来送药,还空等了许久。”
为了表达歉意,他分了一串冰糖葫芦,还有一小瓦罐糖水给清泠师妹。
清泠师妹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但在嗅到牧白身上的酒气时,神色稍显严肃,轻声道:“牧师兄,按理说,你不该喝酒。”
“我知道,没有下次了。”顿了顿,他又道,“你不要告诉我师尊,好不好?”
清泠苦笑:“那你最好回去后,立马沐浴更衣,顺便熏香。”
“多谢提醒。”牧白转身就要离开,哪知清泠又唤住了他。
“按理说,师兄用了那么久的药,也该有所好转,但昨日师叔却说,效果并不好,让我重新开个方子。今日既遇见师兄,不如让我替师兄诊脉。”
牧白大惊失色,非常抗拒被人诊脉,当即就要拒绝,哪知清泠下手颇快,一根细丝无声无息就绑在了牧白的右手腕上。
快到他都没来得及反应。
等他再想阻止时,清泠的眉头微蹙,面露疑惑地道:“奇怪……”
牧白瞬间心沉,暗道,完了,完了,全完了,清泠一定是诊出他的喜脉来了……全完了啊。
他一瞬间羞得俊脸通红,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师兄,你这脉象……”
“我知道,别说了。”牧白低头,把手腕上的细线解开,耳根子都在烧,非常艰难地开口,“想笑你就笑好了,但笑完之后,一定要替我保密,行吗?求……求你了。”
他真的很害怕被其他人知道,他怀孕的事情。
清泠很明显错愕了一下,把细线收了回去,面色复杂极了:“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我知道,但我就想着,能瞒一时,就一时。”等月份大了,实在藏不住了,他再躲起来,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清泠又道:“师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牧白摇头:“说来话长,不过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罢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
“但没病的话,药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牧白:“?”
等等,他听见了什么?!
什么叫作药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难道他此前喝的不是安胎药吗?吃素不是为了孩子着想么?
“什么意思?”牧白抬眸,非常震惊地问。
“很难理解吗?”清泠非常费解地道,“师兄,装病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二师伯早晚会发现你装病的。我之前给你开的药,还有让你吃的那些素食,都是为了你的肠胃着想。既然你没病,就用不着受这份罪了。”
牧白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等等,师妹,我的脉象当真没问题吗?”
清泠摇头道:“非常正常。”顿了顿,她又道,“师兄,我不会向二师伯揭发你的,但你要尽快好起来,否则,二师伯该怀疑我,是不是医术不行了。”
牧白愣在了当场,手一松,冰糖葫芦和糖水就掉落在地,瓦罐瞬间就摔裂了,糖水的清甜很快就弥漫开来。
清泠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好生浪费。”她见牧白一副失魂落魄到了极致的样子,眉头又微微蹙了起来。
“师兄,你不必如此,我当真不会告诉任何人……”
牧白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一样,茫然无措地走开了。
脑子里循环播放一句话:他没有怀奚华的孩子,奚华骗了他。
作者有话说:
奚华:没关系,就当我已经死了。
104 ☪ 玄龙负气出走
◎小白决定和奚华互相演◎
牧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等他清醒过来时, 就已经走回峰了,不仅如此,还走到了石桥上, 要死不死的, 再一次在同一个位置吐了。
还吐得昏天黑地。
整副肠胃似乎都绞成了一团,胃里的一切东西, 都直接往外喷,几乎要把胃都喷出来。
牧白都不知道为什么, 既然自己没有怀孕,作甚还要“害喜”, 可能当真只是因为肠胃虚弱的缘故。但却平白无故,让他误会了许久。
现在只要一想到, 他曾经把孩子挂在嘴边,在奚华面前撒娇卖乖的样子,就忍不住一阵子耳根烧红。
十分难以启齿, 甚至不愿多想。
他也总算明白,为何此前他每一次拿孩子说事,奚华的脸上就总是会浮现出, 一副晦涩难懂的表情。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该死的奚华竟骗得他好苦!
枉他此前还不止一次地暗暗思忖,将来应该如何最大程度地保护孩子, 还有……奚华。
如今看来,不过就是他自作多情, 一头热的笑话而已!
从头至尾, 奚华都在以一种上位者的优越感, 来俯视着他跳梁小丑一样的小把戏。
连牧白偶尔情绪崩溃的凶狠, 在奚华眼里, 应该都会被视为一种可爱——一种蝼蚁垂死挣扎的可爱。
又或许,奚华从来没有真正地把他放在眼里,一直认为他不足为惧。
那好啊,演戏是罢,想玩是吧?
那就接着演,接着玩,谁把情当真,谁丢人现眼!
牧白狠狠一擦唇角,夜色下神情都冷漠了许多,正欲走回殿中。
忽又想起了什么。
两手扶着桥栏,俯身往下眺望,夜色昏沉,莲池周围的草丛里,掩着几盏明灯,映衬得水面潋滟。
他的目光左右环顾,果真在一处十分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玄龙硕大的眼珠子。
玄龙似乎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被发现,圆润的大眼珠子里,还闪出一丝诧异,竟当场就要逃回深潭之中。
哪知牧白动作更快,竟站在桥面上,对他勾了勾手指,不容置喙地笑道:“来,你上来些,我有话对你说。”
由于此前奚华强迫玄龙与牧白结契的缘故,牧白现在算是他的第二位主人。
既然是主人,那么,主人发号施令,又如何能够不听?
纵然玄龙不情不愿,但依旧在莲池下摆动着庞大的身躯,大半个身子还卡在深潭里,只敢把头探出水面。
遥遥地同牧白大眼瞪小眼。
玄龙吹胡子瞪眼,很不满地叫嚣:“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喜欢吃人,尤其像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孩子,我一口气能吃十几个!”
“这么厉害啊?”牧白不紧不慢的,两臂交叠着趴在桥栏上,笑道,“那你要不要胆子放大点,把我一口吃了?”
玄龙当即圆眼惊问:“你竟不怕?”
“我为何要怕?你能吃我么?你敢吃我么?你给我上来——”牧白火速出手,一把拽住了粗长坚硬的龙须,感觉也没用很大力,就轻而易举地将玄龙提了起来。
空着的一只手,对着龙脸啪啪乱扇,一边狂扇,一边破口大骂。
“告状!我让你告状!再告状,再告啊!我想吃就吃,想吐就吐,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眼巴巴地跑去告状!”
“你是不是每日都藏在阴暗角落里监视着我?那收获一定很大吧?”
“说啊,你不是会说话么,那就说啊,我今夜又趴桥上吐了,还跑出去玩了一下午,你打算怎么在师尊面前编排我?”
玄龙气得要命,虽然他脸大皮厚,牧白的巴掌很小,扇几下也不要紧,但身为一条龙,居然被一个黄毛小子扯着龙须扇脸,实在太侮|辱龙了!
他气急败坏,立马就要张口把牧白的脑袋咬下来!
可嘴张了半天,最后也没敢下嘴。还被牧白更用力地扯着龙须扇脸,一遍遍地骂他。
玄龙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自从跟着奚华以来,一直养尊处优,奚华很疼他的,隔三差五就给他送很多好吃的,有时候是活人,有时候是一些妖兽。
还会给他用人骨头做玩具,做饰品。
可自从牧白回山之后,玄龙就没吃过饱饭!每天都饥肠辘辘的!
现在居然还被牧白扇脸……玄龙越想越气,瞬间怒火中烧起来。
浑然不顾地一下腾飞起来,龙须都被牧白扯下来了,庞大的身躯湿淋淋的,周围好似被疾风骤雨笼罩了。
玄龙暴躁叫嚣:“你到底给奚华灌了什么迷魂汤?以前我才是他的小宝贝!他现在竟然为了你,都不喂|饱我了!”
牧白被水淋透了全身,当即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看见玄龙突然在半空中疯狂盘旋。
腰|腹|之下,竟慢慢蠕动起来,然后好像什么开关一样,噗噗两声,有什么东西突然弹跳出来了。
夜色昏沉,周围又被气急败坏的玄龙弄得疾风骤雨,一片水雾缭绕,越发看不清楚。
牧白只依稀看见,玄龙好像突然又生出了两只“龙爪”,直来直往的,通体黝黑还覆盖着细密倒刺,因为愤怒,还在半空中一摇一摆的,面貌狰狞。
非常粗|长壮观的“龙爪”,石龙玉柱一般直冲青云。
他似乎非常恼怒,龙尾和这两根石龙玉柱各甩各的,又因为身躯过于庞大,盘旋在半空之中,遮天蔽日一般阴恻恻的骇人。
牧白:“?”
下意识抬手挡了挡噼里啪啦砸落下来的水珠,他竟惊奇的发现,那一根石龙玉柱竟比他一截胳膊看起来壮观许多。
吐了一遭,又发了会儿酒疯,现在又被劈头盖脸淋了个透。
纵然再醉,此刻也终于清醒了。
牧白才一清醒,就听见玄龙在他耳边疯狂怒吼。
“我是奚华的龙,你是奚华的人!凭什么我就比你低一头?凭什么?!你竟然敢打我,你竟敢打我!!奚华都没这么打过我!!!”
玄龙越来越暴怒,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扭成了麻花,越发显得腰|腹|下坠着的玩意儿狰狞可怕。
竟当场发出一声咆哮,庞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冲着牧白猛扑而来。
“我今夜一定要淦|死你!!!”
牧白:“……”
他很不合时宜的冷静。
并且,也终于后知后觉,知晓玄龙腰|腹|下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到底是啥了。
想不到,玄龙居然还是条成年龙。牧白之前一直以为,这家伙还是个孩子!
现在看来……只有牧白一个人是孩子。
“住手!”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厉呵,奚华瞬间抵达至牧白面前,一掌狠狠将玄龙打回了莲池之中。
玄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在莲池里盘旋扭动,挣扎着吼叫:“不关我的事!是牧白先欺负我的,是他欺负我!!”
“住口!”
奚华面色阴沉,丝毫不给玄龙辩解的机会,竟直接捏诀,自深潭之中突然窜出数十道铁链,在玄龙惊恐的目光中,将他紧紧束缚住。
又在奚华的施法之下,铁链迅速收紧,狠狠将玄龙拽回了深潭之中。
“奚华!不是我,不是我,奚华!你怎么不信我?!”
玄龙终于怕了,一叠声儿地怒吼,发了疯一样剧烈挣扎。
奚华也不同他客气,竟直接操纵铁链,狠狠贯穿了玄龙的龙脊,鲜血瞬间喷了满池。
玄龙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牧白吓坏了,这下彻彻底底清醒了,赶紧从旁道:“师……师尊,不……不怪他,我俩就是闹着玩儿的……”
然而,奚华只是用很复杂的目光,看了牧白几眼,然后就将玄龙打落回了深潭之中,冷冷道:“玄龙,从现在开始关禁闭。”
“我不要!”玄龙大声咆哮,“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那就死!”
奚华眸色一厉,竟抬手就召出长剑。牧白赶紧上前抱住他的手臂,连声音都颤了:“师尊,怪我,怪我,别杀他……”
“谁要你假惺惺的?”玄龙又冲着奚华吼,“奚华,算是我看错你了,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外人就打我,还要关我,杀我!我讨厌你!!!”
竟大力一震,不顾后果地震断了铁链,飞身就窜出了深潭,奚华眸色一冷,提剑就要将他打落下来。
牧白自知理亏,赶紧抱紧了奚华的手臂,不准他动。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你的龙了!你也不要再找我!我……我讨厌你,哇!!!”
头顶又开始下雨了。玄龙竟当场爆哭,眼泪就跟两束小喷泉一样,哗啦啦地喷了出来。
尾巴一甩,庞大的身躯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奚华收了剑,深呼口气,转身望向了牧白。
牧白下意识松开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正想开口道歉,但转念一想,奚华骗了他那么久,奚华难道就没错了吗?
他还是很气,死咬着牙,把头偏过了一旁。
心里暗想,奚华如果今晚打骂他,那么,他一定毫不犹豫就听从苍玄风的吩咐,狠狠背刺奚华!
说到做到!
“玄龙一向小心眼,又是个畜生,你莫同他一般计较。”奚华轻声道,走上前来,打横将牧白抱了起来,“你的衣衫都湿透了,为师带你去沐浴更衣。”
一直到沐浴更衣完毕,牧白才堪堪回过神来。
想不到奚华竟问都没问他一句,就直接把错归咎在玄龙头上了。
甚至对玄龙的负气出走,毫不在意,哪怕玄龙还负着伤。
牧白忍不住问:“师尊,玄龙他……”
“你不必担心,他与为师结契,一日是为师的龙,终生都是为师的龙,除非为师亲手毁契,否则,他跑不了太远。”
奚华说这话时,已经把牧白塞进了被褥里,还很细心地给他掖了掖被子。
温凉的手背往牧白的额上贴去,奚华又道:“还好,没有发热。你先休息一会儿,为师去给你熬姜汤。”
牧白觉得十分诧异。
奚华既没问责他欺负玄龙,还把玄龙生生气跑,也没有审问他,下午为何不听师命,私自下山,还这么晚才回来。
甚至在嗅到他身上残留的酒气时,也只是微微蹙眉,然后就跟哄孩子一样,温声细语地说:“你喜欢喝酒,为师不拦你,但下回少喝一点,喝醉了要头疼的。”
温柔的样子,都让牧白产生一种错觉,师尊是不是被人调包了,或者,师尊又在暗暗谋划着什么。
统子睡了一天,刚刚才醒,在旁边指指点点。
【小白,干得漂亮!茶言茶语迷惑奚华,把奚华身边所有信任他的人,通通赶走!】
【奚华才不傻呢,一定是在憋什么坏!你可千万别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迷惑!】
【奚华是君子貌,恶人骨!】
牧白听得头疼不已,故作不小心,一胳膊肘将统子捣飞撞墙,耳根子总算清净多了。
但他还记着奚华骗他的事儿,所以等奚华端了热气腾腾的姜汤来时,就一个劲儿地折腾。
一时说自己四肢无力,想要师尊喂,可却在师尊喂他的时候,多次把喝进嘴里的姜汤吐出来。
还故意吐在奚华的衣衫上。
等奚华用困惑的目光望向他时,他就立马捂着肚子,假模假样地道:“是孩子,孩子讨厌姜汤的气味,不肯喝。”
他倒是要瞧瞧,奚华能装多久,又能骗他多久!
“姜汤的味道确实让人不好受,不如这样,你喝一口,为师喂你吃一颗蜜饯,好不好?”
牧白心里冷笑,暗道,装,继续装,看他还能装多久!
“我不要,本来嘴里就一股生姜味,再吃蜜饯,又苦又甜,黏腻得让人想吐。”
“委屈你了。”奚华放下了姜汤,长长叹了口气,似乎十分心疼牧白,还将他的头揽在怀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都是玄龙不懂事,淋了你一身水,这样……等他回来,师尊一定好好教训他,给你出出气,可好?”
牧白有些震惊。
玄龙明明看起来是那样的依赖孺慕着奚华,每次望向奚华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澄澈干净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还会跟奚华撒娇。
奚华竟也能忍心,不听任何解释,就出手伤玄龙,还说这样的话。
将心比心,如果牧白是玄龙,此刻一定委屈死了。
统子好不容易才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神情幽幽的。
【骗,接着骗,小白才不是那么好骗的!】
牧白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自己不是好骗的,但还是被狠狠骗了一回。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奚华居然无耻到用孩子来拴住他的腿,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好好休息,为师还有些事,一会儿再过来陪你。”
奚华又摸了摸牧白的头,落下这么一句,起身便离开了。
在转身之际,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流露出了森寒的杀意。
为了防止牧白逃跑,也为了防止有人再接近牧白。奚华直接在牧白的寝殿周围,设下了结界。
如此,牧白出不去,旁人也休想入殿。
待做完这些后,奚华冷冷一甩衣袖,直接御剑下峰。
师兄师弟已经在殿里等候他多时了。
见奚华终于来了,奉微刚要放下茶杯说话,哪知就听见啪的一声,奚华一进殿二话不说,就扬手给了云千羽一耳光。
云千羽幽蓝色的双眸,微微闪烁,沉声道:“我还一个字没说。”
“我不会冤打你。”奚华冷冷扫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奉微,“师兄,我有没有说过?小白不是棋子!”
“说过,但你先别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一进来就动手?”奉微放下茶杯起身,语气略有些不快,在看见小师弟脸上浮起的指痕,以及唇角刺眼的血迹时,脸色也沉了许多,“奚华,你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云千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徒弟水性杨花,在外头勾三搭四,你不打他,你过来打我!
105 ☪ 小白发现自己对师尊动情了
◎可怜可怜师尊,行不行?◎
等奚华离开后, 牧白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越想越气,胸口就跟压了大石头似的, 闷得他难受。
他憋闷得很, 又实在喘不上来气,扬起拳头狠狠锤了几下胸口, 慢慢才把气喘匀了。眼尾都有些濡湿泛红。
【小白,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牧白便把自己如何下山, 如何被江玉书表白,又如何遇见苍玄风, 以及,又是怎么受奚华欺骗的事, 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的气就顺畅了许多。
但统子很显然郁闷了不少,还扑棱着翅膀, 环绕在牧白面前飞,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须臾后,统子才开了口。
【照你这么说, 事情确实有些麻烦,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既然没有孩子, 那么奚华就再也不能拿孩子来牵制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
奚华之前拿孩子处处牵制牧白时,牧白只觉得他卑劣, 他下贱, 他用心歹毒, 对此十分愤懑不平。
但现在得知自己没有孩子, 奚华再也不能拿孩子来牵制他了, 牧白又无缘无故觉得有些难受。
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他依稀觉得,自己可能是对奚华动真情了。
可又不敢跟任何人说。他不是主角受,奚华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爱上他呢?
【小白,我理解你,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
牧白心想,不,统子,你现在完全不能理解我了,因为,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奚华。
他也知道,自己倘若当真喜欢奚华,还真是贱癌入骨了。
为了排解自己郁闷烦躁的情绪,牧白又开始不断在脑海中回想奚华对他的恶。
可越想越难受,想到最后,胃里又直犯恶心,起身伏在床边干呕起来。
统子满脸心疼地飞过去,轻轻拍打着牧白的后背。
【小白,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一直反胃恶心啊?】
牧白脸色难看地道:“应该是胃里受寒了,我又喝了酒,还淋湿|了衣衫,在外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
但很奇怪的是,每次他恶心反胃时,只要奚华在他身边,他立马就能好受许多。
话一出口,他又恶心了。
可胃里空荡荡的,呕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反而自己难受得要命。
“统子,你……你去师尊房里,帮我偷他几件衣衫来。”
统子不明所以。
【为什么啊?】
“别问了……你难道想看见我难受死吗?”牧白说这句话时,都带了点哭腔。
统子也不敢继续问了,立马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才一出殿门,就惊觉周围设下了很厉害的结界。
它暂且也顾不得其他,飞到奚华的寝殿里,打开衣柜,很吃力地叼出几件衣裳。
牧白把衣服团了起来,下意识把脸埋进去,当熟悉的气味涌上来时,果然胃里好受了许多。
但如此举动,也让统子看得胆战心惊,愁容满面。
【小白,奚华该不会给你下了迷恋丹了吧?】
“什么丹?”牧白随口一问,明明耳根子烧得通红,但他依旧佯装镇定的,把衣服团了团,抱在了怀里,一本正经地道,“你别误会,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止呕。”
【小白,迷恋丹就是会让人产生一种情爱的错觉。】
统子便向他解释了一番迷恋丹,还特别强调奚华就是在迷恋丹的作用下,诞生的怪胎,所以天生就不懂情爱。
牧白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他听见统子说,奚华是从男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所以说,奚华既然这样厌恶自己的出身,又如何能够忍受,自己的孩子也步上他的后尘?
从最初开始,奚华应该就从未想过让牧白怀他的孩子罢。
不知道为什么,牧白在想清楚这点后,就更难受了。
远远比奚华骗他怀孕了,还要难受百倍。
他愤怒无比,立马把怀里的衣服丢出去,好像丢什么垃圾一样,狠狠丢开。
可好像是报应一样。
很快牧白又再度反胃,难受得眼泪汪汪的。
【小白,你别这样为难自己。】
统子飞过去,把衣服叼起来,又再度放在了牧白的面前。
【难受的话,你就继续抱着。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奚华不好。】
【人倒霉都是从心疼男人开始的,你千万别犯傻啊。】
牧白才刚要点点头,可冷不丁想起,自己也是个男人啊。立马就对着统子怒目圆睁。
【错了,错了,应该是受受倒霉,都是从心疼渣攻开始的!】
“……”牧白简直无语凝噎,抬手抚额,很艰难地道,“你还是别说话了,让我冷静冷静。”
他冷静了片刻,忽又想到了玄龙,便抬起头问:“对了,玄龙身受重伤,又饥肠辘辘,会不会出去为祸苍生啊?”
万一被别人发现,这么个爱吃人的龙,居然是奚华养的灵宠,那奚华素日里维持的正道仙尊形象,岂不是要崩盘了?
【小白,你是玄龙的第二位主人,现在又没毁契,你完全可以通过水镜,追查玄龙逃走的方位。】
牧白眨了眨眼睛:“有没有但是?”
【有但是,只要你一施法,那么他立马就能感应到。】
“那不行,不管怎么说,今夜这事也是我闹出来的,他肯定不愿意让我知道他逃到了何处。”顿了顿,牧白又问,“你这都休息好一阵子了,不能想个办法,带我去看看玄龙?”
【怎么,你这么关心他干嘛?】
“我现在已经四面楚歌,腹背受敌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要强。”牧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统子觉得有点道理,在半空中来回打转转,然后不知打哪儿捧了面铜镜过来,往牧白怀里一丢。
【小白,以这面铜镜为媒介,我借用一下你和玄龙之间的结契纽带,这样他应该就发现不了了。】
牧白眨了眨眼睛,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手里捧着的铜镜突然亮了起来,竟开始浮现出了画面。
是在一片密林之中,周围一片昏暗,但依稀能瞧见满地狼藉。
好似才经历了一场恶战,到处都是妖兽的尸骨,还有遍地鲜血。
一条通体漆黑,体型庞大的玄龙,此刻正缠在一棵巨树之上,两爪捏着一头啃了半个的妖兽,一边吃,一边嗷嗷哭。
他眼睛又大又圆,比成年人一颗脑袋还大,眼泪又非常多,哭的时候好像两股小喷泉。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周围一片地面都跟水漫金山似的。就连他盘踞的巨树,也终于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坍塌了。
连龙带树一起倒在地上,玄龙当即就哭得更惨了,饶是如此,还是把剩下半个妖兽,快速塞进嘴里吃掉了。
一边在泥地里翻滚扑腾,一边胡乱用尾巴勾起死去多时的妖兽,往嘴里胡乱塞。
好似非常饥饿。
【小白,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哎,你确定只是扇了他几下?】
牧白也有些哭笑不得,他问:“这龙到底今年多少岁?”
怎么这样孩子气,受点委屈就哭着负气出走,还在林子里边嗷嗷大哭,边大口大口往嘴里塞妖兽吃。
可要是说玄龙是个孩子吧,但他那两根东西又发育得很完整。
【二百来岁。】
“好……好大岁数啊。”
【但龙族和人族肯定不一样,他现在大概也就相当于普通人十几岁。】
统子话音未落,铜镜里就浮起一片白茫。牧白被刺得微微偏了偏脸,待白茫散尽时。
铜镜里哪还有玄龙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纤细,满身泥泞,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
头上竖着一对漆黑又精致的龙角。
牧白惊愕地道:“怎么看起来这么小?比我还小几岁的样子!”他的目光很快又落在少年的后背上。
就看见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少年的背上蔓延出来,很快就把泥坑染红了。
“哇!我讨厌奚华!我再也不要回去了!”玄龙幻化成人形后,依旧在嗷嗷大哭。
长得稚气未脱,哭的时候更显得非常孩子气。
从泥地里爬出来后,就艰难地撑着身子,慢慢走出林子。
一边走,一边哭。
哭声透过铜镜,几乎要震碎了牧白的耳膜。
牧白本来就有些心虚,眼下见玄龙居然看起来年纪这样小,还受了重伤,边走边哭可怜死了。
当即就又生了几分愧疚。
待他再缓过神时,就看见玄龙体力不支,竟倒在地上了。
牧白霍然站起身来,忙道:“不行,我得去把他接回来!他的龙脊被铁链整个贯穿了,要是没人救他,他就死定了!”
【那你只怕是有心无力了。】
统子神情非常复杂。
【奚华可能是担心你逃跑,在殿周围设下了很厉害的结界。】
“什么?!”牧白微微一愣,随即又很颓然地坐了回去,煞白着脸,喃喃自语道,“他不相信我……他想囚|禁我了,是不是?”
【应该还不是……毕竟,他没有用铁链拴着你,也没有废掉你的修为。】统子摸了摸牧白的头,以示安抚。
但牧白完全没有被安抚到。
反而还暗生一种浓浓的惧意。
也就是说,奚华现在不会废他修为,用铁链拴着他,将他囚|禁起来。
不代表着以后不会。
尤其若是将来有一天,奚华察觉到牧白是苍玄风派来的眼线,还帮着苍玄风一心一意对付奚华。
那么,奚华就再也不会对他好了。
再也不会了。
【小白,你快看!】
牧白听见此话,瞬间清醒,下意识望向了铜镜,就看见一袭白影,踏碎黑夜,自林深处几个瞬移间,便走至了玄龙面前。
“靠!是苍玄风!”牧白惊得当场跳了起来,“完了,他要是知道玄龙是奚华养的灵宠,一定会杀了玄龙的!”
【也不一定,若是按原文那样发展的话,玄龙最终弃暗投明了。】
“什么?玄龙也背叛奚华了??”
牧白再一次被震惊到,就看见苍玄风拄着盲杖,慢慢蹲了下来,探了探玄龙的鼻息,而后摇头。
“竟伤得如此厉害,倒也可怜。”
然后就一挥衣袖,直接带着玄龙消失在了林子里。
牧白捧着铜镜,在床上一个劲儿地跺脚。
统子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小白,先别急着高兴,你动静小一点,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牧白:“……”统子的眼睛被水泥糊住了么?
到底是哪只眼睛看见他高兴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又盘腿坐回了床榻上。
接下来铜镜上的画面又开始变了。
苍玄风带着玄龙来到了竹林中掩藏着的一间竹屋里。
还使了个清洁之术,把玄龙从头到尾洗刷干净。
牧白看清楚玄龙的长相后,神色越发复杂了,低声道:“好……好小啊。”但生得非常俊美。
因为伤在后背,苍玄风还特意让他趴在床榻上,为他疗伤。
也是这会儿牧白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被铁链贯穿龙脊,留下的伤。他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
本来就有点后悔和玄龙闹矛盾,现在就更后悔了。
然而,统子还一直夸他厉害。
鼓励他乘胜追击,把奚华身边的所有人,一个个都赶走,这样奚华就成了孤家寡人,不足为惧了。
玄龙没一会儿就醒了,应该是疼醒的,醒来后非常警惕地环顾左右,还立马就要跳床逃跑。
但可能是身上太疼了,才起来,又重重跌了回去。
苍玄风从旁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里很安全。”还拿了一些野果子,递给玄龙吃。
玄龙虽然挺孩子气的,但警惕性也很高,非但不接果子,还冷冷道:“你是谁?为何救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瞎子。”
牧白听见此话,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至于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苍玄风又道。
“我也没打算要谢你。”玄龙冷哼,但由于伤势重,尝试了几次也起不来身,又察觉到自己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
想来离开了奚华,也没地方可去。索性就又趴了回去。
越想越伤心,都不顾一个瞎子还在,就把脸埋在臂弯里,又哭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小声哽咽,后来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好像眼泪很多,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牧白看了心里都不是滋味了。
统子指指点点,对着玄龙评头论足。
【他就是个小哭包!动不动就哭!都是被奚华惯出来的!】
“师尊以前很宠他吗?”
【非常宠。】
牧白抿了抿唇,心道,既然奚华这么宠爱玄龙,可还是愿意为了他,就二话不说动手伤玄龙,甚至是要杀他……
这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在奚华心里,他比玄龙更重要?
“别哭了,你这是怎么了?小小年纪,受此重伤。”苍玄风放下野果,从旁轻声道。
“要你管!”
玄龙毫不客气地呛了一声,又呜呜咽咽哭得凄惨,可能是哭累了,就抓过野果子,一边大口吃,一边含糊不清地道。
“是我爹爹,他从前最疼爱我了,我要什么,他都给,我是他捧在掌心里的小宝贝!”
苍玄风:“嗯,然后呢?”
“然后,他在外头跟其他人生了个野|种出来,还往家里带!”
牧白:“……”
他嘴角抽搐,偏头问统子,“谁是野|种?”
统子的神色也非常复杂。
玄龙哭得非常可怜,更愤怒地骂:“那个野|种惯会撒娇装可怜,把爹爹的心牢牢攥住了!爹爹就跟被猪油蒙了心一样,一心一意只对那个野|种好,都不再理会我了!”
苍玄风:“那你身上的伤……”
“也是我爹爹打的!哇!我讨厌他!!”玄龙一把将手里的野果子丢开,放声痛哭,“他还要杀了我!为了区区一个野孩子,他就要杀了我!”
苍玄风:“虎毒不食子,你爹爹岂能……”
“他杀我也不要紧,我不生他的气,但是……但是他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苍玄风:“……”
牧白:“……”
他突然发现,被猪油蒙了心的,应当不是奚华,而是玄龙。
难道比起奚华的信任来说,生命就那么不值一提?
反正牧白是很不能理解的。
正欲再接着看下去,统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立马中断施法,对牧白使了个眼色。
牧白瞬间会意,来不及把铜镜放回去了,索性就一把塞被窝里,闭眼装睡。
殿里很快就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一直蔓延至了床边,才堪堪消失。
牧白的心脏怦怦乱跳,更用力地抱紧怀里的衣衫。
冷不丁就感觉到一只冰冷的大手,缓缓抚摸上了他的面颊。
牧白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随即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小白,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同为师说么?”
