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是来涡之国摸底的。
说来惭愧,水之国本身并不热衷于战争,大陆中心混战百多年了,他们一直是五大国里最摸鱼的那个。
这次难得有点进取心,结果打雷之国还输了。
现在,水之国要打涡之国,虽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因为涡之国没有按时“上供”——
但上供本身就是个潜规则,每年交多少也不透明。
说白了,交还是没交,也就水之国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所以——
你确定真的是因为涡之国没“上供”,而不是水之国打输了后,回来窝里横吗?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周围那么大海域,小国不是一个两个。
水之国这边刚刚摆出要打的样子,那边厢,海上诸国居然有了那么点民怨沸腾的意思。
水之国大名顿时坐蜡了。
不过还好,现实没让他为难多久。
涡之国的消息并不难探查,而且两年内换三个大名什么的,搁历史上看,也能算是一桩奇闻了。
水之国的大丞略一斟酌,迅速给这次出兵扒拉出了个新理由:
涡之国近年来的两次大名更替,都与忍族漩涡氏,不,现在叫涡潮氏了——
总之跟他们有关!
这个就很可疑了呀!
作为宗主国,水之国现在合理怀疑,这事里面有蹊跷。
他们这波出兵,主要是来拨乱反正的,要是真的查出了有什么血泪冤屈,哪怕大军压境,也要还涡之国两代先大名清白!
这个思路和漩涡水户差不多。
不,真论起来,漩涡水户只是稍微代入,贵族才是把这一套玩的最溜的。
但怎么说呢。
这个理由虽然足够冠冕堂皇,但又堂的有些太皇了——
真要把【忍者篡权】标签钉死了,那这一战但凡开打,不把漩涡一族斩尽杀绝,那是绝对不能收手的。
于是问题来了:
漩涡好打吗?
这一族在忍界虽然也是威名赫赫,但和千手宇智波那种还不同。
首先,他家最出名的一点,是封印术。
概括点说,人均一个乌龟壳子。
而他家最出名之二,探查术——
就上一章讲过的那个神乐心眼
——这本质是个雷达技能,但凡开着,闪避和跑路的能力能领先当代忍者一个版本。
至于最出名之三,说来简单,就是当初漩涡芦名跟水户强调过的,那个朴实无华的血统天赋:
生命力强。
具体表现出来,就是血厚、命长、查克拉量巨大。
肉的简直一逼那啥。
反正别管打不打得过吧,听着这么些个属性,你还没跟他打呢,已经有种累到想吐的感觉了。
水之国是来捞钱回血的,突出一个速战速决,所以并不想再掺和进个新泥潭。
于是少辅在大丞的基础上,又把这个出兵理由细化了一下。
即:水之国全程都只是“怀疑”罢了——
此人站在大名面前,振振有词道:“就是因为有所‘怀疑’,才需要出兵‘调查’啊!”
至于具体调查多久,那要看前线捞东西的速度了。
反正什么时候捞够本了,就什么时候让调查结果出来,官方宣布【漩涡无罪】。
主观上说,是,他们因为利益相关给漩涡泼了脏水,但客观上说,水之国宣布的【无罪】,未尝不是一种背书。
——有五大国级别的声量认定他们是清白的,那之后,哪怕是大国贵族间的攻讦、闲话,也不能再质疑涡潮氏得位不正了。
——四舍五入,涡之国虽然输了,但漩涡没有啊!
怎么说呢。
能混的久的大国贵族,其实都挺注意这个,轻易不会把大型忍族得罪死。
水之国找到了合用的理由,本身并不在乎真相如何。
但临战前夕,果然还是得摸一下对面的底——
忍者篡权是绝对高压线,漩涡确定是清白的吗?
为了应对声名在外的漩涡芦名,水之国大名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强者。
也就是白莲。
他这波,看似是在探查情报,本质却是来走了个程序。
主要是看看涡之国大名中没中幻术。
没中幻术的话,下药了吗?
没下药的话,被武装胁迫了吗?