奚华的声音很温柔,才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浸着寒凉,大手轻轻抚摸过牧白的唇瓣时,牧白实在忍不住,竟当场抖起来了。
“就这样怕为师么?”奚华笑得更轻快了些,手指越发用力地摩挲着牧白的唇,描绘着他唇瓣的轮廓,低声细语道,“小白,既然知道害怕,就更应该乖顺一些。”
说着,就直接扯着牧白的衣领,将人从床榻上拽了起来。
牧白很适时地假装清醒,跪坐在床,揉着眼眶,软软地问:“师尊,你回来了啊,我都睡着了。”
一边说,还一边壮着胆子,往奚华胸膛上靠。奚华很明显愣了一下,但并没有伸手推开他。
牧白心惊胆战的,两手摸索着捧上奚华的脸,小鸡啄米一样,胡乱在他脸上乱亲。
约莫亲了有十几口罢,奚华突然很用力地将他抱在怀里。
一手搂着他的后腰,一手箍着他的后背,搂得非常紧。
紧到牧白都有一种,师尊想把他活活捏碎,融入自己骨血中的错觉。
“师尊…?”
“爱师尊,好不好?”奚华的声音沙哑,在黑暗中眼眶一片猩红,“可怜可怜师尊,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师尊:我这么卑微地求你爱我,你还是不肯,那就不要怪我了。
106 ☪ 你是宝,是师尊心尖唯一的宝
◎小白唯独没料到,师尊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疼◎
牧白不知道师尊又怎么了。
深更半夜不睡觉, 从外头刚一回来,就抱着他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
他哪里就不爱师尊,不可怜师尊了呢?
要是当真不爱, 也不可怜师尊, 牧白连和他亲亲抱抱,都觉得恶心。
实际上, 从师尊抱住牧白的这一刻起,不久前还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恶心感, 瞬间就消散殆尽了。
非常神奇。
为了不被师尊活活捏碎,也为了安抚师尊突如其来的发疯, 牧白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师尊的颈窝,糯叽叽地小声道:“师尊, 我最爱师尊了,我哪里都不会去的,一生一世就只想待在师尊身边。”
“真的么?你真的最爱师尊?也真的想一生一世待在师尊身边?”
奚华的声音颤得厉害, 可能也是担心会弄疼牧白,手底下渐渐就松了力道,双手抓着牧白的肩膀, 将人从怀里推了出来。
垂下的长睫浓密纤长, 还微微有些卷翘。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夜深露重,师尊的睫毛微微有些濡湿, 牧白仰头望他,殿里昏昏沉沉的, 他也看不清楚师尊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
只依稀觉得, 师尊好似有些伤心难过, 可牧白不知道, 在师尊出门的短短一个时辰里, 到底是谁让师尊伤心难过了。
原来,年过四十的变态,大反派,未来灭世的大魔头,也会因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而伤心么?
“师尊,不要难过。”
牧白忍不住跪起身来,抬手轻轻摸索着师尊的眉头,试图将其抚平,轻声道:“小白会永远陪着师尊的。”
奚华垂眸看他,凝视着他很久很久,才有点孩子气的,低声道:“那你重复一万遍。”
牧白:“……”行,他就不该哄师尊的,让他重复一万遍,那他今夜还睡不睡了?
统子飞过来,在二人头顶盘旋打转,还用短短的蹄子,抵着下巴,啧啧称奇。
【难得,真是难得看见奚华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没准儿他刚刚就是去找师伯了,然后被师伯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牧白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用眼尾的余光瞥了一眼统子,意思是,师伯为何要责骂奚华。
【还能因为啥?奚华此人生性多疑,又爱逞强好胜,睚眦必报,定然是被苍玄风打伤后,不好意思说,藏起来偷偷疗伤了呗。又被师伯发现了,少不了挨一顿训斥。】
奚华受伤之事,还是苍玄风告诉牧白的,牧白又告诉了统子。
虽然一切都只是为了早日完成任务,尽快返回家园,但牧白看见统子这般小人得志,还一直从旁落井下石的丑陋嘴脸,还是忍不住想给统子一脚。
可奈何奚华还在旁边,不太方便。
【小白,你此前不是说,苍玄风命令你设法摧毁奚华的气海,让他散尽修为吗?】
牧白:“……”
实话实说,他现在不太想提这件事,稍微提一嘴,他就头疼不已。
苍玄风告诉他,此前在麒麟道,他借了重伤昏迷的林素秋之手,将一截淬毒的断剑,狠狠刺进了奚华的肩胛中。
淬的毒名为“情毒”,顾名思义,须得情来催化,充分调动奚华的贪、嗔、痴、慢、疑,五种情绪,来生出废他修为的五枝缠心藤。
这五种情绪,对应的便是佛家五毒,会泯没良知,摧毁智慧,受障业所扰,难窥明心,若是无法勘破,易毁道心,终生修为止步于此,再也无法精进分毫。
可苍玄风要的不仅仅是奚华修为止步,再无精进,而是要他道心尽毁,一身修为散尽,彻底沦为废人一个。
用心不可谓不歹毒。
可能苍玄风还是不甚信任牧白的缘故,生出缠心藤的口诀,虽然已经尽数传授给他,但还在牧白身上下了咒术。
只要连续十二个时辰,牧白没有当着奚华的面,默念缠心藤的口诀,那么,牧白就会受咒术反噬,浑身犹如置身红莲业火之中,身受剥|皮拆骨,筋脉寸断之苦。
统子当时听说后,还非常准确地说出了咒术的名字。
【小白,这是姽婳咒,也是苍玄风独创的,非常阴毒!在原文里,他曾经对林素秋用过,试图让林素秋来废奚华的修为,但很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奚华根本不会轻易爱人,对林素秋不过只是玩玩而已!】
牧白当时还双手托腮,闷声反问:“那苍玄风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又不是主角受,奚华对我又能有几分真心?只怕,我拼尽全力,也无法调动奚华的一种情绪,更别说五种了。”
他比较在意,姽婳咒是不是真的有苍玄风说得那样厉害,发作起来令人痛不欲生。
这个问题得到了统子的正面肯定。
【非常,非常,非常痛!你这么娇气,肯定受不住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大师兄算骨头非常硬的犟种吧?但在原文里,大师兄也会被折磨地满地打滚,涕泗横流,一心求死。】
【真的,小白,我劝你不要轻易尝试。】
统子说这话时,还飞过来轻轻摸了摸牧白的额头,一副苦口婆心老妈子的样子。
牧白光是想想,就觉得脑壳子生疼。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火中取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不过好在,奚华并没有真的让他连说一万遍“小白会永远陪着师尊的”,只是脱了靴子,抱着牧白翻身上榻。
抬手轻轻拍着牧白的肩膀,好似安抚孩子一般,温声细语道:“继续睡罢,下山折腾了一趟,你定然也累坏了。”
牧白把脸埋在奚华的怀里,耳边贴着他的心口,仔细倾听师尊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自己是奚华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无价之宝。
他本来只是在心里说,没想到还直接念叨出来了。
奚华抚摸着他的头发,笑得非常宠溺,连声道:“是是是,你是宝,是师尊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无价之宝,所以,小宝儿现在要不要好好睡觉?”
牧白羞耻得俊脸通红,一个劲儿地往奚华怀里钻,又惹得奚华哈哈大笑,将他一顿揉捏之后,又哑了声哄道:“睡吧,你最乖了。”
牧白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待他再醒时,师尊竟又不见了。连昨夜牧白让统子偷来的衣服,也一同消失了。
牧白侧过身,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床铺。入手一片冰冷。
可见师尊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
统子一夜没睡,给牧白想了一宿的作战计划,还同他分析如何分阶段调动奚华的情绪。
由于奚华是个聪明人,素日来情绪非常稳定,不轻易暴跳如雷,所以,五毒当中目前来说,就“贪”的情绪最好调动。
牧白听得心烦,便道:“贪哪里好调动了?我问你,奚华是贪财,还是贪名?他现在什么都不缺,身份地位名望,唾手可得,又辟谷多年,不吃不喝,觉也少睡,他能贪什么?”
【贪色啊。】
统子飞过来,一爪握着毛笔,一爪抓着宣纸,上面乌漆墨黑,跟鬼画符似的,牧白瞥了一眼,一个字也没认出来。
【小白,你可能现在还没感觉出来,因为奚华目前来说,只玩……】
“玩?!”牧白对小猪扬了扬拳头。
【啊,不不不,我说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大魔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绝对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偶尔对你还行,就认为他本性不坏。】
牧白心道,他之前就感受到了。正常人不会看中年幼无知,可怜兮兮的小徒儿,也不会背地里各种欺负徒弟。
更加不会想着和自己的徒儿生儿育女。没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这殿周围的结界还在,你也出不去,我呢,就打算帮你出去偷一条漂亮裙子,你把裙子换上,再梳妆打扮一番,脸上多擦点胭脂,等奚华一回来,你就给他跳舞,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
“……”
换裙子?涂脂抹粉?还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当他是什么人了?
外头卖|身又卖艺的小倌儿吗?
牧白愤怒拍桌,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你竟然让我换女装?我需要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来勾引奚华吗?”
然而,他打脸打得很快。
因为奚华竟出去了一整日,一直到外面天色暗沉了,也没有回来。
虽然还是有弟子过来送饭,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是江家兄弟来送。
还只把饭放在殿门口,牧白想跟送饭的弟子说几句话,可那弟子神情严肃,冷脸拒绝任何攀谈。送完饭立马走人,一刻都不肯多待。
牧白有点难过,觉得自己是被奚华变相囚|禁起来了,晚饭明明有他最爱的酥山,而且还是满满当当两大碗。
一碗浇的樱桃汁,红艳艳的,一碗浇的青梅汁,翠绿翠绿的,一看就非常有食欲。
然而,牧白因为心堵,也没吃几口,剩下的都让统子给打扫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天的时间竟是这样漫长又难熬。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难以忍受奚华对他的冷落。
统子问他,奚华是不是发现他和大师兄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了。
牧白情绪低落,心烦意乱的,听见此话便想着,如果师尊真的知道了,定然不会像昨夜那般温和。
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哄他睡觉。怎么着,也得是暴跳如雷,大动肝火。
发火时还必定要伴随着疾风骤雨,让牧白痛哭流涕,难以忍受,一叠声地哀声求饶。
可是没有啊,奚华看起来很平静,脸上也不见喜怒。早出晚归也是最近的常态,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分别。
除了——把牧白困在殿里,不准他出去,一切正常。
统子望了望外头渐渐沉下来的天色,无比焦灼地飞来飞去。
【完了,完了,快过十二个时辰了,奚华怎么还不回来啊?姽婳咒要发作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牧白嗤笑一声,才刚要同统子说,不必惊慌,自己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样娇弱。
哪知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忽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几乎只是一息之间,这种钝痛就蔓延至了四肢百骸。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干净了。
才刚想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双腿腿骨就由于被重击,一瞬间如同骨头碎尽一样,“啊”的惨叫一声,就重重跌倒在地。
【小白!小白,你怎么了?是不是开始发作了?】
牧白从来没想过,这听起来名字还有点旖旎的咒法,居然发作起来,这样令人痛不欲生!
他明明已经非常克制自己,不要惨叫出声了,但真当发作起来时,他疼得就只想一头撞死!
统子急得不行,疯狂在殿里转圈圈,然后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扑到牧白的耳畔,大声道。
【小白,快,就现在,给苍玄风发个信号,我有办法让银蝶穿过结界,还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牧白汗流浃背,汗水就跟小溪流一样,在他脸上肆意蔓延,他摇了摇头,难得这样硬骨头。
他倒是要看看,发作一次要持续多久。
又有多疼。
到底他对奚华那点子可怜的,微乎其微的,几乎不足挂齿的爱意,能不能抵消这种痛苦。
但很显然,疼就是疼,爱意是不能充当麻沸散用的,牧白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字。
他疼,非常疼,疼到他想不到任何事情,一心一意,只想快点结束。
不过幸好,苍玄风约莫是知道他没什么出息,受不得太大的罪。
发作了约莫小半炷香时间,方才还犹如凌迟一般的痛楚,就瞬息间消散殆尽了。
牧白整个人还蜷缩在地,浑身湿漉漉的,他倒是没哭,可统子却哭得非常惨烈,扑过去抱住他,嗷嗷痛哭起来。
【小白!你怎么突然这么犟?明明只要动动手指,向苍玄风讨巧卖乖,就能不疼了,可你却偏偏不肯!为什么啊?】
还能为啥?
是因为手指不能动弹了吗?
还是为了那区区一点自尊心?
早在牧白选择以身侍师的时候,他就没啥自尊心了,只要能回家,现在让他跪在奚华面前,大骂三声“我是猪”,他都能立马照做。
牧白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他从昨日下山时,就忽略掉的一件事。
准确来说,是一个人。
“统子,我问你,云千羽,也就是我那位名义上的小师叔,他……他是不是生了一双幽蓝色,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睛?”
【对呀,你已经见过他了吗?】
“见过了。”牧白直接翻身趴在地上,把脸埋在了胳膊肘里,无声地掉了几滴眼泪,小声道,“昨日我同江玉书下山时,他一直尾随我们,应该是师伯派他去监视我的。”
统子大惊失色,忙飞了过去,显得十分惊讶。
【那他岂不是撞见江玉书跟你告白了?】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啊,傻小猪!”牧白又闷声道,“他可能是撞破我和苍玄风私下见面了。”
【……】
“不,不是撞破,而是早有预谋的,师尊不许我下山,应该就是不许我跟苍玄风见面,而师伯偏偏放我下山,我此前以为师伯待我好,现在看来,师伯应当就是故意让我和苍玄风见面的。”
【……】
“小师叔应该是师伯派去的。”
【天呐——】
“我刚刚不发出银蝶,不是因为我清高,我傲,而是……我担心师伯他们正围在一起,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统子惊悚地左右环顾。
“……我只是没想到的,我唯独没想到,师尊他居然……居然会眼睁睁地看着我疼得满地打滚……”
牧白浑身剧烈颤了起来,看起来比刚刚姽婳咒发作时,抖得还厉害。
【小白,你别伤心。】
“我不伤心,他们斗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牧白把眼泪擦干净了,又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道,“你出去给我弄套漂亮裙子来……算了,直接去勾栏院里找一套,那里的衣服穿身上比较风|骚。”
【小白,你别这么说。】
“再弄点胭脂水粉来,最好给我寻一点媚|药。”
【小白,你要玩火啊?!】
“你不是说奚华淫|欲|重么?既然如此,他重|欲,那我就淫|荡。他贪色,我就出|卖|色相。”
话到此处,牧白微微起身,随手把濡湿凌乱的额发,撩到了耳后,还冲着统子灿烂一笑,举手投足间,竟说不出来的魅惑。
统子原本粉色的皮,瞬间通红如烧红的烙铁。
107 ☪ 小白向师尊献舞
◎想要什么,就开口求,师尊都应你。◎
奚华“啪”的一声, 挥手将面前硕大的明珠打翻在地,画面瞬间被切断了。
深呼口气,在听见从昏暗角落里, 传来的声音后, 眸色越发幽暗晦涩,薄唇也紧紧抿成了线。
“好生淫|荡, 当真没有被那个盲修狠狠调|教过么?”云千羽双臂环胸,倚着墙面, 冷冷道:“二师兄,如今你亲眼所见, 总该相信了罢。倘若牧白没有跟盲修私下见面,又如何会身中此咒?”
“你是在讨打么?”奚华回身睨他, 寒声道,“耳光已经无法教会你,如何向师兄回话了, 你需要更狠的惩罚,对么?”
云千羽:“你真清高,你真了不起, 你徒弟犯错, 你居然打我。”话到此处,他舔了一下口腔内壁, 尝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今夜大师兄在场,他并没有受什么伤。
只不过被奚华扇了一耳光, 一颗牙齿都被打松动了。
奚华眸色一寒, 欺身逼近, 奉微从中抬手一挥, 将二人瞬间阻开, 笑道:“好了,都是同门师兄弟,何至于为了一个晚辈,就大动干戈。”
顿了顿,奉微敛眸,脸上笑意稍减,眸色深沉,偏头望向了奚华,“不许再动手了。”
“师兄忙活了这么一遭,目的已然达到,往后,望师兄再也不要派人跟踪小白。我的徒弟,我自会严加管教!”奚华收手,冷冷道。
奉微正色道:“早已心知肚明之事,如今不过是剖出来,说与你听而已,又不曾放在明面上,你又何必如此生气?”
“我为何生气,师兄焉能不知?”奚华抬眸看他,神色和语气顿时皆冷,“我早就说过,小白不是棋子!若非师兄趁我闭关疗伤之际,私放小白下山,他又如何会遇见那个瞎子,又如何会被瞎子施加毒咒?他刚刚疼成那样,都没有向盲修求饶,你们看不见吗?”
“什么?!你竟受伤了?还须闭关疗伤?伤得很严重吗?快让我看看!”云千羽神情骤变,立马放下胳膊,冲上前几步。
奚华挥袖将人推开,冷笑:“同你无关,管好你自己!”
“如何同我无关?你可是我师兄,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哪知还未靠近,便被奉微抬手拦下,还冲着他摇了摇头。
云千羽愤愤难平,寒声道:“我早晚会将那个瞎子碎尸万段!”
奚华嗤笑一声:“那你最好祈祷,被碎尸万段的人,不是你自己。”
此话一出,奉微面色也冷了下来:“那你现在是责怪我,插手你的事了?”
“不敢。”
“那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处处伤千羽的心?”
云千羽忙道:“二师兄绝无此意!我们三人才是同门师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情分非比寻常!”顿了顿,他又道,“再者,我并没有伤心,我只是担心二师兄现如今的处境。”
奚华似乎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道:“这就无须师弟操心了,我行事自有分寸。”
云千羽:“我知师兄行事有分寸,我只是担忧那个死瞎子没分寸!”
奉微笑道:“亡命之徒而已,你还指望他有分寸么。”
云千羽:“不如这次让我动手,我带些弟子前去围剿,杀了他以绝后患!”
奉微略一思忖,摇头道:“且不说,你并非那盲修的对手,另外,据我所知,那盲修私底下已与合欢宗取得联系,另外,还有仙盟——”
话到此处,奉微转头望向奚华,眼里满是审视的意味,“我且问你,柳澄的眼睛,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奚华:“是我所伤。”
云千羽微微一怔,奉微又问:“为何伤他?”
奚华眸色深幽,并未言语。
如此,奉微便明白了,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几次想出言训斥一二,但想着奚华从小到大,都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
若是能改好,早就改好了。
何须等到今日?
而且,转念一想,柳澄受伤至今,已过去许久,仙盟都没有打上门来,可见,柳澄必是有什么把柄,被奚华捏在了手里。
许久之后,奉微才长叹口气道:“罢了,伤便伤了,你没事便好。”
“二师兄自然无事,区区一个柳澄,还能翻天不成?”云千羽道:“仙盟近些年来,一直明里暗里打压我玉霄宗,天尊那老儿倚老卖老,竟还想以仙督自居,企图让仙门百家,尽受仙盟管制,仰他鼻息,简直可笑!”
奉微:“你似乎对此颇有微词。”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远得不提,就说今年的试炼大会,由我玉霄宗主持,那仙盟前些时日,派了好些人来,说是担心玉霄宗人手不够,经验不足,要从旁协助。简直可笑!玉霄宗行事,何时需要仙盟的人,从旁指手画脚?”
云千羽对仙盟一向抱有敌意,此刻又听闻奚华与柳澄之间有些龃龉,越发同仇敌忾。
“天尊年事已高,修为早几年前,就已经止步不前,只怕现如今,连我都打不过,不如退位让贤,仙督之职交与旁人担任。”
奉微好笑道:“那你觉得,谁比较适合担任仙督之职?”
云千羽看了看奉微,又看了看奚华,目光最终明明落在了奚华身上,但话一出口,却是:“大师兄自然是不二之选。”
奚华蹙眉,同门多年,岂能不知小师弟对他的心意?
见状便道:“你出关时,忘记把脑子带出来了么?越发口无遮拦。”
奉微笑着打起了圆场,他道:“好了,自家师兄弟在一起说说话,又没外人。再者,千羽一向听命行事,你纵然生气,也该气我,何必把气撒在他身上。”
“既然大师兄都这样说了,那我也不客气了。”奚华转过身来,略一拱手,再抬眸时,神情越发坚毅,“我想向大师兄讨一件法器。”
奉微:“你说。”
“我要玲珑玉。”
此话一出,奉微和云千羽的神情同时骤变,也瞬间猜出了奚华求取玲珑玉的意图。
云千羽厉声道:“二师兄,我看你真是疯魔了!为了区区一个牧白,你竟什么都不顾了!”
——————
待奚华回峰时,外头天色昏沉。
路过莲池时,迎面袭来一阵清风,他忽觉有些清寒,举目望去。
半空中卷杂着火红的枫叶,在如墨般黏稠的夜色中,翩翩飞舞。
流星划过暮色苍茫的天际,似掉落在了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之间。
这般好景致,就该落雪相配。
奚华曲指一弹,一簇灵力瞬间窜上天际,不一会儿,头顶便飘落下了雪。
他抬手接了一朵,用灵力掬着,雪花不融,浮在他的掌心之上,通体晶莹剔透,形状十分漂亮。
忽又想起了玲珑玉。
玲珑玉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宝物,一般各家珍藏的典籍里,多少都会有一些记载,还会附图。
极其容易被一些修士认出。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奚华索性将掌心这朵雪花,同玲珑玉相融,待掌心华光彻底消散时。
只剩下了一枚通体白腻的雪花玉,若是凑近细瞧,便可看见万千飞雪舞于玉间,似活过来一般。
奚华微微一笑,心道,小白的脖子上,正好空着,他此前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小白打造一副金链子,牢牢捆在他的脖子上。
但又觉得,那样有些伤小白的自尊。
如今有了这玲珑玉,正好可以补上小白脖颈上的空缺。
小白应当会喜欢的。
入殿时,殿里一片昏暗。
奚华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异,眉头才刚刚蹙起,就听噗噗几声,从角落里传来了烛火燃烧的声响。
整个大殿瞬间灯火通明。
袅袅白雾,也同时从角落里蔓延出来,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声,一只无比纤细白腻的脚踝,率先从珠帘后面探了出来。
奚华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似明白了什么。
信步走至殿中央,那里早已经放了把椅子,周围还点了一圈红蜡烛。
地面铺着鲜艳的花瓣。
他四下打量了几眼,而后落座,双手交叠虚虚托着下巴,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小徒儿给他准备的“惊喜”。
珠帘轻颤,衣着华丽,面覆红纱的少年,终于出场。
一袭火红轻纱,薄如蝉翼,绚烂夺目如鲛绡,胳膊腿几乎全部露在外面。
脚下也未穿鞋袜,手腕脚腕上都系着金色的铃铛,纤细的小臂上,甚至还套着金光灿灿的装饰,长长的流苏伴随着流畅优美的舞姿,也随之翩飞。
一条金色披帛,穿在两臂之间,仿佛活过来一般,在半空中飞扬。
奚华一看见这条金色的披帛,眉头都微微蹙了起来。
脑海中很不适宜地想起了那个盲修,也有一条金色的披帛。
但很明显,并不是同一条披帛。
一条是法器,一条只是普通的装饰。
奚华一眼就能分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有几分不悦,又想起小师弟此前才说过,牧白看起来像是被盲修狠狠调|教过的样子。
所以,这也是小白的审美同盲修相像的原因么?
奚华眸色深幽,但依旧满脸笑容地欣赏着小白的舞姿。
看着小白跳起舞来,动作十分流畅,似灵鸟一般,身姿优雅。
举手投足间,说不出来的风情万种。
想不到,牧家最受宠的小公子,竟还会跳舞,双臂柔若无骨般交叠盘旋时,似神女临凡,反弹琵琶。
琵琶……
那个盲修的法器,也是琵琶。
看来,盲修自己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不说,还把才艺传授给了牧白。
想到此处,奚华的眸色越发深邃晦涩。
统子藏在角落里,不断地用小扇子,扇着面前的小香炉。
大股大股香气四溢的白烟,从香炉里冒了出来。它一边卖力扇风,一边流着口水欣赏牧白的舞姿。
粉色的猪皮,越来越红,还肉眼可见地出了汗。
还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小白,你跳得好好看啊,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啊?】
牧白心道,这还得归功于遥遥。
遥遥小时候学的民族舞,但她有些任性,几个姿势学不好,就又哭又闹,怎么都不肯学了。
为了鼓励妹妹继续学,牧白不得不亲自上阵,陪着妹妹学了几年。
原本牧白以为,好些年没跳过,动作难免有些生疏。
结果跳得还挺流畅的,可能也归功于现在这副身躯骨头较软,身段极佳,随便扭几下都好看。
他不过才跳了一小会儿,就浑身燥|热的厉害。
当然,牧白心知肚明,这绝对不是累的,而是,他事先服用了大量媚|药的缘故。
为了待会儿能最大程度地激发起奚华的淫|欲,牧白直接豁出去了,不顾统子说,吃一点点就行了。
直接对嘴灌,把统子都惊呆了。
牧白相信,不管是一个小瓷瓶的剂量,还是十个小瓷瓶的剂量,奚华一定有办法替他解开的。
一定有办法。
他就是莫名相信奚华有这方面的能耐。
身子骨软得实在厉害,浑身燥|热得好似置身火海。
血液很快就好似煮沸的开水,疯狂在血管里流窜。
牧白又强撑着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就跌倒在地。
热汗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簌簌滚落下来。
奚华依旧饶有趣味地从旁欣赏,片刻之后,挥袖将面前的蜡烛推翻,亮出一条畅通无阻的小道来。
他也随之身子微倾,一手抓着椅子,一手压在腿上,一副猛兽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小白,爬过来。”
牧白跌跪在地,听见此话,晃了晃脑袋,把发间的流苏甩得叮当作响。
汗珠子也四下飞溅。
他抬了抬脸,在大量媚|药的冲击之下,有些迷茫,又有些混沌。
动作也犹豫迟疑。
然后,就又听见了奚华的召唤,语气轻快又蛊惑。
“小白,快爬过来,爬到师尊的面前来。”
统子听罢,惊悚地从角落里飞了出来。
就看见牧白神情恍惚,果真往前爬了几步。
奚华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满脸笑容地道:“好乖的,小白,就这样,一步步爬到师尊的面前来。师尊就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统子莫名觉得这个场面十分惊悚,嗖的一下,掠到牧白的耳畔,大声喊。
【小白!你清醒一点!】
牧白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似乎也意识到,在地上爬很难看的,才刚要起身。
一条灵力化作的绳索,就飞掠而来,紧紧系在他的脖子上。
牧白还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灵力绳索只是拴着他,但并未伤他分毫。
奚华脸上笑容不减,可声音却冷了许多。
“为师让你起身了么?”
牧白没由来得抖了一下。
“乖乖爬过来,今夜,你想要什么,为师都可以给你。”
顿了顿,奚华慢慢收紧掌心里的灵力,把牧白拽得往前扑了扑,踉踉跄跄地又爬了几步。
“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他话音未落,就越发收紧灵力,牵引着牧白,一点点往他的方向爬了过来。
地板虽是汉白玉的,但铺了很厚实的绒毛地毯,上面还铺着花瓣。
伴随着牧白每一步往前爬行的动作,他身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皮肤也慢慢浮出旖旎的艳红。
两行鼻血慢慢划过了小猪如烧红烙铁般的脸上。
【我滴个乖乖,小白……斯哈,小白……】
奚华眉头蹙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在殿里巡视,忽然定格在了某个方向。
对着虚空一掌打了过去,统子毫无防备,竟被打飞窗外,嘭的一声,砸落在了莲池里,当场昏厥。
奚华低声喃喃:“这看不见的东西,就是小白和苍玄风用来传讯的工具么?”
他并没有迷惘太久,一鼓作气,将小白拉坐在了怀里。
一手揽住牧白的肩膀,一手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娇媚无比的脸。
“好徒儿,你如此费尽心思,是不是想勾引为师?”
奚华危险地眯着眼睛,右手指腹轻轻摩挲着牧白额心上,一朵暗金色的花纹。
低声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
“难为你了,从哪儿寻来的衣裙,还有胭脂水粉?竟这样费心思地想要勾引为师,真是难为你了。”
“很漂亮,这是金牡丹么?如此雍容华贵,很配你。”奚华笑得更加开心了,“等事后,为师就在你背上,纹出一片来,如此,每次你跪趴在为师面前,为师都能好好欣赏一番了。”
而现在——
奚华缓缓凑近牧白的耳畔,向他通红的耳垂吹气。
“想要就开口求啊。”
108 ☪ 师尊为小白落泪
◎师尊眼里的小白:懂事,有担当,深爱师尊。◎
牧白神情恍惚, 斜卧在奚华怀里,使劲晃了晃脑袋,终于清醒了两分。
耳朵被温热的气息轻拂过, 有些酥麻的痒意, 他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
奚华微微起身,深邃晦涩的目光, 正对上了少年因为情|欲,而泛红的濡湿的眼睛。
“你想要什么, 就主动开口求,你不求, 为师又如何知你心意?”
牧白眨了眨眼睛。
虽然浑身燥热难忍,如置身火海一般, 四肢百骸都在向他疯狂叫嚣。
但他难得还能保持镇定。
看起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羞耻感,反而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突然伸开双臂,主动勾上了奚华的脖颈, 献上了艳丽温热的唇。
在师尊的面颊上,留下一抹唇红。
奚华冷峻的神色,一瞬间非常动容。
他故作刻薄的姿态, 也瞬间被瓦解了。
一双温热又白皙纤细的小手, 轻轻托过奚华的面颊,然后伸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眉头。
牧白一边摩挲, 一边低声念叨。
“师尊,不要皱眉, 不要生气。”
“不要不安, 不要惶恐, 不要害怕被爱, 我会一直陪着师尊。”
牧白似乎生了一双, 能轻易看透人内心的眼睛,竟一语道破天机。
说了句直击心灵的话。
他告诉奚华,不要感到不安。还摸索着,抓住奚华的右手,同他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奚华心神剧颤。
一瞬间,就突然什么脾气也没有了。他想发作,也找不到任何合理的借口。
目光垂落在两人紧扣在一起的双手上,奚华竟有一些想要落泪的冲动。
这是小白第一次正面的,直击心灵地安抚他的情绪,原来,小白早就识破了他刻薄寡情的外表,发现他脆弱的内心。
可是——如果,奚华不对牧白刻薄一些,严苛一些,凉薄寡情一些,那么小白将来不得已,要暗害他时,该有多么痛苦挣扎?
小白是那样深爱着他,爱他爱到泥足深陷,无可自拔。
明明是那样娇气,却宁可自己躲起来,默默忍受一切痛楚,也不肯伤师尊分毫。
还要在事后,假装无事发生,对着师尊展露笑颜。
小白不会知道的,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师尊给发现了。
小白同样也不会知道,在隔着明珠窥见他痛到满地打滚时,奚华看得心都要疼碎了。
几次想不管不顾,直接冲回峰,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又担心事情败露之后,小白就彻底沦为一颗“废棋”,惨遭苍玄风的无情舍弃。
而废棋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奚华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小白惨死在他面前!
他宁愿小白多误会他一些,多恨他一些,只要能少爱他一些,那么——小白往后在做任何事情时,是不是会简单一些,从容一些?
不会再像今夜这样,因为舍不得伤害师尊,就躲起来独自承受苦痛?
甚至——甚至还为了讨师尊的欢心,就给师尊准备了一个好大的“惊喜”。
明明小白痛得要死,还要冲着师尊拼命笑……明明小白年纪那么小,却又那么有担当,还懂事。
可他这个当师尊的又是怎么做的?
他却因为吃醋,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一滴滴地从奚华素来冰冷无情的眼眶里,掉落下来,溅在了牧白滚|烫发红的俊脸上。
牧白被媚|药冲击得厉害,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觉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砸在自己脸上了。
他下意识伸手胡乱摸了一把,触手一片温热濡湿。
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暗想,本来他还在吐槽统子的审美差,竟给他弄来这么花里胡哨的衣服首饰。
大红配大金,一条金灿灿的披帛,挂在臂弯处,就跟袈裟似的,怪里怪气的。
想不到啊,当真想不到啊,还误打误撞,正对了奚华的品味!
奚华也确实挺贪色的,这不,贪婪的口水都滴下来了,还弄了他一脸。
脏死啦!
不,也许是流的鼻血,但不管是口水,还是鼻血,都一样脏死啦!
牧白暗自嫌弃,不动声色地歪过头,把脸贴向奚华的胸口,还使劲蹭了蹭,试图把脸上的脏污,全部抹师尊身上。
奚华见状,整颗心都快融化了。
只觉得小白娇弱无助,还楚楚动人,一副十分依赖师尊的可怜样子。
即便不久之前,奚华还恶劣地要求他,爬过来。奚华承认自己多少是有些嫉妒心作祟。
小白……小白,那么爱他的小白,他到底应该如何狠下心肠,再对小白有一丝一毫的不好?
他再要欺负小白,那他还是人么?
怎么能忍心伤害一个一心一意,只爱师尊的小可怜?
小白从始至终,一点点坏心思都没有,即便曾经有过,也都是曾经了。
“是师尊不够好,对你也不够好……”
奚华将人抱得更紧,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牧白雪腻的颈窝,打湿了他的头发。
“是为师的错。”
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他设法将小白赶出了玉霄宗,那么,现如今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伴随着小白日益长大,奚华慢慢就会发现小白的好,然后,对小白渐渐改观。
时间一长,两人就会互生情愫。
若是小白一直在玉霄宗长大,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有机会,遇见苍玄风。
还受了苍玄风的控制和挑唆!
只要一想到云千羽说的,小白看起来似乎被苍玄风狠狠调|教过了,奚华就心痛如绞!
对从前对小白行过的恶事,追悔莫及!
同时,奚华也无比惊惧。
生怕小白将来有朝一日,会恢复记忆。
想起儿时师尊虐待他的种种,想起师尊对他犯下的恶行,从而……从而对师尊失望透顶,甚至是不再爱师尊,选择逃离师尊!
奚华的脸色瞬间煞白,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
肩膀剧烈颤动了几下,更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小白,你会一直陪在师尊身边的,对不对?永远不会离开师尊的,对不对?”
牧白就跟安置在火架上的甘蔗似的,整个都快被烤干了。
他可是往嘴里足足灌了一瓷瓶的媚|药啊,整整一瓷瓶!
统子说,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还有媚|药,都是从修真界鼎鼎有名的极乐坊偷来的。
这媚|药货真价实,专门用来对付一些不肯接客的犟驴,只要沾染分毫,饶是再三贞九烈,也要化身世间最风|骚的荡夫……
而且,在药物作用之下,皮肤上还会浮现出艳丽的梅花印记,肤色越雪白,越娇艳。
天底下没有任何人男人,能保持得住。
总而言之,说得非常离奇。
但不知道奚华是怎么回事,光紧紧抱着他,又是喷鼻血,又是流口水的,可怎么就……怎么就不行动?
怎么一点点动静都没有?
牧白郁闷极了。
恨不得直接扒拉师尊的腰带。
但他觉得风情万种和风|骚|浪|荡,还是有极大区别的。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想稍微正经一点。
可他真的快被活活烧干了!!!
如果奚华再不碰他的话,他真的会像统子说的那样,引火烧身,作茧自缚了啊!!!
牧白实在忍不住了,猛地张口狠狠咬了奚华一口。
他的脸埋在奚华的胸膛,视野受阻。
不过随便一咬,竟咬到了师尊过分傲人的胸肌上,还直接咬在了……
男妈妈!
师尊不愧是男妈妈!
这是快被烧干脑细胞的牧白,此刻唯一的念头了。
随即头顶就传来一声闷哼,奚华微微吃痛,但脸上的神情却异常享受。
“小白,你当年是那样小,跟在我后面,一口一声师尊的喊着,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师门,或许…”
或许,牧家不会惨遭灭门,小白也不会被苍玄风控制,更加不会饱受折磨。
在与师尊分别的十年里,小白一定又吃了很多苦。
奚华的语气里,难掩遗憾。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懊恼悔恨过。
是他一手促成了与小白分离的这十年!
十年时间,十年,整整十年!他错过了小白成长过程中,最重要,最珍贵的十年!
奚华非常懊恼,心痛如绞。
原来这就是情的滋味,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真令人痛不欲生。
能把活生生的人,折磨成疯子。他的母亲当年应该也是这样痛苦,所以才疯魔了。
奚华如今堪堪明白。
但又泥足深陷,难以摆脱。
他的肩胛好痛!
苍玄风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毒,明明已经反复清理过了,奚华疗伤时,还炼化了数不清的妖丹,以此来恢复修为。
可不知道为什么,奚华独处时,或与其他人在一起,丝毫没有异常。
但每次和小白在一起,尤其是动情时,就异常痛!
不过,爱意是可以止痛的。
疼,就证明他还活着。
不会痛的,那是死人。
牧白意识早已混沌,只能狠狠咬着师尊。
以此来宣泄着身上难以忍受,一浪越过一浪的燥热。
根本听不清奚华又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胡乱撕扯着两人的衣衫……然后,在奚华兴奋,又有些震惊的目光注视下。
牧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坐了上去。
而他这么一坐,差点没死在奚华怀里。
…………
待牧白的意识,再度清醒几分时。
他和师尊的战场,已经从殿中央摆放的椅子上,挪到了窗台边。
整个人被奚华托举起来,臀腿坐在窗台边缘,两臂还紧紧勾着奚华的脖颈。
手心,后背,还有脸上……准确来说,浑身都汗津津,黏腻得要命。
牧白稍微张了张嘴,就重重地吐出一口热气来,眼睫都湿漉漉的,像是才淋了雨。
“……小白,这不是你想要的么?为何还要哭?”
牧白:“?”
他哭了吗?
不过他也不记得了,可能兴奋过度,会嗷嗷哭几声,这不要紧,不丢人的。
“莫喊爹爹,为师其实也没有那么老。”
牧白:“!”
不是吧?
他喊爹了?他喊了?!
怎么可能!他就是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被人淦到喊爹!
“叫声夫君听听,快叫啊,方才叫嚷得恨不得整座山的人都知道,这会儿怎么不喊了?”
牧白:“……”
他竟这样丢人现眼了?!
牧白狠狠反思了片刻,随即又暗暗安抚自己,不要紧,他长这么大,从未亲过洋嘴,但一直以来出不尽的洋相。
老夫老妻……啊呸!知根知底,熟门熟路的,在奚华面前,也不在乎多丢点脸面了。
无所谓。
牧白闷不做声,只是在奚华逼急了,才趴在他的肩胛上,狠狠咬一口。
奚华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地道:“这是你今晚,咬的第十九口了,再咬得用力一些,为师喜欢的。”
“……”
牧白默默松开了嘴,死死咬紧了牙,默默承受。
“怎么了,这就是你的极限了么?”奚华的语气里,满是戏谑的意味,“不过才换了三个姿势而已。”
“……”
牧白俊脸更红,瞬间就面红耳赤到几乎要炸开的地步!
心道,你竟趁我意识不清,对我行这样的事,还好意思当着我的面,涎皮赖脸往外说?
要不要脸?
“药效差不多已经解干净了,你若现在想让师尊停下来……”奚华的声音渐低,气息又粗沉了许多。
牧白这才想起,他一气之下,灌了自己一瓷瓶媚|药的事,以及……意图暗害奚华的事。
既然药效都解了,那情绪差不多也调动充分了。
趁着奚华贪色之心最重之时,默念出苍玄风传授他的口诀,尝试召唤出缠心藤。
牧白稍微犹豫了片刻,心道,奚华既已知晓自己对他不利,势必就留有后手。
既然奚华联合他的师兄师弟,一起算计他,拿当他棋子,跟苍玄风斗法。
那么,他又有何不能背刺奚华的?
奚华能做初一,他就敢摆十五。
奚华既然认为,区区一个牧白,伤不得他分毫,那么,牧白也认为,区区一个破咒,也伤不得奚华分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信任吧。
深呼口气,牧白开始默念咒语。
哪知才刚刚念了两句,就在奚华的突然使坏之下,强行被打断了。
牧白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龇牙咧嘴,双臂紧紧箍着师尊的脖颈,一边又继续念咒。
不过区区几十个字的咒语,硬生生被他念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还被打断了足足九次,九次!
牧白差点就忍不住,当场扯着嗓子骂娘了!
好不容易把咒语念出来了,牧白等啊等,等啊等。
一片风平浪静。
又等了一会儿。
无事发生。
他再等一会儿,依旧毫无反应。
奚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十分兴奋。但这远远不够。
牧白心想,应该还不够。
贪欲还是没能最大程度地调动起来,否则,咒语不可能无用!
他就算不为了让苍玄风解开他身上的姽婳咒,也得取得苍玄风的信任才行。
务必得让苍玄风先信任他,再爱上他,最后失去他,和大师兄相爱相杀!
务必如此,牧白才能够回家!
但他都灌了一瓷瓶媚|药了,又打扮得如此风骚,上杆子勾引奚华,这还不够,那还要如何?
或许……或许是地点不对。
天时地利人和,总得占一占的。
牧白咬紧牙关,搭拉在窗边的两条细腿,哆嗦得似风中残烛,一开口,声音沙哑至极,还有些软糯。
“师尊,换……换……”
“换什么?”奚华笑问。
“换地方。”牧白断断续续地道,“不要在这里……不够刺激。”
“那你说,换什么地方才够刺激?”
牧白想了想,才道:“莲池里。”
奚华:“可是外面很冷,下雪了,你不是最怕冷么?”
牧白之前是很怕冷的,也讨厌风雪天,但自从淬骨之后,他就再也不怕冷了。
“只要师尊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冷。”他姿势慵懒地把头抵在师尊的颈窝,呼出的气温热绵长。
他和奚华的负距离交流,还挺深层次的,比较触及灵魂……不,准确来说,是胃。
牧白很不合时宜地想,旁人说,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征服他的胃。
可是,奚华厨艺不精。
这也算是变相地征服了他的胃。
即便过程中,带了无尽的旖旎之色,又难以启齿。
他又想,雪天莲池,露天双修,听起来风花雪月的,多么有情调。
或许此法可行。
实在不行,那可能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实话实说,牧白打心底里是接受不了被聚众围观的。
哪怕统子现在告诉他,和奚华做的时候,被人聚众围观一场,就可以回家了,牧白也不行。
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师尊:我对小白的狠,永远撑不过三秒。
109 ☪ 贪生怕死不是小白的错
◎小白想弑师么?那为师真是好期待呢。◎
奚华答应了他, 托起牧白的双腿,将人直接抱到了殿外。
外面积雪过膝,枫叶卷杂着雪花, 漫天飞舞。
流星划破夜空, 留下道道绚烂的轨迹。
奚华将人抱到莲池边,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要卧在莲池里?池水会很冷, 你也不怕?”
牧白衣衫单薄,置身雪地都不冷, 卧在莲池里,又如何会冷?
“要的。师尊。”声音依旧糯叽|叽的, 听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那你……求一求?”奚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求求师尊了。”
“换一个称呼。”
“求求奚……”
“等等。”奚华顺势默念咒语,直接解开牧白身上的禁制, “你现在可以喊了。”而且,还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喊一声奚华, 扇一记耳光。
“求求奚华叔叔了。”
奚华:“……”
他沉默了片刻,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将人抱回去。
牧白也瞬间明白过来, 赶紧扯着嗓子喊:“不是叔叔, 是哥哥,哥哥!”
“风雪重, 听不清。”
“哥哥,哥哥, 好哥哥!”
奚华心情舒畅, 又转身把人抱了回去, 在临下莲池时, 他又问:“那小白是爱叔叔, 还是更爱哥哥?”
“更爱你。”
“那你会舍得离开我么?”
“不舍得。”
“若是离开了,又要怎么说?”
“那……那师尊就打断徒儿的双腿。”
牧白已经无心应付他了,只想赶紧召唤出缠心藤,好向苍玄风邀功,骗一波信任。
奚华听罢,摇了摇头,神情非常严肃地道:“这个回答,我不喜欢。”
“那怎么办?”牧白随口道,“那就造间金光灿灿的房子,把我囚|禁在里面,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我,把我养得白胖如猪,这样就没人会喜欢我了。”
奚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你那样也是好看的。”
“……”
“无论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很难不被人喜欢。”
那除了金屋藏娇,还能怎么办?
“该不会要毁我容貌罢?”牧白嘴角微微抽搐。
奚华道:“容貌而已,不过区区皮相,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浑不在意小白的皮相,反正无论什么样,他都喜欢。
牧白默然,心想,倒也不能这么说,当初他义无反顾,舍身饲师,多少还是因为奚华非常俊美,冰肌玉骨,跟琉璃美人似的。
要是换作那种容貌奇丑无比,满口黄牙,一脸痘疮的老男人……
真的,就是把牧白的两只眼睛抠瞎,他都做不到亲近分毫。
奚华又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牧白愁容满面,又随口应付起来,“再用金链子,拴住我的胳膊腿。”
“你的提议挺好。”奚华点了点头,又继续问,“再多提几个。”
牧白都快哭了,再不下莲池,天就要亮了!
天亮了,就没有这种风花雪夜的调调了,那他今夜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全部白费了吗?
“师尊!”他故意发出哭音,“我受不住了!”
奚华一向受不得他撒娇,瞬间就抱着他下了莲池。
牧白为了更好地调动奚华身上的贪欲,主动双臂交叠,趴在池边。
闭着眼睛又开始默默念咒。
虽然总是被奚华冲击地七零八落的,但咒语最终都念完整了。
不知为何……依旧风平浪静。
如果不是知道苍玄风不会拿这种事情乱开玩笑,牧白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戏耍了。
他不死心,又连续念了很多遍,依旧毫无反应。
牧白真的快要哭出来了,眼瞅着天都快亮了!
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到底是他不行,还是奚华不行!
明明苍玄风说了,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但他已经很尽心尽力地做了。
结果还是不行!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被他遗漏了,一定是!
或许,不是姿势,也不是数量,更不是地点的问题,而是……奚华根本就没有攀到最高峰!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牧白便脱口而出一句:“师尊,今晚几次了?”
“你五次了。”
“我问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师尊!”
牧白羞得俊脸通红,两臂撑在冰冷湿滑的池边,腰背拉伸成漂亮的曲线。他一向知道自己这方面没什么出息的。
更何况,他今夜又灌了自己一瓶媚|药,身子自然异常敏|感。
所以,只是稍微羞耻了片刻,就重整旗鼓。
哪知奚华一句话,差点把牧白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彻底干崩溃了。
“一次都没有。”
“什么?!”牧白惊到扭头看他,满脸难以置信,“都……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师尊竟一次也没……?”
今晚这么持久的?这还是人吗?
牧白实在忍不住,问他:“师尊,你最近是不是私底下吃了许多大补之物?”
“何意?”
他最近确实炼化了许多妖丹,为己所用。但也不算什么大补之物。
“譬如鹿茸啊,紫河车,海狗人参丸之类的,咳咳。”
奚华微微蹙眉,须臾之后,才低声道:“你知我受伤了?”
“……”
这哪跟哪儿啊,难道师尊竟会不懂?
看着不像啊,在床笫之欢上,玩得这样花,如何会不懂?定然是吃了,而且吃了有一阵子了!
否则,师尊不可能突然无缘无故,如此……强悍!
“师尊受伤了吗?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伤哪儿了?严不严重?”牧白故作迷茫。
“有些时日了,不甚严重,你且放心便是,不过,你方才说的那些东西,吃了有何功效?”奚华追问。
牧白艰难吞咽了一下:“师尊果真不知?”
奚华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竟神色纯情如童子。
牧白瞬间哑然。
但在奚华不断的逼问下,还是羞红着脸,小声道:“便是……便是固精强阳,交接不倦,功力倍长……有益……”
说到最后,细若蚊吟。牧白整个羞耻地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清瘦的肩膀,一阵阵发颤。
奚华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心道,他何须借用那种东西?便是现在这种程度,已然让小白哭求不止了。
“呜呜……”
饶是牧白已经咬紧了牙关,还是在疾风骤雨般的鞭挞之下,发出了呜咽声。
整个人几乎要虚脱了,要不是奚华一直从背后紧紧箍着他的细腰,他早跪趴下来了。
哪里还站得稳。
牧白不肯轻易放过任何机会,深呼口气,道了句:“师尊,请不要再怜惜我,狠狠地惩罚我罢,师尊……求求你了。”
语罢,他把脸更深地埋入臂弯,随时准备好继续念咒。
奚华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白这是在愧疚了,内心又苦苦挣扎了?
定是受了苍玄风的控制,已经很难掌控自己了。
那么,接下来,小白会做什么?
是像林素秋一样,不受控制地迎面刺他一剑,还是……
可是,小白现在手无寸铁。
奚华抬起右手,指尖灵力环绕,竟当场变化出了一根足有成年男人小臂长的冰棱。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冰棱放在了牧白的手边。
牧白愣了愣,满脑门子问号。暗想,奚华该不会是嫌弃他吵闹,让他冰棱堵嘴罢?
不是罢,不能温和一些,扯块布团,堵他嘴里吗?
非得用冰棱?
还这么粗,这么长一根?
这冰棱这样冷硬,不得把他的唇舌嗓子喉咙,通通捅得稀烂?
再说了,把嘴堵住了,他还怎么默念咒语?
牧白手直哆嗦,颤着手抓住冰棱。
哪知一声“师尊”才唤出口,头顶就传来奚华的厉呵。
“你小小年纪,怎生如此不知廉耻?”
牧白一愣:“?”他就提了嘴壮|阳药,就不知廉耻了?
“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算计为师?”
牧白顿时心惊肉跳,暗想,不应该啊,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的道理,难道奚华也不懂吗?
现在揭穿他了,那游戏还怎么继续玩下去?
该不会是拿他当作废棋了吧,不要啊,他其实很有利用价值的!
“徒儿……徒儿不明白师尊在说什么,请师尊明示。”
“你如此打扮,又私自服用了媚|药,还要为师继续往下说么?”
牧白眨了眨眼睛,暗想,原来是为了这个。他就说嘛,打草惊蛇不是奚华的行事作风。
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才更像奚华能行出来的事。
“徒儿知错了,徒儿只是……只是太爱师尊了!”牧白哽咽着哭求,“最近师尊都早出晚归的,也不碰徒儿了,徒儿便以为师尊移情别恋,喜欢别人了。”
“住口!”奚华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十足刻薄地斥责:“本想怜你一番,谁曾想,你竟这般淫|荡!”
这个肮脏的词从他嘴里出来,犹如剜他心。
牧白也被惊到了,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估摸着奚华应该是在借题发挥,好试探他的底细。
他等啊等,等了半天,也只等到了奚华几句浪|荡,淫|荡,放|荡。
笑死,都是荡。
就没别的词儿了?
这语言词汇也太匮乏了吧。
怎么着也得指着他的脸,骂他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残花败柳,人尽可夫!
还有什么荡夫,娼夫,贱货等等。
一边用最难听,最下贱的字眼羞辱他,一边扯过他的衣领,劈头盖脸扇他两耳光。
讲真的,如果奚华真这么做了,以牧白的心理承受能力,他短时间内一定崩溃地找不着北。
但睡一觉,第二天又会满血复活。
但是奚华并没有,可能确实在羞辱人这方面,词汇比较匮乏罢。
奚华见牧白只是趴着,却一言不发。
更加确定小白有苦衷。
他想,恨师尊罢,尽情恨师尊!
如果这样能减轻小白的负罪感和羞愧感,让小白心里好受一点,奚华愿意成全他。
贪生怕死不是小白的错,任何人在生死面前,都会先求自保。
蝼蚁尚苟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小白没有错,他只是有苦衷,只是逼不得已,错不在他。
一手狠狠钳上了牧白的后颈。奚华吐出了一句非常凉薄的话。
“这都是你自找的,那就不要怪为师了!”
说完这句话,奚华就闭上眼睛,准备好生受牧白迎面一记冰棱了。
但是他等了好久,也没等到。
奚华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少年的裸|背沉思。
“……既然师尊这般看待我,又何必再怜惜我?”牧白酝酿好了情绪,像是伤心难过之下,疯狂嘶吼,“有本事就操————死我啊!!”
…………
终于在天亮前的一刻,奚华结束了。
牧白几乎快哭断气了,光是念咒只怕都念了好几百遍。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抹亮光凭空出现。
牧白伸手一抓,一根细长黝黑,泛着泠泠寒光的藤蔓,便被他抓在了手里。
倏忽一下,就缠上了他的手腕。
苍玄风告诉他,只有召唤出缠心藤的人,才能看见。
所以,牧白也不担心会被奚华发现。
苍玄风还告诉他,务必得收集齐五根缠心藤,然后一次性钉入奚华的体内。
如此,奚华的修为,将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而被缠心藤碎心之后,奚华也将命不久矣。
不过,这些事情暂且搁置。
先召唤出一根,骗一波死瞎子的信任再说。
可牧白不知道的是,情毒加身,调动五毒召藤,缠心藤穿心毁道,此法缘自于奚华母亲的母族。
外族鲜为人知。
奚华曾经听他母亲提及过。
他此前确实不知道,他中的是情毒,但现在,他知道了。
还有……他其实能看见缠心藤。
他看得见。
原来,苍玄风这么大费周章,为的是这个。
原来如此。
奚华终于明白过来,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他将力竭晕厥的牧白,打横抱了起来。
低头亲了亲少年濡湿的额头。
小白笨笨的,或许还不知道吧。想用此法,须得双方互生情意才可。
既然,小白能够召出缠心藤,就说明小白是真心实意爱着师尊。
小白是真的爱他。
即便有苍玄风从中作梗,小白依旧深爱着师尊。
奚华终究还是出手,封印住了牧白儿时那段不好的记忆。封完之后,他又亲了亲小白的眼睫。
“不要怪为师,那段记忆不好,既然你忘都忘了,就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任何人都不能让小白想起来。
“对于为师来说,毁吾道犹如诛吾。”奚华贴着他的耳畔,整个人显得异常癫狂兴奋,“你想弑师么?那么,为师真是好期待。”
“把为师的心碾碎,这样,你能不能再多爱我一点?”
“……就当可怜可怜师尊。”
可以狠狠伤害他,也可以杀了他,但牧白就是不能不爱他。
奚华对牧白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
爱师尊,永远爱着师尊。
他将人抱回了寝殿的床榻上,将藏有他对牧白无尽爱意的玲珑玉,亲手系在了小白的脖颈上。
有了此玉的保护,小白就再也不会伤,不会痛了。
110 ☪ 小白明白了师尊的苦心
◎连统子也不得不承认,奚华真的爱小白◎
待牧白醒来时, 已是第二日的黄昏。
统子“哇”的一声,扑他脸上,嗷嗷痛哭。
【小白!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起来, 你才要死了。”牧白随手将小猪扒开,声音沙哑至极, 喉咙也火辣辣地疼,便吩咐统子, “去给我倒杯茶来。”
【会不会有人监视我们啊?】
“你以为谁这么闲,一天十二个时辰, 不眠不休监视我?施法不费灵力的吗?”
牧白没好气地道,再说了, 该知道的事情,奚华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不该知道的,谁知道他们知道了多少。
喝下一杯茶水, 嗓子里总算舒服多了。
【小白,昨晚又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泡在莲池里子一宿, 差点淹死我。】
“过程你就别问了, 总而言之,你看——”牧白抬手, 指尖夹着一根缠心藤,“快点五体投地膜拜我吧, 我早就说过, 只要是我想做成的事情, 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统子立马狠狠吹了一波彩虹屁, 然后问他, 接下来要想什么办法,召唤出第二根缠心藤。
牧白只要一想到昨晚彻夜不眠的荒唐事,就俊脸一红,沉声道:“急什么?极乐坊卖身的小倌晚上接客,白天还能休息会儿罢,你当我是什么人了,钢筋铁骨,铜墙铁壁,金刚不坏吗?我不需要好好休息两天?”
【可是小白,极乐坊的倌接客,就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呀,只要有客人肯花钱,他们不可以拒绝……哎呦!】
话音未落,牧白直接攥拳砸了一下猪头,统子痛得眼泪乱飙,直往后躲。他又扑过去和统子在床上打闹。
忽觉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晃来晃去的,抓过来一瞧。
居然是一块雪花玉。
从前是没有的,那必定是昨夜事后,奚华给他戴上的。
这算啥?嫖|资么?事后还给点东西补偿?
牧白才懒得要这破玉,立马要扯下来丢掉。
【等等,小白,这可不是普通的玉!让我感应一下!】
统子飞扑过来,抓着雪花玉感应了一下,然后神色大变。
【天呐!这是玉霄宗至宝玲珑玉!】
“啥玩意儿?”
还至宝?
【这玉大有来头,还是奚华他们三人的老师父留下来的,本该在师伯手里,定是奚华向师伯讨来的!】
“什么来头?”
【我之前听世界之主说过,此玉是上古大神女娲娘娘补天时留下来的,后来修罗族举族造反,意图吞并神界其他族,当时的神界战神诛杀了修罗王之后,就取来这块玉,将修罗族封印在了无尽神域里。不过,玲珑玉也因常年受到无尽神域里恶念的侵蚀,从而毁损了。】
牧白大吃一惊:“那岂不是暴殄天物?”
【战神为了不让穷凶极恶的修罗们逃出来,就以身殉道了,将自己封印在了无尽神域里。毁损后的玲珑玉,因此遗落人间,辗转了万年,被老师父所得。】
“原来如此,那这玉还有神力吗?”牧白比较在乎这个。
【有的,但不多了。】
“啊……”
【目前来说,它最主要的用途是守护。】
牧白眨了眨眼睛:“守护我啊?”
【凡人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可若将玲珑玉佩戴在身上,便可直接越过生死。】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我戴了这块玉,就能得到永生了?”牧白满脸诧异,低头又看了看玉,“不过,有这么宝贝的东西,师伯怎么舍得往外拿?”
【因为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简单来说,就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而且,还得是对方心甘情愿才可以。】
“再具体点。”
【往后,你所受的所有伤痛,都会通过玲珑玉,转移到奚华身上,而且,还是双倍痛楚,直到奚华死为止。】
牧白愕然:“也就是说,永生的代价,就是不断牺牲别人的性命?”
【可以这么说。】
统子说到这里时,神色非常复杂。
过了很久,它又开了口。
【小白,我此前可能多少有点误会奚华了,他好像……对你是真心的。】
牧白一脸错愕。
【往后姽婳咒再发作,你不会痛,但他会痛。】
“……”
【而且,就算你有朝一日,被人挫骨扬灰,万箭穿心,天雷加身……总之哪怕身受连神都无法承受的重创,在玲珑玉的保护下,你也能安然无恙。】
“那……那奚华呢?”
【那他可能就彻底魂飞魄散了,即便,玲珑玉的上任主人神界战神是他的老祖宗。】
牧白听完后,一阵神情恍惚。
突觉玲珑玉就是烫手山芋,下意识要扯下来,可无论他怎么扯,就是扯不下来。
奚华就是故意在上面施法,可能把牧白的头都砍掉,玲珑玉都不会从他脖子上脱落。
其实……
其实,牧白早就发觉师尊对他动了真情。
他早就察觉到了。
只不过,他始终猜不透奚华对他有几分真心。
一分和十分,总归是有很大区别的。
“可是……可是我要回家的呀。”牧白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上,喃喃自语道,“我一定得回家的,一定得回去。”
他年纪小,还没有高考。
遥遥还在另外一个时空,等着他去救。
还有爸爸妈妈……
奚华对他再好,玉霄宗再好,这里终究也不是他的家。
牧白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拐|卖的孩子,即便买家对他掏心掏肺地好,他也一定得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这点毋庸置疑的。
既然师尊这么爱他,又怎么忍心拿他当和主角攻斗法的棋子呢?
等等。
牧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仔细回想着奚华十分割裂的前后言行。
思考了很久很久,统子见状,也没有出声打扰,乖乖地蹲在了牧白的头顶。
有没有一种可能,奚华的态度时好时坏,并非是他犯病,而是……而是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帮牧白?
这不难联想的,牧白以前看过挺多古早狗血言情剧,里面的男主为了保护女主,就假装不在意她。
明明在意得要死,可非要说很多绝情的话,还要装作一心一意疼宠女配,各种委屈女主,好让外人误会他根本不在乎女主,也就不会有人拿女主来威胁自己。
还有那种得了绝症,快死的男主,为了不让女主为自己殉情,就假装另有新欢,把女主气走……
泼天狗血的戏码,多得很。
否则,又要如何解释奚华明明知道牧白是苍玄风派来的细作,一面试探他,却又要赠他玲珑玉呢?