确定都没有后,还要再看看漩涡在国内是个什么画风。
比如国内的贵族们,有没有无故损伤的。
那些爱和漩涡作对、爱哔哔他们家闲话的家族,有没有不明不白就死了的——
白莲尤其关注了下漩涡,不,涡潮氏出身的御台所。
如果想长时间控制大名,枕边人显然最方便下手。
结果……
结果那位夫人毫无忍者天分,身边也确实没什么可疑药物。
他兢兢业业查了一中午,连她侍女的胭脂都仔筛了一遍成分,看了一脑袋的桑寄生,川续断,红枣阿胶和菟丝子。
全是保胎用的。
白莲:……
白莲心说行了,就这样吧,漩涡没问题,回去以后按计划打吧。
但临走之前,他无意间多听了一耳朵闲话。
那个连胭脂都在保胎的侍女告诉御台所:“镜光院来看您了。”
然后红头发的漩涡水户进门。
直到这时,白莲才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在侍从们嘴里多次出场过的镜光院,居然不是某位王室亲属的公主,而是个漩涡一族出身的女孩子!?
“……”
讲道理,漩涡芦名这么一个忍界知名的老狐狸,把孙女送上这样一个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高位,你能说他不可疑吗?
他可疑死了!
而且和御台所不同,这位斋院每个月见大名的日子,似乎都非常规律——
漩涡水户上班打卡,是以做游戏日常的心态,敷衍的刷着姑父的好感度。
但此时此刻,只以忍者的视角来看,这行为模式可太适合定期给人下药了!
为保万全,原本要走的白莲又续了一阵。
等于说,漩涡水户和她姑妈对话的时候,这个男的蹲在房顶上听完了全程。
听后感姑且还算稳定。
小孩不像小孩什么的,战场上见的多了,白莲自己第一次杀人,差不多也就五岁出头。
镜光院本身没说几句话,逻辑虽然清晰的不像小孩,但语气足够孩子气,违和感属实有限。
比起她,反而是一惊一乍的御台所显的更有病些——
毕竟怀孕了,说不定是情绪失控?
之后漩涡水户离开,他跟出来,为了保证没有漏掉线索,还在原地留了个影分|身。
差不多两刻钟后,影分身回归。
彼时,他正百无聊赖的看小孩在树下揪野草呢,突然从分|身归还的短暂记忆中,听到御台所微笑着问侍女:
“如果【怀孕】等于【不舒服】的话,你觉得【康复】该是什么?”
那一瞬间,怎么说。
刀头舔血他见多了,绵里藏针也不是没试过。
但阳光太好,青草太香,红发的小女孩蹲在树下,叫草丛埋没的跟个没长腿的蘑菇似的。
岁月过于静好了。
于是他不自觉的在心底“咦——”了一声。
说来不过是一闪而逝的讶异,但奇妙就奇妙在,他准备刷新自己认知的档口,底下那没腿的蘑菇,似乎也发现了他。
时间拉回现在。
白莲看着眼前还没他腰高的小女孩,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点虚。
要不放杀气吓一吓吧……
刚才喊“你是什么人”的语气太刻意了,这小鬼,保不齐正想办法要糊弄他——
结果他的念头还没确定呢,那边厢,小姑娘先把那一脸的娇横收起来了。
漩涡水户恢复了平时安然的神情,突然问:“你很喜欢打仗吗?”
白莲一愣。
【她认识我】。
对上眼睛的一瞬间,忍者的本能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但也说不上在什么心情在作祟,他居然在一愣之后,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还好吧。”
男人的语气说不上和善,但也没有恶意。
“战争期间任务最多,任务多,就代表雇佣金多。”
家族忍者先天就有依靠,但浪忍们是需要抱团的。
冷酷点说,乱世才是搞事的最佳场合,没有那么的战争冲突,忍族矛盾,他这样的出身,也没机会在水之国上层冒头。
白莲明明只说了一句话,但眼前的小女孩,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理活动一样——
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后,她用很可爱的语气嘟囔了句:“这样啊。”
白莲说是的:“就是这样哦。”
说完觉得真是好一句废话——还有句尾那个“哦”是怎么回事,被小孩子传染了吗?