牧白摸了摸玉,暗暗思索,但直接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他,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
又或许,奚华只是做戏给苍玄风看,好让苍玄风误以为他真的很爱牧白,从而让苍玄风放松警惕,等时机成熟,再一网打尽?
也有这种可能了。
但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牧白一时半会儿拿捏不定。
【小白,你是不是在担心,取不下来玲珑玉,会被其他人认出来啊?】
“认得玲珑玉的人很多么?”
【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认得出来。】
牧白心里暗暗一沉,不过很快,又拨开云雾见青|天。
【不过,玲珑玉本身不长这样,一定是奚华在上面动了手脚。】
“你确定?”
【确定啊,所以刚刚我差点没认出来。】
“那……苍玄风能摸得出来么?”牧白有些紧张。
【他哪有我这样的好本事?】
牧白瞬间轻松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点笑意,美滋滋地想,他就知道,师尊才不会拿他当棋子呢。
师尊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保全他。
并没有在利用他。
即便这样一来,很容易被牧白误会,可师尊还是在所不惜。
这样也能说通师尊昨夜为何突然对他疾言厉色,还骂他浪|荡,淫|荡,放|荡。
原来如此!
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是——
牧白脸上的笑意,渐渐又消失了,双手托腮,愁眉苦脸地想。
可是主角攻就是主角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跌落悬崖都能遇见绝顶高手,传授法术,瞎了眼都能遇见各种奇珍异宝。
主角攻的气运,怎么能是区区一个反派,就能赢得了的?
最后,奚华必输无疑。
等待奚华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奚华杀了主角攻的父亲,把主角攻弄得那样凄惨,还冒名顶替,不知廉耻地窃取了主角攻的人生。
将心比心。
如果换作牧白,他也绝对不会饶了奚华。还必定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是…
牧白攥着玲珑玉,难过地想。
可是奚华纵然再坏,再恶,再罪不容诛,对他却是真心实意的好——不过从前确实待他挺恶劣——抛开一切不提。
奚华纵然是个恶毒大魔头,但牧白还是得承认他对自己的好。
【小白,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以抉择,但没办法,你只要想回家,就必须得攻略主角攻。】
统子满脸怜悯,摸了摸牧白的额头。
【我也确实没想到,奚华当真对你动了真情……他那种人按理说不该的……小白,你真厉害。】
牧白摇了摇头,挺颓然地道:“我只是个普通男高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殿外有人敲门。
等牧白过去时,就看见又是此前那名冷脸弟子。
牧白这回总算瞧清楚了,那弟子手里拿了一张黄符,在结界上一贴。
结界就裂开了一条口子,他顺势就把放着饭菜的食盒推了进来。
黄符也随之消散。还是一次性的。
“等等,这位师兄!”牧白赶紧喊住他,忙问,“怎么这几日是你给我送饭?江师兄呢?”
但根本没得到任何回答,这弟子可能又聋又哑,对牧白的问题置若罔闻。
放下食盒,转身就离开了。
牧白叹了口气,只能提着食盒回去。
饭菜倒是丰富,但没有酥山,统子气得在桌子上翻滚,嗷嗷直叫,闹着要吃酥山。
牧白听了烦,用筷子戳统子粉嫩嫩的肚皮,嘲笑道:“你能不能有点追求?再吃连腰都没了。”
【谁没有腰?我的身材曲线好着呢!】
统子从桌子上翻起身,摆了个非常妖娆的姿势,放在整个猪圈里,都是相当炸裂的。
牧白看它滑稽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来,统子气得过来扯他头发,还发出了猪叫,扬言要放电电他。
“电吧,反正现在有玲珑玉保护我,我既不会受伤,也不会痛啦。”
【小白,你别得意,我又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玲珑玉对我没用哦。】
牧白眨了眨眼睛,默默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用完饭后,牧白一直没什么睡意。
半梦半醒间,总是忍不住翻身,却只能抱到冰冷的被褥。
师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陪他吃饭就算了,还夜不归宿。
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天色都泛白了。
牧白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坐起身来。
即将又过去十二个时辰了!
只要在连续的十二个时辰之内,他没有在奚华面前念咒,那么,姽婳咒就会再度发作!
牧白的脸色一瞬间煞白。
什么都顾不得了,光着脚跳下床榻,大步流星往殿外冲。
可是寝殿周围都设下了结界。
无论他怎么捶打,怎么施法,就是出不去,他出不去!
“师尊,师尊!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师尊!!!”
“来人啊,快来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牧白大声嘶吼,砰砰砰地砸着殿门。
很快拳头就见了血,可是他却一点点都不痛!
一点都不痛!
他还惊悚的发现鲜血再往回收,很快拳头就恢复如初,完全看不到任何受过伤的痕迹了。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奚华的两只拳头上,一片鲜血淋漓。
他正藏身在洞府中打坐,见状眉头微微一蹙,低声喃喃:“小白,你又不乖了。”
下一瞬,姽婳咒便发作了。
奚华依旧正襟危坐,神色自若。
只是面色越来越白,额上渐渐冒出了冷汗,青筋都暴了出来。
放在腿上的双拳,也越攥越紧,越攥越紧……
碎骨般的痛楚,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便渐渐退散了。
奚华面白如纸,冷汗顺着鬓发滴落下来。
原来,苍玄风竟敢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术法,来逼迫小白束手就擒。
确实蛮痛的。
但奚华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各种伤痛。
这种程度的痛楚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对小白用此咒,实在是卑鄙无耻!
奚华怒火中烧,一掌狠狠打了出去,顿时将洞府内的一块巨石打得粉碎!
他自认行事歹毒,年轻时屠戮尸冥府也好,慕容家也罢,不论男女老幼,都逃不过他的毒手。
他恶毒,他知道。
但苍玄风又能比他强多少?
有什么资格指责奚华滥杀无辜,他自己不也牵连无辜之人了么?
残害一个林宓不算,现在居然把毒手投向了小白!
简直不可饶恕!
管他什么合欢宗,又什么狗屁仙盟!
只要谁敢跟苍玄风联手,奚华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年少时既然能以一己之力,屠尽整个尸冥府,现在就能屠戮仙盟。
至于合欢宗……呵呵,区区一群靠着双修修炼的淫|男乱女,不足为惧。
待奚华神功大成,都得死,所有参与进来的人,都得死!
太慢了,还是太慢了。
光靠妖丹修炼,还是太慢了。
奚华的耐心即将耗尽了。
他需要力量,更强大的力量,足够颠倒乾坤,脚踏六界的力量!
只要这样,他才能扫清所有障碍,和小白永远在一起。
胆敢阻挠他和小白在一起的人,都得死。
所以,应该先冲谁下手好呢。
111 ☪ 小白给师尊通风报信
◎小白的画风逐渐开始变态◎
奚华略一思忖, 而后微微一笑。
妖界还在战乱之中,大小妖王争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分胜负。
要是有一天, 大小妖王兄弟相残, 互相杀了对方,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的。
母亲曾经还是有过几次短暂的清醒, 传授过他几种族中秘|术,其中一种就是将某种东西, 炼制成杀人的容器。
妖界战火纷飞多年,早就千疮百孔, 生灵涂炭了。妖界的子民苦不堪言,纷纷投靠与妖界接壤的魔界。
甚至举族迁徙, 自立门户,成为少数族裔。
现在的妖界不过就是战火纷飞了千年的乱葬岗而已。
不如,他将整个妖界都炼制成杀人的容器好了。
到时候再起个名字。
据说, 炼成之后,一息之间,可斩万人。
那就叫万人斩好了。
奚华早有耳闻, 妖界售卖的兽皮非常不错, 到时候,他挑几块最好的皮料, 给小白裁剪新衣服穿。
大小妖王原身都是老虎,虎皮扒下来, 铺到小白的寝殿里。至于骨头嘛……
也不好浪费, 毕竟是妖王呢, 英明一世, 奚华并没有打算将他们的骨头, 寸寸挫碎。
那就雕点小玩意儿,挂在小白的床架子上,就当辟邪之物好了。
或许,小白还会有兴趣尝一尝,妖王们的肉。
外头天色亮了,奚华有意冷落了牧白一天一夜,就是不想让他太有负罪感。
小白只有恨着师尊,才能在苍玄风的胁迫控制之下,活得更好。
奚华低头看了看两只拳头上的伤,眉头又蹙紧了。
小白到底在搞什么鬼?
因为不肯听从苍玄风的命令,去伤害师尊,又不得不听,内心苦苦挣扎,以至于痛苦到自残么?
谁允许小白这么做的?
简直放肆!
奚华起身,为了不让牧白发现玲珑玉过到他手上的伤,便擦净鲜血后,直接套上了漆黑的护甲。
然后,冷冷一甩衣袖,离开了洞府。
站在殿外,奚华暗暗告诫自己,小不忍乱大谋,一定得对小白冷酷无情!
如此,才能减轻小白的负罪感,让小白心里好受一些!
为了小白好,他必须得狠下心肠!
他不怕被小白误会。
待他来日杀了苍玄风,解决了一切麻烦,他就能和小白好好在一起了。
深呼口气,奚华再一抬起头时,满脸阴郁。
一挥衣袖,重重推开了殿门。
外头天色已经放亮,但殿里依旧有些昏沉。
大步流星地走到了里殿,却惊见凌乱的床榻上,竟空无一人!
小白不见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明明在殿周围设了结界,任何人都无法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带走小白,任何人都不能!
奚华一阵心慌意乱,赶紧在殿里四下寻找。
忽然,他的瞳孔一颤。
竟在昏暗的角落里,看见了一团人影。
他的心尖狠狠一颤。又走上前几步。
就看见牧白仅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光着脚抱膝蜷缩成了很小一团。
还把脸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
奚华光一看见他这副可怜样,方才在殿外酝酿好的狠厉,瞬间就消散殆尽了。
统子从旁小声提醒。
【小白,奚华来了。】
牧白心道,我不聋。
他随即狠狠哆嗦起来,然后慢慢抬起头来,都不等奚华有所行动,就率先发动攻势,来一波先发制人。
“师尊,是不是徒儿又做错了什么?”
奚华张了张嘴,什么狠话都没放出来。
“师尊为何又要这样冷着我?”
“……”
“是不是新鲜感过去了,师尊已经隐隐腻了?”
“……”
一连三问,都带着哭腔,奚华的心都快碎掉了,好几次都想冲上前,一把将小白抱在怀里。
但又生生忍住了。
他只有对小白坏,越坏越好,这样小白或许就不会左右为难了。
没关系。
小白可以暂且听从苍玄风的命令,伤师尊也好,意图杀师尊也罢。
无论怎么样都行。
就只有一条,小白不能有事!
即便在此期间,小白一定会受委屈,这个委屈也只能是奚华带给他的。
其他人没有资格委屈小白。
“是又如何?”奚华故作冷漠,“你是在质问为师么?谁给你的胆子!”
牧白大力摇头,连声道:“不是,不是的,我不敢质问师尊,我也没有资格!我只是——”
他低着头,可怜兮兮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只是孩子,孩子想和爹爹亲近。”
奚华的眸色越发晦涩深幽,心道,小白怎么这样傻,这么单纯?
他当初不过只是随口骗小白的,结果小白却信以为真了。
所以,小白现在是不是认为,师尊玩腻他了,才会对他忽冷忽热?
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漠不关心?
那小白定然内心非常痛苦。
即便都委屈成这样了,还是舍不得伤害师尊,即便藏在暗处的苍玄风,还犹如跗骨之蛆之般,死死控制着小白。
奚华又何尝忍心这样冷落小白,委屈小白?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这只是暂时的,只是暂时的!
而实际上,牧白压根一点不觉得委屈,内心也不痛苦,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点想笑。
统子一直从旁给他竖大拇指,牧白也暗暗得意,觉得自己演技过人。
高考之后,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入行当演员。
尤其是演那种苦情小可怜,他可太拿手了。
不过,师尊也不赖嘛,真就跟狗血言情剧里的狗男主一样,为了保护心上人,就各种装狠辣,装冷漠,将人狠狠推开。
该说不说,这么狗的师尊,这样戏精的自己,天生绝配。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牧白又赶紧摇头,心里默念三遍,我要回家。
而后,就手扶着墙面,佯装虚弱无力地站起身来,身形还摇摇晃晃的。
奚华几乎将手上的护甲生生抠烂了,才忍住没有冲上前搀扶小白。
他狠狠心,转过身去,语气冷漠无比地道:“既然知晓自己怀有身孕,就更应该安分守己一些,从今往后,没有为师的允许,你一步都不许踏出寝殿!”
语罢,转身就要离开。
哪知腰间一紧,一团柔软的身躯就扑了过来。
“师尊!徒儿到底做错了什么,师尊突然这样冷脸相待?师尊,徒儿可以改,徒儿真的可以改!”
“没有新鲜感,徒儿就制造新鲜感!”
“徒儿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在床上都像……像死鱼一样,哭叫得难听……但我可以学!”
“我听说修真界有一种地方,叫作极乐坊,师尊可以把我丢进去,我愿意跟里面的人学!”
“只求师尊……不要丢下徒儿。”
牧白恰到好处的哽咽几声,然后就很清晰地感受到,师尊整个后背都僵了,定然也是被他的话吓到了。
许久之后,奚华才冷冷道:“连极乐坊这种地方,你都知道。看来,你从前没少在外风流快活。”
顿了顿,他又道:“一时燕郎亭,一时柳澄,连你大师兄林宓,你都要勾搭,竟这般……”
淫|贱。
牧白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替奚华补充,这个词最贴切。
但可能师尊在羞辱人方面,语言确实匮乏。
竟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牧白恨不得现场教他几句。
“……现在,为师怀疑,你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了。”
牧白又非常合适地松手,往后踉跄着退了几步,捂着心口,满脸不敢置信地问:“师尊……竟怀疑我?”
“难道你不该被怀疑么?”奚华有心趁此机会,让小白知道自己没有孩子。
或者,他再狠心一些,直接把孩子“做掉”。如此一来,一箭双雕。
只是这样做的话,奚华有些担心,小白将来即便知晓了师尊的良苦用心,也不会再原谅师尊了。
牧白心道,呵,狗男人,玩得还挺花啊,真就跟狗血剧里的男主一模一样啊!
那接下来会不会有把他拴在床上,钳他下巴,强灌滑胎药的情节啊?
不知道为什么,牧白竟诡异的隐隐有些期待。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变态。
可能跟奚华相处久了,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就……
不过不要紧!
等他回家之后,就把这里的一切通通忘光,他依旧是前程似锦的准大学生。
“既然师尊如此信不过我,与其日日看着我心生厌烦,那不如将我逐下峰去。”
牧白跌坐在地,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脆弱。
奚华刚要说一句,你纵然是死,也得死在我的峰上,可转念一想,小白行事总有小白的道理,既然小白想下峰,势必就有下峰的原因……
是不是又是因为苍玄风?
除了给小白下了那种咒之外,苍玄风到底又对小白做了什么?或者,捏住了小白什么把柄?
所以小白才非得下峰,甚至是下山同苍玄风私会?
灭门么?不太像……灭自家满门,同其他人有何关系?看不顺眼的话,也可以效仿一二,算不得什么大把柄。
难道不私会,小白就会有很大麻烦么?
昨夜,奚华从头至尾仔细检查了很多遍,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并不舍得放小白下峰。
所以,又出言试探。
“此前替你淬骨,顺便也帮你洗髓了一番,想来你也能感受到。”
牧白点头,从善如流地道:“徒儿感受到了,若是受了伤,很快就能恢复。”
他又摸了摸脖子上的玲珑玉,“还有这个,徒儿很喜欢,谢谢师尊。”
“谢你师伯罢,此玉是你师伯所赠,还有这个。”
奚华随手一招,一柄通体散发着青芒的长剑,凭空出现。
嗖的一声,飞到了牧白的手里。
牧白随手试了试,竟出奇地顺手,忍不住就抚摸着雪亮的剑身,上面刻有“扶摇”二字。
这是师伯此前答应为他锻造的法器。
想不到这么快就锻造出来了。
该说不说,师伯是有点子东西的,倘若不是牧白聪明,此刻就该对师伯感激涕零,深信不疑了。
可是师伯却暗地里派小师叔监视他,甚至还要拿他当对付苍玄风的棋子。
想到此处,牧白的眼神黯然了许多。收了剑,就拱手道谢。
见师尊要走,牧白赶紧又出言提醒:“师尊,我知道了,定是因为玄龙,对不对?”
奚华顿足回眸,凝视着他。
“定是因为玄龙离家出走,还迟迟不回的缘故,师尊才生徒儿的气了,对不对?”牧白特别委婉地暗示道,“那师尊就快些将他找回来,徒儿一定会亲自向他道歉!”
奚华很敏锐地听出了异常,又深深凝视了牧白几眼。
牧白对着他点了点头。
如此,奚华就明白了。
冷哼一声,落下一句“你好好反省”,然后转身就离开了寝殿。
他明白小白的意思了。
小白是在告诉他,玄龙落在了苍玄风的手里。
定是如此!
等奚华才走,牧白就跟没事人一样,伸了个懒腰,打算补眠。
统子飞过来,满脸不解。
【小白,为什么呀?干嘛让奚华把玄龙找回来?等玄龙被苍玄风驯化后,背叛奚华多好?】
牧白道:“你傻呀?毁契只能由主人来毁,玄龙要是自己毁契,只怕半条命都没了,还怎么为苍玄风效力?”
【可是……】
“没有可是,有时候呢,敌人,尤其是对我有力的敌人,还是需要保护一下的。”
【那你忙活这么久,咱们还是无法下峰,那怎么跟苍玄风见面啊?】
牧白露出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然后才道:“三日之内,奚华一定会主动放我下峰。如果我做不到,我就是这个。”他抬起右手,竖起了一根小拇指。
——————
奚华才一出殿门,便立马施法追寻玄龙的下落。
确定方位之后,直接御剑前往。
待到了地方时,远远就看见荒僻山林间,一阵天塌地陷,无数妖兽呼啸着逃窜。
而玄龙正玩得兴起,不知打哪儿抓来了一条通体花白的巨蟒,两只前爪抓着粗壮的蛇尾,呼呼呼地疯狂乱甩乱摔。
将玄龙周身的林木尽数摧毁,到处都一片狼藉。
可怜那巨蟒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就跟面条一样,软趴趴地垂在地上。
身上没有半块好皮。
玄龙还一爪穿透了巨蟒的躯体,掏出一颗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妖丹。
随意就丢进了嘴里,之后才把巨蟒随便盘了盘,就跟吃面条一样,先是吞下了巨蟒的头颅,吸溜一下,就将整条巨蟒都吞了下去。
龙腹也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玄龙“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色,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猛然往半空中一瞧,就见不远处的参天古树之上,奚华正立在林梢之上,微风一吹,他身上雪白的衣衫,四下飞舞,好似雪山之巅,含苞待放的冰莲。
深邃眼眸中一如往常般波澜不惊。
也不知何时来的,又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112 ☪ 彻底失去小白的开始
◎师尊觉得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小白◎
玄龙第一反应就是飞扑过去撒娇, 可随即想起,自己到底是怎么离家出走的。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奚华怎么才找过来!
一定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小东西, 软磨硬泡痴缠着奚华, 所以,奚华才迟迟没有出来寻他!
一定是这样!
玄龙立马不高兴了, 冷哼一声,就跟没见到主人一样, 一甩龙尾腾飞起来,调头就走。
“回来——”奚华清冷的声音, 从玄龙身后响起。
玄龙心道,才喊一声, 他就立马回头,那多丢份儿?最起码也得喊两声才行!
他置若罔闻,继续甩着尾巴飞走了。
哪知突然眼前一亮, 玄龙撞到了什么东西,龙眼瞬间瞪大,心知不好, 忙又调头往其他方向逃窜。
可无论他往哪里逃窜, 始终被一层金光灿灿的透明结界所挡。
而这层金光灿灿的结界,很快又在奚华的施法催动之下, 彻底显出了原形。
正正方方的,犹如天然的宝塔, 瞬间缩小将玄龙团团包围其中。
玄龙大惊失色:“竟然是乾坤塔!奚华, 你居然用这个对付我?”
下一瞬, 乾坤塔迅速收缩, 玄龙被困在其中, 很快也被挤压成了很小一团。
嗖的一声,约莫半个巴掌大小的乾坤塔,便飞掠至了奚华的掌心之上。
“眼力不错,正是乾坤塔,许多年未用了,本座都有些生疏了。”奚华淡淡笑道,垂眸凝视着被关在塔里的玄龙。
玄龙无比愤怒地嘶吼:“就为了区区一个牧白,你便要用乾坤塔围杀我?奚华,算我看错你了,当年我就不该跟着你,更不应该与你结契,我讨厌你……哇!”
他的眼泪说来就来,跟小孩子一样,在塔里盘成一团,昂着头哇哇大哭起来。
奚华道:“谁说要杀你?”
“……那你干嘛要用乾坤塔困着我?”
“那你又为何见了我便跑?”奚华语气很淡,“你在外也疯玩了许久,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该结束了。”
玄龙依旧忿忿不平:“我才不要跟你回去!你已经有其他小宝贝了!你为了牧白,竟然用铁链穿透我的龙脊!你都不知道那有多疼!”
奚华:“我确实无法感同身受。”毕竟伤在了玄龙身上。
“你……你坏!你干嘛还出来找我?有本事你就不要管我的死活,我自己在外面挺好的,有吃有喝,还有的玩!比一直被你关在深潭底下快活多了,再也不用挨饿了!”
玄龙越说越伤心,又嗷嗷哭了起来,两只龙爪蜷缩着,给自己抹眼泪,“我差点就死在外面了!要不是有个瞎子救了我,我早就死了!你再找到我时,我的尸体都凉透了……”
奚华听着心烦,抬手打断了他的哭诉:“瞎子?一身白衣,白纱覆眼,脖颈上也缠着白布,还会吹拉弹唱的瞎子么?”
“你怎么知道?”
“因为,此人与我有仇。”
玄龙瞬间忘记了哭泣,咬着龙爪道:“那我岂不是被你的仇人所救?可我不久前才答应了瞎子,一定会报恩的。”
“那不如,你杀了我,以报他对你的救命之恩?”奚华笑问。
玄龙震惊:“这真的可以?”
此话一出,他瞬间感觉乾坤塔里的罡气,又在簌簌旋转,隐隐带了肃杀之气。
“我岂是那样的龙?”玄龙满脸正色,“谁敢杀你,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奚华笑道:“身上的伤好些了么?”他一边问,还一边抬起左手,隔空虚虚抚过乾坤塔,但并没有探测出玄龙身上有任何异样。
想来,苍玄风并不知道玄龙是他养的灵宠。
但小白又是如何知晓,玄龙被苍玄风救走之事?又是因为那看不见的法器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同小白隔空对话。
以明珠监视小白,只能看见画面,并不能听见声音。
而他们师兄弟三人,也读不懂唇语。
“哼。”玄龙撇嘴,“你干嘛还要管我的死活?”
“那不管了。”奚华语气更淡,“可你的命是当年我救下来的,你想离开我,另寻出路可以,但得把命留下。”
玄龙立马哽咽起来:“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说点好话哄哄我,不行吗?”他一边说,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奚华无动于衷:“要么回答我的问题,要么就死。”
“伤……伤好得差不多了,最近我在外头吃了很多妖兽……”顿了顿,玄龙又连连摆爪,“但我一直很小心谨慎的!没有在外头提你的名讳!更加没有让其他人发现世间有妖龙作祟!”
奚华冷笑:“苍玄风不是人么?”
“他……他既然敢跟主人做对,在我这里就已经形同死人了……”
奚华有些满意,语气也好了几分,又道:“那你吃饱了么?”
玄龙摇头:“还没有,我最近总是很饿,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我也害喜了,我也孕吐……”说着,还学着牧白的样子,干呕起来了。
奚华:“向来只有你玩弄别人的份,何时有人碰过你?”
“主人也碰过我啊……”虽然是在梦里,但梦很逼真的,玄龙觉得自己一定跟兔子一样假孕了。
也很需要主人的安抚。
每天晚上也得嗅着主人的气味,才能安睡。
“我打穿的是你的龙脊,不是你的脑子!”奚华嗤笑一声,“没吃饱就继续吃,我还有事要交给你办。”
待玄龙终于吃饱时,整片山脉的妖兽几乎被霍霍干净了。
“主人,您要吩咐我办什么事啊?”吃饱喝足后的玄龙一脸满足,还化作人形,试图贴着奚华蹭蹭。
奚华冷眼睨他,他就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去了你便知道了。”
语罢,奚华二指夹着一张传送符,随手往半空中一抛,伴随着黄符燃烧。
两道人影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待玄龙眼前再能视物时,就置身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到处都是残骸,周围还有数不清的妖兵相互厮杀。
“这里是……?”
“妖界,你不是时常说饿么,这里尸体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奚华道。
“才不要,我只吃活的,再说了,你看看这些死尸,死得这么丑,我怎么下得了嘴啊?”玄龙撇了撇嘴,满脸嫌弃。
奚华突然怅然一叹:“你是不是觉得我待你不好,一直以来都没有关心过你?”
“才没有,我一直都知道主人待我很好,自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饱受族人的欺负,他们骂我是野种,欺负我没爹没娘,还说我长得丑,甚至用石头砸断我的龙角,剥我的龙鳞……后来更是要逼迫我,给辽海的老龙王当妾,他那么老了,头发花白,牙齿都快掉光了,我比他最小的女儿还要小三百岁。”
玄龙说这话时,又化作了人形,比奚华矮了许多,说话都得仰着头,看起来稚气未脱,还一脸的孺慕。
“遇见主人时,也是我逃婚当日,我差点就死了,幸好主人救了我,更是设法把我藏了起来,要不然,我早就沦为老东西的玩|物了。”
奚华:“我当年只是隐藏了你的气息,将你藏在了仙山之上。你此次私自下山,又在外胡作非为,难保不会被你的族人察觉到,你还活着。”
玄龙满脸惊恐,连连摇头:“我不要嫁人,不要给老东西当妾!我就只想留在主人身边,为主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就跪了下来。
“那么,现在正是一个极好的契机。”奚华轻声道,“我并没有不关心你,这些年我也私下打听了你的身世。”
玄龙仰头看他。
“你的母亲叫姒姬,与你的父亲青梅竹马,结为道侣,与族人一起居住在云海,后来,妖界的两个妖王,一同前往云海做客,你的母亲受命前去侍奉。不料因为美貌,被两个妖王看中。
为了不得罪妖界,族长就不顾你母亲苦苦哀求,将她送往了妖界,你的父亲因此愤愤难平,意图杀入妖界救妻,却不料被族人关押起来,因此,积郁成疾,不久就病死了。”
玄龙的眼睛睁得很大,喃喃道:“那我母亲呢?她又是怎么死的?”
“受辱而死。两个妖王都看中了她,不分昼夜,痴缠交|合。你母亲强行生下你时,身体就十分虚弱,哪里受得住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玄龙:“生我?”
“她被送往妖界之前,就已经有了你,为了保护你,就提前将你剖出,藏匿起来。那时,你还没有发育好,外壳都只是透明的一层,你也因此沉睡了八百年,才终于破壳而出。”
话到此处,奚华沉声道:“所以,你与妖界有着深仇大恨,两个妖王都是你的杀母仇人!”
玄龙神情迷茫:“他们是我的……仇人?”
“是你的仇人。”奚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低声道,“主人不会骗你。”
气氛死寂了许久,玄龙才仰起头来,满脸肃杀之色地道:“那我应该怎么做?求主人教我!”
奚华微微一笑,乾坤塔在他的掌心之处盘旋。
“此塔还需要继续炼化,才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我打算将此塔留在妖界,吸食此地的死气,之后再进行炼化。而你——”奚华望向了他,“约莫从未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容貌与你母亲有几分相像。”
“要我色|诱?”
“随你喜欢。”顿了顿,奚华微微一笑,“尽你所能,让两个妖王自相残杀,主人会在最合适的时机现身,助你一臂之力。”
“届时,妖界群妖无首,你就是他们新一任的妖王。”
玄龙的眸色又有些迷茫,他尚年幼,还不知道成为妖王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在他的眼里,奚华永远是当初那个,把他藏在衣袖间,带回仙山,还给他疗伤,喂他吃肉的白衣仙君。
他也早就暗地里将奚华视为父亲了。
听见此话,玄龙膝行上前几步,把脸贴向了奚华的大腿,肩膀颤了颤,许久之后,才闷声闷气地道:“那我还是你的小龙吗?”
“永远都是。”
奚华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了什么,曲指一弹,一簇灵力打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很快又变回了原型。
奚华伸手抚上了玄龙的胸口,仔细摸索了片刻。果真摸到了一块异常坚硬的鳞片。
这便是护心鳞了。
玄龙胆战心惊,但依旧没什么反抗,只是很小声地道:“主人,龙如果失去了护心鳞,就会死的。”
奚华笑道:“我也未说要你的护心鳞,给主人摸一摸,也不行么?”
语罢,便将手收了回去。
待将乾坤塔藏在妖界之后,奚华略一思忖,又道:“你行事小心些。”
玄龙点了点头,满脸依依不舍,目送着奚华离开了妖界。
——————
牧白此前和统子打赌,三日之内,奚华必定会放他下峰。
实际上,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奚华就将他毫不留情地逐下了峰。
起因是牧白睡醒之后,又开始花式作妖,先是从拒绝吃饭开始。
在寝殿里各种乱砸一通,弄得满地狼藉,还扯着嗓子大哭大闹,就跟怨妇一样,在迟迟见不到师尊露面之后。
甚至还从地上捡起摔碎的瓷片,往手腕上割——牧白知道,自己现在受的每一分伤,都会以二倍的痛楚呈现在奚华身上。
所以,他割得很有技巧。
只是看起来非常严重,鲜血淋漓,但实际上并不会伤到手筋。
想来也不会太痛。毕竟奚华可是经历了姽婳咒,依旧面不改色的男人。
这边他才一割,奚华立马就会察觉。
起初,奚华根本不加理会,认为这只是小孩子在耍脾气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依旧在洞府里闭关修炼。
直到感受到,小白在动手净身——没错,就是在净身!
还是用了什么利刃,在割那里!不过,可能小白还是胆怯,只是浅浅地试探一二。
可这足够令奚华头皮上的神经瞬间全部炸开了!
火气瞬间一冲而上,一脚就踹开了殿门。
寝殿里早就一片狼藉,也未点灯,到处昏昏沉沉的。
奚华急火攻心,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一把将藏在角落里的牧白拽了起来。
一句话还未说,牧白就恶人先告状,扯着嗓子哭喊:“放开我!师尊不是不肯见我吗?”
“那我是死是活,就跟师尊再无瓜葛了!”
奚华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一眼就看见牧白的右手心里,攥着一块锋利的瓷片。
鲜血都渗透指缝溢了出来。腰带也缠在腕上,衣衫松松垮垮的。
孽徒该不会就打算用这块破瓷片,给自己净身罢?
可到时候,被净身的可就是奚华了!
奚华强忍着怒意,沉声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
“我在问你,方才在做什么?!”奚华猛然提了几个音,一把将牧白狠狠摔在了床榻之上。
牧白吓得一哆嗦,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眼前一黑,就被死死地禁锢在了方寸之间。
一只大手更是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虽然不疼,但依旧会有难忍的窒息感。
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师……师尊不是说我淫|荡吗?那我……我就给自己净身……咳咳咳,这样纵然我日后有心,也再风流之力!”
奚华:“……”
这是牧白千方百计逃离他的借口,还是真心话?
只因为他不久前的一句话,小白就要净身……可奚华当时的意思,并不是指小白在外乱用前面,而是后面。
等等。
奚华突然之间有些庆幸,小白只是一时头脑发蒙地对付前面。
否则,不管是对小白还是奚华来说,都是一种不可逆转的巨大伤害。
“真是愚蠢至极,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为师怜悯你么?”奚华冷笑道,“你越是如此无理取闹,为师越是厌恶你!”
“师尊……”
“为师本以为,你已经长大了,成熟稳重了,再不似小时候那般桀骜不驯,顽劣不堪。想不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可知道,这也是为师最厌恶你的地方!”
统子从旁添油加醋。
【小白,小白!奚华这是在骂你狗改不了吃屎!】
牧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一瞬间真的,他真的想一脚把统子踹到茅房里去。
但他忍住了。
两行眼泪唰的一下淌了出来。
奚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依旧冷言冷语地道:“你腹中纵然怀的当真是为师的孩子,但你这性格如此顽劣,只怕将来这孩子也如你一般,留着早晚是个祸害,不如——”
“不要!”牧白立马蜷缩成一团,两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肚子,哭求道,“不会的,不会的!孩子一定会很乖,很听话的!我和师尊长得都很好看,生下来的宝宝一定非常漂亮!”
“你是想用孩子,来威胁本座么?”
“我没有!师尊,我求求你了,师尊!不要伤害孩子!”牧白越发卖力地表演,声情并茂地哭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太贪心了,总是贪求师尊全部的目光!”
“……”
“我除了皮相还可以,哪里都不好,师尊厌弃我是应该的,我不该闹,不该耍脾气,更不应该仗着怀有师尊的孩子,就恃宠而骄!”
“……”
“是我大错特错!”
“……”
“我不要名分了,也不奢求师尊还爱我,只求师尊放这孩子一条生路!稚子无辜!”
奚华的神情复杂极了,竟一时分辨不出,小白到底是什么用意。
到底是因为不舍得伤害师尊,所以,才挖空心思要离开师尊。
还是真的误以为,师尊会伤害他腹中的“孩子”,所以,才千方百计地逃离师尊?
或许,自己终究是当局者迷,所以才迟迟无法分辨出,真与假,虚与实。
即便,奚华把牧白囚|禁在了寝殿里,夜夜相拥而眠。
反复要了他一次又一次,在他身上的每一处,里外皆施,打上了独属于自己的标记。
可到头来,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得到过牧白。
牧白就好像是水中月,镜中花,稍纵即逝,永远无法真正触碰。
又好像是沙子,奚华攥得越用力,流逝得就越快。
他越是努力想把人留在身边,越是留不住。
这种患得患失,如履薄冰的日子,奚华是真的过够了,他此刻就恨不得杀了牧白,将他的心脏剖出来,吞入腹中。
如此,他和小白就彻彻底底融为一体。
同生共死,永不分离了。
统子发出了惊悚的大叫。
【不好!小白,快跑!奚华动了杀机!他想要杀你!】
牧白一瞬间瞳孔剧颤,脑子都懵了,眼睁睁地看着奚华的手指,勾住了他脖子上的玲珑玉。
细绳被拉绷紧。
只要玲珑玉从他的脖子上脱落,那么,也就意味着,奚华当真是想杀了他。
连玲珑玉都不再庇佑牧白。
气氛瞬间一片死寂。
很久之后,奚华终究是慢慢收回了手。
起身背对着依旧发懵的牧白,冷冷道:“从即日开始,滚下峰反省,没有为师的允许,再不许你踏上峰半步!”
语罢,转身就离开了。
统子飞过来,把牧白搀扶起来,啧啧称赞。
【好险,好险,我刚刚以为奚华一定会杀了你!】
【不过,小白,你真的好厉害啊,奚华当真放你下峰了!哦吼,自由万岁!】
不知道为什么,牧白做成了这事后,反而没有很开心。
甚至还有些失魂落魄的,觉得自己好坏,一直在伤害奚华。
但为了不让统子发现异常,牧白还是强颜欢笑地道:“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牧白临下峰时,把脚踝上的金镯子摘了下来,放在了枕头上。
本来还想把流珠一并还给奚华。
可转念一想,流珠是苍玄风母亲的遗物,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想了想,就继续留着了。
出了殿门时,外头天色骤变,狂风骤雨,呼啸而至。
牧白在峰上也待了一段时间,知道这里的气候变化随奚华的心情而已。
刚入峰时,峰上春光明媚,花团锦簇,恰似人间四月天,桃李春风,十里飘花。
如今临走了,竟如此秋风萧瑟,阴雨连绵。
牧白仰头望着黑沉沉的天,一时不知这到底是奚华阴沉的心情作祟,还是因为奚华不愿放他下峰,故意施法降雨阻他脚步。
片刻之后,牧白再没有犹豫,一头扎进了雨地里。
冒着狂风骤雨,淋得浑身湿透。
奚华就站在高台之上,遥遥注视着牧白,看着那道纤瘦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了雨夜里。
几次想出手挽留,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他此刻只想让小白开心一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只要奚华一日不死,他对牧白的执念就一日难消。
也许,短暂的分别,能换来日后的天长地久。
但奈何,天道无常。
奚华此刻并不知道,他唯一一次放手,却是彻底失去牧白的开始。
道场之上,众多弟子被山中突如其来的暴雨,打得四下逃窜。
纷纷躲在廊下避雨。
议论着山上难得出现的怪异天气。
远远就看见一道人影,背着长剑,慢慢从青华峰上走了下来。
“大家快看!”
“有人从青华峰上下来了!”
“是谁啊?”
“还能有谁?青华峰一共就住了两个人,首先排除奚华真君!”
“那么就是……”
林素秋站在廊下,远远望着那道消瘦的身影,突然神色骤变,推开挡在身前的所有人,抬腿大步流星冲进雨地。
身后有弟子大喊:“伞!大师兄,拿伞!”
牧白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凌乱的头发滚落下来,他随手抹了几把,早就分不清楚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
眼前忽然一晃,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一把拥在了怀里。
他听见大师兄在他耳边哽咽,也听见了很多弟子们的惊呼声。
但最终都被汹涌的雨水,砸得七零八落的。
大殿的玉台之上,奉微和云千羽远远注视道场上,相拥在雨地里的二人。
云千羽沉声道:“看来,二师兄这是终于想通了。”
“我看未必。”奉微摇了摇头,长叹口气,“只怕阿宓要保不住了。”
此话一出,云千羽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便蹙眉道:“那也关阿宓禁闭,关他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都可以,师兄,阿宓也是你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可眼睁睁地看着二师兄发疯。”
“阿宓又不似玉书,光是关禁闭,对他无用的。”奉微摇了摇头,“我也是于心不忍啊。”
113 ☪ 求你好好爱我
◎师尊和大徒弟矛盾加深,师尊喂小白喝血◎
这雨势来得实在凶猛。
牧白为了气奚华, 假戏真做连着好几顿都没吃。
又从青华峰,一步步地走下来,淋了一路的雨, 此刻骤然被大师兄紧紧抱在怀里。
竟有些头脑发昏, 甚至来不及将人推开,就眼前一黑, 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大师兄怀里。
耳边嗡嗡作响,大师兄的哽咽声, 夹杂着风雨声,听不真切, 牧白迷迷糊糊,眼前的大师兄都重影了。
脸上很快又落下更多的水珠, 他也分不清楚,这究竟是雨水,还是大师兄的眼泪。
可能二者皆有吧, 但牧白此刻已经无心深究了。
林素秋什么都顾不得了,当众将牧白打横抱了起来,身后围观的弟子中, 很快就窜出了几人, 争先恐后地为二人撑着伞。
“有劳了,谁能帮我去请清泠师妹过来?”
其中一名弟子忙道:“大师兄, 我去!”而后撑着伞调头就跑开了。
众人簇拥着二人回到了林素秋住的别院里,几个弟子很有眼色, 站在廊下收伞, 而后也不必大师兄吩咐, 就各自忙了起来。
林素秋抱着牧白不方便开门, 直接抬腿“嘭”的一声, 将房门踹开,可能是动静太大,惊得怀里的少年,竟还瑟瑟地抖了一下。
他这么一抖,林素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大步流星进了房门,先将人安置在了藤椅之上,就立马转身翻箱倒柜。
找出了薄毯和一身干净的弟子服。一把扬开薄毯,将牧白包了起来,仔细擦干他发间的水。
正欲将牧白身上的湿衣服解开,林素秋的手却突然又怯了。倘若是其他男弟子,倒也罢了。
横竖都是同门师兄弟,有何可怕的?
可牧白不一样,牧师弟是他的心上人,尚且年幼。况且,上回林素秋吻他时,牧白并没有正面迎合,反而红着脸跑开了。
只怕还是对那方面有些放不开,林素秋不愿趁人之危,更加不愿让其他弟子代劳。
如此,只好直接使了个清洁之术,把牧白身上的衣服烘干。
等热水送来时,林素秋已经将牧白安置在了床榻上,轻声道:“有劳了。”
“大师兄客气了。”这名弟子把热水放在了床边的架子上,不多言不多语,调头就出了房门。
林素秋绞了湿手帕,轻轻擦拭着牧白的额头,还有双手。
外面的弟子们也没闲着,生起炉子熬姜汤。
还有几个弟子冲进偏殿里清理——这偏殿还是牧白小时候住过的,当时是方便大师兄管束他,才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后来牧白离山后,这里就成了放杂物的。
收拾起来有些困难,但好在人手够多。一群人忙里忙外,外头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他们忙得倒是热火朝天。
清泠得知后,就放下手里的活计,连夜下峰赶来,一番诊脉之后,便道:“牧师兄无碍,只是素来脾胃虚弱,前阵子一直在调理,明明已有好转,但可能是最近又没有按时吃饭,还淋了雨,寒气渗体,适才晕倒。待我开个方子,喝几帖药发发汗,再静养几日便无事了。”
林素秋道:“那就劳烦师妹了。”
“都是同门师兄妹,不必言谢。”
清泠起身走至桌前写药方,心里暗暗思忖,也不知道究竟闹哪般,牧师兄竟还被二师伯逐下了青华峰,实属罕见。
但依她前几次的观察,二师伯对牧师兄十分在意,甚至到了明目张胆偏爱的地步。
想来是发现了牧师兄此前一直在“装病”,还为了继续“病”下去,而不好好吃饭。
往小了说,牧师兄是在撒谎。
但往大了说,就是欺师,这罪过可就大了。没准二师伯就是因此,才大发雷霆,将人逐下了峰。
想到此处,清泠不禁暗暗叹了口气,笔走游龙,故意用了几味非常难以下咽的药材。
她倒不是偷偷对付牧师兄,不过只是想借此,让牧师兄好好吐几日,没准二师伯得知后,心软了,就不再计较牧师兄此前“装病”一事呢?
这也算是变相地偿还了上回牧师兄赠她的糖水。
写好方子后,清泠交给了一旁侯着的弟子,让他直接去药庐里拿药。
还不忘记交代大师兄一句。
“牧师兄未来几日,只怕胃里会有些不适,最好多准备一些蜜饯之类的甜食,饮食方面也须清淡为主。”
林素秋点头应下了,双眸紧紧盯着床榻上昏睡的少年,满脸紧张之色。
清泠见状,忍不住又道:“大师兄只管放心,牧师兄当真并无大碍。”
“我知道,我只是想多看看他。”
“……”
清泠无话可接,只能拱手告退了。
一群人手忙脚乱,总算把偏殿清整出来了。
被褥枕头一律换了新的,林素秋想着,避嫌一二也好,便连着被褥将人抱到了偏殿。
才将人安置到床榻上,姜汤和药就一起端了上来,送姜汤的弟子主动请缨,要搀扶牧白坐起身来喝。
林素秋摇头道:“不必了,你去寻些蜜饯来。”
这弟子懵了:“这么晚了,我上哪儿找?再说了,宵禁时辰快到了,我等也该先告退了。”
也是,天色已晚,宵禁时不许任何人在山间胡乱走动,更莫说是下山了。身为玉霄宗的大师兄,又是执法长老的首座弟子。
又如何能明知故犯?还怂恿其他弟子触犯门规?
可是,清泠师妹既然特意提出要准备蜜饯,必然就有一定的道理。
林素秋道:“辛苦你们了,和外面的弟子都说一声,先行回去罢。”
“是,大师兄。”
待所有人都走后,林素秋小心翼翼地扶起牧白,还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轻声唤道:“阿白,醒醒,阿白。”
牧白睡得很沉,竟怎么都唤不醒。
林素秋只能用勺子一点点地把吹温的药汁,往牧白的嘴里喂。
但每次只能喂进去一点点,牧白的脸色也越来越红,风寒引起的高烧,在他身上无处遁形。一来二去,林素秋也有些急了。
当即什么也顾不得,直接喝了一大口药,作势捧着牧白的脸,直接用嘴往里渡。
哪知一口药才喝进嘴里,林素秋的脸色就瞬间大变,竟忍不住当场呕了出来。
难怪清泠师妹要那般嘱咐他,这药的味道不能仅用苦涩来形容,滋味非常奇特,简直是难以下咽!
林素秋尚且如此,更莫说是一向娇气的牧白了。
“阿白,你乖乖在这里等着大师兄,大师兄这就去寻玉书,他那里一定有蜜饯。”
林素秋把人重新放倒在床榻上,温热的手背轻轻贴了贴牧白的额头,触手滚烫。
他赶紧绞了湿手帕,放在牧白的额头上。一步三回头,满眼不舍。
最终还是狠了狠心,转身离开。
外头依旧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路过走廊时,林素秋随意抓过一把竹伞,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夜里。
一颗心犹如置在烧红的火炭之上,深受反复炙烤火燎之痛。
他的脚下走得飞快,夜色暗沉,雨水浸透了鞋袜和衣摆,他也浑不在意。
更顾不得什么宵禁,一心一意就只想赶紧寻到江玉书,取来蜜饯,他好回去哄着牧白把药喝了。
哪怕事后,因此受惩,也在所不惜!
突然,眼前出现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林素秋眉头一蹙,瞬间顿足,第一反应以为对方是与他一样犯了宵禁的弟子,下意识出言训斥:“已至宵禁,何人胆敢在山中闲逛?还不速速回去!”
“怎么,许久未见,连为师也不认得了?”
刚好头顶闪电划过天际,犹如一条银龙,将夜色一分为二,短暂地照亮了整片大地。
林素秋瞳孔剧颤,下意识双膝跪地,手里的竹伞也应声落地,倾盆大雨一瞬间将他淋透了。他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徒儿不敢!”
“不敢,现如今,你又有何不敢的?”
雨夜之中,奚华一身白衣,手持一把竹伞,伞面白生生的,他整个人也是披麻戴孝,不染纤尘的样子,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格格不入。
脸上的神情,却比这阴沉的雨夜,更加森寒无情,冰冷刺骨。
“你既知宵禁,又明知故犯,岂不是错上加错?”
林素秋忙抬头道:“师尊,徒儿事出有因!我须得……”
话音未落,竟直接被奚华当场打断,沉声道:“对便是对,错便是错,无论你有多少借口,都不是你明知故犯的理由。”顿了顿,又道,“罚你去思过碑跪省,你可有怨言?”
“师尊如何责罚徒儿,徒儿都没有丝毫怨言!只不过,徒儿现在有非常紧急之事,必须去寻江玉书!待徒儿寻他归来,就一定前去思过碑跪省!”
“怎么,你竟敢违抗师命?”奚华的语气瞬间阴沉了几分。
“徒儿不敢!是……是因为阿白,他染了风寒,一直高烧不退!清泠开的药方,实在太苦了,阿白他喝不了,徒儿就想去寻江玉书,讨几颗蜜饯来……师尊……”
林素秋拱手,满脸恳求道:“师尊,徒儿自愿受双倍责罚,只求师尊网开一面,放徒儿前去,只要阿白喝了药,把烧退了,徒儿立马就去罚跪,求师尊开恩!”
语罢,他直接叩首,溅了满脸水花。
可师尊现如今似乎是铁石心肠,明明从前待他是有几分偏爱,对待牧白更甚。
出口之言,异常刻薄无情。
“他犯了错,受罚是应当的,是死是活,看他造化,纵然是死,也是他咎由自取!同你何干?”
林素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脸惊诧地抬起头来,唇色都白了,喃喃道:“师尊,他是……是牧师弟啊,是牧白……”
奚华冷笑:“现在就滚去思过碑跪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脑子清醒了,再滚去戒律堂受三十鞭,否则,你就再也不要唤本座师尊!”
“本座也自当从未收过你这个徒弟!”
最后一句话,重到像是山峦崩塌一般,重重地压在了林素秋的肩上,他的唇瓣一直发颤,蠕动了许久,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眼眶渐渐烧得通红无比。
雨水哗啦啦地砸在他的身上,他几乎有些跪不稳,身形摇摇欲坠的。
脸上早就分不清楚,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了。
在同奚华身形交错的一瞬,林素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尊,徒儿到底做错了什么?阿白又做错了什么?”
奚华冷笑:“想不明白,就跪着好好想,一日想不明白,就跪一日,十日想不明白,就跪十日,双腿跪断为止!”
他当然不会告诉林宓真话了,他怎么会承认,自己心胸狭隘,就是见不得任何人接近牧白?
他又怎么会向自己的大徒弟承认,自己就因为大徒弟在道场上,当众抱了牧白,还直接带走了牧白,就嫉妒得恨不得清理门户?
错,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但又一定得有人承担这份错!
首先排除小白,再是奚华自己。那么,错的人就只能是林宓了。
要怪就只能怪林宓有眼无珠,连自己的师娘都敢觊觎。
奚华自认为对他已经网开一面了,换作旁人,双臂早就被他斩下来了。
而他只不过是小惩大诫,林宓应当感激涕零才是。
岂敢如此质问他?
简直,不知死活!
奚华去了林宓的别院,连伞都顾不得收,直接一把甩在廊下,大步流星地冲进偏殿里。
偏殿里灯火通明。
床榻上躺着的少年面色红润,唇瓣却已经干裂到出血,昏迷不醒间,还一直喃喃自语。
“水……给我水……好渴。”
“师尊来了,小白,师尊来了!”奚华冲进里殿,可寻了一圈,竟没寻到茶壶。
顿时一股无名火瞬间就冲了上来。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照顾小白的?
竟连壶水都不曾放在房里?
奚华恼怒归恼怒,转身又出去寻茶水,可才一转身,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异响,他回身瞬移而至,一把将歪下床榻的牧白接了个满怀。
“水,我要喝水,好渴……”牧白迷迷糊糊的,无意识地抓紧来人的衣袖。
“好,你别急。”奚华将人抱在怀里,目光在床边的矮桌上,放的一碗姜汤和一碗药汁之间来回逡巡。
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办法。
直接以掌为刃,割开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血管。
奚华满脸温柔地把鲜血直流的手腕,凑上了牧白干裂的唇瓣上。语气满是宠溺,还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喝罢,渴了就多喝一些,管够。”
看着少年抓着他的手腕,大口大口吸|食着他鲜血的贪恋模样,奚华笑得越发开心了。
“小白,你或许不知,为师小时候,一直被一群无知小儿骂作野孩子,说我有娘生,没娘养。明明我只是蹲在角落里,自己跟自己玩,可他们却偏偏要拿石头,烂菜叶子,臭鸡蛋往我身上砸,把我砸得臭烘烘的,就骂我脏,说我从头到脚都脏,连血,肉,骨头都是脏的。”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脏,我不过就是两个男人无媒苟|合之下,凝结出的怪胎,根本就没有人爱我。”
“等我稍微大了些,就开始杀人,一直杀,杀了很多人,满手都是血,更脏了。”
“因为怕脏,所以,我总爱穿白衣,衣服可能是我身上最干净的地方了。后来,我的修为越来越高,在玉霄宗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不论是仙盟,还是其他界,对我都有几分忌惮。”
“他们厌恶我,也畏惧我。”
“只有你不一样。”
话到此处,奚华微微一笑,空出的左手一遍遍地抚摸着牧白的头发,轻声道:“只有你不一样。十年后再度相逢,你失去了往日记忆,竟主动替我擦拭剑上的血迹。”
“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包括我的师兄师弟。他们只会在乎我,有没有杀干净,只会让我亮出剑刃对敌,但从来没有人为我擦拭血迹。只有你。”
奚华见他喝够了,就将人放在床榻上,用衣袖缓缓擦拭着他唇上残留的血迹。
“小白,是师尊的错,那时师尊就已经动心了,可师尊却不自知,总觉得你是别有目的。”
“而现在,师尊真的,一心一意只想待你好,师尊是真的喜欢你,非常喜欢。”
他的眼泪,也应声掉了出来,很大的两滴,啪嗒啪嗒砸在了牧白的唇上。又被他亲手擦干净了。
“如果,你将来有一日,胆敢对为师的真心弃之如履,那么,就不妨尝一尝为师的手段。”
“试试玉霄宗的执法长老,到底是不是徒有虚名。”
“不过,”奚华凑近,轻轻在牧白唇上留下一吻,更温柔,也更恳切地道,“为师还是希望……不,是求你好好爱我。”
114 ☪ 勾引师娘,罪不当死么?
◎师尊撞破大徒弟勾引小徒弟现场◎
牧白昏昏沉沉睡了很长一觉, 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
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奚华逐下青华峰了。
统子那头小猪也不知道野哪里去了,牧白才将将坐起身来, 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他抬眸一瞧, 就见来人是江玉言,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么?”
江玉言手里提了个方方正正的食盒, 见他醒了,便将东西都放在了矮桌上。
起身走到水盆边, 拧了湿手帕,作势要给牧白擦一擦脸。
牧白连连摆手, 有些难为情地道:“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他接过手帕, 随意往脸上擦了两把,等江玉言把手帕接走,才又开口道:“江师兄, 我住在你这里,会不会太叨扰了?”
江玉言正把饭菜从食盒里往外端,闻言便摇头道:“是大师兄将你带回了自己的别院里。这里也是你小时候住过的偏殿, 你安心住下便是了。”
牧白恍然大悟, 他确实记得自己晕倒之前,看见了大师兄。
余光一瞥, 见江玉言一把将矮桌放在了床榻之上,牧白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又没瘫床上, 可以自己下来吃的!”
可他才刚刚要起身, 又一阵腿脚无力, 缓缓跌坐回去了。
啧吧啧吧嘴, 牧白颇有些难为情地同江玉言四目相对了一眼, 挠了挠侧脸,小声道:“那……那要不然还是坐床上吃罢。”
江玉言倒也没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白陶瓷罐,推到了牧白面前。
牧白大口吃饭,瞥了一眼,含糊不清地问:“这是什么?”
“是蜂蜜。”江玉言解释道,“一会儿你吃完了饭,就把药喝了,先喝一口蜂蜜,再喝口药。”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喝药而已,我不怕苦的啊,不用不用。”
牧白用拿筷子的手背,把装蜂蜜的罐子推了回去,又一口气吃了两个素包子。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包子馅竟还是酸笋的,虽然没沾荤腥,但吃起来异常爽口。
连配白粥吃的小菜,也有一盘子笋片。
牧白记得,他只骗过奚华说,他爱吃笋,除了奚华之外,再没这样骗过别人了。
江玉言原本话就不多,今日话又格外少。
片刻之后,牧白放下碗筷,慢慢把嘴里最后一口包子咽了下去,才状若无意地问:“大师兄哪里去了?”
“药快凉了。”
“……”
牧白估摸着,自己要是不先乖乖把药喝了,江玉言是不会告诉他的,索性就端过碗,打算一口气直接灌了。
“你最好还是先尝一尝蜂蜜。”江玉言好心提醒。
“不用,我今年都十七岁了,谁家十七岁的男人,喝个药,还配着蜂蜜啊?”
牧白直接摆手拒绝,可才喝了一口,就脸色骤变,实在没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江玉言似乎早有准备,手疾眼快地用空碗接住,然后看着牧白憋成猪肝色的脸,默默把罐子推了过去。
牧白:“……”
连续打脸两次,纵然再厚实的脸皮,也有些遭不住。
古人诚不欺我,不听别人劝,吃亏在眼前。
他默默把罐子打开,用刚刚喝粥的勺子,挖了一大勺蜂蜜含嘴里,方才那股难以言喻的怪味,瞬间就冲淡了许多。
牧白就这样,吃口蜂蜜,喝口药,勉勉强强喝下了大半碗,就无论如何也喝不进去了。
好在江玉言一向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见状也没有强迫他。只是默默把碗筷收了起来。
转身便要离开。
“哎!江师兄!你怎么走了啊?”牧白急了,直接上手拽他衣袖,“你还没告诉我,大师兄哪儿去了呢!”
江玉言道:“大师兄有事下山去了。”
“那他何时回来?”
“不知。”
“他没跟你说?”
“没有。”
“江师兄,你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
牧白扯紧了江玉言的衣袖,看着他慢慢转过身来,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牧白还是对他用了读心术,又问道:“大师兄此前受的伤,还没痊愈,有什么紧急事,非要让他亲自下山去办?交给旁人不行吗?”
江玉书面不改色:“门中公务本就沉杂,再者,试炼大会近在眼前,大师兄从前也会帮衬着师长们处理,对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更为得心应手。”
而牧白听见的却是,大师兄不知何故,被罚去思过碑反省了。
外面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大师兄伤势未愈,独自跪在雨地里,整座山的人都知道,就独独牧白不知。
没有任何人敢告诉牧白,江玉言也不敢,而自从上回和牧白下山后,江玉书就被关了禁闭,直到今日还没放出来。
得知这两件事后,牧白心尖狠狠一颤,但表面不显分毫,还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大师兄回来。”
江玉言暗暗大松口气,见牧白如此乖顺听话,心里隐隐有些难受,他此前难免因为弟弟被罚,而暗暗迁怒牧白。
眼下又觉得牧师弟同玉书一样,都是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只不过,牧师弟注定不是他弟弟能高攀得起的。
不过幸好,牧师弟的心思,从来也不在他弟弟的身上。
江玉言只能默默为大师兄祈祷,至于其他方面,则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待人走后,刚刚还满脸笑容,对着江玉言挥手告别的牧白,瞬间沉下了脸。
一定是奚华!
一定是他!
除了他,整座山上再没有人敢如此苛待大师兄了!
定然是奚华得知了道场上发生的事,以牧白对他的了解,师尊为了不落人口舌,定然还拿捏了大师兄别的错处。
以此来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不过牧白暂且猜不到,师尊拿捏了大师兄什么错处。但只要一想到,大师兄重伤未愈,被罚跪在雨地里,一股火气就簌簌地往上窜。
不管大师兄是不是主角受,就凭牧白和大师兄认识以来的交情,就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受苦受难。
还有就是,牧白觉得奚华此举只怕是妒火攻心了,行事都有些剑走偏锋啊。
就算大师兄犯了什么错,但他重伤未愈,奚华这时候罚他,很难不招惹非议。
还让本来就有些裂痕的师徒之情,雪上加霜。
不过,牧白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来个一箭三雕。
一来,他跑去和大师兄同甘共苦,增进和大师兄的感情。
二来,苍玄风和奚华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大师兄若是就此心灰意冷,离开了奚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省得将来受夹板气。
三来,奚华不是故意装冷漠,装无情,要狠狠把牧白推离自己么,那牧白就顺水推舟,成全奚华。
只要奚华不时时刻刻盯着他,他就有大把的机会私会苍玄风。
也许,还有个第四雕,五毒中有一毒为“慢”,意为“傲慢”,奚华对大师兄表现出的态度,就是极度傲慢轻视,丝毫未将大师兄放在眼里。
若是再得一根缠心藤,骗取苍玄风的几率也更大了。
还有就是,苍玄风为了让牧白召唤出缠心藤,势必会搞事情,以此来推动任务进程。
与其坐等着苍玄风搞事情,不如牧白亲自搞事情,局面反而不会那么被动。他坚信,就以师尊的水准,一定会对此早有防备。
纵然奚华急火攻心,色令智昏,但他身后还有奉微和云千羽,大家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所以,一起火力全开,谁都不要心慈手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绝对没有回头的道理。
牧白也绝对不会回头。
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改变他回家高考的决心。
外头依旧风雨交加,大雨滂沱,整个玉霄宗都被氤氲的水雾笼罩。
牧白随手从走廊里,抓过把竹伞,大步流星地冲进雨地里,因为不知道思过碑的位置,统子也不知去向。
他只能先往道场跑,路遇一名匆忙躲雨的弟子,抓过便问:“思过碑在哪儿?”
“牧……牧师兄?你怎么出来的?”
“我当然是用腿跑出来的,别废话!快告诉我,思过碑在哪儿?!快!”
这名弟子立马闭口不言,一副死都不能往外说的样子。
牧白一看他这样,当即就觉得大师兄可能遭了大罪,心里一急,竟脱口而出一句:“说不说?!不说的话,我今日就让你死在此地!”