身前,漩涡的小公主没在意他这一刹那的异常,有恃无恐般的上前两步,扯住了他的短褂下摆。
“呐。”
她像先头在树下揪野草一样,极自然的揪着那点布料晃了晃。
见重新拉来了男人的注意,才仰头问他:“侍奉水之国的大名,是什么感觉?”
“五大国的都城应该要繁华很多吧,那大名府的其他人呢,都好相处吗?”
白莲:“……”
白莲心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份没由来耐心能保持多久,结果:“你就想问这个?”
漩涡水户叫他问的怔了一下。
紧接着,小女孩摇了摇头,很认真的告诉他:“这次战争来的太突然了,原本,我可能要考虑很多的东西,遇到的问题没有一百,应该也有八十。”
“但看到你以后——”
她歪了下脑袋,若有所思的说:“我觉得问这一个就够了。”
“什么意思?”
“就是,怎么说呢?”
小姑娘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团结浪忍后做首领,借战争的机会压下各大忍族,还愿意躬身侍奉大名,好换取更多话语权——
显然,他并不排斥类似的手段。
“但也很累的对吧?”
漩涡水户依旧揪着他的衣角没撒手,此时再次用劲晃了晃,然后好奇的问:
“忍者强者为尊,只要你足够强,就算是大忍族的族长,见面最多也就是针锋相对——”
但当权者不是哦。
当权者才是最吝惜权力的人,他们能精准的分辨出是谁,借用自己的权力,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一旦发现这是你唯一的身家所系,态度就会理所当然的产生变化。
忍者不是纯粹的奴仆内宦,所以呼来喝去不至于。
“那颐指气使呢?”
小女孩仰头,对上白莲的眼睛,用像是抱怨点心难吃一样孩子气的语气问他:“呐,白莲桑。”
“——你平常就没有哪一刻,突然觉得大名好讨厌的吗?”
话音落下,男人的呼吸声都跟着停了一瞬。
秋风还在缓缓的吹。
一阵上扬的风尾掠过树梢时,带起一片沙沙的细响。
有那么一刹那,白莲险些忘掉了主动杀个贵族有多麻烦,本能般的想拔出忍刀弄死她。
但很快,不过一闪而逝,理智重新占领了他的心神。
于是在极致的杀意后,他意外的生出了些无语。
半晌,男人动了动没瞎的那只右眼,扯着嘴角,对漩涡水户凶但平和的笑了下。
凶是长相,平和是神情。
他说:“不需要‘突然’哦,大名本身就是个很讨厌的人。”
这里他再次“啧”了自己一声——这到底在哦什么啊?
身前。
小姑娘还是那副可爱的表情,揪着他的衣角借力,得寸进尺的踮起了脚尖。
“那么——”
小女孩努力的看进他的眼睛里,认真的问:“比起耐着性子去迎合一个让你讨厌的人,白莲桑不会觉得,直接换个顺眼的人当大名更好吗?”
“吗”字的声音并不轻。
但此时此刻,这句话尾的一点升调,却莫名像是能化在风里。
沙,沙,沙。
漩涡水户站在原地,皱着眉躲开了一片被吹落的树叶。
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紧缩至针尖大小的瞳孔一样,在树叶上恨恨的踩了一脚,然后催促似的再次晃起了掌心那块布料。
“白莲桑?”
白莲的心啊眼啊都快让她一齐给晃花了。
下一秒——
【咔嚓】。
遥远的建筑物另一角,传来了几不可查的响动。
水户此时开着感知,反应比白莲还快,立时意识到:这是漩涡家的忍者来了。
看太阳,也差不多该是换班巡查的点了。
镜光院跟偷吃点心被家长逮着了似的,眉头也不皱了,一瞬间露出心虚到可爱的表情,抬手就往北边一指。
“往那边走。”
她就着扯住男人袖子的姿势,使劲把人往下拽了拽。
“那边原本是库房,宫城烧掉后,东西都被搬出来用了,我们去那边躲起来!”
作为一个“人质”,语气居然还很急切?
白莲应声低头,看到了自己险些被扯到变形的袖子——
树影斑驳。
光斑将他的神色,藏在了看不清的轮廓里,但短暂的思索过后,男人嗓子里发出了姑且算是带着笑意的轻哼。
就好像刚才,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轻易被动摇了一样。
此时,他顺着这股力道,轻易弯下了腰。
在漩涡水户熟练的配合下,白莲单手便将这朵蘑菇捞到了怀里。
然后,就像当初无声无息的出现一样,伴随着一阵微风摇曳,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宫苑,北。
库房里果然没人!
白莲放下漩涡水户后,下意识退了一步。
他有一边眼睛是瞎掉的,视觉死角大的惊人,哪怕确定了这附近毫无人烟,依旧习惯性停在承重柱的一侧,站在挂帘后浓重的阴影里。
男人本是想靠一靠就算了,但略一顿后,直接盘腿坐下了。
不远处,被搁到地上的镜光斋院环视一圈室内。
她倒也不挑,从唐松白鹭纹的衣袖里掏出个手绢,开始吭哧吭哧的擦地垫。
从背后看,就那一团,跟个刨坑的兔子似的。
白莲没有催促,意外耐心的看着,直到漩涡水户被灰尘呛到,孩子气的打了个喷嚏。
他问,“换大名是什么意思?”
“——唉?”
那团背影顿了下,揉着鼻子转过身来看他。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
“姑父,姑妈,姑婆婆,涡之国感觉这边完全没办法了……”
“也不对。”
漩涡水户歪头想了想,纠正了这个说法:“其实有办法也没有用,毕竟战争的主动权,一直就在水之国手上。”
所以麻烦是麻烦,但简单也是真的简单。
像是还没有眼前脏了的手绢重要一样,小小的女孩子咂了下嘴巴,满不在乎的说——
“既然水之国的这个大名想要打,那我换个不想打的人当大名不就好了?”
白莲:……
白莲居然有一瞬间的失语。
但可能是漩涡一族这两年来的地位变迁,又或是御台所那句“康复对应着什么”的提问——
虽然还有些乱糟糟的前因不明,但白莲的直觉和潜意识,已经替他完成了共同的判断。
这个孩子的话,并不是戏言。
于是他在短暂的无语后,告诉她:“打雷之国输了,损耗很大的,国内矛盾需要转嫁,打涡之国,是国内贵族和忍者共同的意志。”
“利益驱使下的共同意志罢了。”
漩涡水户头也没回他,只看着眼前终于擦干净的地垫,满意的也盘膝坐下了。
“我记得水之国大名有七个儿子——”
她不太舒服的调整着姿势,抽空问他:“有和白莲桑关系特别好的吗?”
“有吧。”
“那我们就让他当大名好了。”
她甚至都没问那位殿下的名字,便轻飘飘的做了决定。
说起来步骤也简单:
水之国和雷之国,当初打的是国战,大名亲赴前线,就在御所的座船上。
这波撤退,没回国就直接改打涡之国了,也就是说,大名本人还是一个御驾亲征的状态。
趁前线对峙,让留守大名府的某位殿下政|变|夺权——
风云牵动之下,涡之国还算个毛?
他不得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受他的王位吗?