此话一出,不仅这名弟子懵了,连牧白自己也懵了。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好生狂妄!竟敢对同门师兄弟,放出此等狠话,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让他死在此地!”
二人同时回头,就看见一名身穿玄色道袍,不苟言笑的俊美青年,执伞立在雨地里。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此人生了一双幽蓝色的眼眸,深邃平静得犹如湖面一般,波澜不惊,但此刻隐隐闪烁着怒意。
“弟子拜见小师叔!”这名弟子立马规矩地拱手行礼。
牧白后知后觉,也赶紧跟着拱手道:“弟子牧白,拜见小师叔!”顿了顿,他又仰头,刚准备说一句,我方才是无心之言,还望莫怪之类的话。
就意外瞥见云千羽的脖子后面,露出了一团卷卷的粉色猪尾巴。
牧白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抬手一指:“猪……”
云千羽脸色骤沉:“你说什么?”
“我……我说,说猪……诸…诸师门之英灵在上,弟子方才是有口无心,还望小师叔莫怪!”
牧白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赶紧把手放下了,话才一圆上,就瞥见统子那只小猪,竟然藏在云千羽身后。
此刻飞了出来,遥遥地跟牧白大眼瞪小眼,然后在牧白无比震惊的目光下,统子飞过去亲了一口云千羽的脸,然后双爪捂脸飞了回来。
牧白:“……”
“有口无心么?我看你是包藏祸心罢。”云千羽冷笑,示意那名弟子退下,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而后才道,“看来,你的风寒是好了。”
“小师叔,我已经知道了,就不要再继续瞒我了,我幼时记忆尽失,不知思过碑在何处,还望小师叔为弟子指路!”
云千羽微微蹙眉,略一思忖,伸手为他指了条路。
牧白眨了眨眼睛,就听见统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错啦,小师叔就爱作弄人!小白,在反方向,我带你去!】
“……”牧白拱手,“多谢小师叔!”
然后调头,果断地往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云千羽:“?”不是说,不认识路么?还一路抓着人就问。
这个牧白到底是有什么依据,能立马识别出,他指了个反方向的?
是因为……冰雪聪明么?
那二师兄喜欢牧白,也是因为这点么?
所以,二师兄喜欢聪明的?
在统子的指路下,牧白很快就寻到了思过碑,遥遥就见一块高达数十丈的石碑,屹立在山间,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狂风骤雨之下,大师兄的身影单薄的厉害,看起来只有很小一团。
牧白心尖一颤,撒腿就跑了过去,一下扑到了大师兄面前,为他撑伞,话一出口,声音就有些沙哑。
“大师兄!”
林素秋神情诧异,惊道:“你怎么过来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染了风寒还没好,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这里也不是大师兄该来的地方!”牧白蹲在他的面前,满脸倔强道,“大师兄,你不要赶我走,发生何事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林素秋摇了摇头,冲着他笑了笑:“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一向最听话了,外面雨大,寒气重,你本就还在病着,怎能……咳咳咳。”话未说完,他自己反而剧烈咳嗽起来。
可能是重伤未愈,又在这里跪久了,还淋了雨,竟咳出了血。
牧白一急,忙伸手拉他起来,大声道:“大师兄,要回就一起回去!你本来就重伤未愈,现在又咳血了,必须赶紧回去!”
“阿白,我……我没事,咳咳咳。”林素秋面色苍白,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安然无恙,可鲜血还是顺着唇齿溢了出来,饶是如此,他还是先关心牧白,“阿白,你听话,是师兄犯了门规,理应受罚。”
“那大师兄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罚跪在这里?”
林素秋道:“犯了宵禁,也许,还有更多错。但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仰头,目光穿透密集的雨帘,望向了思过碑,轻声道,“阿白,你知道吗?这块思过碑记录了玉霄宗所有的门规。”
“……”
“一共三千二百一十三条。从昨夜开始,一直到现在,我反复看了很多遍,但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让师尊这般厌弃我。”
“……”
“山上的清规戒律,没有哪一条约束门中弟子,禁止同门之间,互生情意。”
“大……大师兄……”牧白为此感到非常抱歉,为了能够回家,他确实伤害到了大师兄。
他欺骗大师兄的感情,是他不对,待他回家之前,他一定会送一只眼睛给大师兄。
就当弥补对大师兄的亏欠。
“从小到大,师长们传授了我许多术法,以及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是,没有一样术法,能禁锢住我的心,亦没有哪一条道理,能够教会我,如何放下一段感情。”
牧白心道,大师兄想放下的这段感情,肯定不是指自己了。
果不其然,大师兄消瘦的肩膀,狠狠颤了颤,好似再也忍耐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哭声:“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师尊要这样厌弃我…?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我真的想不明白……”
“因为不爱。”牧白从旁轻声道。
林素秋身形一僵,愣愣地抬眸望向他,眼睛湿漉漉的,红着眼眶喃喃:“这就是……原因?”
“大师兄,与其苦苦追寻一份无望的爱,不如彻底放下,有人曾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牧白两手抓着伞柄,几乎把大半个伞面,都撑过了大师兄的头顶。
虽然,大师兄已经浑身湿透,也不在乎再多淋一淋雨了,但牧白对他终究心里有愧。
总想着,在自己离开之前,对大师兄好一点,再好一点,竭尽自己所能,保护好大师兄。
“大师兄,你应该彻底放下师尊了,师尊不爱你,可是,还会有其他人爱你。”
林素秋:“那……你爱我吗?”
“大师兄人这么好,谁见了不喜欢啊,除了我,肯定还会有其他人爱你。”牧白打了个太极。
“可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爱不爱我,又是否愿意与我结为道侣?”
林素秋整个人湿漉漉的,看起来楚楚可怜,实在令人心生不忍。
牧白也是于心不忍。
统子从旁大喊大叫。
【呦吼,呦吼!小白好棒!小白好厉害!情感管理大师,非小白莫属!快,答应他,答应他!和他成亲!】
牧白简直想一巴掌盖死这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猪,但在大师兄这样可怜,又害怕被伤害的无助眼神注视下,又实在说不出别的。
“我……我当然是愿意的,可我……年纪小,而且,我父母双亡,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我懂,你放心。”林素秋向他郑重其事地许诺,“这事就交给我便是,我绝不会在此事上,委屈你分毫!”
说罢,就抬手欲抓住牧白的手。
然而,还没抓到,就听嗖的一声,牧白双手掌心骤然一麻,手里的竹伞就脱手飞了出去,倒在了雨地里。
大雨劈头盖脸浇了下来。
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双双转头一瞧。
就见奚华等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此地。
又不知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牧白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还没来得及开口,林素秋就一把将他护在了身后,沉声道:“此事不怪阿白!都是徒儿的错,师尊要罚,便罚徒儿!”
奚华冷眼相看,心道,他自然知道此事不是小白的错,小白一向善良,又天真烂漫,别说今日是林素秋跪在此地受罚,就是……就是把小白此前看中的那匹叫作花枣的马,牵过来淋一场,小白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就是小白的天性,善良纯洁到像是块通透的琉璃,一点点坏心思都没有。
也是,只有纯净如小白这样的少年,才能敞开心扉,待奚华情深似海。
奚华既享受了小白的纯善,也就绝对不会因此而埋怨他。
可是,林宓千不该,万不该,觊觎牧白!
勾引师娘,罪不当死么?
115 ☪ 大师兄求娶小白
◎师尊亲手开启修罗场◎
对于奚华来说, 小白的善良,本身就是无价之宝,任何人都不可以毁损分毫。
可是……
奚华还是会因此而嫉妒, 他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即便刚刚那两双手, 并没有握在一起,但他还是恼怒地恨不得当场剁下林宓的双手!
可是, 如果奚华真这么做了,一定会吓坏小白的, 他只是想暂时“冷落”小白,从未想过要真正地伤害小白。
“二师兄, 阿宓重伤未愈,纵然犯了再大的错, 罚也罚过了,他已经知错了。”
云千羽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雨地里淋成了两只落汤鸡的少年, 尤其是牧白,淋过雨后,整个人湿漉漉的, 眼睛圆溜溜的, 很大很亮,显得非常可怜。
他隐隐有点明白, 为何二师兄会偏宠牧白了。这小东西不仅聪明,还惯会装可怜。
同小时候顽劣的性格截然不同, 又生了副好容貌, 明明只是蹲在阿宓身后, 一句话都没说, 却好像受尽了委屈。
让人看了, 就忍不住心生几分怜悯。
确实是有些手段的,否则怎能迷惑得了二师兄?
牧白的脸色煞白,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根本就不敢抬头望向奚华。
他甚至有一种被夫君带人捉|奸在床的错觉,好似他就是那种寡廉鲜耻,水性杨花,喜欢背着夫君在外勾三搭四的荡夫。
即便,牧白不断在心里安抚自己,这不过只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而已。
他没有寡廉鲜耻。
没有水性杨花。
更没有在外勾三搭四!
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可牧白还是会在奚华森寒阴冷的目光注视下,把头埋得更低了,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吓的。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还下意识两手死死揪住大师兄的衣袍,往他身后藏了藏。
林素秋瞬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微微侧过头,温声细语地安抚道:“不怕,凡事都有大师兄在。”
奚华见状,几乎要控制不住,当场怒杀徒弟,宽袖之下,十指紧攥成拳。
但他终究害怕会吓坏牧白,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
假装自己丝毫不在意两个徒弟之间的相互拉扯,脑子里还回响着,方才牧白说的话。
他说,他愿意。
愿意什么?
同林素秋成亲么?这也是小白“爱”师尊的一种方式么?
在离开师尊的第二日,就另寻新欢了。生怕气不死师尊,还是觉得林素秋活够了?
云千羽冷笑道:“你究竟做了多少亏心事,竟怕成这副模样?”
牧白当然知道,这话是问他的,刚要开口替自己辩解一二,大师兄已经抢在他前面开口道:“三位师长在上,今日之事,错不在牧师弟身上!他尚年幼,又离开师门多年,前阵子牧家突逢大难,师弟他受惊过度,失去了往日部分记忆,自然不知山里的规矩,而我身为他的同门师兄,理应对他有管教之责!”
“师弟他只是担心弟子的安危,遂才私自前来,弟子愿受一切罪责,只求师长们开恩,饶过牧师弟!”
说罢,林素秋就拱手,重重拜了下去。与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奚华,天差地别。
云千羽道:“都十七岁了,还小么?”
林素秋拳头一紧,微微抬眸,望向了云千羽,眼里满是哀求之色。
云千羽见状,似有些不忍,眉头都微微蹙了起来,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侧眸望了一眼奉微。
见奉微只是束手站在一旁,江玉言从旁撑伞,师徒二人都缄默不言,不同的是,当徒弟的是低眉顺眼,规规矩矩,而当师父的,则是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像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与其说是在观看,不如说是在欣赏眼前正上演的好戏。
雨势越来越大,整座宗门都被笼罩在了浓郁的水雾里。到处都湿漉漉的。
雨水砸落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一时间场上的气氛,竟有些诡异的死寂。
他们站着,撑着伞,一身锦衣华服,如神明般身姿伟岸,周身有灵力护体,连地上的积水都不曾沾染衣袍分毫。
以上位者的姿态,高高凌驾于他二人之上,目光满是审视意味地凝视着雨地里狼狈不堪的两个少年。
奚华面无表情的,似乎在考究,要怎么处置两个孽徒。
好似天生掌管着生杀大权一般。
牧白尚且好些,他借着大师兄的身子,只是蹲着,并没有跪下。
而可怜的大师兄,是在场唯一一个屈膝下跪,并且叩首的人。
牧白一看大师兄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现代人平等的思想,又隐隐作祟了。他好几次都想把大师兄拉起来。
可又觉得,他手里拉的不是大师兄一个人,而是整个修真界尊师重道,等级分明严苛到,几乎是残害人的封建思想。
区区一个他,哪有这样的本事?
许久之后,还是云千羽打破了僵局:“阿宓,你可要想清楚了,不是你的错,又何必一腔热血地往自己身上揽?”
林素秋道:“弟子甘愿受罚,绝无半句怨言!但求师长们饶过牧师弟!”
牧白忍不住暗想,自己也没犯啥错啊,不就私自跑来思过碑,看望大师兄了?
还有就是……和大师兄勾勾搭搭,纠缠不清,说了点有的没的,但大师兄也说了,山里并没有任何门规禁止同门之间互生情意。
那么,就算他确实有错,也只是鸡毛蒜皮的小错,至多不过就是关几天禁闭?
哪知便听云千羽道:“那你可知,牧白私自过来探视受罚弟子,论门规当罚四十杖。”
此话一出,牧白当场就懵了,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瞧你这副眼神,是在怀疑我么?”云千羽抬手指了指思过碑的某一个角落,精准无比地说道,“你可以回头自己看,第一千一百三十二条。”
牧白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雨水劈头盖脸淋了他满头满脸,他抬手随意抹了几把,雨中视线受阻,什么也没瞧清。
只是又听见云千羽说了句:“看来,你需要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门规了。”
奚华始终面无表情,即便听见此话,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似乎默认了云千羽的话。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在看见牧白蜷缩在雨地里,抬手抹泪时,指甲深深剜进了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很快就把地上的积水,染成了淡淡的粉色。奉微见状,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小师叔,牧师弟风寒未好,受不得杖刑,弟子愿替牧师弟受,还望小师叔成全!”林素秋往云千羽的方向拱手,满脸哀求之色。
牧白还在发懵,杖刑应该就是用那种成人手臂粗的大棍子,往身上打。
从小到大,他家一直施行素质教育,别说用棍子打了,就是筷子都没上过身。
四十杖……会死人的,好么?
还有,大师兄一口一声,牧师弟年幼,牧师弟风寒未好,受不住的,可大师兄难道忘了,他自己才是重伤未愈,方才还吐了血。
饶是如此,竟还愿意替牧白受罚。
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牧白本来就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
“大师兄,我的错,我自己扛,不用你替我!”
牧白琢磨着,奚华现在根本就不会罚他的。
在玲珑玉的保护之下,责罚牧白,分明就是在责罚奚华自己。
除非奚华脑子里有毛病,才会自己责罚自己!
哪知,奚华竟当场认同了云千羽的话,甚至还冷冷道:“是该罚你,再不好好管教你,只怕,你眼里都没有本座这个师尊了。”
牧白简直懵了。
统子从旁啧啧称奇。
【小白,你说,奚华现在是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啊,打你,不就等同于打他自己?你要不要念念咒,看看能不能再召唤出一根缠心藤?】
牧白却觉得,不能够,才这么点事,不至于让师尊因为嫉妒,而犯了“痴”,远远没到愚痴蒙昧,因妒失智的地步。
当然,试一试总归没有坏处的。
所以,牧白就藏在大师兄的背后,悄悄念痴咒。
果不其然,风平浪静。象征着“痴”的缠心藤,并没有幻化而成。
“师尊!”林素秋惊慌失措,连声祈求,“都是徒儿的错,是徒儿没有管束好师弟!师尊要罚,便罚徒儿一人足矣!”
奚华冷笑:“别急,你也跑不掉!”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冷,“昨夜为何罚你来此地跪省,现可知错?”
林素秋道:“徒儿知错,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儿一人之过!但求师尊饶过阿白,徒儿愿承担一切罪责!”
“何错?”奚华逼问。
林素秋:“除了犯宵禁,还有……”他转头望了眼牧白,更大声道,“师尊,徒儿是真心喜欢阿白!求师尊成全!”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无不惊讶。
统子趴在牧白耳边,感慨不已。
【大师兄真是勇气可嘉啊!】
牧白满脸惨不忍睹。
他觉得,这不是勇气可嘉,而是自寻死路啊!
奚华攥紧拳头,因为牙齿咬得过于用力,脖子上的一根青筋都在剧烈跳动。
好一对落难鸳鸯啊,真是好一个痴心不改的林宓!
那奚华今日,就非得当棒打鸳鸯的大棒,狠狠拆散这对有情人!
“你还真是不知廉耻!素日为师就是这般教导你的么?你何时也染上了断袖之癖?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统子从旁嘀嘀咕咕。
【啊呸!自己就是个断袖,还骂别人不知廉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奚华太霸道了!】
牧白心道,这不仅是霸道,也是双标啊,这两句话斥责出来,连云千羽的脸色都跟着变了变。
“师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儿的错,也是徒弟先喜欢上了阿白,徒儿自知让师尊颜面受损,但还是斗胆请求师尊赐婚,成全我和阿白!”
说着,林素秋又拱手拜了下去。
牧白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场上很快就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他心如死灰,不知该如何面对眼下情景。
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奚华才冷冷开口:“你想求娶牧白,可以!”
林素秋大喜过望,猛然抬眸,连牧白的脸上也浮现出震惊之色。
“不仅是你,任何人都可以求娶他。”奚华的声音更冷了,“为师即日便传讯下去,试炼大会中,夺得桂冠者,即可与本座的小徒儿,结为道侣!”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瞬间息声,只留下来簌簌的风雨声。
牧白懵了好久之后,才猛然抬眸大声道:“任何人都可以?”
“是,任何人都可以。”
“那师尊有没有考虑过徒儿的感受?”牧白满脸震惊,“我是个人,不是试炼大会的奖品!”
“你现在就是了。”奚华冷眼睨着他,“难道说,你要违抗师命么?”
牧白哑口无言,又猛然想到什么,难道说,师尊是想搞波大的,试炼大会那日,不仅是仙门百家到此,就连其他界也会远道而来。
这个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到时候燕郎亭,柳澄,不得发了疯一样?
届时为了求娶牧白,只怕都会争得你死我活。
师尊该不会是想挑拨仙盟和魔界的关系,等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罢?
还是单纯急火攻心,气急败坏到剑走偏锋了?
牧白觉得,二者皆有。
但这事难道不荒唐吗?
正经门派,哪有让门中亲传弟子当试炼大会的奖品?
这就好比公开给他招亲!
比当街抛绣球还要离谱!
师伯也能坐视不理?
牧白悄悄望向奉微,就见他面不改色,甚至脸上还流露出几分宠溺的笑。
竟然还在笑!
奚华是救过奉微的命吗?奉微竟这般纵容他?
【小白,对师伯来说,两个师弟犹如他的命|根。】
牧白暗想,我以前没看出来,不过现在看出来了。
林素秋错愕了许久之后,见师尊不似说笑,便拱手应道:“好!那待徒儿夺得试炼大会桂冠,就向师尊求娶阿白!”
奚华冷笑,试炼大会的隐藏奖品,还有他的夺命一剑。
说来说去,林宓还是不知错!
不仅不知错,还一再拱火!
但凡知错了,嘴里就不该再说一句“阿白”!
师娘的小名,也是区区一个弟子能唤的么?
谁给他的胆子!
奚华自然不会告诉他,错在何处,只是冷漠无情地道:“看在你重伤初愈的份上,为师罚你六十鞭,你可认罚?”
昨夜还说是三十鞭,今日就翻倍了。
林素秋满嘴苦涩,心道,看来师尊现在真的很厌恶他啊。
“徒儿认罚!但……”他满脸不忍地望了一眼身后的牧白,咬了咬牙,又求了一句,“求师尊开恩,饶阿白一回!他已经知错了!”
“七十。”
“师尊,阿白当真知错了!”
“八十。”奚华依旧面无表情。
只是林素秋每喊一声“阿白”,就苛刻地往上加十鞭。
林素秋哪里明白,他只是以为,师尊不允许他给牧白求情,那么,今日那四十杖,牧白是受定了!
“大师兄,算我求你了,别说了!”牧白从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儿道,“求你了,求你了,我受得住!”
“可是,阿白……”林素秋话音未落,奚华又落下一句。
“九十。”
这下牧白不干了,差点原地蹦起来,大声道:“大师兄没有再给我求情了!师尊为何还要……呃。”他被奚华一记冰冷阴狠的眼神吓到了,话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蔫吧地缩了回去,吓得不敢再动了。
作者有话说:
小燕/柳澄:哎呀,还有这种好事?!等等,速来!
苍玄风:那瞎子也来凑波热闹。
小白的天生炉鼎之体,即将大爆发啦。
116 ☪ 师尊在众人面前演戏
◎师尊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然后就听见奚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那不妨凑个整数。”
“一百鞭, 你,或者他,可是对为师的判罚, 有什么不满?”
“没……没有了。”
牧白病殃殃地摇了摇头, 淋了雨,本来都退烧了, 此刻又昏昏沉沉起来。
大师兄也是可怜的,别人家主角受, 风光无限,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豪车列队, 美人相迎。
结果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凄凄惨惨,遇人不淑, 被各种插刀,小可怜一个,连穿书者的任务, 都是建立在大师兄的痛苦之上!
还被一直以来, 最敬慕的师尊厌弃至此!
也许,经历了此事之后, 大师兄就能彻底想通了。
早日离开师门,早日逃离奚华的魔爪。
即便不跟主角攻相亲相爱, 那独美也挺好。
牧白还下意识, 伸手扯了扯藏在衣衫里的玲珑玉, 心想, 师尊就算想公开疏远他, 也犯不着责罚他罢。
到时候受伤痛楚的,还不是奚华自己吗?
殊不知此举,好像一颗火星子,瞬间就把奚华彻底点燃了。
误以为牧白这是想摘了师尊赠他的玉。
奚华冷冷一挥衣袖,转身同云千羽道:“召集山中所有弟子前来观刑!”
“二师兄,你责罚牧白,我没意见,但阿宓他……”云千羽面露不忍。
奚华冷笑:“他们是我的徒弟,我要如何处置,何须旁人指手画脚?”
云千羽又侧眸望向了奉微,见大师兄点头了,才拱手下去召集弟子。
很快,整座山的弟子们,都聚集在了附近。
两名执刑弟子走了上前,见他们挨得太近,其中一人下意识要把牧白往旁边拉开。
哪知手还没挨到牧白分毫,就惊觉头顶两束森然的寒光袭来,吓得他手一哆嗦,只好把大师兄拉开了。
执刑弟子一左一右站好,待奚华一声令下,就一左一右打了下去。
奚华把小白的嘴也封了起来,省得小白一会儿胡喊什么“为什么不疼”,“一点感觉都没有”,之类乱七八糟的话,再惹人怀疑。
这刑具打在两人身上,伤得还是两个人。
统子从旁飞过,龇牙咧嘴的。
【好残忍,好可怕啊。】
然后,又刻意绕着奚华飞了一圈,统子啧啧称奇。
【奚华真厉害啊,跟木头一样,明明要承受两倍伤害,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牧白也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不过,他能感觉得到,有什么东西,在后背扫来扫去,挥来挥去的。
就跟羽毛拂过一样,他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了出来。
但就是不疼,一点都不疼。
他偏头望向大师兄,见大师兄跪得很稳,鞭子落下来时,只是蹙了蹙眉,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实际上,他是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呼痛。
牧白看着鞭子密密麻麻咬上了大师兄的脊背,留下了一条又一条狰狞可怕的血痕。
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大师兄整个后背,又被雨水冲刷下来,染红了周围一小片地。
约莫十几鞭下去,大师兄就有些跪不稳了,痛楚在他的脸上无处遁形,脖子上有一根特别明显的青筋,一直剧烈跳动。
一定很疼。
大师兄此番受了大罪,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他今日没有跑出来找大师兄就好了,也许,大师兄就不用在众人面前,饱受酷刑,还颜面扫地。
统子似乎看破了牧白的心思,从旁安慰起来。
【小白,你别难过了,剧情就是这样设定的,反正大师兄早晚要认清奚华的真面目,伤心绝望之下,挥剑断情。】
【长痛不如短痛。】
【早晚都得这样,这件事情你不做,主角攻就会亲手做,到时候大师兄只会更痛苦。】
但这番说辞,也无法让牧白彻底消弭羞愧,终究是他亲手推动了故事发展。
也是他,让大师兄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痛苦不堪。
可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任务,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如果,不是因为劳什子的破任务,牧白又怎么忍心算计大师兄,又怎么忍心欺骗他的感情?
如果,他没有穿到这个世界,那么,现在的大师兄,会不会活得开心一些?
统子从旁神情幽幽地道。
【小白,你真的不需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如果不是有你在,按照剧情进展,大师兄早被奚华囚|禁起来折磨了,这会儿孩子只怕都怀上了。】
【奚华折磨人,手段异常残忍。你知道什么是走|绳和骑马吗?】
牧白:“……”
【不知道啊?那跪钉板,跪铁锁,你总该知道吧?】
“……”
【那拶刑该听说过吧?】
“……”
【反正,只要奚华不囚|禁大师兄,大师兄就该烧高香啦,这点小伤算什么?】
那倒也是,奚华现在几乎全部的情感,都系在了牧白身上,自然没空去囚|禁折磨大师兄。
奚华即便要囚|禁,那也该囚|禁牧白。纵然要强迫生子,被迫的人,也该是牧白。
那什么走|绳,骑马,跪钉板,跪铁链,又什么拶刑,即便奚华真要这么做,这些伤痛,也是落在牧白身上。
【小白,你放心,一旦奚华有囚|禁你的倾向,我一定会抛下一切带你走!】
牧白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他一心一意想要回家,最后会因此伤害多少人。
他是不是太过卑鄙无耻了,居然把自己的回家之路,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简直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果大师兄对他坏一点,差一点,或许,牧白就不会这样内心挣扎了。
可偏偏大师兄待他很好,对他一片真情,可牧白却不得不玩弄大师兄的感情,把大师兄的真心挖出来,再狠狠践踏。
牧白终究心里有愧。
【小白,注意表情管理!】
“……”
表情管理不来,牧白直接顺势扑倒在雨地里,把脸往臂弯里一埋,谁都看不见他的脸。
牧白暗想,自己的后背此刻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定也是血肉模糊的。不过,很快就会恢复如初,而他,也感受不到疼。
他又忍不住偷偷抬眸去看奚华,不知道是因为雨势太大,还是他又发起烧的缘故。
奚华的面容竟然有些模糊,慢慢重影起来。
很快,眼前一黑,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好了!牧师兄晕倒了!”行刑的弟子大惊失色。持着染血的刑具,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我……我也没用太大的力,才……才刚打了二十一杖而已,怎么就晕过去了?!”
奉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停下,然后走至奚华身旁,轻声道:“师弟,我看这样就足够了,他们也该长教训了。”
奚华并未理会,大步流星走了上前,劈手夺过那名弟子手里的刑具,对着昏倒在地的牧白,劈头盖脸狠狠抽了下去。
林素秋惊恐到瞳孔剧颤,猛地要扑过去,却被身后的两名弟子,死死按跪在地。他又无法开口说话,急火攻心之下,又开始呕血,脸色也越发苍白。
在场所有弟子都愣住了,准确来说,是被这种残忍的场面吓住了。
江玉言满脸难以置信,简直不敢相信,牧白有朝一日,居然会被师叔如此对待!
人都昏过去了,师叔竟还不肯饶过他。
硬生生地把剩下的十九,一杖不落地打完了,而且,明明都打够数了,还在继续打。
好像一定要把人打死才心满意足!
终于,那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的刑杖,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在场围观的弟子们,纷纷倒抽一口冷气,有人低声喃喃:“这……这到底犯了什么错?要往死里打?”
“……听说是私相授受。”
“谁跟谁?”
“你说呢?打谁,就是谁啊。”
……
奚华依旧怒火难消,又劈手夺过一旁弟子手里的长鞭,抡圆胳膊凌空抽了下去。
莫说后背了,简直浑身都被打遍了,还有两鞭抽在了牧白的后颈上,掀起好大一块皮肉,看着就疼。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幸好牧白晕过去了,要不然得疼成什么样啊。
林素秋在又一次呕血之后,竟直接冲破了云千羽下的咒,凄厉地大喊:“师尊!再打下去,阿白就没命了!”
回答他的,却是奚华迎面一鞭,席卷过了林素秋的胸口,疼得他面色惨白一片。
身子都微微蜷缩起来。
“住口!本座行事,何须你一个弟子过问?”奚华又冲左右的弟子道,“够数了么?为何不接着打?”
那名弟子被吓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就往后退去,颤声道:“鞭……鞭子在您手里。”
如此,奚华又反手一鞭抽了过去,但这次并未落在林素秋身上。
“二师兄,够了,阿宓身上的伤还没好,纵然有错,也足够他长教训了!”云千羽接住鞭子,挡在了林素秋面前,看着他这副凄惨样子,也是于心不忍。
又如何不知二师兄此火何来?不就是亲眼目睹了两个徒弟拉拉扯扯,亲亲我我。
又亲耳听见牧白说,自己愿意和大师兄结为道侣之类的话。
所以,才恼羞成怒至此。
在云千羽看来,牧白包藏祸心,水性杨花,又不知廉耻,受罚是应该的,可阿宓只是和二师兄一样,受了牧白的蛊惑,罪不至死。
不过,看来二师兄经此一事,是彻底放下了牧白。
他便知道,二师兄即便要去了玲珑玉,也只是顺水推舟,让牧白替二师兄挡伤而已。
如今二师兄毫发无损,而牧白却半死不活地趴在血窝里,足以验证了云千羽此前的猜想。
也好,二师兄早日勘破了情爱,再好不过。
“退下!”奚华冷冷道。
云千羽:“二师兄,剩下的,不如待阿宓伤好之后再罚?”
“我让你退下!”奚华眸色一戾,反手就将鞭子挣了回来,饶是云千羽收手够快,掌心还是被划出一条血痕。
眼看着毫不留情的一鞭又要抽下来,奉微终于开口道:“够了。”见奚华置之不理,眉头一蹙,直接闪现而来,握住了奚华挥鞭的手腕。
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凝固住了。
原本密集的雨珠,也如时间静止了一般,被定格了。
“我说,够了,停下来,你没听见么?”
奉微一改往日笑意吟吟的样子,难得严肃起来,指尖搭在奚华的脉搏上。
忽然,他神色骤变,瞬间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呵了一声,“怎会如此?!”
奚华默不作声,反手挣脱开来,一把将鞭子砸落在地。
周围被定格的一切,也瞬间恢复如初。
大雨哗啦一下,倾盆而下。
但只避开了奚华和奉微。
奚华冷冷一甩衣袖,沉声道:“众弟子听令,不尊门规者,不论是谁,本座都将一视同仁,严惩不贷,任何人不得例外!”