大名是一国之主,真死在前线,两边就成死仇了——
送回去给他儿子下手,正好从根源上,把这事定义成野心驱使下的【弑父夺权】,免得忍者,尤其是他国忍者,无故被人怀疑。
他国忍者。
无故被怀疑。
白莲一瞬间觉得这话里遍地都是槽点,但细究一下,也不是很好吐。
说正事吧。
他叹了口气,告诉水户:“大国是要脸面的。”
尤其水之国刚怂了一波。
“雷之国同为五大国之一,所以输时丢人也有限,但如果面对的是涡之国,退兵不可能说退就退。”
简而言之:既然打了,就得有始有终,哪怕硬拗的,必须有个面子上过得去的结果。
涡之国现在不能拒绝即将到来的战争,那时,也不会有“趁虚而入”的资格。
归根结底,必须认个怂。
这理论其实是霸道且残酷的,但白莲说完之后,小姑娘只是愣了一下。
“啊。”
下一秒,她安然的笑了。
“我也没指望能说停就停啊。”
五大国那个级别,统治阶层绝对不敢忽视忍者的力量。
大名府七个儿子呢,一旦有人挑头,开始为了争大位撕逼,那必然会火速召回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人手。
辉夜,鬼灯,哪怕白莲本人。
但凡有名号的,有一个算一个,别想独善其身!
到时对战改暗杀,忍者的高分局,怕是都集中在都内大名府了。
“但是前线军队还在嘛。”
漩涡水户说:“战争最初就是两军对峙的事,水之国连战船队都开过来了——”
“正好涡之国也有船队,我们轰轰烈烈打海战就好了呀。”
打完不就有结果了?
白莲:……
白莲:“你知道那种战役,一次要死多少人吗?”
漩涡水户摇头。
白莲下意识摸了下左眼,拿十年前的大混战给她举例。
那是真正的战场绞肉机,三国混战七天,不算轻重伤,拢共死了十一万人。
“十一万?”
漩涡水户慢吞吞的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歪头。
这反应,让白莲好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觉得可能是数字太大了,这小东西会数数,不代表对数字背后的人口有实际概念。
结果下一秒,在他开始解释何为生灵涂炭之前,女孩意外的感叹说:
“死的这么少啊……”
“——哈?”
长相凶暴的男人,声音显然也文雅不到哪里去。
漩涡水户被他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回视。
“就是少啊。”
她坦然的直视对方的眼睛,挺认真的跟他掰起了手指头。
当前处于相对成熟的封建时代,对标地球的话,全球人口在8-9亿之间。
十一万伤亡。
听着很多,但对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7500分之一的死亡率。
更何况这种战争几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次。
“但是对忍者呢?”
漩涡水户看着白莲。
按照常理来看,高烈度的战争本身是无法持久的,因为它会影响民众的正常生产生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会死人。”
死很多人。
等死亡到了某个临界点,集体的意志就会崩溃,进而反推上层,不得不选择终止战争。
“但我们这个世界哦,光是席卷全大陆战乱,就打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年了。”
“白莲桑觉得,为什么能撑这么久呢?”
没等他开口,漩涡水户自己先拍了下手,高高兴兴的答曰:
“因为这一百五十年间,死的都是忍者嘛~”
为了战争支出,各国税收繁重,民众生存压力巨大。
但封建时代,愚民是统治者的天赋技能,本身就处在极端压榨下的话,压力大也有限。
同理。
虽然大量的青壮会被征上前线,但常规军队的主要责任其实是对峙,是相互压制,是在忍者打完之后,去收拾战场接收领地。
他们并不需要面对无望的、冰冷的、让人崩溃的超高死亡率。
也就是说,【战争】这一概念中最大的代价——
【死亡】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被掌管着权势的普通人,简略却有效的转嫁给了忍者群体。
“白莲桑算过忍者的死亡率吗?”
问是这么问,但漩涡水户其实并不意外这种现象的出现。
忍者对战,高效,好控制烈度,局限了范围,还能最先大限度的保持人口——
毕竟在封建时代嘛,人才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
“普通人建立的封建秩序,探索出了损失最小的战争方法,于是选择让忍者去死。”
“那么,当我想要规避族人上战场找死时——”
漩涡水户的声音带着点无可奈何。
“——也就只能照猫画虎,把战争限定回普通人的层面,让他们去死了呀。”
话音落下,白莲长久的看着她。
因为男人一直没说话,水户也感觉到了别扭。
她不自在的在垫子上蛄蛹了一下,问:“怎么了吗?”
白莲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他的大脑其实已经飞速的整理完了听到的信息,开始结合自身权衡利弊。
但在本能般的思考之外,男人喉头微动,细细体会着胸腔里持续升起的,那股奇妙但悚然的心悸。
白莲是水之国内所有非家族忍者公推的首领。
在水之国大名看来,他这样的,就属于没有“祖传立场”的人,所以更值得相信。
而贴身侍奉的久了,看到的东西自然会多。
他围观过水之国的大名教育儿子——
给他数不清的钱财,用逼他输钱输到烦的办法来让他戒赌,又或是轻易交付城池,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间,培养所谓的上位者心态。
白莲自觉是有所收获的。
但和自己所谓的“一点就通”相比,他现在突然发现,最可怕的该是“浑然天成”才对。
男人垂眸,看那朵蘑菇。
她长着可爱的杏眼,瞳孔一点漆黑,而睫毛和发色相同,是娇俏的红色。
偏偏是长在这样一张脸上的这样一双眼睛——
“浑然天成”。
所以看人时不是人,是人口红利。
所以看死人时也不是死人,是战争损失。
那我是什么呢?
男人无可无不可的搜索着合用的名词:
筹码?
砝码?
代理人?
半晌之后,觉得自己挺无聊的白莲开口,打破了室内不知何时开始出现的寂静。
他说:“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就没错。”
“和盘托出了这么可怕的话题,小殿下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灭口吗?”
漩涡水户欣然答说:“不怕啊。”
“杀我可麻烦了,喏,就这个符文,背上也有的,我心跳停止,我爷爷那边立刻就会有感应,你虽然能跑掉,但【杀掉涡之国斋院】的事瞒不住。”
“斋院只比斋王差一级哦。”
她语气还挺骄傲:“以当前的封建秩序来看,擅自杀我,后果很麻烦的。”
“……”
“但是我活着对你有好处哦。”
她无视了白莲复杂的表情,自顾自从坐了半天的地方站起来,吧嗒吧嗒跑到白莲身边,坐——
地太脏了没坐。
她蹲下,然后牵起青年的手,勾住他的小拇指。
“其实煽动人的野心很简单的。”
她一边很认真的拉钩上吊,一边告诉他:“这个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只要方法得当,和你关系好的那位殿下,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她收起小拇指。
“其实上位也很简单哦。”
“除掉被你选中的,大名的儿子还有六个,两两同归于尽的话,可以把同一种游戏,换不同的方法玩三次!”
“这个我也可以教你的。”
明明一小时前,这家伙还跟个没腿的蘑菇一样,蹲在树下发愁的揪野草。
但一小时后,她蹲在自己旁边,就好像需要烦恼的东西都已经注定消散了一样,小动物般雀跃的仰着头。
她说:“这样多好啊。”
“忍界大族不能在战场出风头了,也就不能靠功勋和名望挤压你和其他非家族忍者的生存空间。”
“等夺位的‘战争’开始,他们在对峙中互相消耗,这应该是你很喜欢的场面——”
“我不喜欢。”
白莲看着她,打断了孩子气的喋喋不休。
“涡之国两次政变摆在眼前,所以我并不会质疑小殿下现在的话,但是。”
说到这里,他很郑重的顿了下。
“但是想促成这些事,总是需要情报的吧?”
“我国大名,大名的七位殿下,他们的性格,人际关系,麾下亲近的忍族——”
“想要操纵的足够精细,怕是连忍族内族长和长老的性格,都要探明出来。”
“再进一步,战斗资料也是需要的吧?”
说到这里,男人抬手,神色不明的将手掌压在了小女孩的肩颈处。
“水之国什么都暴露在您面前了,以后若是双方开战,我们还有赢的可能吗?”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完全没把那只轻易可以捏碎颈骨的手当回事。
她不高兴的鼓起来一边脸颊,嘟囔说,“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就会去打水之国的人,输不输什么的言之过早吧?”
“而且——”
她看男人的眼睛,认真的告诉他:
“水之国将来不一定输,但你现在一定会赢哦。”
团结浪忍,对峙忍族,侍奉大名,还搞微操。
“白莲桑你,一直都很想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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