语罢,竟丝毫不顾众人,御剑便飞回了青华峰。
奉微吩咐道:“玉言,你负责将人送回去疗伤,千羽,你随我来。”
————
青华峰上,殿前。
奚华才落剑,身子一软,手扶着殿门倒了下去,面色一白,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伴随着鲜血喷出,他身上的白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染出了猩红,很快,浑身都被鲜血染透。
露出衣衫的后颈上,两条无比狰狞的血痕,触目惊心。
奉微和云千羽追来时,就刚好看见这一幕。
云千羽大惊失色,慌忙冲上前搀扶,惊呼道:“二师兄,怎会如此?!”
“与你无关。”奚华神色如常,随手擦了一把唇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同二人道,“今日,我心情不佳,恕我怠慢,师兄师弟都请回罢。”
“是不是玲珑玉?你真把玲珑玉给牧白了?!当真给他了?”云千羽一脸怒容,“二师兄,你糊涂啊,区区一个牧白,怎值得你为他如此?!”
“所以,方才你当众那么打他,其实都伤在了你自己身上!二师兄,你糊涂!”云千羽又要上前搀扶,却被奚华一掌无情推开。
奚华冷冷道:“是不是你告诉小白的?”
云千羽道:“不是我。”
“不是你…?”奚华冷笑,毫不留情地一掌劈了过去。
云千羽大惊失色,忙侧身躲闪,那一记掌风就打在了他身后的石柱上,顿时轰成了粉|末。
“当真不是我!”他看了一眼,又吼了一句。
奚华只是冷笑,一掌接一掌打了过去,云千羽不愿同他动手。又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即便二师兄受伤了,速度和掌力竟分毫不减。
有好几次,云千羽都差点被他一掌打碎头颅。
饶是如此尽力躲闪,还是会被溢散的灵力所伤。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躲闪至了奉微身后。
云千羽气急败坏道:“真不是我!我发誓!”
117 ☪ 师尊将自己裂心
◎一半心送给小白玩,另一半用来爱小白◎
奉微摇了摇头, 长叹口气道:“好了,纵然是千羽说的,又如何?眼下还说这些做什么?”
“当真不是我!”云千羽提了个音, 十分气愤, “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
“你先退下罢,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奉微道。
“不行!”云千羽摇头, 沉声道,“二师兄受伤了, 我得从旁为他疗伤。”
奉微笑道:“区区一点皮|肉伤,于你二师兄而言, 算不得什么。方才他打你的时候,出招那般凌厉, 哪里像是有伤在身?”
云千羽略一思忖,觉得有些道理。
又见二师兄面色不愉,只得先行告退。
待人才走, 奉微就赶紧上前搀扶奚华,一手抓他胳膊,一手揽过他的腰, 将人托了起来。
“你这又是何苦?同门师兄弟, 还怕千羽会笑话你不成?”
奚华摇了摇头:“我是真心想打他,只不过, 他学聪明了,竟往师兄身后躲。”
“好了, 先进去疗伤, 我倒是有话要问你。”
奉微将人搀扶进去, 安置在了床榻之上, 抓着奚华的手腕, 一番输送灵力之后。
才开始询问。
“区区皮|肉之伤,根本奈何不了你。你这两日。到底又做了什么,才使得灵力耗损如此严重?”
奉微神情严肃起来,“你最好实话实说,你应该知道,我总归是有办法查出来的。”
“师兄不必担忧,试炼大会之前,我定能恢复如初。”
而且,修为还会翻倍往上涨。
妖界煞气重,乾坤塔吸收了不少,回头待他拿回来,加以炼化,假以时日,就连奉微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什么妖界,什么仙盟,合欢宗都不在话下,所有人都别想阻碍他和牧白在一起。
所以挡在他们中间的人,都得死。
“我要听实话。”
奚华道:“师兄,事已至此,多问无益。”
奉微再不同他废话,直接一手抓住奚华的手腕,另一只手伸出二指,探上了奚华的眉心。
片刻之后,奉微瞳孔剧颤,神情都显得无比惊愕。
“奚华,你……你竟用了裂心之术?谁教你的?又是谁给你的胆子?!你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你真的会死!”
“知道,但从小到大,我偷习的禁术还少么?”奚华收回了手,轻轻笑了一声,“大师兄,这些年多谢你处处照拂我,若是师父还活着,他老人家只怕早已容不下我。”
“师父他早就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奉微痛心不已,伸手摸了摸奚华的脸,满眼无奈又痛心,好似看待什么不知分寸的幼童一般,“千羽说得对,你真是糊涂了。也怪我这些年太纵容你,你到底还想怎样?”
奚华摇了摇头:“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好端端的,你费那么大劲儿,裂心做什么?旁人裂心,是想以此来为自己续命,裂一次,多一命。时至今日,以你的修为,又有谁杀得了你?”
“因为,我也需要两颗心脏,但我又没有两颗心。我在这个世间,早已没有亲人了,所以,旁人的心脏与我的身体,终究无法完美契合。只能出此下策。”
他将心脏一分为二。
一半用来送给小白玩,随便他是用缠心藤,碎他的心,毁他的道,还是要挖出来清蒸红烧炭烤,都随他开心。
而另一半,奚华想用它继续爱小白。
虽然心裂成了两半,但他保证,他对小白的爱只增不减。
不会因此而消弭半分。
奚华故作虚弱,攥拳掩唇清咳几声,连同门师兄,他都要利用欺骗,轻声道:“师兄,在这个世间,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无论如何,师兄始终会站在我这边的,对么?”
奉微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突然这般孩子气?”
奚华微微摇了摇头,奉微又道:“你不用试探我了,我修的是善道,行不来恶事,若你执意要走歪门邪道,那我只能——”
话到此处,他长长叹了口气,须臾之后,才又笑道:“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邪?上古神明亦有靠杀戮证道,跻身神位,广修神庙,受世人香火。世间哪有尽善尽美之人,与自己同流,则是正,反之当诛。”
奚华抬眸看他,眼神竟显得十分纯粹,奉微喜欢这种眼神,这让他觉得,奚华仍旧是当年那个,小心谨慎,没有半点安全感,处处需要人照拂的孩子。
“是因为牧白么?”半晌儿之后,奉微问他,“值得么?你修了那么多年无情道,怎么会败在一个孩子手上?奚华,你太让师兄失望了!”
他气得直摇头,但又对此无可奈何。
就好像他管不住云千羽爱慕奚华的心一样。
此刻,他也管不了奚华爱慕牧白的心。
云千羽和奚华,一个是奉微的手背,一个是手心,两个人都是他的命|根子。
也都是他一手带大的,而因为某些原因,奉微其实更偏宠奚华,很多时候都远远超过了师兄弟之情。
奚华小时候是什么品性,又做过什么恶事,其实,奉微多多少少都知道,但他选择睁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奚华实在做得太过分了,才会出手敲打一番,警告他不要任性胡来。
奉微敢说,这天底下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像他这样偏宠奚华了。
他们的师父还在世时,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奚华了,甚至,在师父弥留之际,还试图把奚华一起带走。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师父精通算卦,临终前用尽平生修为,算了惊天一卦,从卦象上得出,奚华日后终将成为灭世大魔头,且来势汹汹,无人能阻。
当时,奉微提议,可以废掉奚华的修为,留他在山中静修。
却被师父拒绝,执意命他清理门户。
奉微最终还是违背了师父的命令,直接送师父升天,才把奚华留了下来的。他以前总觉得,奚华只是年纪尚小,不够成熟稳重,再大一些就好了。
后来又觉得,奚华从小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性格又有些偏执,在山上多修行几年,慢慢就改过来了。
再后来,奉微就觉得,只要奚华开心就好,横竖也没犯下太大的过错。
他亲手教出来的师弟,修为如何,能力如何,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用心呵护出来的师弟,怎么可能堕|落成灭世大魔头?
他承认,奚华确实偏执阴狠,但只是偶尔而已,通常情况下,师弟是很听话懂事的。
只要奉微活着一天,谁敢欺负他的两个宝贝师弟?若是哪一天他死了,他或许会因为舍不得奚华,而带奚华一起离开。
留云千羽镇守玉霄宗。
可是现在,奉微突然觉得,自己悉心照料了几十年的宝贝,被人连根挖走了。
挖走之后,又不好好珍惜,把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师弟,折磨得身心疲惫。
看着自己宝贝了几十年的漂亮师弟,现如今沦落至此,奉微如何能不心痛,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竟说了自认为很重的话,说完之后,奉微又担心奚华心里会不好受,深呼口气。
他又放柔了声音道:“奚华,师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师兄只是心疼你。你千不该,万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这种大事,你怎么不事先同师兄商量商量?”
奚华道:“师兄,我行事自有分寸。”
“你从小就如此,不想说的事,无论怎么逼你,你都不会说,罢了,罢了。”奉微又叹了口气,始终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竭尽所能地给奚华。
可又始终无法真正走进奚华的心里,他不知道,到底是他给的东西,根本不是奚华真正想要的,还是说,他给的原本就不够。
纵然心疼,但事已至此,奉微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从现在开始,一直到试炼大会开始,你都必须好好待在峰上养伤,我每天都会过来,替你疗伤,再给你配一些丹药。”
奚华道:“师兄放心,试炼大会那日,我定会出席。”
“区区试炼大会罢了,不足为虑,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倒是你啊,别总是让师兄为你牵肠挂肚。”奉微轻声道,抬手拍了拍奚华的肩膀,“至于牧白,你放心,他在山上一日,我保他一日。”
“多谢师兄。”
“至于阿宓……算了,你先好好养伤罢。”
——————
待牧白醒来时,外头的天色漆黑。
屋里没有点灯,他揉了揉眼眶,觉得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统子飞过去把烛火点燃,又倒了杯温水,送到了牧白面前,等牧白把水喝了后,才开口道:“我怎么回来的?睡多久了?”
【江玉言让人把你抱回来的,睡了两个时辰。】
统子说着,又伸出胖乎乎的爪子,贴上了牧白的额头。
【还是有点烧,你再躺会儿。】
“我身上有伤没?”
牧白记得自己昏倒之前,挨了不少打,下意识把手伸进后领里,摸了摸肩胛骨附近。
没摸到任何伤口,收回的手指上,也没有血。
“玲珑玉真是样好宝贝啊。”牧白感慨起来,忽又想起了大师兄,便问统子,“我被关禁闭了吗?”
【没关你,但关大师兄了。试炼大会之前,他都不能出来。】
牧白略一思忖,觉得这也不是件坏事,大师兄伤得不轻,关他几天好好休养,倒也挺好。自己现在染了风寒,也没太多精力应付大师兄。
【还有啊,小白,你看这里。】
统子飞过来,把牧白的左手翻开,一黑一白两根缠心藤在腕上若隐若现。
牧白抬起来看了几眼,白的那条藤蔓上,很快就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慢字。
慢,傲慢。
他临昏倒之前,念了两回痴咒,慢咒似乎稀里糊涂也念过一次。
牧白知道就这点事儿,还远远不足以让师尊因妒失智,蒙昧本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召唤出“慢”的缠心藤。
由此可见,奚华是真的看不起大师兄啊,可能从骨子里就认定了大师兄不足为惧,遂才如此傲慢轻视。
可殊不知,大师兄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将来奚华必定会死在大师兄的手上。
主角光环,虽迟但到,且无人能敌。
【小白,那就还剩下三毒了,分别是嗔,痴,疑,简单来说,就是愤怒,愚昧,疑心。你觉得哪个比较简单啊?】
牧白觉得哪个都不简单,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明日事,明日说。
可偏偏统子压榨他,又叽叽喳喳地嘀咕起来。
【你觉得这样行不行?找个机会,给大师兄灌点药,再把他衣服扒了,你呢,就稍微牺牲一下,假戏真做。】
牧白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继续说。”他倒要听听,统子这副猪脑子,还能给他出啥馊主意。
【到时候提前安排下去,你和大师兄正欲|仙|欲|死时,被人破门而入,奚华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抓|奸。】
牧白依旧点头,已经缓缓坐起身来,胡乱用手在床里面乱翻。
【小白,你找啥呢?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不用,你继续说,主意蛮好的。”
【我已经说完啦,你当众给奚华戴了顶绿帽子,奚华肯定气炸了,不仅愤怒到了极致,说不准还因嫉妒失智。你一下就能召唤出两根缠心藤了!】
统子依旧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牧白把白玉枕芯抽了出来,并且挥舞着枕芯往他身上砸的时候,统子才抱头鼠窜起来。
一人一猪就这样你追我赶,在屋里窜来窜去。
牧白破口大骂:“你猪脑子啊!你确定到时候,我和大师兄还能活吗?”
【小白,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下来!你这头蠢猪!”牧白气得要死,见统子飞到了房梁上,死不下来,他抬起枕芯砸了过去,又被统子灵巧躲开了。
统子也气鼓鼓地。
【那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忙?你至于生那么大气?我看你就是喜欢上奚华了。你舍不得那样伤害他!】
“对,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人有七情六欲,我就不能有吗?”牧白两手掐腰,说起这话还挺理直气壮的,又道,“话说,奚华是不是刨你家祖坟了?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恨他啊。”
【瞎说!我对所有角色一视同仁!】
“……可你亲云千羽了啊,除了他,我就没见你亲过别人。”牧白又不气了,坐板凳上,给自己倒茶喝,“说实话,你喜欢小师叔,对吧,是不是因为在原文里,奚华把小师叔杀了,所以,你才这么恨奚华?”
统子支支吾吾半天,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好好的粉色猪皮,烧得跟红炭一样。
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牧白心里就来火,嘭的一声放下茶杯,又道:“我看你就是受原文的荼毒太深了,奚华这不是没杀云千羽么?”
【现在没杀,那将来呢?】统子飞了下来,哭丧着脸。
【我曾经亲眼见过的。】
牧白:“你见过什么?”
【奚华杀了小师叔。】
“……”
牧白愣了愣,刚要问一句,你啥时见到的。
忽然眉心一凉,小猪的爪子就贴了上来,伴随着一声“不信的话,我就带你去看”,眼前蓦然华光四溢。
待眼前再能视物时,牧白就来到了一座大殿,殿里陈设非常熟悉。
正是燕息殿。
殿里烛火摇曳,忽听锵的一声,利刃坠地。
牧白寻声冲向里殿,入目的场景,让他血管里的血液,都瞬间沸腾起来了。
一地的碎衣烂布,甜腻的气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118 ☪ 小白和上一个时空的师尊相见
◎小白的炉鼎之体在修真界传开了◎
就见奚华自背后, 一手揽着云千羽的腰肢,一手捂住他的嘴。
撕拉一声,鲜血瞬间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两人都衣衫不整的, 整个殿里弥漫着一股诡异又甜腻的气味。
奚华贴近云千羽的耳畔,低笑道:“师弟, 既然你这样喜欢我,甚至自愿委身于我, 那不如,把你的修为交给我, 如此,你我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话音未落, 他就生生将云千羽的功力吸走了。
末了,云千羽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被琵琶弦缝合住的嘴, 触目惊心,鲜血淋漓。
一双眼睛睁得很大,鲜血都溅在了眼睛里。
渐渐溃散的瞳孔里, 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
刚好对着牧白。
牧白也同样难以置信,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就传来了嘶嘶嘶的声音, 玄龙宛如蛇一般,在地上游走, 缩小后的体型, 依旧像条巨蟒一般。
几下就把云千羽的尸体缠住了, 一边对着尸体的脸, 蛇一样地吐信子, 一边不满地嚷嚷:“奚华,你太过分了!你怎么把他嘴缝起来啦?”
“我还没玩够呢,人就被你弄死了!你真讨厌!”
奚华笑道:“不是你说的么,嫌他吵闹,再者,这样他就安分了,你想如何,便如何。”顿了顿,他抬手试了试云千羽的灵力,而后又道,“玩腻后,就把尸体交给李檀,他知道怎么做。”
玄龙道:“我也知道,不就是嫁祸给那瞎子吗,好让奉微悲痛交加之下,去杀那瞎子。嘿嘿,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主人坐收渔翁之利。奉微修的是善道,不能犯杀戮,待他犯了杀戮,就破道了。如此一来,他就不是主人的对手了!”
“多嘴。”奚华斥了一句,忽又想起什么一般,笑道,“顺便告诉李檀,亭奴又怀了,但他失去魔骨之后,身子太过虚弱,只怕要不了多久,又要流掉,当真可怜。”
玄龙道:“那李檀可要高兴死了,可我不太高兴,我还蛮喜欢亭奴的,他贱得要命,越打他,他硬|得越厉害,死缠着要,嘴里还一直喊阿白,阿白,求阿白疼疼他……可笑,牧白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尸骨早就凉透了……”
“可怜的亭奴,直到现在还活在李檀给他编造的幻境里,一直认为囚|禁他,折磨他的人,就是死去多年的牧白。”
牧白听见此话,瞳孔剧颤,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亭奴,李檀,魔骨。
实在太好猜了。
是小魔君燕郎亭!
想不到,这个时期,小燕就已经被囚|禁了,还怀了二胎,李檀竟沦为奚华座下的走狗了?
“你今日话太多了。”奚华抬眸望了过去,深邃眼眸隐隐闪烁着阴沉的狠毒,像是杀红了眼的小变态一样,笑得无比灿烂,又无比凉薄,“可惜那个孽徒死得太早,倘若活至今日,本座的地牢中,也该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的目光好似具有穿透力,竟直接穿过了玄龙,沉沉地落在了牧白身上。
牧白瞬间动弹不懂,冷汗直流,总有一种被他看穿了的错觉。
然而,就听见奚华冷声道:“提到他,本座就来气,待办完了这趟差事,你顺道把牧白的尸骨挖过来。”
玄龙:“死那么多年了,尸骨都脆了,肯定雕刻不出好玩意儿,我才不去呢。”
“你去挖来,挑块好看的骨头,放在罐子里,配着香料碾碎,然后,一半送到仙盟,给柳澄,一半送给亭奴,庆祝他又有喜了。”
牧白一瞬间如坠冰窟,只觉得天地之间都在旋转,冷汗早就将他的后背打湿。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满脑子都是燕郎亭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是奚华的,还是玄龙的?
这个时空的奚华,到底碰没碰过小燕?
或许,碰没碰过小燕,这个问题可以暂且不考虑……牧白的目光,愣愣地望向了惨死在殿里的小师叔。
看着他衣衫不整的,衣领口松垮到能看见惨白的腹部,上面密密麻麻,满是事后暧昧不清的指痕,还有他露在外面的手腕上,分明有被绳索束缚后的痕迹……玩得真花。
还有殿里弥漫着的浓郁的甜腻气味……牧白又愣愣地把目光转向了奚华。
不知道是不是牧白的错觉,同这个时空的奚华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竟发觉奚华深邃的眼眸中,闪出一丝寒意,连唇角都扬起了似有似无的冷笑。
牧白浑身一个哆嗦,再想深究时,就听统子哼唧一声,整个人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吸了回去,慌乱间,他瞥见,奚华的右手微微向他抬起,似乎想挽留他。
但很快,牧白又回到了原点。
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统子从半空中坠了下来,牧白伸手一接,就看见小猪浑身都在冒烟。
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呜……好累,穿梭时空果然是最消耗能量的了…】
“先别睡,我还有话要问你。”牧白以牙还牙,直接掐着统子粗壮的腰肢,使劲摇晃。
统子唉声求饶。
牧白才不管他的死活,直接反压榨,言之凿凿地道:“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一日任务完不成,你就得陪我在修真界受累一日,难得我这么勤恳,快醒醒!”
他见统子眼睛都闭上了,索性扯着统子的两条猪蹄,在半空中荡来荡去,一边荡,一边问:“奚华是不是救过奉微的命?为什么奉微对奚华这般偏宠,简直到了放纵的地步,是捧杀吗?”
【不,不是捧杀……轻点晃,我头晕……】
牧白只好把小猪放在了桌面上,自己则是坐在桌边,双手托腮。
【我之前是不是告诉过你,奚华的亲生父亲是没落皇室贵族?】
“嗯,接着讲。”
【慕容家原本效力的是景国,景国兵弱,邻边有一个庆国,趁机提出和亲,求娶景国嫡出公主为妾,景国国君膝下只有一个独女,死活不肯,后来就打仗了,没几个月,景国就兵败了。慕容家当时镇守一城,还挺有骨气,宁死不降。】
牧白道:“这么说来,确实挺有骨气的,宁败不降。”
【当时领兵的庆国将领就放话,开城门投降,那就一个不杀,要是执意不降,就直接屠城。】
“啧。”牧白表情凝重起来,“投降就成叛国了,可不投降的话,直接被屠城……那城中老百姓何其无辜!”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这跟奉微有什么关系?他当时该不会也在城里吧?”
【是啊,当年奉微年仅十一岁,父母死得早,从七岁开始,就跟更小的弟弟妹妹相依为命了。因为慕容家宁死不降,城破后,军队入城,大开杀戒。奉微的弟弟妹妹,就死在了那场惨无人道的灭城硝烟里。】
“好惨。”
【是很惨,他妹妹尚且好些,被一剑挑死,他弟弟就太惨了,直接被铁蹄践踏成了血泥。】
“啊……”
【值得一说的是,他弟弟是为了保护哥哥和妹妹,故意跑出去引开士兵,才惨死的,结果弟弟才死,妹妹也没了。】
“奉微亲眼目睹?”
【是啊,后来,玉霄宗上任宗主就把他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还带他入仙门了。】
“等等,人间遭此劫难,修真界都不出面阻止一二?”
【那妖界的战火都持续千年了,也没人插手呀。】
牧白就明白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要顺天地之法则,弱肉强食,到哪儿都一样。
【奉微醒来后,就一直嚷嚷着要报仇血恨,尤其他得知慕容家弃城归隐山林后,更是满心恨意,求着老宗主传授他本领。】
“结果,奉微修的是善道,不能杀生,只能济世救人?”
【对!】
“怎么听着,有点子……嗯,有点缺德?”
虽然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但仇人近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必定非常令人痛苦。
剩下的牧白大致也猜到了。
奉微完全是把奚华和云千羽,当成惨死的弟弟妹妹照料,虽说是替身,但多少有些慰藉。
而在奚华成长的过程中,奉微应该多少也跟奚华提过,自己同慕容家之间的血海深仇。
结果巧了不是?
奚华和慕容家也有仇,长大后,还直接屠戮了整个慕容家,误打误撞帮奉微报了血海深仇。
估摸着,奉微直到现在,还误以为奚华当初是一心一意为师兄报仇,根本不知奚华和慕容家之间的关联。
牧白大胆推测,就连另一个时空里的奚华,诛杀仙盟三尊,奉微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慕容家和仙盟联姻了。
也算沾亲带故的。
如此说来,奉微偏宠奚华,合情合理,最后得知奚华杀了云千羽,而舍弃奚华,也合情合理。
逻辑一下子就全通了。
牧白恍然大悟之后,忍不住感慨:“真是错综复杂,好狗血啊,写这本书的作者,一定是个人才!”顿了顿,他又问,“那奚华对奉微到底是什么态度?”
【不太好说,奚华这个人没什么感情。】
“奉微最后死了吗?”
【没死,和主角攻受和解了,玉霄宗也还在,在故事的最后,为了防止奚华这个灭世大魔头卷土重来,奉微还和主角攻受联手,在修真界各地严防死守。】
——
后来,过了好几年,奚华渺无音讯。
再后来,又过了十几年,几十年,依旧如故。
最后所有人都笃定,奚华真的魂飞魄散了。
奚华也渐渐被世人遗忘在历史洪流中。
没有人会再提及那段黑暗时期。
死并不可怕,可被人遗忘,才是彻彻底底的死亡。
——
【我记得最后面,大师兄依偎在苍玄风怀里,在廊下温酒赏梅,还回想起了年少时,奚华手把手教他写字。】
牧白蹙眉,神色诡异地问:“一直到最后,大师兄都没忘了奚华?”
【可能……释怀了吧?】统子捏着下巴沉思。
最后的最后,林素秋隐约听见有人轻唤了他一声“阿宓”,如当年那个人唤他一般,猛然惊愕回眸,却见寒风惊起满堂落雪。
他的鬓边霜白,回眸才觉,已蹉跎了半生。
故事到此结束。
牧白心里空落落的,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统子累得很,说完后倒头就睡着了。
牧白毫无睡意,走到窗边,外头依旧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夜色深沉,树影婆娑。
在这样难以入睡的夜晚,他突然涌起一阵心悸,下意识抬手揪紧了衣衫。
与此同时,远在青华峰上运功疗伤的奚华,一瞬间就感知到了。
小白的心在痛。
可到底是为何人而痛?
是为林宓,还是为他?
静默片刻,奚华起身下峰。
牧白估摸着,自己和大师兄现在都身负重伤,大师兄还被关禁闭,指不定还有弟子守门。
自己还是老实点,乖乖待房里,少出幺蛾子,对他好,对大师兄更好。
索性又躺回了床榻上。
可翻来覆去总也无法安睡,尤其统子睡得跟死猪一样。还打鼾,更让牧白心烦意乱,刚要伸出两指堵住统子的猪鼻子。
忽听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牧白一愣,随即立马阖眸装睡。
房里一片漆黑,外面风雨大作,哗啦啦的雨声,还时不时伴随着着轰鸣的雷电。
鼻尖很快就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气味。
是奚华。
绝逼是奚华!
这个气味他可太熟悉了!
只不过,这深更半夜的,奚华不好好在峰上待着,下来寻他作甚?
还偷偷摸摸的,半点不光明磊落!
牧白忽又想起,今夜看见了另一个时空的奚华,只要一想到,奚华在另一个时空,可能不干不净的,连孩子都有了。
就觉得一阵恶心,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凭什么奚华在外风流快活,阅人无数,他却要为奚华守身如玉?
还仅仅因为,他和大师兄说了几句情话,就要当众受罚?!
这不公平!
虽说打在牧白身上,不疼不痒,连伤痕都没有,但别人不知道啊!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被打得狼狈不堪,趴在雨地里苦苦煎熬!
越想越气!
可这个时空的奚华,又偏偏什么都不知道!
牧白不想理他,最起码,他今夜当真不想理他。
很快,奚华不安分的双手,就贴向了牧白的胸口,虚虚地抚上了他的心房。
牧白同时发现,自己居然浑身无法动弹了,定然是被奚华施了什么术法!
可恶!
奚华是钢筋铁骨吗?
白天才挨了四十杖,打在身上不疼的吗?
不好好趴在床上养伤,大半夜跑他房里来,该不会就为了偷偷摸他的胸肌罢?
很快,牧白就发现,奚华不仅偷摸他的胸肌,还直接把他腰带给扯了。
牧白:“……”
扯腰带也就算了,还把他扒成了剥皮的鸡蛋。好一番上下其手,连一点点缝隙都不放过,好似生怕他被什么人玷|污了一样!
牧白羞愤欲死,偏偏又动弹不得,正寻思着,要不要顺势醒来,哪知脖子蓦然一凉,意识就彻底断开了。
待再醒来时,外头天色大亮。
统子还没醒,牧白起身检查了一番,除了有些肿之外,倒也没啥外伤。
被褥衣衫都很干净,牧白甚至还发现,奚华昨夜偷偷给他换了身里衣。
第二夜亦是如此。
奚华每晚都来,天一亮立马走。
牧白每次都抓不到奚华的作案证据,除了那里一日比一日肿得厉害外,连下地走路都吃劲儿,再无其他伤。
奚华临走之前,都会给他清理得非常干净,甚至连房里都不会留有一丝一毫的异味。
可能也是不想让每日过来给牧白送饭送药的弟子误会吧。
就这样,明明两个人每天晚上都彻夜狂欢,但牧白清醒时,和奚华见面的时间非常短暂。
待牧白的“刑伤”好利索了,山里也终于放晴了。
试炼大会也如约召开。
与此同时,试炼大会夺魁之人,就能迎娶牧白的消息不胫而走。
伴随着这个消息的逐渐传开,一则谣言也越演越烈。
最后还传到了牧白的耳朵里。
牧白听说后,第一反应就是懵,很懵,非常懵。
天生炉鼎之体是什么东西?
他只听说过,一些奇珍异宝能起死回生,还从没听说过,跟他双修就能增长修为,疗伤的。
简直可笑。
真要有这么神奇,那奚华日夜跟他做,岂不是早就天下无敌了?
还至于像现在这样,对苍玄风束手无策?
可偏偏世间捕风捉影之人甚多,越传越神乎其技。
把牧白的身子吹得就跟什么世间罕见的至宝一般,就连同门的师兄弟们,也开始对他流露出异样的眼神……
就跟狼一样,明晃晃的,赤|裸|裸的,像是要把牧白拖到阴暗角落里,活活吞噬殆尽。
119 ☪ 小燕出面替牧白挡住暗器
◎小燕的嘴,说话越来越难听了◎
牧白在山里结交的朋友不多, 江玉言成天到晚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清泠也时常不见踪影。
他“伤”好后,也没人给他送饭了, 吃饭都得去食堂里, 看着别人都三五成群,或者两人结伴同行, 只有牧白形单影只的,有很多次, 他还主动端着饭凑过去攀谈。
可那些弟子不知是因为奚华厌弃他了,还是因为那劳什子的谣言。
竟然对他退避三舍。
每次牧白才端着饭走过去, 原本坐满了一桌的弟子们,就纷纷散开了。
还总有很多人, 离他远远的,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来二去, 牧白就觉得有点孤独。
本来晚上想和师尊说一说,宣泄一下内心的苦闷。
结果师尊每次都不跟他说话,一现身就打晕他, 趁他晕过去就开始做, 天一亮就走。
再也没有了从前事后的温声安抚。
总而言之,牧白闷闷不乐了好几日。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 大师兄和江玉书都被师伯特许放了出来,由小师叔带领着他们, 各自负责一些事情。
但可能是小师叔故意为之, 只要小师叔人在场, 就死死盯着牧白, 以至于林素秋和江玉书根本没有接近牧白的机会。
因为牧白从没参加过试炼大会, 很多东西都搞不明白,统子成天到晚睡睡睡,都快睡死过去了。家里的事儿是一点不操心。
以至于牧白稀里糊涂的,不仅没做好分内的事,有时候还弄得一团糟,小师叔应该不甚喜欢他,每次看见牧白做错了事,就阴沉沉地站在他面前。
只是盯着他,既不动他,也不出言训斥他,就跟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死死盯着他看。
等着牧白低头道歉,还有一回,竟直接问牧白,是不是故意如此。
牧白实在太冤枉了,他只是从未做过这些事,所以才笨手笨脚的。
当真不是故意的!
后来,小师叔可能看见他就觉得心烦,直接打发牧白去山脚,负责接待工作。
其实活儿蛮简单的,就是搬张桌子,坐在后面,桌上放了很厚一本花名册。
每一名修士入山前,都需要例行检查,首先要查看请帖,再核对花名册上的身份。
还会用一种名为“显身镜”的法器照一照,防止有人易容成别人,混入玉霄宗图谋不轨。
半天忙活下来,累得要死。
连饭都顾不得吃。
偏偏参加试炼大会的宗门,家族,还有一些散修数不胜数,牧白又累又饿,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正愣神间,忽听一声“大家快看,合欢宗的人也来了!”
牧白瞬间清醒几分,仰头就见一群身穿紫色宗袍的修士,自远处行来。
原本山脚被从天南地北赶来的修士堵得水泄不通,此刻倒自行分散开一条道来。
一旁的弟子见状,便上前,刚要开口。竟直接被为首的一名身形娇小,面容仅仅清秀的少年推开了。少年身旁还站着一名异常高大的青年,目测只怕得有两米了。
虽也是一身紫衣,但明显比其他人穿得华贵许多。模样倒也不错,可丹凤眼,高挺鼻,薄唇,组合在了一起,就显得有几分阴柔刻薄。
身上没佩剑,但右手腕上套着一副通体紫|黑的蛇形手镯,隐隐闪烁着丝丝寒光。
即便一言不发,可气场却很足,一出面就震慑全场,方才周围还乱糟糟的,此刻竟无一人开口。
牧白估摸着,此人才是这行人中,真正的主事,不过可惜统子在睡觉,没跟来,以至于他不知道来人的身份。
但不知道是不是牧白的错觉,他总觉得此人是认识他的,或者说,是认识原来的那个“牧白”。
暗紫色的瞳孔,遥遥凝视着牧白,好似有穿透力,要直接剥|开牧白的皮相,审视他的灵魂。
牧白竟有一种被人看穿了的错觉,手心都微微濡湿了。
“好狗不挡道,你眼睛瞎了吗?看不出我们是合欢宗的人?”方才推人的少年走上前来,扬着脸,显得十分娇纵。
牧白这才回神,心道,合欢宗在修真界,名气很大么?装什么逼的。
那个被推的弟子气红了脸,刚要再上前,就听少年又道:“让你们这里身份最高的弟子出来接待!一看就知道你只是个普通弟子,滚一边去!”
牧白微微蹙眉,上前几步将人拉回身后护着,少年瞥他一眼,冷哼:“你是何人?”
“我就是在场的玉霄宗弟子之中,身份最高的。”
“我是问你姓名!”这少年个子不高,年纪看着才十三、四岁,但挺能摆谱的,斜眼睨着牧白,语气不善道,“瞧你挺面生的,这两年才入门的?”
牧白道:“我瞧你也挺面生的,不过,在做自我介绍之前,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方才说错话了。”
“什么?”
“好狗不挡道,但方才挡道的是人,狗不挡道,但人挡狗。”牧白话到此处,还往前逼近一步,竟惊奇地发现,自己比这少年高了半个头。
太好了,他总算不是出场的男性角色之中,个子最矮的了。
这半日忙下来,他也和这些弟子混熟了。
没理由在自家门口,还受欺负!
牧白一向主张以礼待人,不过前提是,站他对面的是人,并且,也以礼待他。
“大胆!你竟敢这样同我说话?!”少年瞬间恼羞成怒,竟直接抽出腰间佩剑。
迎面一剑就刺了过来。
牧白侧身躲闪,那少年不依不饶,竟又步步紧逼,连续挥了几剑。
因为未出师门,又是负责迎客,弟子们根本没有佩戴兵器。牧白今日也没带剑出来,无法用剑跟对方比划比划。
被逼退到了桌边,眼看着又一剑横劈而来,牧白索性一手抓着桌沿,直接翻身而起,非常流畅的一个侧踢,正踹少年胸膛。
少年被他一脚踹中,往后退了几步,当即恼羞成怒,又冲上来,一剑挥了过来,牧白担心花名册和显身镜被毁。
只能翻身到桌子另一边,才把两物抓着抱怀里,就听轰隆一声,好好的一张松木方桌,竟当场被劈成了两半。
“有本事你就别躲!”少年仰头,满脸猖狂,“你跟我打!”
牧白不知对方的身份,但见合欢宗诸人,并没有出声制止,尤其那个气场两米八的青年,一言不发,一直从旁审视着他。
好像故意差了个狗腿子出来,只为了试探他。
可到底试探牧白什么呢?
他的修为吗?
还是假意试探,实则另有所图?
牧白脑中灵光一闪,忽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名册和显身镜。
暗想,难道苍玄风已经搭上合欢宗了?毕竟苍玄风的母亲,是合欢宗宗主的义妹,算一家人。
若是试探为假,或许,苍玄风本尊现在就混在合欢宗的弟子堆里。
就等着混乱间,打破显身镜,好浑水摸鱼,趁着试炼大会召开之际,混上玉霄宗闹场。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牧白就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显身镜。
心想,这镜子在谁怀里碎都可以,就是不能碎在他的怀里。
本来师伯他们就怀疑他是苍玄风派到玉霄宗的眼线,要是显身镜碎他怀里了,那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牧白才不想当这个冤大头,一边侧身躲闪,一边把花名册和显身镜,分别塞到两个弟子怀里。
示意二人躲远一些,而后就在空地之上,跟那少年连过数招,虽然牧白手无寸铁,但也没落下风,反而还趁机一脚踢向少年的手腕。
少年吃痛,手一松,长剑脱手飞了,他神色一变,刚要用另一只手去抓,左膝弯顿然一痛,直接单膝跪地,才一抬头,喉咙上就抵着剑尖。
“你输了。”牧白微笑着道,“你真的是来参加试炼大会的吗?”
“废……废话!难不成是来给你娘上坟的?”少年依旧蛮横无理,似乎笃定了牧白不敢众目睽睽之下,对他动手,态度十分嚣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今日,你但凡敢伤我半分,你就死定了!”
“哎呦,我好害怕,”牧白故作怯弱,“我胆子小,你别吓我,我一害怕手就抖,我一手抖啊,这个剑就拿不稳了,哎呀……”他故作不小心,一剑削了少年耳边的碎发。
剑尖“啪”的一下,直接敲在了少年的下颌骨上。看着少年下意识哆嗦,牧白嗤笑:“我奉劝你一句,就你这剑术,还是回家再好好练练罢,实在太、差、劲了!”
他反手一剑扎在地上,剑身摇晃,少年的脸色难看至极。
趁着牧白转身之际,竟一扬手,三枚袖箭飞掠而出,如此近的距离,又是背对着牧白下黑|手,根本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牧白神色一凛,还未来得及侧身躲闪,就惊觉身后一寒,随即传来少年的闷哼声。
“哪里来的杂碎,竟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牧白一怔,迅速转身一瞧,果见来人是燕郎亭!
小燕还是那么骚包,一身红衣,明媚张扬,竟不知何时来的,怎么跟鬼似的,突然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还刚好替他挡下了暗器!
牧白暗暗庆幸,幸好小魔君出手救他,要不然刚刚那暗器就要伤到师尊身上了。
想到此处,牧白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我嫌兄尊脚程慢,直接用了传送符,心里默念了你的名字,结果,传送符就把我送到了你的面前。”
燕郎亭转身,丝毫没有任何避讳,众目睽睽之下,就坦诚无比地道:“我想你了。”
牧白:“……”
众人目瞪口呆:“……”
“不过,在同你叙旧之前,我要先杀了这个贱人!”
燕郎亭话锋一转,竟毫不犹豫,一折扇冲向逃跑的少年。
少年被自己打出的暗器所伤,根本跑不快,见状大惊失色,竟一下跌倒在地,还下意识抬手挡脸。
锵的一声,折扇和一柄通体紫光的蛇形剑相碰,顿时灵力四溢,少年趁机扯着嗓子大喊:“少宗主救我!”
就见那个紫衣青年直接闪现至少年面前,纵剑将折扇逼退,燕郎亭伸手一接折扇,脸色瞬间阴沉至极,冷笑道:“几年不见,合欢宗的少宗主好大的威风啊,这里可是玉霄宗的地盘,居然纵犬伤人,若是旁人便罢,我也懒得管,但你养的这条狗,险些咬伤了我的人,那今日就必得把命留下!”
牧白听见“少宗主”三个字时,还在暗想,这货和苍玄风是表兄弟,骤然一听小燕的那句“我的人”,顿时吓了他一跳。
当即眼睛都睁大了些,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远处传来一道冷笑。
“好大的口气!你让谁把命留下?”
牧白同众人寻声望去,就见不知何时,半空之中出现了一辆金光灿灿,异常豪华的马车,由八匹长着翅膀,身披金缕衣的白马拉着。
巨大的翅膀在半空中扇动,刮起了阵阵狂风。后面十多个身穿金色宗袍,御剑而来的弟子。
驾车的弟子掀开车帘,柳澄便纵身至半空中飞身而下,稳稳落地。其余弟子也火速收剑,簇拥在其身后,缓步走了上前。
牧白眨了眨眼睛,竟一时间不知该感慨,仙盟看起来很富有,马车是纯金打造,连拉车的马都长翅膀,还有金缕衣可以穿。
还是该感慨,仙盟的人怎么也神出鬼没的。
或许,他更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处理眼下的事。
燕郎亭徐徐摇扇,嗤笑道:“多管闲事!”
牧白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多生事端,回头一群人全打起来了,那就糟糕了。赶紧上前道:“我想刚刚只是一场误会,来者是客,不如先请……”
话未说完,燕郎亭就直接出声打断,满脸阴鸷地道:“误会,哪里是误会?分明就是蓄意杀人!”
柳澄来得晚,不知刚刚发生了何事,但相对于魔界来说,仙盟自然同合欢宗更亲近一些。
当即就认为是燕郎亭挑拨是非,还当众为难牧白,见状便道:“牧公子既说是误会,那定然就是误会,来者是客,但客也得守礼才是!”
燕郎亭:“合欢宗少宗主纵恶犬伤人在先,仙盟少主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责怪在后。你们修真界的门派,还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看来并不欢迎我啊。”
柳澄言之凿凿地道:“你既说伤人,但我见你并未受伤,反而是合欢宗的弟子受伤颇重。”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左右为难的牧白,又正色道,“我等来者为客,怎好因为一点误会,就在此僵持不下。不如由我仙盟做个见证,你们互相握手言和便是。”
燕郎亭冷笑:“我生来高贵,是堂堂魔界小魔君,你有什么资格,竟敢命我跟畜生握手言和。”他一扇指向被两个弟子搀扶起来的少年,“就他也配?”
他又冲着合欢宗少宗主道:“听闻合欢宗自有修炼秘术,无非就是合欢之术,入门弟子皆以此道修行,男女不忌,自幼便会物色合适的炉鼎养在身边,有时,甚至会陪伴着一起长大。同门之间,亦可自行双修,此人该不会是少宗主的炉鼎罢?”
紫衣青年面色发寒,刚要开口,燕郎亭直接抬扇打断,“不必多言!既是修炼所用的炉鼎,岂不就是狗了?出门怎生不系上狗链,还公然纵犬伤人,这就是合欢宗的做派么?”
“你……”
“呦,身上还穿着宗袍呢,修真界的狗还能穿衣服么?好生小气,都当狗了,还有什么不能看的。当了婊|子,就别立牌坊,装什么装?”
牧白当场倒抽冷气,暗道,小燕这个嘴,怎么讲话这么难听!
不过……
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120 ☪ 小白失手打了师尊一耳光
◎打耳光,也是爱师尊的一种方式么?◎
紫衣青年:“他并非……”
“那我就不理解了, 毕竟在我魔界,主就是主,奴就是奴, 断然不会主奴同席。”燕郎亭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慢条斯理地道,“若是我魔界的奴隶, 胆敢站在我面前,必然会被砍下双腿, 丢进魔域最下等的风月之地接客,直至咽气。”
“长忆不是炉鼎, 他是我的义子。”紫衣青年目光冰冷,手里的蛇形剑紫光阵阵, “你岂敢这般羞辱他?”
燕郎亭:“那就是父子交|合,厉害,厉害!”他又很认真地问, “需要我给你们鼓掌吗?”还直接用手背抚掌,场面异常诡异滑稽。
此话一出,场上的气氛瞬间一片死寂。
牧白忍不住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本以为那名叫长忆的少年, 只是龙傲天身边的狗腿子,没想到竟是义子!
他估摸着, 这事要是再闹下去,苍玄风说不准就浑水摸鱼, 趁乱溜上仙山了。
再者, 要是师伯追究起来, 难免会责怪牧白行事冲动, 反正牧白也没吃亏, 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刚要再开口,燕郎亭便道:“你别说话!凡事有我在!怕什么?!”
牧白心想,就是有你在,我才怕啊,谁知道你这没遮没拦的破嘴,一会儿又要惹出什么事端来。
柳澄见状,越发不快,只当是燕郎亭在处处刁难牧白,当即又道:“长忆尚且年幼,小孩子不懂事罢了,许是闹着玩的,又能有什么坏心思?他眼下也受了不轻的伤,纵然是他的错,此事也该了了,何必还揪着这点小事儿不放?那小魔君的心胸,未免也太狭隘了!”
长忆开始抹眼泪,哽咽道:“柳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闹着玩的,我……我好疼……”
柳澄:“莫怕。”
“年纪小,就是他放暗器伤人的理由么?”燕郎亭冷冷道,“牧白又能比他大几岁?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三支暗器,只怕就扎在牧白身上了!”
此话一出,柳澄神情大变,明明上一刻还处处偏向合欢宗,指责小魔君心胸狭隘,下一刻,就冷眼剜向长忆,疾言厉色地斥责道:“你竟敢出手伤牧白?还放暗器?谁给你的胆子!”
而后,又在一群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之下,柳澄更加气愤,直呼合欢宗少宗主的姓名,“林沧浪!管好你的人!小小年纪行事竟这般狠辣,背后伤人可见心思恶毒至极!”
长忆猛然抬眸,满脸不敢置信,连哭都忘了:“柳……柳哥哥?”
“闭嘴,长辈说话,焉有你插嘴的道理?”柳澄又冲着林沧浪道,“你平时里到底怎么教导他的?!你若是不会管教义子,那就莫怪旁人代为管教!”
燕郎亭:“呵。”
牧白:“……”态度转变得真快啊。
其余人:“……”
林沧浪蹙眉,冷声道:“仙盟少主如此见风使舵,又是为了哪般?”他瞥了一眼牧白,语气更冷,“是为了此人么?”
牧白心里一个咯噔,暗道,怎么又把矛头指向我了?我长得真的很像大冤种吗?
趁着柳澄还未开口,他就赶紧道:“误会,都是误会,来者是客,不如先里边请?”
一个个的都是不安分的主儿,赶紧爬进去,别影响他干活。
燕郎亭满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你能忍,我却是不行!!”
“今日,合欢宗必须得给个交代!”
牧白“哎”了一声,刚要伸手阻拦,忽觉眼前一晃,小燕就跟弹簧一样,噌得一下弹了出去。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双方就已经打起来了,合欢宗诸人见状,立马抽剑,林沧浪斥了一声“都退下”,就在空地之上,同燕郎亭连过数招,那个名叫长忆的少年,明明已经被两个弟子搀扶下去疗伤,还不停地叫嚣:
“我呸!小魔君了不起啊,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使暗器怎么了?他都可以夺我法器,我凭什么不能用暗器……哎呦。”他肩膀上的短箭被拔|了出来,疼得叫了一声。
怒气冲冲地转头冲着拔箭的弟子道,“滚开啊,你弄疼我了!”
林沧浪趁机道:“你少说几句!”
“本来就是嘛,是他先仗势欺人,骂我是狗,我才跟他动手的!”长忆从旁跳脚,“玉霄宗仗势欺人,欺负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柳澄厉声道:“你竟这般不知悔改?!”
“哼,我知道了,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长忆原地跳脚,无比愤怒地道。
柳澄冷笑一声,竟也加入了混战。
长忆见状,赶紧把身旁的弟子推了出去,大声道:“少宗主!仙盟少主要杀我!”
牧白头疼不已,赶紧偏头同身旁的弟子道:“快去通知小师叔!”
话音未落,就听“嗡”的一声剑鸣,至众人头顶划过,牧白下意识仰头望去,就见云千羽御剑而来,剑气扫过林梢,凌厉非凡。
在场众多旁观修士,议论纷纷。
“这位尊者是…?”
“你连他都不知道?他就是玉霄宗的执剑长老,云千羽啊!”
牧白身旁的弟子们满脸喜色,大喊起来:“太好了,小师叔来了!”
“这下不用怕了!”
然而,牧白的目光却被云千羽身后的一团粉嘟嘟的东西吸引住了,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好家伙!
这不是他家的粉皮小猪?阿统?不是在房里睡觉?怎么又跟云千羽搅合到一起了!
可能是察觉到了牧白哀怨的目光,统子哧溜一声,飞了过来,围绕着牧白转圈圈。
【小白,我睡醒了,察觉到你出事了,我就来找你了!】
牧白嗤了一声,都懒得拆穿他,目光又急急转向场上,就见云千羽一剑挡住林沧浪,另外一手直接把柳澄的剑推回了剑鞘,余光瞥见燕郎亭自背后袭来,直接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都住手!”
声音夹杂着雄浑的灵力,瞬间响彻云霄。
牧白下意识双手捂住耳朵,只觉得耳膜都隐隐作痛起来,场上众多弟子被溢散开来的劲气,震得往后退了几步,小猪更是差点被直接卷飞了。
还好牧白手疾眼快,一把将小猪拉住,护在了怀里。
【小白,你有没有觉得小师叔很帅?】小猪满脸兴奋,在牧白怀里探头探脑的。
牧白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拳头砸在小猪头顶,狠狠把小猪的美梦砸碎。
小猪嗷呜一声,头顶肉眼可见地鼓出了个大包。
“各位远道而来,皆是为了参加试炼大会。”云千羽沉声道,“有话可以好好说,何必动手伤了和气?”
林沧浪收回了剑,那剑瞬间就化作了蛇形手镯,重新回到了腕上,拱手道:“别来无恙,云师兄,不知表兄他近日可好?”
“二师兄一切皆好,眼下正在殿中,与师兄,还有其他宗主一同叙旧。”云千羽也收回了手。
柳澄拱手道:“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云千羽道:“是门中弟子招待不周了。”他转头,目光跟毒针一样,直直地扎在牧白身上,沉声道,“你是怎么待客的?”
牧白便猜到会这样,没办法,在场的弟子中,就他身份最高,出了事肯定要找他。正待要开口。
燕郎亭就啪的一声,把折扇拢了起来,冷笑道:“来者是客不假,但有的人罢,就会狗仗人势。”顿了顿,他又摆了摆手,“算了,今日看在执剑长老的份上,我也不再计较了。”
云千羽:“不过,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应该问个清楚。”他抬了抬下巴,“牧白,你怎么说?”
如此,牧白只能一五一十地把方才的经过说了出来,期间,长忆还一直插话,一改方才嚣张跋扈的样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
牧白都担心,自己还没说完,长忆就先把自己给哭死了。
“……呜呜呜,云叔叔,我都来玉霄宗那么多次了,身上还穿着宗袍,那些弟子竟似不认得我一般,上来就问我要请帖,还要拿个破镜子照我……”
长忆身上的伤,还没来得及包扎,血迹都渗出来了,脸上失了血色,偏偏又哭得眼睛通红,看起来非常可怜。
众目睽睽之下,就敢颠倒黑白了。
“那个人,他骂我是狗!当众!他凭什么骂我?算什么东西!”长忆一指牧白,忿忿不平地道,“我一时气不过,才对他动手了……我本来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没想伤他,结果他竟夺我的剑,还削断了我的头发!如此羞辱我,我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林沧浪:“长忆年纪小,一向口无遮掩,事后我定会严加管教。”
燕郎亭嗤笑一声,同牧白道:“你都能夺他剑,断他发,怎么不直接把他脑袋砍了?听他在这颠倒黑白!”
牧白当场倒抽口冷气,心说,燕子,你可长点心吧,合欢宗和主角攻是一伙的!
生怕自己往后不够凄惨吗?
这事很明显啊,就是合欢宗故意如此,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云千羽道:“小魔君,这事同你无关罢?”
“抱歉抱歉,我年纪也尚小,一向也是口无遮掩的,回头我把长忆的头砍了,我兄尊也会带我回去严加管教的。诸位请放心罢。”燕郎亭笑呵呵的,这话说得跟玩笑一般。
可长忆吓得脸色更白了,下意识往后藏了藏。
林沧浪冷笑:“那你尽管试试看!”
场上气氛瞬间又剑拔弩张起来。统子从旁安慰牧白。
【小白,你放心,小师叔最是爱慕奚华了,你又是奚华的徒弟,小师叔爱屋及乌,定会维护你的!】
牧白却不这么想,定然还有什么算计等着他呢。
果不其然,小师叔的声音严厉了许多:“牧白,我吩咐你下来接待客人,可不是让你同客人咬文嚼字斗嘴的,你可知错?”
统子瞬间眼睛睁大,一脸不敢置信。
柳澄和燕郎亭同时感到不愤,刚要开口,云千羽便道:“这是我门中内事,就不劳烦诸位插手了。”
牧白只好拱手道:“弟子知错了。”
长忆瞬间洋洋得意起来,还哼了一声,哪知,云千羽下一刻,便道:“还有,这位是我二师兄奚华真君座下亲传二弟子,岂容得你羞辱?”
长忆瞪大眼睛:“就他这样…?”
“看请帖,对名册,照显身镜,只是依规行事,牧白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对玉霄宗有什么不满,还是对我二师兄有什么不满?”
长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对谁不满,我只是不认识他……”
云千羽直接无视他,转头同众人道:“来者是客,玉霄宗自然欢迎,但若是有谁不遵守玉霄宗的门规,即刻便请离去!”
语罢,就跟看不见林沧浪难看的脸色似的,同牧白道:“你中午吃饭了么?”
牧白愣住:“啊?”
“耳朵聋了么?”
“没,没聋,中午没吃。”
云千羽:“那现在就去吃,我让清泠下来替你。”
【小白,小师叔还是在乎你的!】统子两手托腮,飞过去就亲云千羽的额头。
牧白简直没眼看了,正要溜之大吉,忽听身后一名弟子尖叫:“啊,显身镜碎了!”他脚下一顿,瞬间回身,一脸诧异。
就看见那弟子怀里的显身镜布满蜘蛛网般的裂痕,肯定是不能用了。
云千羽问:“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是牧师兄把镜子塞我怀里的,我一直没看,就刚刚才发现镜子碎了……”
牧白心里一个咯噔,察觉到小师叔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攥紧拳头,直视过去,摇头道:“不是我。”
“也不是我!”那弟子快吓哭了,忙道,“就以我的修为,就是杀了我,我也弄不碎显身镜!”
燕郎亭看了看牧白,便走上前笑道:“不就一面镜子?许是刚刚打斗时,溢散出的灵力波及所致……这样,我赔了,何必同一个小弟子计较?人都要吓哭了。”
他故意把牧白撇出来了。
云千羽道:“这是我师兄亲手炼制出的法器,可不是等闲之物。”
“我说我赔,就是我赔!怎么,难道你认为,偌大一个魔界,还找不出一件与此等值的法器?”燕郎亭厉声道。
“罢了。”
云千羽并未揪着此事不放,只是把镜子收了起来,吩咐弟子们继续招待客人,他则是引着燕郎亭等人入山。
【小白,事有蹊跷!】
“呦,真是难得,你也看出来了?”牧白笑了笑,确实够蹊跷的。
既然那显身镜是法器,非等闲之辈能够毁损,那又为何突然裂得跟蜘蛛网似的?
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场上的打斗吸引了,还真没人注意显身镜。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回山吃饭再说。
结果因为误了时辰,食堂里一点饭菜都没了。
牧白空着肚子进去,又空着肚子出来。
饿得胃里火烧火燎的。
“为什么,我还会觉得胃疼啊?”牧白问,“玲珑玉只管大伤,不管小伤吗?说起来,师尊掐我手腕时,也有点疼。”
【那得去问奚华呀,玲珑玉就是这样,须得自愿才行,你觉得疼,那一定就是奚华不愿意承你身上的伤了。】
牧白目瞪口呆:“还能选择性承伤?”
【对呀。】
“好吧……”怪不得他那里红红|肿|肿的。
也是,这年头当攻的,就是貔貅,压根没有那玩意儿,以前做的时候,牧白两手会乱动,有时候不小心摸到师尊的臀部,都会被师尊绑住双手,压过头顶。
想来,坦诚相见,也只是牧白一个人敞开了全身,奚华总是有隐瞒他的地方。
不过,牧白也不好奇就是了。
反正他目前来说,也没有任何反攻的心思了。
牧白揉着肚子,才走到道场,就忽听见一声极细微的琵琶声,他先是一愣,随即左右环顾。
果然就看见一抹白影飘了过去。
当即他手心都麻了。
统子大喊。
【小白,快追上去看看!】
牧白不想追,一点都不想追。
还真被苍玄风那货混上山了,肯定是那会儿趁乱,没人注意。
这下事情麻烦了。
师尊定然还不知道,会伤害到师尊么?
牧白第一反应竟然是在考虑奚华的安危,直到又听见几声琵琶音,他就知道了,苍玄风是故意召唤他过去一见。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寻声往后山深处走,越走周围越僻静,走了不知多久。琵琶音就戛然而止了。
牧白站在竹林深处,左右环顾,竟一时间辨别不出方向,忽听哗啦啦的水流,他鬼使神差就寻了过去。
扒开茂盛的草丛,定睛一瞧。
面前竟是一处温泉,水面之上,灵气四溢,岸边种满了兰草。值得一说的是,旁边的石头上,还有一堆衣裳,叠放得十分整齐。
牧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心说,不是吧,不是吧,真有这么巧?
大白天的,竟然撞上别人在此洗澡?
他立马转身要走,可随即想到,要是此人待会撞见他和苍玄风偷偷见面,难免会被苍玄风封喉。
索性就抱起那堆衣裳,打算悄无声息地溜走。
哪知牧白才往前走了没几步,脚下就不小心踩到了枯枝,瞬间发出卡擦一声,在寂静的竹林之中,异常清晰。
身后也随之传来了破水声。
【小白!跑!】
牧白做贼心虚,抱着衣服撒腿就跑。
脚下突然一紧,竟被什么东西系住了,牧白甚至都没看清楚,就一下扑倒在地。
自后一股大力将他拖了回去,牧白啊啊惨叫几声,噗通一声,整个人就跌进了温泉里。
泉水温温热热的,倒也不冷。
牧白熟通水性,在水下亦能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窜出水面,哪知一只大手就凭空出现,把他生生按回了水底下。
牧白屏息凝气,身子一摆,在水下灵巧转身,一眼就看见了两条白生生的长腿,还有……
好长,好粗,好大啊……在水里荡啊荡的。
竟是个男的。
幸好是男的,要不然牧白就该自挖双目赔罪了。
等等。
是苍玄风把他引来此地的。
那么。此人该不会是苍玄风吧?
不是吧?这货私自闯山,不怕被人发觉吗?
怎么敢大白天跑到竹林里洗澡的!
他怎么敢的!
居然还把牧白拖下水!
不过该说不说,苍玄风是有点子反差感在身上的,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怎么那玩意儿……
牧白赶紧把眼睛闭上,不肯多看,他想立马游走,可偏偏被抓住了头发,狠狠将他拽了回来。
脸上就被什么东西,胡乱扇了几下,嘴唇,鼻子,面颊,甚至是闭紧的双眼,都被照顾到了。
牧白气血瞬间冲脸,两手胡乱拍打,可在水下,又实在使不上劲儿,反而被提溜着头发,拖拽到了更深之处,两脚都无法沾地了。
整个人跟水藻一样,在水中飘荡。
然后,又被无情地扯着头发,按了上去,牧白大力摇头,用尽全身力气反抗,可下巴还是被狠狠捏开了……
他的眼泪差点飙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瞬间冲上了大脑皮层!
以至于他愤怒无比地狠狠一口咬了过去,更加大力挣扎起来,做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那手也瞬间松开了。
牧白才一破开水面,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一巴掌狠狠抽了过去,破口大骂道:“你混蛋!”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啪的一声,整个右手掌全部麻了。
“这就是你爱师尊的方式么?倒挺特别的。”
等等!
声音耳熟!
是奚华!
牧白猛然一把擦掉脸上的水珠,这才看清楚面前之人竟是奚华!
不是苍玄风!
不是!
刚刚强迫他的人不是苍玄风!
太好了!
“哇!”牧白竟忍不住,仰头嗷嗷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被陌生人强|奸了,哇!”
奚华原本还在暗想,要不要把巴掌还回去,毕竟他要“冷落”小白。
一巴掌不够。
以下犯上的孽徒,怎么也得加倍才行。
哪知小白哇的一声就哭了,还哭得特别凄惨。
跟小孩子一样,仰头嗷嗷哭,哭得好伤心的。
奚华还是忍不住哄他:“你哭什么?为师是斥责你了,还是责罚你了,你有什么可哭的?”
“我刚刚真的以为,有坏人欺负我!”他是真的以为,苍玄风强迫了他!
当时真的很害怕!
“……又不是第一次,你认不出来么?”
“我……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啊!”牧白攥拳头抹眼泪,最近所有的委屈,全部都冒了出来,哭得好大声,“我又没有仔细看过。”
“还是不够爱。”奚华摇头,逗他,“有人说,爱到极致,纵是对方化作了灰,也该认得出来。”
“才不是!那是恨到了极致,才能认得出来!”
奚华:“那你恨我罢,往后,我纵然化作了一捧灰,你也必须一眼就认出来。”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神经病啊,真是脑子有毛病,牧白委屈得要死,抽抽搭搭地转身往岸边游。
哪知后腰就被人从后紧紧抱住了。
奚华贴着他发红的耳垂道:“做完就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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